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逐利是本性，為了更多的利潤，他們甚至敢於去冒掉腦袋的風險。二皇子想要勒索他們的財產，無異於是在要他們的性命。因此六皇子這一許諾，二皇子手下的商人無論新投還是舊有，都開始蠢蠢欲動。

不久，禦史們便聽到了些風聲，說二皇子索求財富甚巨，遠遠超過了正常花銷不說，還逼勒平民，以致民憤難平。

唐恩正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整個烏臺互相商議，分批查證，終於發現了端倪。

於是早朝時，便有禦史奏曰：“近日聽聞，二皇子勒索無度，京城諸多商家已近家破人亡。臣查證的，已有城東某家玉器鋪子，某家書畫鋪子，城南某家古董商人，某家糧食商人等共四十餘戶。”

皇帝近來對錢非常敏感，他一聽這些商鋪，腦子裏飛速算的便是這些商人每年能交上多少稅款，現在都要破產，朝廷必要損失這一筆錢。

刑部尚書和左侍郎入獄，右侍郎被牽連，正免職在家，現在刑部幾個郎中令聯合主事，正是一團亂麻的時候；大理寺被送了一幹人犯，朱錦正在沒黑沒白地審訊，也實在沒有餘力再去查二皇子這件事。

皇帝想了想，把六皇子放了出來：“你去查吧。”

這風聲本來就是六皇子透出來的，讓他去查，自然速度飛快。

不出幾日，他便奏曰：“兒臣查得，二皇兄的這筆錢，去路可疑。”

皇帝一斜眼：“你又要說什麽？”

六皇子乍著膽子道：“兒臣所言句句屬實，據商人們說，有些時候他們會受命將銀錢若幹送至城中某處，有專人前來接收。而這些人，商人們表示並不認識，不似二皇兄府中家人。”

打從太子私蓄死士被查起，皇帝心裏就一直崩著一根弦，現在一聽這話，這根弦當即被狠狠地撥了一下。

陶徹已經被他派去，親自帶人守著大理寺了，現在留在皇宮裏負責安全的是他的副手朱明。朱明的父親即是大理寺卿，為避嫌並不能接替陶徹，可要他去查這種事，也實在是難為他。

不過皇帝現在手裏並沒有誰能用，也只好把他趕鴨子上架，同時令烏臺協助。

朱曉整日裏外出喝酒玩耍，卻並不是萬事不走心。他見家中氣氛緊張，父親整夜不歸，現在兄長又愁眉不展，便問了原委。

一聽這事，朱曉便笑了：“這種事大哥你不擅長，還是我來吧。”

紈絝子弟們有一點好處，就是交游甚廣，三教九流無所不熟，打聽事情找人方便得很。朱曉到了一處破廟，給廟裏的小乞丐一點碎銀：“跟你打聽個事，上個月有幾個商人，送了一批箱子到某處，這事你們有人知道吧？”

小乞丐笑道：“朱公子說的這事，小的就是親眼看見的，那會小的正在街角討飯，就看見東邊玉器鋪子的東家親自送了幾個大紅的箱子來。路上有個箱子蓋被顛開了一條縫，小的瞧見裏頭全是亮閃閃的金子。不知朱公子想問什麽？”

朱曉十分滿意：“我現在想知道，接收箱子的人，是什麽來路？”

小乞丐苦了臉：“公子您可問著我了，我就蹲在街角，也沒看著他們人。要不您約個地方約個時間，我先問問別人，回頭再告訴您？”

朱曉點頭，又扔了一粒碎銀過去：“三天時間，還在這，夠了吧？”

小乞丐喜笑顏開：“盡夠的！”說罷立刻捧著破碗飛奔出去了。

朱曉知道，這些乞丐自有組織且消息靈通，讓他們盯梢最適合不過了。他們的頭目被稱為團頭，這些團頭許多都穿金戴銀，使奴喚婢，除了地位比商人還要低微之外，生活上已同普通大戶人家一樣。他同這裏的團頭一起喝過酒，也算有些交情，並不怕這個小乞丐騙他。

禦史們靈通的消息，大部分也來自於這些團頭。因此朱曉一動，唐恩正就知道了。

唐恩正找到朱曉，同他說明情勢。朱曉笑罵道：“我是幫我哥，你來攙和什麽？”

唐恩正笑著揚起折扇在朱曉肩頭敲了一記：“少跟我貧，這事陛下敕令禦史協助，我這不跟你哥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朱曉啐了一口：“別說，最近京裏的事是真多，太子蓄死士蓄個沒完，都抓著一次了居然也不長個記性；現在二皇子又惹了這個嫌疑，過兩天別又有人跳出來告發六皇子就行了。”

唐恩正斜眼：“怎麽，你還盼著六皇子好啊？”

朱曉攤手：“他再出事，皇帝以後怎麽辦？”

唐恩正笑得意味深長：“皇帝又不止他們三個兒子。”

朱曉一楞，眼珠轉了轉，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指著唐恩正壞笑一陣，卻再沒說話。

兩人相視而笑，俱是一副狐貍相。

小乞丐的消息來得很準時，不但具體描述了那接收人的長相，連他出城的時間、前往的方向都一清二楚。接收人拿了錢後，自西門出城，卻沒上官道，而是直接進了山。

山裏自然沒有乞丐，不過這個消息已經買得很值了。朱曉回家跟朱明講了，朱明滿眼狐疑，卻不得不相信。

這邊唐恩正和蕭飲冰又碰了頭，蕭飲冰近來十分不順，行止不知為何總有人盯著。他沒有夏淺月那般的武藝，身邊影衛又不能暴露，十分苦惱。

唐恩正一個書生，對此也沒什麽辦法，只能求助於丞相。

丞相早通過周錦容知道七皇子只是藏拙，而且在他看來，相比太子、二皇子與六皇子那些烏七八糟的事，他確實也更欣賞這位七皇子。早先他就跟皇帝透過風聲，說想收這位勤學好問的七皇子做半個徒弟，可惜被他的皇子身份阻住了，皇帝還笑他來著。

他聽唐恩正小心翼翼地提及七皇子的苦惱，頓時笑了：“現在諸皇子羽翼皆折，他還需要什麽勢力？跟陛下好好相處才是正經。他那些聰明，也是時候朝著陛下適當露上一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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