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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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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崧和林福關系親密並沒有遮著掩著, 在揚州同進同出更是時不時還要牽個手來宣示一下主權,關註揚州的人可不在少數, 這事經有心人的傳播,在京城中立刻沸沸揚揚。

魏王在軍中的威望雖然比不上定國公、益州大都督等老將,但在皇子中絕對是獨一份的。

而林福,自從二石麥推廣開來,她在民間官聲極好,加之有消息傳出來,她在揚州實驗了可一年兩熟的稻, 讓她在民間的官聲更上一層樓。江左和江南的農人們都盼著朝廷更今早推廣早秈稻稻種, 勤勞樸實的農人們不怕辛苦, 就怕一年到頭勞作下來還填不飽一家人的肚子。

倉廩實而知禮節, 衣食足而知榮辱。

不提林福身後站著的東平侯府和皇黨,僅是這樣的兩個人結合在一起, 就讓有心之人皆感到了巨大的威脅。

至於衛道士們瘋狂抨擊林福女德不修……

那有什麽用,並不妨礙林長史簡在帝心。

京城中的流言皇帝如何能不知,將此事大肆傳播的目的皇帝也明了,無非是想引得天子猜忌魏王和東平侯府罷了。

常雲生上報伊始,皇帝便說過不用管,任其發酵。

“吾兒若是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皇帝搖搖頭,沒再多說。

對於甚囂塵上的流言蜚語, 東平侯府顯得很低調。

恰逢年節, 各家走動少不了, 面對或直白或委婉的試探, 東平侯府眾人皆只微笑以對,不回答不承認不否認。

待關上門只剩自家人時,老夫人再三跟兒子確認:“阿福真的是與魏王兩情相悅?”不是別人胡說八道的?

林尊再三說:“是真的, 阿福在臨去揚州前便同兒說了此事,她說她傾慕魏王。”

“那魏王?”

“母親,他們是兩情相悅。”

“哦……”老夫人點點頭,片刻後指責兒子:“你為何知道了卻不告訴我,還要讓我從外人那兒聽到。”

林尊趕忙把一盞清茶遞到老太太手邊,無奈道:“母親,您也知道咱們家什麽情況,阿福又是什麽情況,這誰知道他們能不能終成眷屬呢,同您說了不過是憑白讓您跟著一道提心罷了。”

老夫人喝茶的手一頓,放下茶盞,嘆息一聲。

原以為嫁不出去的老大難孫女兒是能嫁出去了,可這麽一看,還是嫁不出去。

天家難道能容許上了玉牒的王妃繼續在前朝為官?

對林福,老太太更是想都沒想就覺得阿福不會放棄現在的一切。

她冒天下之大不韙,頂著多少難聽的流言蜚語,埋頭苦讀科舉,紮在田間地頭,甚至差點兒連命都沒了,才換來了今天的一切,她能放棄?她舍得放棄?

若那孩子只是想嫁一個好人家,身為東平侯唯一嫡女的她什麽人嫁不得,就是皇子也能嫁得,但她放棄了所有安逸的路,選了一條最艱難的走。

老太太以前不理解,直到林福去了揚州,二石麥推廣開了,府上農莊裏的管事喜笑顏開地來送田產說今年如何如何豐收,她雖然還不是全然理解孫女兒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但已不再是從前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了,甚至會為孫女兒感到自豪。

女孩兒又如何,她的孫女兒照樣科舉為官,撐起家族門楣與榮耀,得天子讚許,得天下百姓愛戴。

“唉……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阿福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

林尊:???

怎麽好好的又說到阿福嫁不出去?這不都兩情相悅了?

這個元節,註定是大多數人都過不好的。

東宮被左右衛牢牢看守,太子秦崢幾乎是把自己泡在酒缸裏,誰勸都沒用,他的真愛勸也沒用,都會被他吼叫著趕走。

東宮妃們亦瑟瑟,憂心自己的未來,早被貶為奉儀的林嘉蕙更是覺得自己要瘋了,她千方百計嫁給太子,不是要陪他一起死的啊!

唯有太子妃面色淡淡沒有自怨自艾,陪嫁的侍女在她面前哭,她還寬慰道:“萬般皆是命,女子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夫婿身上,夫婿不爭氣,我也只能認命。聖人是一位仁慈的帝王,太子總歸是他的兒子,不會要了他的命的,只是今後日子不太好過罷了。”

“奴為太子妃不值。”侍女失聲痛哭。

太子妃搖搖頭,轉頭望著窗外的白雪紅梅,淡淡一笑,秀逸雍容,宛如一副仕女畫。

吳王秦峻和楚王秦峰也是一腦門官司,腦殼痛得很。

皇帝說要廢太子,卻說完之後就沒有動靜了,這都轉年了太子還在東宮——雖然關著連元日大朝都沒讓出來,但只要一日沒有明詔廢太子,秦崢就還占據這大義,他們就還得向他俯首稱臣。

還有就是秦崧。

他們以前還真沒把他放在競爭對手之列,就算有父皇寵愛又如何,生母低賤又沒有母族扶持,還是個斷袖,又有什麽可值得他們忌憚的?

可萬萬沒想到,秦崧竟是憋了個大招,勾引了林福!

沒有母族又如何,妻族足夠顯赫就行了。

林福沒有賢名不是賢妻人選又如何,娶了她所能得到的好處比起“賢妻良母”要多得多,誰又會在乎那微不足道的賢良名聲呢。

秦峰從一開始就盯上了林福,秦峻雖然擔心會犯了父皇忌諱並沒有對林福表現出多大的興趣來,但他是萬萬不能讓秦峰稱心如意的。

最後就是兩人都沒有稱心如意。

“倒是讓秦崧撿了個便宜。”秦峰在府中咬牙切齒,“人人都傳他是斷袖,也不見他出來辯駁,不聲不響擺了本王一道。”

他是不會讓他順利就得了東平侯的支持的!

秦峻在府中招待來訪的舅舅榮恩侯,榮恩侯說起魏王滿面焦急。

“舅舅不必多言,一切等大兄回京我見過他之後再說。”秦峻讓榮恩侯不要輕舉妄動,“大兄就算是有心爭位也是困難重重,哪怕沒有我,還有小九這個嫡子,老四也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想必大兄自己也清楚。”

榮恩侯還想再說什麽,被秦峻擺手示意不用再說,然後耳提面命讓他不要做多餘的事情才把人送走。

有這種自以為聰明總是自作主張做些蠢事的舅舅,秦峻也是累得慌。當初舅舅慫恿母後打襄武郡王的主意,把襄武郡王的嫡女給坑了,這其中固然有長平縣主自身的原因,但不可否認舅舅在其中氣到的推波助瀾的作用。以致於襄武郡王記恨,到現在都對他愛答不理的。

別看襄武郡王是個沒實權的閑散王爺,但他與京中各世家都交好,與東平侯等皇黨皆關系很好,他在夜宴上隨便一句話,很難講會有什麽影響。

可這樣一個你就算不跟他交好也別隨便得罪的人,被自己舅舅給得罪徹底了,秦峻一想到這個就能慪出一口老血。

而且他聽說,長平縣主也是這一次平揚州叛亂的功臣之一。

秦峻想到這個,更覺腦殼痛。

皇子們一個個都腦殼痛,倒是皇帝這個元節過得很不錯,人日過後還去見了關在宗正寺的秦鴻。

秦鴻的王爵在他被擒押送抵京城時就被剝奪,現在朝廷上下皆用“罪臣秦鴻”稱之。

他被關在宗正寺,燕王世子被囚在詔獄,其他家眷也在他被送抵京城後,被押送京城投入詔獄。

皇帝到宗正寺,見到被關了月餘人瘦得幾乎脫形的秦鴻,問宗正寺卿:“在吃食上苛刻了秦鴻不成?”

宗正寺卿趕忙回話:“回陛下,陛下特意吩咐過吃穿用度不可苛待罪臣秦鴻,臣等如何敢陽奉陰違,是罪臣秦鴻自己用食不多。”

秦鴻聽到外頭的聲音,轉過頭,對皇帝冷笑:“秦淵,何必假仁假義,你想殺我,殺便是了。”

皇帝揮退了宗正寺卿,只帶著常雲生入內,在秦鴻對面坐下。

秦鴻冷笑。

“你說得沒錯,朕想殺你,若非先帝遺詔,朕在三十年前就殺了你了。”

秦鴻繼續冷笑。

“但是朕現在改主意了。你的妻兒,朕會將他們貶為庶民流放去崖州。至於你,就去給先帝守皇陵吧。對待你這等逆臣,朕亦能留你一條性命,天下都會感佩朕的仁慈,讚頌朕是仁德明君。”

秦鴻臉上的冷笑沒了,痛恨瞪著秦淵。

“三十年前你就是朕的手下敗將,你怎麽會愚蠢得以為過了三十年就能贏了朕。”皇帝說著搖頭輕嘆。

秦鴻雙目充血、鼻翼翕張,顯然是怒極了,片刻後卻又平覆下來,又是冷笑:“秦淵,你以為你贏了嗎?你坐擁天下又如何,你的母親、你的妻子、你的兒子都與你離心離德,都恨不得你去死,你不過一個孤家寡人,我可憐你!!!”

皇帝絲毫不生氣,甚至終於露出了進來的第一個笑容:“那又如何,朕始終是天下至尊,爾等皆要俯首叩拜,朕要你死你就得死,朕讓你活你才能活。秦崢那孩子的確是朕沒有教好,輕易讓你蠱惑了去,可你兒子們的性命可都掌握在朕的手中。”

秦鴻這才感到驚恐,急慌慌說:“你說過要留他們一命的,你把他們流放去崖州,去哪裏都好,你說過要留他們一命的。”

“所以不要試圖激怒朕,激怒朕對你沒有半點兒好處,知道嗎?”皇帝拍拍秦鴻削瘦的臉頰,看秦鴻服軟了,終於說出今日來的目的:“把你與景南國聯系的人都說出來吧。”

秦鴻頹倒在圈椅上,咧開嘴:“呵呵呵呵呵……”

笑聲苦澀。

“論野心,我不如你,難怪會一而再敗於你手。”

自古有為之君哪一個沒有開疆拓土的野心,然而真正能實現此等野心的寥寥無幾,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秦淵有民心所向、有賢臣良將、有豐實倉廩,他甚至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讓一個女人科舉當官,秦鴻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他不如他。

苦笑過後,秦鴻不再掙紮,吐出一個一個名字,常雲生立刻記下。

得到了想要的,皇帝半刻都不停留,離開了宗正寺。

回宮路上,皇帝在馬車裏斂目沈默,常雲生走在旁邊透過紗幰偷偷覷他。

“大家?”常雲生在車旁輕喚。

皇帝睜開眼,看了常雲生一眼:“何事?”

常雲生道:“罪臣秦鴻不過是心有不甘故意刺大家的心,大家不必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朕知,朕沒有放在心上。”皇帝哼道:“不過是臨死前的掙紮罷了。”

常雲生點頭:“正是,罪臣秦鴻一直都嫉妒大家,從小就是。”

皇帝頷首,又斂目。

常雲生想,大家定然不會被一個手下敗將的幾句廢話刺激到的。

就在這時,皇帝低喝一聲:“常雲生,去把榮保那不孝子給朕叫回來,朕看他是在揚州樂瘋了。告訴他,不回來就準備打一輩子光棍吧!”

常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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