“你小時候就開始狩獵？”顧子安好奇的問道。要知道皇子們也會去狩獵，但是一般都要等成年後。

“不是，我是跟隨父親一起去伏擊敵人，路上餓了，就打點獵物來解解饞”，說著，何將軍將一塊外面快烤熟的肉用刀子隔開，往裏面撒了點果子汁液和香草沫兒。

“伏擊？”顧子安瞪著一雙好奇的眼睛，很感興趣的問道。

何將軍看了他一眼，無聲的笑了，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少年的頭發說不出的柔軟，柔軟的讓人心悸。

“嗯，那個時候，每到秋收的時候，邊關外的部落就會來境內搶奪糧食。我們的人暗中打聽到了消息，早早的埋伏在那裏，伏擊他們。”

“那打贏了嗎？”少年人都有一個當將軍的夢想，顧子安也不例外。他驚嘆於何將軍這麽小姐上了戰場，同時又好奇這場戰爭的結果。

何將軍搖了搖頭。

顧子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在顧子安的眼裏，何將軍將是無所不能的。他沒想到，何將軍也吃過敗仗。

“我們當時收到的信息有誤，等我們到的時候，看到的是滿地的屍體。”

很多話，何將軍沒說。她看到不只是屍體，若說有地獄，那麽她當時看到的，就是人間地獄。

當年的畫面，在何將軍的心裏留下了不小的沖擊。也許，正是因為看到過這樣的場面，又沒有得到很好的引到，才讓她變得越來越偏激，最終走到如今這一步。

何將軍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相當的平淡，可顧子安反而覺得心裏很難受，在那一刻，他突然頓悟了很多，突然意識到，作為一個帝王，身上背負著的是怎樣的責任。

一時，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的月色下，是隱隱篝火的安寧。顧子安看著天空，難得的享受著這份寧靜的時刻。他想，若是能一直這麽無憂無路，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算計的活著，那該多好。

鼻子前索繞著烤肉的香味，剛才還懶洋洋趴在石頭上的顧子安立馬有了精神，縮了縮鼻子，看著炭火上的烤肉，開心的瞇起眼睛笑道；“好香。”

何將軍對顧子安，那是對自己孩子一樣的寵著。她將烤肉切下來，遞給顧子安。可顧子安偏偏不要，非要去拿那些沒切的，直接用嘴巴去咬著吃。

那肉太燙了，燙得他不停的吹著氣兒。

看他這個樣子，何將軍無奈的搖了搖頭。她知道，也許她給顧子安的，並不是顧子安想要的。顧子安的性格和她其實有些相像，都喜歡用自己的雙手去搶。

不過，這沒什麽不好的。何將軍看著顧子安，心裏默默想著。

將鹿肉吃了大半，顧子安終於吃飽了，滿足的躺在草地上，仰望著天空的星星，吹著風兒，莫名的感到幸福。他忽然轉過臉，對著撥弄篝火的何將軍道；“我終於明白你為何帶我出來了。”

“哦？”何將軍驚訝的一笑。

“你想讓我看看，這世界很大，不要將自己拘束在一方天空裏”，夜風涼涼的，顧子安的頭腦也變得異常的冷靜，他說；“我忽然明白了很多道理，有時候，人不是為了自己而活著的，更多的，是為了責任，為了別人。”

聽他說的這麽認真，何將軍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感嘆道；“陛下，你長大了。”

“我本來就是大人啊”，顧子安挑眉一笑，得瑟的對何將軍道；“你看，我都比你高，比你壯了。”

他說話的語氣，表情，無一不像個小孩子，但偏偏要說自己是個大人，讓人莫名的覺得可愛。

“別睡在地上，那裏有蟲子”，何將軍將顧子安從地上拉了起來，往白熊居住的洞穴裏走去。

“我們去哪裏？”顧子安問道。

“前面有一個地方，可以住一晚上，我帶你過去。”

說著，何將軍將帶著顧子安去了山洞裏面，在一處懸崖處，找到了一個小洞穴，點著火把進去，裏面是一條小道，等到了最裏面，竟然是一個人工制作的大廳，大廳裏面是一個小房間，房間裏放著油燈，和一些日用品。

“這裏，有人住？”顧子安驚訝地問道。

“以前有先輩來住過吧。”

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何將軍也是一驚，沒想到這麽偏僻的地方竟然有人來住過。但反過來一想，也沒什麽不可能的，在兵荒馬亂的年代，這裏就是世外桃源。有人來這裏避難，也未嘗不可。

何將軍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鋪在石床上，對顧子安示意道；“陛下，睡吧。”

平時，在無意中，顧子安接受了何將軍的許多照顧，可是這一刻，顧子安突然很想照顧何將軍。他掰著手指頭算一算，其實何將軍也沒比他大幾歲。只是因為一直比他成熟，所以才讓他覺得被何將軍照顧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但是，當何將軍脫下外套時，看著何將軍那消瘦的身材，顧子安突然覺得，其實何將軍是個女孩子，她也是需要人照顧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平時不敢和何將軍親密接觸的顧子安突然漫步上前，將略顯消瘦的何將軍攬進懷裏，帶到石床上，然後霸氣又孩子氣的道；“你睡，我看著你。”

這句話，讓何將軍想起三年前的新婚之夜，那次，她也是這麽對顧子安說的。想想，這世間過得真快。就在這時，何將軍心口傳來一陣抽痛。當年的毒素並沒有清除，反而越積越深，這段時間，胸口痛得越來越頻繁。何將軍大約意識到，她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不過，也沒關系。她覺得自己這一生也沒什麽遺憾的，唯一放不下的顧子安，也越來越放心了，她可以放心的將這片江山交到他手上了。何將軍不求別的，太多太遠的東西，她求不來。她只求這幾十年裏，天下能夠太平。讓她的在乎的人，她的姐姐們，她的那些朋友們，能過上一個太平的日子。而她的將士們，她的敵人們，死得更有價值。這樣，一切就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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