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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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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正好是放冬至大假, 定國公夫婦辰時正就到了東平侯府來,隨他們一道來的還有兩大車東西——給女兒和未出世的外孫的。

他們到時,林福還在床上賴著不起。

作為一個每天五更起床去上朝的常參官,睡懶覺是一件極奢侈的事情。

“姑娘,該起了,親家公婆上門了。”朱槿在床邊念咒一樣喚林福, 不這樣林福大冬天是起不來床的。

“什麽時辰?”沒睡醒的林福聲音軟軟的沒什麽力氣。

“辰時正。”朱槿輕推林福,“姑娘快寫起來,親家公婆都已經到了,帶了兩大車的東西,都是給大郎娘子的。還給咱們府裏的姑娘們都帶了禮呢,三姑娘、四姑娘、七姑娘、八姑娘都去了, 就差姑娘你了。”

林福坐起來, 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洗漱穿戴好,到了期遠堂,所有人都到了, 何氏握著李敏月的手, 母女倆小聲說著話。

“怎麽這麽晚,還讓客人等你。”聶氏橫眉不滿,要不是有客人, 她非得好生數落林福一番不可。以為自己當了個官就了不起,越來越沒規矩了。

林福掃了聶氏一眼,扯了扯嘴角沒理她的話, 反正她跟她是相看兩相厭,若不是有孝道壓著,她也保證讓聶氏動輒得咎。

她挨個兒請了安,又跟李驥夫婦告了罪。

“無妨,”李驥笑道:“我年輕那會兒也是一到休沐就不想起來。福丫頭正是缺覺的年紀,每日天不亮就得起身上朝,也是可憐。”

林尊就笑:“李公快別可憐她,這丫頭慣會蹬鼻子上臉,你這麽一說,她立刻就能給你裝可憐。”

正準備裝可憐的林福:“…………”

何氏招手讓林福過去,說來:“福丫頭,瞧瞧,你世父給你挑的小玩意兒,看喜歡不喜歡,不喜歡,世母給你換一個。”

何氏身旁的侍女將一只錦盒捧著送到林福手上。

“那我可就打開了,”林福玩笑著說:“世母,若是不喜歡您可得給我換。”

錦盒打開,裏面鋪了一層錦緞,錦緞上放了一枚青州紅絲石硯。

硯隨形雕雲霞花卉,華縟致密,資質潤美,硯在手如握美玉。

這可真是……太得林福喜歡了。

“多謝世父、世母,我可喜歡了。”林福笑瞇瞇沖李驥夫婦行禮,錦盒抱在手裏就不願撒手了。

堂中其他東平侯府的姑娘見林福得了一方名硯,而她們皆是首飾,不由都心生詫異,各自有思量。

人全都見了,老夫人體貼孫媳婦兒,想著她與親家公婆必定有許多話要說,便讓他們自去了。

李驥囑咐了女兒幾句,同林尊去了前院吃茶聊天,林昉作陪。

李敏月就拉著母親回去春和院說私房話。

林福看時辰還早,準備去睡個回籠覺。

“福妹妹。”林嘉蕙卻叫住了她。

林福停下腳步,半側身看著林嘉蕙。

“福妹妹,蘭心院的小花園裏梅花開了,我擺了茶點,邀上了三姐姐和七娘八娘,福妹妹也一起吧。三姐姐轉年就要出門子了,我們姐妹也一起說說話。”林嘉蕙笑盈盈道。

林福:“本官沒空。”說罷,很有官威的走了。

林嘉蕙笑臉一僵。

林嘉蕓短促地笑了一下,說:“我還有嫁衣要繡,就不與你們吃茶點了。”也走了。

七跟八也不是傻的,都這麽久了哪會還看不清家中形勢,三跟五都走了,她們也立刻說譚先生還布置了功課沒做完,然後跑飛快。

最後徒留林嘉蕙恨得牙齦都要咬碎了。

林嘉蕓走了,並沒有回去繡嫁衣,而是繞了一大圈拐到了景明院來。

林福這會兒回來又不覺得困了,在正心軒書房裏讓秋夕研了墨,在寫些什麽東西。

“五妹妹。”林嘉蕓進來,走到書案旁下意識看了一眼林福在寫的東西,就見紙上幾排奇怪的符號,沒一個能看懂,不由問道:“五妹妹這是在寫什麽?”

林福停筆擡頭。

林嘉蕓小退了半步,慌忙道:“我是不是不該看,五妹妹,抱歉。”

“無妨。”林福搖搖頭,繼續把氯仿制取的方程式寫完,擱下筆請林嘉蕓坐。

侍女們端上茶點,兩人吃了一些,林嘉蕓捧著茶盅,笑著說:“已是許久沒有同五妹妹坐下來吃茶說話了。”

自從朝廷下了詔令,準許女子應制,林福就在備戰科舉,之後高中狀元順利授官,越來越忙碌,想要見她一面都只能等到晚間她下值回府給老太太請安。像這樣坐下來悠悠閑閑吃茶說話,已經半年以前的事情了。

“三姐姐找我有什麽事?”林福開門見山。

林嘉蕓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她是侯府年紀最長的姑娘,生母不受寵,侯夫人也不算是個慈和的嫡母,因此她謹小慎微慣了,有話要說也不先說,向來是等著別人的話頭來接話,語氣也都保留三分。

林福先前不明白她的性格,和她兜了幾次圈子,差點兒沒把自己累死,之後就學乖了。

面對林嘉蕓只能直來直往,因為她永遠比你有耐心。

“是關於蕙娘的。”林嘉蕓說。

林嘉蕙?

“她又怎麽了?”

“蕙娘似乎與秋露有來往,”林嘉蕓道:“我好幾次瞧見她們兩人在一處說話。秋露是祖母身邊的伺候的,我就是怕……”

怕什麽,她沒有說。

這種空穴來風的話她除了能跟林福說,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她轉年出了正月就要出嫁,最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家中出事,因此她並不吝於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林嘉蕙或者是別的人。

“我知道了,我會讓人去盯著林嘉蕙。”林福頷首,又道:“待三姐姐出嫁,我給三姐姐添妝。”

林嘉蕓笑了笑,隨後放下茶盅,道:“我就不打擾五妹妹了,我那嫁衣還沒繡完呢。”說罷,就站起來準備走了。

林福將林嘉蕓送出景明院,回來吩咐朱槿安排人去盯著林嘉蕙。

朱槿這個包打聽小能手,別看性格有些咋咋呼呼,大概是看上去一點兒攻擊性都沒有,她在府中仆役裏很吃得開。

得了林福的任務,朱槿拍著胸脯:“姑娘放心好了,保證把蘭心院盯得死死的。”

林福說:“辦得好了,有獎勵。”

朱槿呵呵憨笑,來個獅子大開口:“那姑娘,我想吃玲瓏珍器的紅羊枝杖。”

“好好好,辦好了,讓你吃一整只羊。”林福答應著回到書房,看到正在整理自己手稿的秋夕,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她坐下來,問秋夕:“我聽說你和秋露不是家生子,而是幼時賣來侯府,一直在祖母院子裏伺候的,是嗎?”

秋夕停下動作,輕聲說道:“是的,我和秋露是同村。就是姑娘你出生那年,關中大旱,沒有糧食,整個村裏老人和孩童是最先餓死的。我和秋露那時才三、四歲,很多事情我也記不太清了,只記得跟著阿爹阿娘還有阿弟和同好多人一起出了村,一路走一路走,路上有人死去有人被賣掉,然後我和秋露被一起賣到東平侯府了。”

三、四歲的小孩兒買來能做什麽,無非是老夫人一時的惻隱之心,救下兩個孩童,算是給剛出世的孫女兒積福(誰知道積錯了人)。

在東平侯府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老夫人雖然為人嚴厲,但賞罰分明,而且老夫人還讓吳嬤嬤教她們識字學理,身為仆役,這是非常難得了。

秋夕對老夫人是極感激的。

“秋夕,”林福沈吟道:“我將你放良吧。”

秋夕大驚:“姑娘……”

她曾想過,將五姑娘伺候好了,在五姑娘大婚時求她一個恩典,將自己放良了出去自行婚配。但如果主人家不願意給她這個臉面,她也不強求,她感激老夫人,亦是欽佩五姑娘的。

可她萬萬沒想到,五姑娘竟先提出要給她放良。

再聯系到剛剛說的秋露,秋夕一時心中甚是惶惶不安。

“姑娘,我……”

“這個事情,我其實想了有一段時間了。”林福坐下來,也示意秋夕坐下說話,“看你整理我的筆記手稿,記錄我說的各項事情的要點,皆條理清晰,抓得住重點。我就在想,將你放良了,讓你去試試流外銓,考個書令史什麽的。”

秋夕整個兒都驚呆了,她如何能想到,五姑娘要將她放良,是要讓她去考個流外官,這……這可能嗎?

林福道:“你畢竟是奴籍放良,科舉估計是不行的,考流外應該沒問題,我去吏部問問。如果能考上,加把勁兒升上勳品,將來也能入流的。”

“姑娘,我……我……”秋夕顫抖著嘴唇,已經泣不成聲。

林福卻絲毫不解別人的感激之情,還以為秋夕是擔心女子不能考流外銓,大力保證:“放心,有我在朝中,怎麽著也得給女子掙得一個機會。一年不行就兩年三年,你先準備著,我也去給你找一些以往的考試題做做。”

“姑娘!”秋夕猛地一下跪在林福面前,深深拜下,“姑娘再造之恩,秋夕沒齒難忘。”

若自己真能去考流外銓,就是拼了命也要考上,以報五姑娘。

林福被她這一跪嚇了一跳,趕緊把人拉起來。

“我找個時間跟祖母說說這事,你放良了也不必出府,就做本官的門客吧。”

秋夕又要哭,林福趕緊讓朱槿給秋夕擦眼淚。

“秋夕姐姐,我可是從來沒見你這樣哭過。”朱槿擦眼淚的動作十分粗魯,把秋夕的臉都擦紅了,被瞪了還笑嘻嘻:“姑娘給你放良是好事,應該笑才對,等你考了官,以後可要多多提攜姐妹喲。”

林福瞅著笑嘻嘻的朱槿,覺得自己不能厚此薄彼,便說:“不如給你也放良了,跟秋夕一起考流外銓。”

嚇得朱槿把手帕一扔,撲過去抱住林福的腿,大聲道:“我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我不走,我就要伺候姑娘一輩子,姑娘在哪兒我在哪兒。”

林福:“……”

朱槿仰頭:“而且我走了,誰幫姑娘打聽各種街頭巷尾的傳聞,誰幫姑娘盯著蘭心院呢?”

林福:“……”

這什麽破侍女,說的她好像很八卦一樣,見天兒的讓人打聽東家長李家短的,並沒有好麽!

而且林嘉蕙,她並不放在眼裏好麽!

朱槿:“而且以我這腦子,肯定是考不上的,就不浪費時間了。”最後這句才是心裏話。

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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