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東方秀清這才想起，當初來天山的目的。

這個時候的東方秀清，忽然又不那麽想聽關於十姑娘的故事了。喜歡一個人的過程，是從好奇，從探究，到最終無奈的釋然。無論這個人是什麽樣子，是好，是壞，他都喜歡她。

這，已經並不重要了。

東方秀清已經不想聽了，可十姑娘卻想說。

在這個空曠無人的地方，她忽然想和人說說話，說說自己。

“從哪裏開始講起呢”，十姑娘拖著下巴，淡淡的笑著。她說，“就接著二當家的那處開始講吧。”

記憶拉回到十姑娘五歲的那一年。五歲之前，十姑娘是幸福的。作為家裏的老幺，一直備受寵愛。再加上她自幼聰明伶俐，長得又漂亮，連平日裏不待見家裏一群姑娘的父親都對她愛不釋手。

若是生活一直這樣下去，十姑娘的人生也許就像許許多多普通的美女那樣，待年過二八，遇到一個看得過眼的男人，就這麽嫁了。然後相夫教子，一輩子鎖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裏，幸福也罷，失意也罷，就這麽過完一輩子。

一切的改變，都因為算命先生的一句話。那一年中秋，家裏來了一個道士想要討口齋飯。

十姑娘的父親何老先生，見這位道人頗有幾分仙姿，就招到面前尋問。這位道人極為厚道，吃了十姑娘家的齋飯，作為報酬，他給何老先生蔔了一卦算了一命。

這人是真有些神通，算得分毫不差。何老先生一聽，心中甚是驚喜。忙將家裏的閨女全都招呼了出來，讓道人也給他們算一算。

算命，本來就是透露天機的事情，算得越準，反噬越大。見何老先生如此，道人心中非常的不快活，可又不好張口拒絕。

他掃了站成一排的小姑娘一眼，當視線從十姑娘身上掃過去的時候，神色一變，滿臉的震驚，又是異常的不解。

“怎麽了？先生對我家小十有什麽看法嗎？”何老先生註意到道人神色的變化，心中一緊，不由得追問道。

道人盯著十姑娘看了良久後，沈思著說道；“這小姑娘，以後有大作為。還請將軍好生引導。”

何老先生聽到這話，心花怒放了。正想再追問道人，那道人卻像是起身逃也似的告辭了，像是在躲什麽洪水猛。

道人走了，但何老先生被撩起來的心思，卻怎麽也壓不下去。每每想到那道人說十姑娘以後有大作為，他就忍不住心動。

這姑娘，若是嫁人了，那大作為也只可能白送了婆家。左想右想，何老爺越想，越覺得自己虧了。要知道，何老先生這大半輩子，最是吃不得虧的。他心中那個糾結啊，連晚上睡覺都睡得不安寧，心裏想著這事兒，連飯都少吃了一碗。

終於某一天的晚上，躺在被窩裏，何老先生一拍腦門想通了一件事情。他原先想著，等過段時間，在同宗的孩子裏選一個有能力的，過到自己的名下，當繼承人培養。但現在，他不這樣想了。他這偌大的家業，怎麽能便宜了別人呢。不就是女兒嗎，他完全可以將女兒當兒子養啊。到時候，招一個聽話的上門女婿，不就成了。

越想，何老先生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回賺大了。他當時那得意的勁頭，連他的媳婦都看不過去，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罵道；“這死老頭，大半夜的，發什麽神經。”

被自家媳婦打了，和老頭也不生氣，反而笑瞇瞇的和夫人討論起這個事情。

何夫人雖然兇悍，但腦子轉得飛快。誰會舍得將自己幸幸苦苦掙下來的家產給別人呢，何老爺這個提議，何夫人怎麽可能反對，當場就拍手叫好，還認認真真的幫何老爺籌謀了起來。

自那天起，十姑娘純真美好的日子不再有了。第二天，何老爺就將十姑娘帶走了。他給十姑娘請最好的老師，讓他練習最好的內功心法，教他最利落的殺人方式。所有該學的，不該學的，也不管十姑娘受不受的了，像填鴨子一樣往十姑娘腦子裏塞。

何老爺沒當過老師，十姑娘又是一個心思深沈的小姑娘。她天生敏感，善於思考，又抗壓能力強，不管多難受，多麽的不舒服，她都不會說出來。

因為，何老爺告訴她，這都是為她好。

所以，她就生生的受著，默默的認真，學著。

最終，這個第一次當老師的何老爺，將自己的女兒教成了一個他自己都不認識的怪物。

“二當家那個是真的嗎？”

東方秀清的聲音，將十姑娘從記憶裏拉回到現實。

“你說的是哪一個？”十姑娘問道。

“就是你殺死叛徒那個。”

東方秀清記得清楚，二當家的說，那一年，十姑娘只有五歲。

一個這麽小的孩子，怎麽能拿起那把刀呢。私心裏，東方秀清想當它是一個謊言。可想到十姑娘那幹凈利落的殺人手法，他卻明白，那是真的。

“嗯”，十姑娘微微垂眸，那是她殺的第一個人，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只要那麽輕輕的一刀，就可以將一個人從世間抹除。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有時候人活著比死了，更可怕。

不知道怎麽的，聽到這個答案，東方秀清心裏異常的難受，他不想這樣，於是調節氣氛的笑著說道：“我聽二當家說，你父親是將你當兒子養著的，怎麽，他現在又要將你嫁出去啊？”

東方秀清還記得，第一次遇到十姑娘的時候，十姑娘打的人似乎是她父親養子的仆人。這麽說，十姑娘的父親有兒子了，所以，也不用十姑娘繼承家業了嗎？

“他老了。”十姑娘淡淡的說道。

“……”，東方秀清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十姑娘笑了笑，解釋道；“人老了，總是會心軟的。”

心軟了，就不讓女兒過些正常人的生活。結婚，生子，不用背負太多。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很多時候，等人想明白了，什麽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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