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老夫人的憂心忡忡，小侯爺像是沒他什麽事一樣，沒骨頭的似的懶懶的斜靠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了什麽，啪的一聲收起扇子，慢慢的站了起來，對著老夫人討好的笑道；“既然客人都不來了，我在家待著也沒意思，奶奶，我出去走走了。”

說著生怕老夫人不同意，自顧自的往外快步離開。

“站住”，老夫人擡眼，將顧小侯爺呵斥住，“今天你哪裏也不許去。好好的和我走家裏候著。”

見顧老夫人似乎是認真的，顧子安只能乖乖的作揖，妥協的道；“好的，祖母，那我回房間去睡一下總可以吧。”

顧安這邊剛離了顧老夫人的視線，就轉了個彎去了後院，瞧著四周沒人就縱身跳上墻頭，轉身飛躍到另一邊，落腳就到了外面的街道。

只是他腳剛落地，就聽到身後有人驚訝的喊了一聲，“少爺？”

顧安回頭，發現是那個說話結巴的趙四，於是瞇著眼睛靠近過去。

趙四像一只被老虎嚇到了的貓，弓著腰膽怯晶體的看著顧子安。

這個街道是一個荒廢的巷子，平時根本就沒人走這裏。趙四剛才尿急找不到茅廁，才想到這個巷子裏來排一下水，誰曾想會看到他家的煞星直接從墻上跳了下來，嚇得他一哆嗦，尿給別回去了。

顧子安看了眼趙四一眼。趙四嚇得發抖的雙腿，直接跪在了地上，“小人該死，小人什麽也沒看到”

看著佝僂在地上的趙四，顧子安瞬間沒了興趣，就像看到了街道上的老鼠一般，無視的跨了過去。

聽著遠去的腳步聲，趙四正松了口氣，微微擡頭，心顫的看到小侯爺回過頭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正盯著他看。

瞬間，趙四心肝俱裂，顫抖了起來。

顧小侯爺慢慢度步回來，站在趙四的身前，慢悠悠的問道；“你不會回去和祖母告狀吧？”

就算借趙四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告小侯爺的狀啊。趙四磕頭再三保證不會去告狀，只是顧小侯爺似乎根本就沒打算放過他。

顧子安前一步掐著趙四的後頸，猛地將趙四從地上提了起來，“不如你同我一起去。我去看一位朋友，剛好他也姓趙，沒準你們還是同宗呢。”

趙四膽戰心驚的擡起頭，對著小侯爺那冷光四溢的眼睛，嚇得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他沒想到小侯爺的力氣竟然如此的大，看著瘦瘦的一個人，竟然輕輕松松的一只手將他一個八尺大漢給提了起來。

是的，趙四雖然是一個慫貨，他體型卻不小。站直了腰，可能要比顧子安還高尚半個頭。

此刻，趙四的腦袋不禁暈暈的想，外面的人都說他家小侯爺是個不成器的，這句話實在是太不可信的。

“嚇暈了？”小侯爺笑瞇瞇的問道。

趙四回過神，抱著小侯爺的胳膊哀嚎，“侯爺你饒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你饒我一命吧，我我”

“下有小？”小侯爺嗤笑了一聲，突然問道；“趙四你什麽時候有的小孩了，嗯？”

涼涼的一聲威脅，讓趙四心中一驚。侯爺，侯爺怎麽會知道他沒有小孩？他年紀也不小了，二十多歲了，一般這麽大的男人都成家立業了。可小侯爺似乎很肯定，他沒有成家。他只是一個看門的仆人啊，那麽不起眼，可侯爺會知道得這麽清楚，這一點都不像個什麽事都不管的紈絝子弟啊？！

趙四欲哭無淚，他真想給自己兩個耳光，讓你信口開河的亂說話

且不說趙四對小侯爺突然的認知有多心驚，顧子安卻沒有興致和一個下人繼續糾纏。松開手，將趙四扔在地上，臉上的笑意一瞬間消失殆盡，神色淡淡的對趙四吩咐道；“跟著，若是你不聽話，那我就真要你一輩子都沒得小了。”

趙四下意識的夾緊褲襠，哆嗦著點頭，慫得像個軟綿綿的包子。

顧子安突然覺得這仆人還挺有趣的，像只想讓人欺負的大白兔。

買了一些香燭和紙錢，顧子安找了一輛馬車，領著趙四去了郊外的墓地。

人啊，生的時候要爭個高下，死了也不例外，就小小的一塊土包也要分三六五等。這有權有勢的人會圈起一塊地做祠堂，弄一個山頭做祖墳。而窮人呢，死後屍體一裹，往那山溝裏一埋，等野草長起來，哪裏還記得這裏曾今躺著一個人。

顧子安將馬車停在一個山頭的新墳前，讓趙四將貢品都拿出來。趙四低眉順眼的擺著果盤，心裏很好奇，這兇神惡煞的顧小侯爺要來拜的是哪路神明。忍不住擡頭偷瞄，隱約可到墓碑上刻著的“趙信”二字。

“原來是他”，趙四心裏嘆道。

這位趙公子，趙四遠遠的見過幾次。長得風流倜儻，和以美貌著稱的顧子安站在一起，真是相印生輝，竟然毫不遜色。沒想到這麽好看的一個人，竟然被他家少爺給克死了。

趙四忍不住多少了幾張紙錢，心裏嘀咕著，“趙公子啊，你一路走好，下輩子可要看清楚了，別再往我家侯爺身邊靠。哎，這人啊，八字不能太好，你看這不就將自己身邊的人都給克死了。”

“你在心裏嘀咕些什麽？”

忽然，趙四的耳邊飄來顧子安悠悠的問話。

趙四心中驚駭，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顧子安，想不明白怎麽小侯爺連他心裏怎麽想的都知道。

“哼”，顧小侯爺冷哼了一聲，剛才趙四那搖頭晃腦又是瞄墳墓又是嘆氣，這麽明顯的表情，難道當他顧子安是瞎子不成。

顧子安的視線再次落在那墳頭上，翻新的黃土開始發白，一晃已經過去了一百天。看著那白色的石碑，仿若又看到了那個一直溫柔笑著的男人。

從腰上抽出笛子，輕輕的放在嘴邊，悠遠的笛聲在這空曠的山間響起。笛聲飄渺，如歌如訴，如哭如嘆，讓人聽著異常的揪心，又透著說不出的灑脫。

趙四眼睛忍不住濕了，他擡頭看向顧子安，他發現，在顧家這麽多年，他似乎從未真正認識過這個主人。而顧子安，他的眼睛看著那墳墓，又像是什麽的沒看到。他的腦海裏回想著和趙信的點點滴滴。他想起最初相遇時，趙信對他友善的笑，想到趙信一次一次的和他說，“子安，我想去游學，你和我一起去吧。”

想到出事那天，站在懸崖邊，趙信對他感嘆，“子安，你說人為何不能活得單純一點，為何不能活得肆意一點，為何有那麽多的放不下。”

想到趙信跳下懸崖的那一刻，想到趙信掙脫他的手安詳的墜落，他想到趙信最後對他說的那幾個字，“對不起！”

為何要說對不起，為何要輕生。笛聲戛然而止，留下刺兒的嘯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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