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說道這裏，滿臉憤懣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還屠城，真他娘不是人幹得出來的事兒。那些人真的是一點人性都沒有。當時的情景你們是沒看到，排水溝裏都堆滿了屍體。那些畜生啊！連三歲的女娃都不放過！屍體他們都不放過啊！那場景真的是慘不忍睹。他們死了之後連個墳頭都沒有。可憐吶……”

可奇怪的是，自從那些蠻人從城中撤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發生過鬧鬼之類的事情了。當時還有和老人一樣僥幸活下來的人，可他們也都不敢再在城裏居住了，都趁著蠻子撤退，也都收拾東西走了。

“那麽老人家，你怎麽不走啊？”夏淺月有些好奇。對於那一段歷史，她當然是痛心的。但光是惋惜顯然沒有什麽用，用那些蠻人的項上人頭來祭祀這些死去先人的在天之靈顯然是最好的祭祀方式。

老人搖搖頭，嘆了口氣，“跑不動咯……當時的情況啊，大家都忙著跑路，生怕跑晚了一步就被卷土重來的蠻子給抓去殺了吃，又怎麽會有人那麽好心的帶上我這個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人家呢？帶上我也只是徒增負擔而已。更何況……”老人看了一眼旁邊被士兵們圍起來，滿臉茫然不知所措的孩子們。

老人突然咬牙切齒的說道，“他們跑了，不管我，我能理解，也不怪他們。可有些人，那真的是良心被狗吃了！他們跑的時候，居然為了提高馬車的速度，生生的將孩子踢下了車！這種人，那是連畜生都不如！”

這個世界上什麽都缺，唯獨不缺畜生。夏淺月不禁想起現代時候的某些故事。為了逃往就將自己的孩子丟下……這種事情真不是人幹的。

“說實在話，我今年八十有餘，在這個世界上是無親無故，活也活夠了，如果不是為著這些個孩子，我是真的不想活了。可是我想啊，如果我死了，這些孩子們又能怎麽辦？他們最大的才八歲，最小的才六歲。我就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啊……”老人老淚縱橫。

夏淺月也是覺得很是辛酸，鼻頭一酸險些就要落下淚來。這世間唯有真情最是打動人心，夏淺月很輕松的就能夠分辨出老人說得話是真是假。也正是因為這樣，她仿佛通過老人的話語，穿透了時間的屏障，看到了那場聳人聽聞的大屠殺。

黏膩的鮮血散發著鐵銹的氣味在地上緩緩流動，還大著肚子的婦人雙目無神的仰望著天空，形容粗鄙的蠻人正趴在她的身上發洩著獸欲。他將手伸進婦人的下體，硬生生的將胎兒從婦人體內掏出，仰天長笑。

如果說鬼魂一說是真實的話，那麽夏淺月還當真要讚一句了，他們幹得真漂亮。

而夏淺月身後的士兵們也都是群情激奮。他們生活的地方距離戰場並不算很遠，只不過那邊是帝國防範的重點區域，每一年都打不到他們那裏，也根本談不上什麽見過戰爭的殘酷。不少人還是在前些日子的戰鬥中第一次看見了屍體見到鮮血。有不少人在那之後還吐了很久。然而現在，幾乎是所有人的情緒都調動了起來。夏淺月要求他們休息一晚再出發，然而看現在的樣子，估計讓他們睡也睡不著了。

夏淺月下令連夜趕路的時候，還贏得了不少的歡呼聲。

當東方隱隱約約的透露出一絲白光，太陽朦朦朧朧的從天邊探出頭來。他們也沿著路到了城下。

說是城，但其規模同揚州蜀州這種大城可不相同，說是城，其實更像是一個修建來專門為了防範入侵的哨站。可惜這個哨站並沒有贏得足夠的重視。

具體這座城市是什麽時候出現的，老人也說不清，只是說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有了。當初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村子，供來往的客商歇腳。慢慢的，不知道怎麽的人就多了起來。上邊派了人下來，專門督促著築起了城墻，派了將士駐守。老人笑了笑還有些不好意思，他小的時候也曾十分向往成為一名守城的士兵呢，鎧甲閃光，還能拿著很有分量的長矛，光是站在那裏，就已經威風凜凜了。

城墻是常見的沙石砌的，因為長期沒有人修護，這邊塞的風沙又大，墻皮早已龜裂，墻體從下面開裂，露出裏面的泥來。城門上高懸著的匾額倒是十分堅挺，可惜上面的字已經在時間的沖刷下看不清本來面目了。

老人卻指著匾額，語氣很是興奮。“曙光城！小時候我的母親一個字一個字的教我讀，說我什麽字都可以不會，但是一定要記得家的名字。”

“恩。”夏淺月看著仿佛又變成了孩子的老人家。“這裏就是您永遠的家，不會變的。”專眼她又眉目硬朗堅挺，仿佛剛才的溫柔只是錯覺，“進城！”

城門倒是不用特意去開，本來就是大敞開的。暗色的厚重木門也沾上了灰塵，但並不難看出這座城原本的威風。

夏淺月摸著城門，也是很有些感觸。

每一座城市都有著它獨特的魅力和文化氣質。上一次來是晚上，並不能很好的看出這座城的本來面目。

城市背後就是旭日，迎著光看，當真是雄偉壯麗，裂開的墻體也有了一種破敗的殘缺美。

“難怪叫做曙光呢。”夏淺月看著這一幕，不由得讚嘆道。一想到這樣的一座城市曾經被蠻人這樣糟蹋，不由得更加心疼起來。

老人話語中帶著股子自豪的情緒。“那當然，母親曾經告訴我，這座城就是因為正好在國家的邊境線上的最東邊，我們能夠看到每天清晨的第一抹陽光，就像是希望的光芒，所以才被稱為曙光城。”說著，他又有些沮喪，“可惜，這抹曙光並沒有為國家帶來希望之光，反而是最先淪陷的城市。真是愧對了這個名字。”

“不，還沒有。”夏淺月這個時候顯得格外精神。“它還沒有放棄。這座城市的魂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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