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１月１３日星期二 陣雨轉陰

體育課的前一節課忽然下起了雨，望著窗外的雨點，我想下節體育課可能又要在教室裏上了吧。想起開學不久的那節體育課也是這樣，下了很大的雨，我們只能呆在教室裏。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每次上體育課，葉艾沈都會從樓上下來和我一起去操場。一來二去的，他和萬興樺、李遲他們熟了起來，有空的時候也常約在一起打球。

本來做好了安排，沒想到臨近下課的時候，雨竟然停了。來得快也去得快的陣雨變成了陰天，即使地上有積水，對期待著體育課的學生而言，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把書合上收拾好，等葉艾沈下樓。這已經成了我們不用言明的約定。萬興樺耐不住性子，早就和向志鴻奔下樓去，李遲在後面不急不緩的走著。

“葉艾沈來了讓他來找我們啊！”萬興樺邊跑邊對我說。

“好。”

沒多會兒，葉艾沈的身影從樓梯上慢慢出現，我走過去在樓梯口等他，告知他萬興樺讓他找他們的話後，兩人一起往操場走去。

照例跑步、跳遠、坐位體前屈，完了後自由活動。我因為腰腹力量不夠，跳遠只堪堪到女生的及格線，老師便讓我沿著排球場跳兩圈蛙跳走三圈矮子步。其他人有的和我一樣，有的則是讓另一個體重較輕體格較小的人騎在肩上做深蹲，後者一般限於女生，畢竟男生身高體重擺在那兒不適合做這個，再者也不可能讓女生騎在男生身上。我的成績在男生中最差，所以做訓練的分量比其他人都大，別人都做完了，我還在那裏走第一圈矮子步。

我也很無奈啊，不知道為什麽，在跳遠這一塊上老是不得其法，每次都跳不遠，落地聲還很大，我自己私下做的練習也不少，但貌似沒什麽用。而且，我實在不明白如何使用自己的腹部的力量，那個地方要怎麽使勁啊？感覺聽同學說、看教學視頻蠻簡單的，真上手時卻完全不行。我果然和運動無緣。

好不容易走完了最後一圈矮子步，我整個人都想癱在地上了。奈何地上濕漉漉的，沒法兒坐下去。想站起來，試了兩次發現腿整個在打顫，根本站不起來，只好保持蹲在地上的姿勢，想說緩緩再試試。

我覺得自己一個人蹲在球場邊上傻兮兮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看我。

萬興樺屬於那種彈跳神經非常好的類型，測完之後直接解散，邀著李遲他倆打球去了，走之前還說讓我做完之後去找他們。走圈的時候我沒事兒做，再加上想找點東西轉移下註意力，我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萬興樺幾人打球的那個地方。萬興樺、李遲、向志鴻和葉艾沈以及應該是葉艾沈班上的兩個同學在打三對三，邊上也有在看球的學生。那個籃框在上課之前被萬興樺他們占了下來，解散後他們直接去了那地兒。地面有積水，籃球在地上拍打時帶起雨水，沿著拋物線重新落在地上。不用想，他們的手上肯定全是泥水，至於衣服上會濺上多少就不知道了。

為什麽他們對這種運動如此熱忱呢？我想不明白。

又試了試，還是站不起來。班上的人早就散落在各個地方了，周圍的人又不認識，我不好意思喊別人拉我一把。想叫萬興樺幫個手，但距離太遠，我也不太願意在操場上大喊大叫。所以，我只能蹲在這兒了嗎？

正在心裏埋怨著這種訓練方式的不科學，頭頂忽然傳來了葉艾沈的聲音：“站不起來了嗎？”

我往頭上望去，葉艾沈正彎著腰看著我，我又看了看萬興樺打球那邊，發現葉艾沈的陣營已經換了人，全是我不認識的。我把目光重新落在對面的人身上，羞窘的點了點頭。葉艾沈二話不說，伸手拉著我的胳膊，把我從地上拽了起來。

“剛才就註意到你一直蹲在這兒，還以為怎麽了。”葉艾沈扶著我走到不遠處的花壇邊，從身上掏出幾張紙巾擦幹了一塊地方讓我坐下，“把腿伸直，按摩一下吧。”

雙腿伸直讓我感受好了很多，依著葉艾沈的話我對我的腿拍拍打打，比起剛才在地上蹲著要舒服多了。葉艾沈站在我旁邊，我見自己也沒什麽事了，不想耽擱他打球時間，於是讓他先過去，我過一會兒再去。

哪知我剛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腿上傳來的一陣麻痹感讓我最後一個音陡然變了調。

“怎麽了？”發現我的異常，葉艾沈有點慌張的問我。

我搖搖頭，“腿麻了……”

聞言葉艾沈竟然笑了一下，“蹲了那麽久不麻才怪。”他伸手幫我按了按小腿，“你不知道叫個同學幫你一把嗎？”

沒想到葉艾沈會親手幫我，我有點不知所措，目光不知道放哪裏好，東張西望小聲的解釋道：“都不認識……”

腿上傳來力道適中的按壓，沿著腿彎往腳踝移動，這樣的動作重覆了兩遍後，葉艾沈停下了手，對我說：“你把雙手向上伸直舉一舉，然後再甩甩手臂，腿也是，動一動，促進血液循環，過一會兒應該就好了。”

我按照他說的運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那陣麻痹感漸漸消失，腿恢覆了知覺。我覺得自己恢覆的差不多了，便站了起來，跟葉艾沈道了謝。

“我們過去吧。”我說。

他點點頭。

我們走了過去，萬興樺見我過來了沖我打招呼，依舊不遺餘力的邀我打球，不過我還是謝絕了。雖然腿不麻了，但動作稍大一點還是會覺得很疼，估計是蛙跳和走矮子步的後遺癥，不知道一會兒回教室上樓要怎麽辦，我覺得擡腿就很累。

葉艾沈的同學問他要不要換人，葉艾沈說不用了，他也打了很久了。

“你們打吧。”他說，“我歇會兒。”

離教室不過三樓的距離，我看著那層層階梯卻覺得無比遙遠。下課後和萬興樺他們一起回教室，剛爬了沒幾階臺階，我就受不了了，腿一直在不自覺的打顫。

“怎麽了？”跑在前面的萬興樺見我沒跟上，回頭問我。

“剛走了矮子步，腿有點累。”我說。

“讓萬興樺背你上去。”向志鴻在一旁建議道，“他長得就一副傻大個樣哈哈哈。”

“你才傻大個呢！”萬興樺拍了他一下，回頭問我：“要不我背你？”

“不用不用，我慢慢走就是。”我連忙搖頭拒絕，又不是殘了還是怎麽的，哪需要人背啊，再說一個男生還要被被人背感覺好奇怪。“你們先上去就是了，我一會兒就上來了。”

“真不用？”萬興樺不放心的問。

“真不用。”我說。

“好吧。”

見我真的不需要人背，萬興樺跟向志鴻和李遲打打鬧鬧地先回教室了。

我抓著扶手慢慢往上走，心裏頭在考慮放學回家該怎麽辦，那可是六樓啊，想想就很心塞。

身旁不斷有人經過，我也好想像他們那樣輕松的上樓啊。

過了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我身後有人跟著，我側過頭看發現葉艾沈竟然還跟在我後面，我以為他跟萬興樺他們一起上樓了。

“你還沒上去呀？”我問，覺得有點不妥，我側過身讓開路說：“不用管我的，你先上去吧。”

“沒事兒，我不急，離上課還有好一會兒呢。”葉艾沈說，“走吧。”

我又勸了兩句，見他依舊不動如山的模樣，也只好不說了慢慢的往回走了。

葉艾沈一直跟在我後面，我顫顫巍巍的往上走，他也不急不緩的走在後面。直到我到了三樓，他才跟我道別，然後腳步比剛才稍快的往樓上走去。

“放學我們一起回家吧。”臨走前他說。

開了一起回家的先例，我和葉艾沈偶爾也會一起回家。有時候是放學後他下樓來找我，有時候是我上樓找他，不過他來找我的次數比較多。然後我們就會一起走到我家門口，他再走路或者坐公交車回家。有時候萬興樺會和我們一起，不過因為他家是在還不到我家小區所在的十字路口前的一個“Ｔ”字路口往左轉，所以我們能一起走的路程並不長，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和別的同路的同學直接騎車回家。相比較之下，我和葉艾沈一起回家的次數比較多。

因為和葉艾沈約好了一起回家，所以放學的時候我和萬興樺打了個招呼讓他先走，我則坐在教室裏整理書包。葉艾沈還沒來，於是我做了會兒家庭作業。

英語單詞還有五個沒抄完，葉艾沈下來了。

“老師拖了會兒堂。”葉艾沈在門口解釋道。

“等一下，我還有五個詞，馬上就好。”只剩那麽一點點內容，我不想因為這一點點就要背著書和作業本回去，於是讓葉艾沈等等，我則手裏拿著筆把需要抄寫五遍的單詞快速的在英語本上寫下。

“好。”

教室裏沒什麽人，衛生早就被那幾個想快點回家的男生三下五除二的掃完了，葉艾沈走到我旁邊的座位坐下，背靠著後面的課桌，打量著面前的課桌。

桌面上放著零散的幾本課本，桌肚裏的書雖然擺放的還比較整齊，但和旁邊的書桌比起來，就顯得淩亂了許多。原本我的同桌應該是代淳那個女生的，但是期中考試過後，萬興樺覺得和我中間隔著個女生說話不方便，而且加上我是英語小組長，他背誦課文還要繞過一個人才行，於是和代淳商量，兩個人換了個位置。班主任對這件事也沒說什麽，萬興樺也就這麽成為了我的同桌。

事實上，萬興樺跟代淳換位置讓我松了一口氣，雖然女生人挺好的，但果然我不太懂怎麽和女生相處，總感覺坐在她旁邊束手束腳的。同桌換成萬興樺後，我感覺自在多了。

最後一個字母寫完，我把書和本子整理好放桌肚裏，收拾好書包，然後對葉艾沈說“好了”。

事實證明，不只是上樓困難，下樓也好不到哪兒去，甚至比上樓還難，因為感覺一不小心就會從樓上滾下去。

我戰戰兢兢地抓著扶手往下走，雙腿感覺像是彈簧一樣，一壓壓到底，一放高高彈起，中間半點過渡都沒有。

“你抓著我吧。”葉艾沈似乎看不過去了，伸出手臂示意我抓著，“多扶著一樣東西穩妥點。”

我想說不用，但看著放在面前的手臂，又看了看旁邊葉艾沈一臉關心的模樣，手握了握，最後慢慢伸了出來放在了那只手臂上。或許是因為主人長期鍛煉的緣故，這只手臂比我的手臂要粗一些、肌肉更緊實一些，接觸到的部分傳來陣陣暖意，讓我因為天氣寒冷而有些涼的手心也熱了起來。

一路上，葉艾沈配合著我的步調慢慢的走著，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催促我，我們就像散步一樣悠悠的走著。到了我家樓下，我照例跟他道別，他卻欲言又止的模樣。思考了一會兒，他問我：“要不我陪你上樓？”

我楞了兩秒，隨即搖頭，“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你也早點回去吧。”只是雙腿疲勞過度罷了，不需要這麽費心的照顧我的。

葉艾沈低頭考慮了下，然後擡起頭望著我說：“我還是送你上去吧，剛好我一直不知道你家在哪棟哪樓呢。”語調隨意，語氣卻似乎很堅決，我一時不知道要該怎麽拒絕。

“走吧。”他說。

我眨了眨眼，心裏百轉千回，見他一臉堅定的模樣，也只好慢慢的往我家走去。

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也不需要人特意關心，沒有想過要麻煩葉艾沈的，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樣會不會給葉艾沈添麻煩？他應該還有很多作業要做吧，本來陪我走這段路就浪費時間了，現在還陪我上樓，會不會耽誤他寫作業？話說，我要說些什麽嗎？感覺自己想不到什麽要說的啊……一直沈默著會不會很尷尬？啊……我一個人也可以的啊，真的……對了對了，一會兒要好好跟葉艾沈道謝才行。

……

上樓的時候葉艾沈一直走在我後面，直到我到家門口站定，掏鑰匙開門，他才說了句：“原來你家在六樓啊。”

“嗯。”

我把門拉開，剛準備說什麽，就聽他說：“那我回去啦，拜拜。”說完他朝著我揮了揮手，然後轉身往樓下走。

“啊！拜拜。”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順口接到，等到意識到他已經下了幾級臺階後，我才又補了一句：“葉艾沈，謝謝了。”

葉艾沈沒說什麽，只是笑笑示意我不用在意，下樓離開了。

等我回到房間整個人躺在床上，才後知後覺想到剛才應該請他進來坐坐的，結果就讓人這麽回去了。

啊……我果然不擅長處理這種事情啊……

葉艾沈他……一直走在我後面，是因為怕我摔倒嗎……

睡覺的時候我迷迷糊糊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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