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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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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延壽之法!”

方士鏗鏘有力, 殿中一片寂靜。

以皇帝為首, 後妃、皇子、公主、宗室全部冷漠臉,張皇後更是氣怒,放下絹扇對荊山長公主怒目而視——荊山和太子是故意要攪和掉她的千秋節, 其心可誅!!!

她還想對太子也怒目而視,然兩人不站在同一方面, 她的眼睛做不到囊括兩頭。

宗室和外命婦們都眼觀鼻鼻觀心, 不敢偷偷打量上首, 同時不少人心中翻江倒海, 呼喊著太子和荊山長公主是不是腦子有疾。

對, 自古是有不少皇帝求長生,然而沒有一個皇帝求成功過。生老病死便是天子也不能免俗,因此帝王妄圖逆天而行求長生被看作是昏庸的象征。

今上正值壯年,不說他今後會否效法始皇,現在他是定不會容許方士愚弄他的。

太子和荊山長公主此等行徑欲意為何?總不能是為了故意激怒聖人吧?

殿中寂靜許久,那方士有點兒慌了, 他在來京城之前被囑咐了件事,挑撥京中佛道之爭為其一,引誘天子求長生為其二。

周朝對宗教很包容,無論是道教、佛教還是西域胡穿過來的景教、火教等教派,全都一視同仁, 你要傳道就傳道,只要不違反朝廷律令、欺騙信徒、制造事端,朝廷一概不多加幹涉。

只不過這幾年道教隱隱有眾教之首的態勢, 蓋因那些被朝廷請來煉制農藥的道長們,他們煉制的農藥能實打實讓萬萬百姓得到實惠,自然更得百姓愛戴。

道教勢起,佛教式微,方士就得了令挑撥佛道兩教和諧友好的關系,在京城制造混亂。

荊山長公主得了燕王授意,就讓人在京城為方士造勢,並挑釁玄都觀裏為朝廷煉藥的道長們,先讓方士與道長們切磋成名,然後再去挑釁慈恩寺。待方士名聲大噪,事跡傳入宮中,再誘皇帝求長生,為皇帝煉仙丹。

他們想得倒是挺好,可惜第一步折戟沈沙了。

道長們全都懶得搭理他們。

他們正在為了林福要求的鏈黴素培養提取而頭禿,哪有空搭理一個不知所謂的人切磋煉藥。

還切磋煉藥,有什麽好切磋的,他們專門存放林福要求的那些名字奇怪的藥劑的屋子一打開,全是劇毒,要不就易燃易爆炸,想不想感受一下啊!

簡直莫名其妙嘛!!!

計劃行不通,荊山長公主郁悶得不行,尤其是得知這些道長是為了給林福煉藥才不搭理他們的方士,殺了林福的心都有了——不知所謂的黃毛丫頭,人都去了揚州了,居然還在礙她的事!

千方百計給方士造勢卻屢屢受阻,那頭燕王的人還時不時來催促,又恰逢駙馬都尉瞿功坤又生了一個庶子大辦滿月酒,還下帖給她這個正妻,荊山長公主幾方受氣,腦子一熱就來了個昏招,借皇後千秋節把方士獻進宮,還拉了太子秦崢一起。

太子秦崢也不知是處於何種目的,竟同意了荊山長公主這麽失智的主意。

自打慕容毫帶著全家離開京城回老家後,太子行事就漸漸亂了章法,他為此很焦躁,卻又聽不進太子詹事等心腹屬官的意見,對燕王派來助他的人也無法全然交托信任,導致他幾次三番與皇帝產生沖突,行事也顯得智力忽高忽低。

就如這方士,他身為儲君,假如君父真有求長生練仙丹的昏庸之舉,他必須要勸諫的。而他呢,君父對這種事情還絲毫沒有表現出意向的時候,他卻主動獻上方士,他這是想做什麽?讓全天下人都認為皇帝是個昏君不成?

僅僅只是展示所謂的異能便罷了,扯到延壽長生就不得不讓人深思、多思。

寂靜的坤德殿正殿裏,眾人看太子的眼神都不對勁兒了。

秦崢自己亦是驚駭萬分,不想這方士竟會如此大言不慚。荊山姑母原本只說方士有常人所不能的異能,說什麽延壽之法,這……這豈不是故意害孤!

他朝荊山長公主看去,後者避開他的目光。

荊山長公主也被方士的胡來氣得想殺人。燕王是什麽意思,安排一個這麽不靠譜的方士過來,這不是故意害我!

方士話出口後就後悔了,按照原本的安排,他展示了自己的神奇之處,就該被天子奉為座上賓——以往都是如此。

可這次他沒有展示他的異能,就將自己的底牌掀開,無怪天子毫無反應。

就後悔,非常後悔。

“在下可為陛下展示一二。”事已至此,方士只能硬著頭皮打破沈默。

“展示什麽?你的異能?”秦崧輕嗤:“本王曾在涼州遇一老道,那老道稱斷頭可續,十分神奇,不知你有沒有這等本事。”

方士一聽暗喜,那老道是同道中人啊,頓時傲然道:“自然可以。”

秦崧就立刻對皇帝說:“父皇,不如就由兒將此人頭砍下,再讓他自己為自己續上,若能續上,此人可奉為國師。”

眾人瞠目結舌,魏王不愧是魏王,這麽血腥的嗎?!

秦岳抓著皇帝的衣袖,搖搖:“父皇,兒也想看斷頭再續,好厲害的樣子。”

皇帝壓著嘴角,嚴肅道:“既然大家都想看,那就開開眼吧。”

眾人:“……”

不是!沒有!並不想看!

那方士喜道:“還請陛下允在下準備一二……”

“不必。”秦崧打斷方士的話,起身對護衛在殿中的宮中翊衛道:“去拿一柄陌刀來。”

方士一怔。

翊衛得了皇帝準許,很快就將一柄陌刀交與魏王。

秦崧單手執陌刀走到方士面前,手腕一翻耍了個刀花,銀亮刀刃上血槽閃瞎了方士的眼。

方士心嘭嘭直跳,忍不住後退了兩步,被魏王如此盯著,冒出一種被鷹隼盯住的兔子的恐懼感。

秦崧逼近方士一步,說道:“那涼州的老道不中用,本王一刀砍下他的頭,他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希望你不要讓本王失望。你能續頭,就能續身子、續胳膊腿,本王多試幾次,都能續上就向聖人請旨奉你為國師,專門去邊塞為受傷將士們續命,此乃不世之功,必流芳千古。”

“這……這……不……不……”方士嚇得面無人色,腿一軟摔在地上,手腳並用地爬著後退,躲著魏王的刀鋒。

秦岳跳起來起哄:“不是說有異能麽,砍一下頭又什麽關系,肯定還能再長,快讓我們開開眼界呀!”

方士將目光投向荊山長公主,向她求救。

荊山長公主知道是自己太過沖動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面,不得不為方士說話:“秦崧,皇後殿下千秋,你在這兒喊打喊殺的不太合適。”

“姑母,既然此人能將自己的頭續上,又怎算是喊打喊殺。”秦崧揮高陌刀,“母後也很好奇,想瞧瞧這斷頭再續的。”

張皇後被扯了大旗,看了一眼皇帝的態度,點頭:“沒錯,我也很好奇,這斷了的頭還真能續上不成。”

秦崧對荊山長公主說:“姑母獻上奇能異士為母後賀壽,難道還不讓母後瞧瞧他的本領嗎?”

荊山長公主一哽,無言以對,只能將目光投向秦崢,後者卻避開她的目光,明顯是撇清幹系的態度。

“好好好,那你就砍。”荊山長公主破罐子破摔,指著方士對秦崧說:“你親手砍,讓我們瞧瞧你血濺五步的本領。”

秦崧道:“姑母您瞧好了,本王在涼州砍敵人的腦袋猶如砍瓜切菜,區區一個人頭而已,何止血濺五步,您要看的話,十步也能給您濺出來。”

荊山長公主被氣了個結結實實,臉色一忽兒白一忽兒青,感覺隨時要昏倒。

眾人:“……”

這大喜的日子,有必要玩兒這麽血腥嗎?!

“饒命!饒命!求聖人饒命!求魏王饒命!”方士在魏王再度舉刀逼近時終於崩潰了,跪地瘋狂磕頭求饒,“小的就是個江湖騙子,耍些小把戲騙人,斷頭再續就是騙人的把戲,求聖人開恩,饒小的一條狗命……”

秦崧讓翊衛把陌刀拿下去,睨著江湖騙子冷聲說:“你可知欺君之罪可殺頭?”

江湖騙子抖得如篩糠,眼淚鼻涕糊了滿臉,一股騷味在殿中蔓延開來,殿中貴人們立刻掩住口鼻,滿臉嫌棄。

“拖下去,徒涼州。”皇帝一臉嫌棄地傳令。

兩名翊衛立刻將江湖騙子拖走。

江湖騙子雖然拖走了,但眾人仍舊覺得這殿中騷味似乎還在,坐立難安。

壽辰被毀了,正殿被汙了,張皇後氣得要死,瞪著荊山長公主恨不得吃了她。

“荊山,你將一江湖騙子帶進宮來,是何居心?”張皇後發難。

“陛下明鑒,我也不知那人竟是個江湖騙子,我也是瞧著他本領不小才獻上給皇後祝壽的。”荊山長公主喊冤。

秦崢欲言,可不知為何張開嘴又閉上,沈默望著皇帝。

皇帝沒有看秦崢,對荊山長公主訓斥道:“荊山你也是一把年紀了,其他姊妹都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祖母,是非對錯你也該分得清楚才是,若是無知無禮,那就去南山書院讀幾年書。”

南山書院都是什麽人在讀書,都是垂髫之年到豆蔻年華的少女在讀書,唯一一位年屆二十還是和離之婦的陳國公府謝氏淩雪被人嘲笑了多久了,哪怕她課業考核一直是一甲第一名,還是被同窗排擠、被貴女貴婦們笑話。

讓荊山長公主以四十多的高齡入南山書院讀書,這是多大的嘲諷。

殿中不少人捂嘴偷笑,荊山長公主臉掛不住,卻又不敢轉身走人,只能黑著臉生生受著各方嘲諷的目光。

皇帝嘲諷完荊山長公主,就對張皇後道:“梓童,天氣尚好,不如去太液池走走。”

皇帝親自幫自己出氣,張皇後甭提多高興了,笑得特別溫柔:“都聽陛下的。”

帝後走頭前,領著眾人去太液池賞玩。

秦崢看著父皇離開,從頭到尾問都沒問過他一句,沒有責罰,沒有問詢,連眼神都吝於給一個。

他的心一下就空了。

原先他很厭惡父皇管他,管他的功課、管他的屬官、管他的妻妾,可現在父皇不管他了,他又難以忍受。

他是太子,是儲君,為什麽父皇只寵愛秦崧那等賤婦所生之人,卻看不到他這個元後嫡子。

“太子,先請。”秦崧朝秦崢引手。

秦崢狠狠剮了他一眼,重重踩著步子走了。

秦崧面無表情走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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