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維桬的臉紅了，他羞澀的低下頭。很想和何問語多待一會兒，忽然又一下，何問語不能下山，他可以上山去找何問語。於是又開心的道：“我明天上山找你去，可以嗎？”

“不用了”，何問語這段時間真的很忙，沒功夫和維桬玩。她看著維桬的眼神慢慢暗淡，心又軟了，“算了，你明天來吧。”

一瞬間，霧霾散去，維桬笑得比太陽還要明朗。何問語也微微笑了，她心裏很清楚，在這個世界，維桬只有她何問語一個朋友。維桬的發色和眼睛，讓他備受歧視。沒有人願意和他玩，除了何問語。

“我走了”，吃完了烤羊肉，何問語起身離開。

維桬正忙著呢，聽到何問語的聲音，就朝著這邊喊了一聲，“好的，我明天去找你。”

何問語擺擺手，騎著那頭老毛驢慢慢往回走去。她頭上戴著鬥笠，穿著藍灰色的袍子，這慢悠悠的遠去，倒是有幾分仙人道骨的韻味。

說起來何問語，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她的故事很簡單，卻異常的讓人憐惜。

她是個孤兒，在荒山野嶺被師傅撿到。也許是生性淡漠，也許是心裏還是隱隱的怪罪那兩個生她的人吧，何問語從來沒有去想過要找尋自己的親生父母。在她心裏只要有師傅就夠了，師傅就是她的父母，有師傅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何問語不想聽關於自己身世的事情，可師傅卻喜歡嘮叨給她聽。總是念叨著，說她和她的親生父母還有些機緣，以後會遇上，讓她要感恩。

對此，何問語也就掏掏耳朵聽上一聽，心裏想著，那兩個人，就算是遇到了，也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和她又什麽關系。

聽師傅說，當初撿到何問語時才一個多月大，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那布料啊，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

那時雖然不是冬季，可夜晚也是很冷的，若是將嬰兒放任不管，很可能會被凍死。

那時的師傅也才剛剛下山，身無分文，自己都養不活，卻還是義無反顧的將何問語抱了起來。

師傅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他遇到了，那就是上天的安排的緣分，他不能不管。

本來師傅沒想要將何問語養在身邊。當初撿到何問語時，只是想將人鎮上找個好人家送去。可這似乎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樣，送了幾次，師傅也沒將何問語送出去。大概是通悟了命運，師傅也就沒再想著將何問語送走了，一直將何問語帶走身邊養著，這一養就是十六年。

歲月如梭，轉眼師傅胡須灰白相間了，而何問語也變成了一個大姑娘。師傅將一身本事盡數穿過了何問語，而這些年，師傅也歸隱了，不再下山。何問語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占蔔算卦的本事比師傅還要厲害。

自名聲打出去了之後，也就不缺那點錢了，才故意定了這個規矩，每個月只算15卦。

到家的時候，已經日頭偏西了。小小的木屋在這深山中像是一個小小的鳥巢，門口掛著的鬥笠才看出人煙的氣息。

推開門，屋內正中央的桌子邊坐著一中年人，他穿著藏青色道袍，劍眉星目，下巴上稀疏的胡須，一看就知道年輕的時候必是個俊朗的男人。

此刻，他正擰著眉頭眼睛盯著桌子上的銅錢，手中握住龜殼，一臉沈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何問語遠沒打擾他，輕手輕腳的走到中年男子的身後，伸長了脖子看桌子上的卦象，只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似是有所察覺，突然出手朝身後打來一掌。

何問語不閃不躲，就這麽站著不動，那掌風都到了她面上，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果然如何問語所料，中年那只那一掌到了何問語臉前就停住了。

“師傅”，何問語嬉笑著抱住中年男子的手臂，大呼道；“師傅你剛才算了什麽卦，我看那卦象好覆雜啊，再給我看一眼好不好？”

師傅看著纏著自己肩膀耍賴的徒弟，板著臉道；“胡鬧，天機豈是可以隨意透露的。”

“什麽？”不就是一個卦嗎？怎麽就是透露天機了？

“這是我給你仆的卦。”

何問語聽了心中一驚，人直接往桌上撲去，想再看那卦象一眼。可惜師傅比她更快，袖風一掃，將所有的銅錢都掃落在了地上。

“師傅~”，何問語瞪著師傅，不滿的喊道。

可平時從不藏私師傅，像是沒聽到何問語的不滿，側身看著窗外，看著那掛在青山上的夕陽，忽然說道；“是時候離開了。”

“離開？”何問語驚訝的問道；“師傅，我們要去哪裏？”

“不是我們要去哪裏”，師傅轉過身，神色從未有過的覆雜，“是你要離開了。”

“為什麽？”何問語不想離開，還是和師傅分開。她撲到師傅的懷裏，拉著師傅的袖子，撒嬌道；“師傅，師傅，我不嘛，我不嘛，我不要和你分開，我院不要離開梁都，我哪裏也不要去。”

“胡鬧”，師傅難得的板起臉，本想訓斥何問語兩句，可碰觸到何問語懸懸欲滴的眼淚，那到嘴邊的斥責最終消失在唇齒間。

長長嘆了一口氣，師傅道；“我有一封信，是給一位帝都的好朋友，你今晚就動身，去帝都吧。”

何問語眼睛一眨，帝都，似乎很遠很遠啊。

“我不要”，何問語轉過身，非暴力不合作。

帝都距這邊陲小鎮有上萬裏，就算騎快馬過去也要半個月，何況何問語家的坐騎還是頭老得啃不動蘿蔔的毛驢。

若是去帝都，這一路註定要風餐露宿。望著何問語，小小的年齡，瘦瘦的身材，他怎麽會不心痛。只是，該來的總會來，躲是躲不掉的。

“你不聽我的話了？算了，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

說著，師傅的話裏透著莫名的心酸。何問語的眼睛一下子就濕了，這可比刮她的心還讓她難受。何問語轉過身，淚眼朦朧的看著師傅，委屈的辯解，“師傅，送信交給驛站的信差大人就可以，何必要我親自跑一趟。那麽遠的地方，你就不心疼心疼你徒弟，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啊”

“你本來就不是我親生的”，師傅看了何問語一眼，淡淡的回道。

一句話噎得何問語差點提不起氣來，何問語瞪著師傅，這一刻她突然很想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兩人相對無言的看著，比誰先服軟。

以前，總是師傅先妥協，可這一次，師傅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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