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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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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正月, 秦峻秦峰秦嶠都在收拾行李,封地的王府已有當地刺史安排,他們等出了正月包袱一卷就能走。

後宮裏, 無論是張皇後、崔貴妃還是秦嶠的生母吳婕妤都安分沈默了。

上元佳節,大朝後秦嶠進宮來給張皇後請了安, 然後到粹嵐殿裏給生母吳婕妤請安。

吳婕妤將殿中伺候的宮人內侍都遣退, 關起門來同兒子說話。

“嶠兒, 你……”吳婕妤欲言又止,如此反覆幾次,最終化作一聲嘆息:“還是算了吧。”

在生母面前,秦嶠示人的溫潤盡數收起, 與吳婕妤一模一樣的葡萄眼中盡是陰鷙, 他是皇帝幾個兒子中唯一沒有遺傳到皇帝的瑞鳳眼的。

“什麽算了!不能算了!不會算了!”

“嶠兒……”

秦嶠直直盯著吳婕妤的眼睛, 聲音冷厲:“母妃,這麽多年, 後宮裏的那些狗東西都是怎麽欺負我們的,難道您忘了嗎?就因為我們無權無勢,外頭也沒有依靠, 父皇也不關心,那些捧高踩低的狗東西就可勁兒的欺負我們。如果我們握有這世間至高之權,母妃, 屆時誰還敢看輕我們!”

秦嶠說著胸膛興奮的劇烈起伏, 仿佛已經看到了他所希冀的未來。

吳婕妤難過地低下頭, 眼淚滑落臉頰, 低低說:“都是母妃沒用,討不得你父皇的歡心,讓你一個皇子從小還要看那些奴婢的臉色。”

“母妃, 你何為要自責,這又不是你的錯,都是那些狗東西的錯。”秦嶠冷笑一聲:“那些狗東西已經被兒處置了,今後兒去了封地,想必也沒有奴婢再敢欺辱母妃。”

吳婕妤用絹帕拭了臉上的淚,輕聲囑咐著秦嶠到封地之後的衣食住行,才說了兩三句,秦嶠就很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母妃,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秦嶠說:“你還記得貞順皇後怎麽死的嗎?”

吳婕妤楞了一下,才說:“說是吃了相克之物突發疾病,沒救過來。”

“坤德殿的吃食向來是最精細的,為什麽貞順皇後的菜裏會有相克之物,母妃你想過沒有?”秦嶠說。

吳婕妤怎麽會沒有想過,自打貞順皇後去了,她對自己和兒子的吃食就無比上心,千方百計去了解相克之物,就怕也出現在自己和兒子的膳食當中。

“嶠兒,你說這件事做什麽?”吳婕妤問。

“母妃,貞順皇後之死當時沒有查出幕後主使吧。”秦嶠道:“您說如果現在查出了幕後主使,父皇會如何處置?”

吳婕妤想了想,說:“為了蜀王,陛下也應該會處置幕後之人吧。”

秦嶠拊掌一笑:“正是。”他又說:“如果這個幕後之人是……皇後呢?”

吳婕妤驚恐地睜大眼,慌忙讓秦嶠不要亂說,緊張地四下看。

“母妃別害怕,我已經讓我的人守在周圍,保證蒼蠅都飛不進來。”秦嶠笑著說。

吳婕妤稍稍放下心,然後問:“嶠兒,你剛剛說那話是什麽意思?”

秦嶠眸中的笑意消退,閃著冷冽的光,說道:“假如是現在這位張皇後謀害了貞順皇後,您覺得父皇會不會處置張皇後?會不會廢後?如果張皇後被廢了,秦峻也就不是嫡子了,那咱們這些皇子可就分不出身份高低了。”

吳婕妤聽了兒子說的話,心中驚恐、緊張之餘,還隱隱有一絲興奮。

“明明都是父皇的兒子,憑什麽他們的身份就高貴,我的身份就低賤,我不服!”秦嶠微垂著頭,似在自言自語:“我也是皇子,憑什麽我就不能繼承大統,論聰明才智,我並不比其他兄弟差一星半點兒,憑什麽我就不能……”

“嶠兒。”吳婕妤輕聲喚,問道:“你想要母妃怎麽做?”

秦嶠微笑道:“母妃,我已經都安排好了,只需要您到時說幾句話而已。”

吳婕妤點點頭。

秦嶠安慰她:“您放心,咱們還要圖謀以後,斷不能讓您卷入這件事裏。”

得了兒子安慰,吳婕妤徹底放心了,她的兒子從小就聰明,說不會就不會。只是她面對兒子心中遺憾頗多,都是因為她不受帝寵,才使得兒子得不到他父皇的重視。

不過話又說回來,皇帝對後宮裏的女人都一視同仁,誰都不過多寵愛,即使偶爾有嬪妃看起來受寵,仔細掂量都是皇帝為前朝考量做出來的,皇帝達到了目的,那受寵的嬪妃就會迅速與其他後妃沒有區別。

帝王的寵愛從來就是鏡中花水中月,尤其是咱們這位陛下,他是最英明的君主,卻也是最薄情的夫郎。

吳婕妤想到此,幽幽嘆了一口氣。

出了正月,秦峻秦峰秦嶠相繼離開京城,一個往南一個往北一個往東南。

秦嶠走過灞橋,再回望身後的長安城,眼中是堅定的野心和勢在必得,他低低自語:“我一定會回來的!”

揚州,秦岳終於也收拾行李要走了。他要先回京受封,然後向皇帝陛下辭行,再前往益州。

“林姐姐,我就要走了,你會想我不?”秦岳依依不舍,實在是揚州的日子太逍遙了,他其實不想走,其實很想留。

林福毫不客氣地秀:“其實我更想你大兄。”

秦岳:“……”

一旁秦韻忍不住翻個白眼,拉過秦岳教訓弟弟:“都跟你說了,不要給她機會不要給她機會,你怎麽還能讓她找到機會秀呢?”這個“秀”字還是跟林福學來的。

秦岳被訓,委委屈屈說:“林姐姐防不勝防,韻堂姐你還不是一樣。”

秦韻:“……”

“好了,時候不早了,蜀王該出發了,否則會在路上錯過宿頭。”林福提高了聲音說道。

秦岳翻身上馬,同林福秦韻兩人告別,幾百人的車隊護衛往京城方向走。

半個月後,秦岳終於回到京城,梳洗一番換了衣裳第一時間就進宮去向父皇請安。

“回來了。”皇帝在紫宸殿裏看奏疏,瞅了一眼小兒子,發現胖了,遂問:“揚州很好吧?”

“回父皇,揚州相當好。”秦岳立刻就給皇帝陛下說起自己在揚州這一個多月的生活和見聞,那叫一個滔滔不絕,完全可以說上三天三夜不重樣。

皇帝起先還一邊聽著小兒子說話一邊看奏疏,到後面就變成了放下筆專心聽,然後還會時不時發問,那秦岳就說得更起勁兒了。

“揚州入海口的碼頭幾乎天天都有番邦來的船,林姐姐專門在州府衙門裏設了一個海事署,管理這個番邦來船,來的船都要在海事署登記,有什麽人、有什麽貨,對不上的船主就會被抓到海事署衙門‘喝茶’。”

“喝茶?”皇帝疑惑。

“這是對外客氣的說法。”秦岳嘿嘿笑:“其實就是抓去問話,不老實的還要打板子。林姐姐說了,‘甭管是哪國來的人,在咱們大周的地盤就得遵守大周的律法,否則就丟到海裏去餵鯊魚’。”

“林福丫頭搞的這個海事署不錯。”皇帝陛下心中有了盤算,預備明日叫來政事堂的幾個相公商議一番。

“父皇,跟您說哦,我就跟著林姐姐去海邊,有看到幾個人頭頂禿禿的身材非常矮小的人,他們坐著木盆從海上飄過來,說是那邊倭國的人。海事署的小吏問他們身份,他們不肯說還想逃跑,被我的護衛抓住了,當場就打了板子,然後扔木盆裏再給送海上去。”秦岳擡頭挺胸非常驕傲,他的護衛抓住的人,就等於是他抓住的人了。

皇帝也很給面子地誇讚:“不錯。”

秦岳更開心了,瞧著父皇心情很好的樣子,膽子都大了,提要求:“父皇,你看揚州那麽好,您可不可以把兒的封地改到揚州?益州那邊聽說民風彪悍,兒害怕,兒覺得大兄跟益州最配了。”

皇帝被逗笑了,但面上還是嚴肅,說道:“已經下發的詔書,你讓朕出爾反爾?”

秦岳才不那麽容易被嚇到:“又不是沒有過,聽聞皇祖在位時就朝令夕改過。”

“那朕是你皇祖那樣的嗎?”皇帝依舊嚴肅:“朕做過朝令夕改的事情嗎?”

秦岳想了想,反正在他所知道的事情裏面是沒有的,不由有些洩氣。

皇帝問:“你這話是不是也跟林福丫頭說過?”

秦岳點頭:“說過的。”

皇帝心說:果然如此。

他雖然不是每個兒子都了解,但這個小兒子實在太容易看透了。

“林福丫頭怎麽說?”皇帝問。

秦岳蔫蔫說:“林姐姐說不行。”

皇帝哈哈大笑,十分開懷。

秦岳就更蔫了。

皇帝笑過後,看著除了眉眼其他地方都不像自己的小兒子,發覺自己已經記不住貞順皇後的容貌了,唯獨記得她是個溫柔的人,因此管理後宮的手段還是差了點兒。

“岳兒,你想你母後嗎?”皇帝問。

秦岳楞了片刻才明白父皇說的“母後”不是張母後,而是他的生母。

“母後去的時候兒還小,只記得母後會柔聲哄兒吃飯,其他就不記得什麽了。”秦岳頓了一下,再說:“張母後對兒很好,宮人跟兒說,盡量不要在張母後面前提起母後。”

“坤德殿的人竟跟你說過這種話?”皇帝臉上笑意盡斂。

秦岳趕忙說:“不是坤德殿的宮人,是兒身邊伺候的女官。”

“哼!”皇帝顯見的更不高興了。連秦岳身邊伺候的女官都是張氏安排的人,張氏手伸得實在太長了。

紫宸殿裏安靜了片刻,秦岳小心翼翼問:“父皇,兒的母後是什麽樣的?”

皇帝道:“你母後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秦岳點點頭,再眼巴巴看著皇帝,等著他再說一些。

然後皇帝就沈默了。

秦岳:“???”

皇帝:“…………”

秦岳就明白了,他的父皇對他的母後沒多少記憶了。說不難過是假的,但人走茶涼的道理他亦是知道的。

“你先回去好生休息吧。”皇帝打發了秦岳。

秦岳告退了,皇帝問常雲生:“宮中關於貞順皇後死因的話,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常雲生道:“先是幾個掖庭的老人說的,然後忽然就傳開了,說貞順皇後死得不明不白。”

皇帝靠在軟枕上,輕哂:“真是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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