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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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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昉能拒絕不著調的徐劭來自家圍觀麥地,但無法拒絕太子要來。

太子秦崢在東宮崇教殿召見了林補闕, 言及此行不欲大張旗鼓, 就以好友身份拜訪東平侯府。

林補闕很無語,心說:若是我之好友強要來我家看我妹的熱鬧, 是會被我打一頓再趕出去的。

但太子要去他能怎麽辦呢?

只能說:“臣不勝榮幸。”

秦崢微頷首,道:“林卿便去準備一二, 待休沐,孤去府上拜訪。”

“臣遵命。”林昉行禮,然後退出崇教殿, 離開東宮, 郁悶打馬回府。

得先去稟告祖母與父親,太子要來看熱鬧, 咱們可別露陷了。

東平侯與侯府太夫人皆是倍感無語。

身為一國儲君,這麽閑?

隱瞞身份到別人府上看人家裏的小娘子的熱鬧算怎麽回事?

“此事真不告知阿福?”林尊猶豫問道。

“可是太子說了, 不讓我們說。”林昉提醒。

“可是我擔心阿福又語出驚人, 說出什麽大不敬之語。”林尊說。

老夫人、林昉:“……”

“唉……”

“唉……”

“唉……”

生活不易, 只能嘆氣。

休沐日,林昉一早就親自等在府中閽室, 並讓小廝去烏頭門外張望, 看來人了沒有。

小廝也不知道自家郎君所言“來人”是來什麽人,就張望啊張望,終於,巳時初,他在一群騎馬而來的郎君裏瞧見了幾人認識的, 趕緊跑回去報告大郎君。

“郎君,信國公府大郎他們來了。”

“徐、孔、才!”林昉咬牙切齒。

都說了不準來,還敢來,欠打。

林昉氣咻咻大步走出門,要將徐劭那廝攔在門外,豈料一走出去,正好與十步開外的太子殿下對了個正著。

定睛看著對面十幾號人的林昉:“…………”

說好的太子你隱藏身份作為我好友悄悄上門呢?

這叫隱藏身份?

這叫悄悄?

秦崢下馬,略尷尬。

他的原計劃是——叫上伴讀慕容信一道來東平侯府,讓林昉引薦一下林福,隨便聊聊,然後回宮向皇帝覆命。

可不知怎麽就走漏了風聲,九皇子秦岳得知他要去東平侯府,就鬧著要一起去,知道的人越來越多。

最後就變成——在他和伴讀慕容信之外,三、四、六、九四位皇子也來了,齊王世子、燕王世子、襄武郡王世子、信國公世子、武陵公嫡長孫、金吾衛大將軍之子等等等等,來了十幾人。

心裏有一萬句話想說卻只能無語的林昉:“………………”

今天過後,我家阿福該出名了,就不知是個什麽樣兒的名聲。

林昉將這十幾號人帶進府中,按照流程先帶去了期遠堂見見侯府太夫人。

老夫人在期遠堂正廳正襟危坐等著呢,林尊林敬都在,這段時間日日勤快請安敬孝的聶氏黃氏也在。

聶氏黃氏被老太太專門點過,言太子以大郎好友身份蒞臨府中,讓她們不要大驚小怪,也不要跟七個姑娘說漏了嘴。

黃氏小心翼翼問:“太子殿下魚服來咱們府上,所為何事呀?”

老夫人淡淡掃過去一眼,黃氏一驚,立刻低眉順眼賠笑。

聶氏看在眼裏只覺得很解氣,可旋即想到侯爺與自己大吵一架,好幾日不進彤弓院宿在唐氏那賤婢處,又怒火中燒。

“儲君之事不是你等可以打聽的,自己皮繃緊點兒,若是……”老夫人停頓了一下,目光一一在兩個兒媳面上掃過,“自己找死,就別怪老身無情。”

“兒媳省得。”聶氏黃氏齊聲道。

可到底,聶氏沒有管住自己的嘴。

不知是有意無意,她在林嘉蕙面前說漏了太子要來府上之事,因此她坐在期遠堂正廳裏,頗為坐立難安。

期遠堂裏五人等著,各自心裏都有不同原因的緊張,但在看到林昉的身影出現在門外,五人瞬間都掛上了微笑。

下一刻,看著一個一個進來的年輕郎君,五人的微笑有一瞬間凝固在臉上。

說好的太子魚服而來呢?

為什麽除了不在京的大皇子,所有皇子都來了?

為什麽藩王世子、郡王世子、公府世子、將軍之子也都來了?

還有高拱高大才子,別以為你站在最後我們就看不到你,你一個小小校書郎也敢跑來我侯府看熱鬧?!

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王老夫人見到太子和諸位皇子,立刻就從羅漢床上起身,欲行禮。

秦崢在老太太拜下之前就親自上前扶住了,笑道:“太夫人安好,我等叨擾府上了。”

老夫人笑得慈和又恭敬:“殿下駕臨,蓬蓽生輝,老身不勝榮幸,若有不周之處,還請殿下見諒。”

秦崢道:“今日無殿下,孤只是林伯朗的好友而已。”

雙方見禮,並按照流程互相問候聊了幾句,老太太很知情識趣的讓林昉帶著他的“好友”去游園。

離了期遠堂,林昉先帶著眾人象征性地去景致最好的香雪閣花園走一遭,然後才帶著往西頭雲蒼閣走。

快靠近雲蒼閣處,已經能隱隱約約聽到說話聲,眾人放慢了腳步,悄聲走下回廊到一片花木後,此處正能看到雲蒼閣小花園——不,應該叫雲蒼閣麥田——的全景。

於是,眾人就見到已經不是小花園的花園裏,一片熱火朝天揮鋤翻地的景象。

十幾個侍女站成一排,都端著水盆、巾帕、茶點等物候著,裏頭幾個粗布短打的小娘子在仆婦的幫助下,一邊鋤地一邊哭。

還有一個小娘子沒著短打,而是一身鵝黃襦裙,一邊鋤地一邊不時被自己的衣裳絆倒一邊哭。

而在準麥田外面,一個小娘子坐在軟椅上,椅子後面立了一根長長的竹竿,其上綁著一把油紙傘,兩個侍女一左一右站在她身旁,左邊的端著茶壺,右邊的端著點心。

和麥田裏的小娘子想比,她可實在是愜意太多。

“這是令妹?”秦崢指了指軟椅上的小娘子,問林昉。

林昉點頭。

“她這坐著是……”

“監工。”

“……”

林昉說完這兩個字就不想再說話了,想必今日過後,他妹妹在京城高門中不會再有什麽好名聲了,婚事怕是要艱難了喲。

林監工完全不知兄長所憂之事,她靠在椅背上,愜意地喝了一口甜湯,曼聲道:“李滿貴家的,你可瞧好了她們耕地的情形。一定要達到我要求的耕層厚度,地表和耕層無土塊,土壤松緊適度。”

“喏。”李滿貴家的應聲,然後對林嘉芩說:“二姑娘,你這翻得太淺了。”

林嘉芩氣急敗壞地把鋤頭一扔,對林福吼:“我翻得不好,你來翻啊!”

林福說:“可是你自己說過的,任我怎麽罰都行,你要食言而肥?”

林嘉芩又哭了:“我……我……種田真的是太難了……你換一個吧,要不我教你繡蝴蝶。”

被戳了短處的林福斷然拒絕:“不換。自己作的死,跪著也要給我把麥種完。”

林嘉芩大哭,連帶著年紀小的六、七、八也跟著一起哭。

三姑娘林嘉蕓沒哭,咬牙忍著。

林嘉蕙卻是欲哭無淚。

她從聶氏那裏知道今日太子會魚服來自家府裏,特意穿了一身新襦裙,還求了林福讓她們休息一日,想與太子偶遇一下。

哪知林福竟心腸那麽壞,不僅不讓她們休息,還要她們加快耕地的速度,別耽誤了播種的時候。

她就賭氣沒去換短打,就穿著襦裙耕地,就算不能與太子偶遇,也能讓太子看看她是多麽堅韌不拔的女子。

“好了好了,別哭了,準你們休息一炷香時間。”林福被哭得腦殼痛。

聽到有休息了,四人立刻不哭了,把農具一扔從地裏出來,候在一旁的侍女一窩蜂迎上去伺候。

而林福說休息一炷香時間就是一炷香時間,讓秋夕在香爐裏點了根線香。

並吐槽:“你們這才勞動了多久,一個時辰都沒有就休息了四次”。

林嘉芩喝了甜湯回了血,又再戰林福:“我的手好痛,都被磨出血泡了!而且,你自己要種麥,你自己不去耕地,只讓我們耕算什麽。”

林福托著下巴悠悠閑閑說:“不懂了吧,這就是技術工和操作工的區別。有了技術,你就能脫離純賣體力的境地。所以說,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

“又說些奇奇怪怪讓人聽不懂的話。”林嘉芩哼。

“人醜就要多讀書,沒文化,真可怕。”林福也哼。

林嘉芩哇哇大叫:“你才醜!你才醜!你最醜!”

林福:“你說這話虧心不虧心,你的意思是說大兄全天下最醜?”

林嘉芩呆住,一下沒想明白怎麽就跟大兄扯上關系了。

林福笑瞇瞇,發現逗熊孩子還蠻好玩兒的,完全不覺得自己這種行徑像個怪阿姨。

一炷香燒完,林福趕鴨子一樣把小姑娘們都趕進地裏繼續幹活,林嘉芩帶著三個小的又要哭,喊著太累了,要再休息一會兒。

“你累什麽,以為我沒看見?都是李滿貴家的在幫你。還有你的血泡在哪兒呢,伸出手我看看,我幫你挑破了。”

林嘉芩趕緊把手藏到身後。

林福露出一個反派的笑容:“別怕,血泡就要挑破了,擠出膿血,結了疤,再磨破,再結疤,如此反覆長出厚繭,你的手就不會再痛了。”

林嘉芩又哭:“你欺負我哇嗚嗚……”

她這幾天哭的眼淚比一年都多。

林福:“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你得知道,你碗裏的美食都是農人辛辛苦苦種出來的,那些農人可比你辛苦千百倍。”

“我現在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笑話你了。”林嘉芩扁著嘴睜大眼,哀求地看林福——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種田了。

奈何林福郎心如鐵,半點不為所動,“快去幹活。我再教你們背一首李紳先生的《憫農》。”

林嘉芩:“我不想……”

“不,你想。”林福念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林嘉芩:“……”

啊啊啊,我錯了,我不該惹林福這個魔鬼,我以後看到她都繞道走,放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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