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離開後，何將軍臉上的笑意瞬間沒有了，她又恢覆了淡淡的表情，仿若那一點點溫暖也只是給那幾個特殊的人。

很多事情，都等著何將軍去安排。她沒時間悲秋傷月，二當家走了，她也要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從朝堂走出來，迎面碰到了馮兜。他似乎一直站在外面，見到何將軍，眼睛一亮，像是在這裏等了許久。

“大人”，馮兜迎了上來。

何將軍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麽，揮退左右，才道；“你是想問我為什麽將你留下來嗎？”

馮兜是劉公公的親信，按理說，何將軍清算劉公公時，馮兜應該首當其中。但是，自始至終何將軍都沒提馮兜的名字，像是將這個人徹底遺忘了。其實，這樣的人有好幾個，不只是馮兜一個。這也是何將軍處理劉公公事情時，無法服眾的原因。

“是”，馮兜低著頭，沈沈的說道。沒有清算劉公公的時候，等待的結果的時候讓他絕望。以他和劉公公的關系，他必死無疑。他想過反抗，可這一切來得太快，他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還好，還好何將軍並沒有清算他。

馮兜最開始是僥幸的，覺得何將軍很不清楚帝都的事情。可後來一想不對，有些官員只是劉公公的隱藏的勢力，可就算這樣隱藏得很好的人，都被何將軍扒了出來，沒道理會放過他。

越想越仿徨不安，馮兜躊躇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問個明白。反正左右不過是一死，何將軍既然沒有殺他，很可能是存了別的意思。既然自己想不明白，那不如去問個清楚。

“你是賤籍出身，對吧？”

聽到這句話，馮兜臉色一變，賤籍是他藏在心底最沈的痛。出生帶來的卑微，每每向上爬的時候，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他是來自於多麽骯臟的地方，永遠也不配擁有那些渴望的東西。

因為太過用力隱忍，馮兜白皙的臉上冒氣了青筋。他長得非常好看，這樣得益於他那個聲名遠播的艷妓母親。可能是因為這張臉太討人喜歡了，當初在街邊賣藝，一眼睛被劉公公相中，然後被帶入到這宮中。從此平步青雲，成了這禦林軍的首領。

賤籍永遠都是賤籍，哪怕是後代，若非特赦，也永遠是賤籍。馮兜是沒有資格當官的，他若是承認了自己是賤籍，那就等於承認了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是”，馮兜重重的吐出這一個字，像是掙脫了一道道枷鎖，將藏在最深處的卑微和信任挖出來給何將軍看。

“你不是想問我為何會放過你嗎？其實，我的答案很簡單”，何將軍的眼神變得悠遠綿長，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卻帶著讓人想要臣服的力量，他說：“我只是覺得每個人都有追求夢想的權利。你沒做錯什麽，我沒必要處罰你。”

這話說得太深奧，馮兜有些不明白的看著何將軍。

何將軍見他如此，無奈的一笑，才道；“你看看我，是不是覺得我們很像。”

“很像？”馮兜搖搖頭，他根本就沒有看出任何相像的地方。除了都長得好看，沒有一絲相像的地方。何將軍出身是如此的高貴，他一個賤籍的人，怎麽可能比得上。

馮兜自己將自己鎖在一個死胡同裏，他像是在囚籠裏掙紮，總想走出去。可他不知道，沒有徹底打開心裏的那道枷鎖，他越掙紮，那道鎖著他的韁繩只會越捆越緊。他將自己局限在一個小範圍內，看到的永遠是卑微的在淤泥中掙紮的自己，卻遺忘了在他身上，還有很多美麗的地方。

“不像嗎？”何將軍嗤笑了一聲，才道；“你看，我們都被困於現實，你困於你的出身，我困於我的性別。你看，你因為是賤籍，連當官的機會都沒有。我呢，因為是女人，就註定的要溫順恭良的嫁人。但是，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因為是女人，就不可以有抱負，因為是女人，就不能上戰場？就像你，因為是賤籍，就要世世代代為奴？”

說到這裏，何將軍冷哼了一聲，然後笑著對馮兜說道；“你說，憑什麽？”

何將軍的一席話，將馮兜鎮住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一直沈穩優雅的何將軍，內心竟然也有這麽多不甘。想到何將軍的那些事跡，馮兜忽然感到慚愧。

“好好幹吧，你的能力不錯，只要你一直有這樣的辦事能力，我不會將你從禦林軍首領的位置上擼下來的。”

今天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何將軍不想再多談論這些東西，她還要去找她的小皇帝，沒功夫陪閑雜人聊天。丟下這句保證，何將軍將轉身去找小皇帝去了。剛才小皇帝負氣離開，她不放心，覺得應該去看看。

這可是她將來要精心培養的帝王花，可不能讓他長歪了。

何將軍走了，就像她的人一樣，處處顯得雲淡風輕。但是她不知道，她那幾句話，卻讓馮兜茅塞頓開。

那壓抑在心底的自卑，說到底是因為太在乎。看到何將軍的樣子，馮兜突然明白，出身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會成為什麽樣的人。

就像何將軍，她今時今日，誰還敢說她是個女人不能當將軍？她用她的實際行動告訴所有人，她是一個女人，但是，她同樣可以像男人一樣，做任何事情。只要，只要她想。

在那一刻，何將軍的身影在馮兜的心裏立馬變得高大起來。這個人，讓馮兜由衷的佩服。他心想，若是追隨這個人，這一輩子，恐怕都不會寂寞和仿徨吧。

也就是在那一剎那間，馮兜決定，他要效忠這個人，追隨她。不管她想要幹什麽，她想要稱王稱帝也好，她想要征戰天下也好，他都願意成為他的馬前卒，供她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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