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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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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妍妍說得決絕,她身旁趙延之剛剛喘平一口氣,嘴角掛了一抹苦笑。葉尉繚聽得一怔,問道:“錦長老難道……”

“住口,”錦妍妍打斷他問話,擡頭盯著他兩個,問道:“你們是來殺我們的吧?何必多問。封平平,害死封不聞的罪魁禍首是我,這些年來我只恨沒能親手殺了你,如今你要報仇盡管動手便是!”

“不成!初六,不成!”韋性玉忙道。

“我不記得你,”封平平道:“更不記得封不聞,這世上我關心在意的人不多,你們都不在其中。初五沒教我報仇,師叔也沒教我報仇,你來殺我,我自然殺你,如今你殺不了我,我也不必動手殺你。”

錦妍妍聽得離奇,不免多看他一眼,冷笑道:“覃中呂這古怪丫頭教出個什麽古怪東西,半點也沒有你父親的風神氣度,延之還指望你能接手三屍門,你有什麽本事?樣貌倒是像極了俞映紅,哼!我要不是傷著,立時就一劍戳死了你,聽你說這些大話?”

“你戳不死我,我會殺了你們。”封平平不急不惱,只是正告她一句。

“你!”錦妍妍一掌拍到桌面,被他氣得紅暈上臉,一抹艷色染過面龐,果然更添幾分鮮妍韻致,看得韋性玉倒吸了一口冷氣。

葉尉繚倒是偷眼看了看趙延之,他慘白見青的面孔上笑意更勝,偏頭瞧著錦妍妍,自己仿佛也多了些活氣,到錦妍妍回頭瞪他,他微微搖頭,提筆仍是往紙上寫字,一邊用低啞的聲息緩緩說道:“別跟他吵,咳,我都吵不過他,咳咳,說得再多,他一句就堵回來了。”

他說著咳著,只是寫了兩筆,又趴在桌上抖顫。

“別寫了!”錦妍妍抽走他手中筆拍在一旁,一掌按在背心,徐徐運功給他行氣。

“別,別費功力,咳咳,你傷著……”趙延之擡手撈她手臂,錦妍妍捉住他手掌,擡頭看一眼封平平三人,道:“不殺我們就出去,別站在這裏礙眼!”

“我還沒問你們……”葉尉繚剛開口又被錦妍妍瞪了一眼,倒是趙延之緩過來些,輕聲道:“怎麽,咳,韋三少不肯跟你吐實?你自己就想不到嗎?咳咳咳,那我高看你了,意氣用事,咳咳,難成大事。”

葉尉繚猛然轉頭,封平平跟他一起轉回去兇巴巴盯著韋性玉,韋性玉按著破衣裳連退三步,勉力笑道:“我先去換個衣裳!你們,你們不要殺來殺去就好!我去去就回!”

喊著就掉頭跑出門去了。

封平平轉頭問葉尉繚追不追,葉尉繚嘆口氣,搖了搖頭,回身向趙延之緩緩說道:“這一節我也想到了,玉玉也不全是個傻子,他收留你們,是心軟,也是你們用祿冊壽冊換他保你們性命。玉玉貪功,以為能與虎謀皮,獨自做成一件大事。”

“福祿壽三冊,江湖人物都以為最要緊的是福冊,咳,記載著多少獨門秘籍。”趙延之微微搖頭,道:“一門一派立足江湖,憑得可不是,咳咳,其中一人又或數人功夫如何高絕,或許能載譽一時,要想長盛不衰那得憑著,咳,日積月累代代相傳地苦心經營。福冊毀了就毀了,祿冊壽冊才是真正要緊的,一個掌錢財,一個掌權勢,咳咳咳,三屍門是立在這兩樣上頭,也是因為眾人貪圖這兩樣東西,咳,我們才能活到現在。”

“祿冊和壽冊,難道從來就沒有原本?”葉尉繚也不免有些訝異。

“沒有,他又不會武功,掌著兩本書冊早晚給人偷了去,搶了去,原本的祿冊壽冊從我交給他那一天起就毀了,真正的祿冊壽冊只在他頭腦中,一樁樁一件件他都記著,誰也搶不走。如今到了這個境地也只得答應韋三少給他謄抄一份,大家各掌一份,能用到幾分,各憑本事。”錦妍妍說著,從趙延之背上緩緩收回手掌,這一陣行功運氣她自己也是面如金紙,額角見汗,趙延之一手捉著她手沒放開,另一手又去捉筆。

“別寫了!”錦妍妍道。

“你要保全三屍門,全著落在我這一支筆上,不寫了?”趙延之問道。

“這兩個人站在這裏,跟韋三少的約定只怕也做不了數,寫它幹什麽?就沒有祿冊壽冊,我難道撐不起一個三屍門?”錦妍妍又把他手中筆抽出去,兩指一捏折作兩斷,道:“你歇著,不寫了。”

一室中四人兩兩相看,一時誰也沒出聲,錦妍妍索性坐到一旁椅上閉目調息,趙延之輕手又提了一支筆,緩緩蘸墨,一面向葉尉繚問道:“你說,咳,我寫還是不寫?”

葉尉繚一時也猶豫不決,這兩人無論如何都該除惡務盡免生後患,只是三屍門歷年擄掠累積的錢財,歷年籠絡招攬的各色人等都在趙延之筆下,要能一並接掌進而設法處置,才是真正的除惡務盡。他二人正逢絕路,未必是“與虎謀皮”,或許是“趁火打劫”,實在不必跟他們講什麽江湖道義。再想想他們對自身處境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交出來的冊子未必沒有古怪,更不知還有什麽別的陰謀詭計。

他思來想去,對著趙延之陷進眼眶的一雙幽亮雙眼,並不能決。

於是求救一般轉頭看向封平平,知道他心思直接全無那許多雜七雜八的顧慮,只想問問他的意思。封平平看他神情,立時挺身相助,踏前一步向趙延之說道:“你寫,寫完我們拿走,你們不要再出去作惡了。”

葉尉繚一怔,跟著大大地展顏一笑,果然再多顧慮都成了笑話,對付趙延之這般人物只需坦坦蕩蕩說個明白,算得越多反倒越容易落入觳中。

“是了是了,”葉尉繚笑道:“洪門主,既然我們到了這裏自然不能再放你們走,寫不寫由得你,三屍門如今四分五裂,你的祿冊壽冊記得再分明,擋不住各樣變化,也未必有多大用處。你要是願意交出來讓我們拿去對付石由由,無論派不派得上用場,都記你一份功德。韋三少有心安排了這處地方,二位也無需多想,無需再圖謀什麽,就請在此老老實實地呆著,等蘇管家從齊雲擂過來,邀請各路武林同道一同處置二位便是。”

“阿繚你怎麽這樣,你跟他這麽說他還寫什麽?拿不到了!”趙延之還沒說什麽,韋性玉換過一身衣裳跑回來,聽見幾句,大聲抱怨起葉尉繚壞他大事。

葉尉繚頭也不回,擡手捉住他衣領用力往下一扯,“嗤”一聲又撕去半幅衣裳。

“阿繚!”韋性玉氣得跳腳。

封平平看他一眼,擡手要去撕他另外一半衣裳,韋性玉掉頭又沖出書房,站在門外頭喊:“我不管!你們把祿冊壽冊給我弄到手!不許殺錦長老!洪門主都這樣了,你們肯定也不能下手殺他,不然也太慘無人道,與禽獸何異!”

“哼。”封平平作勢往門口邁了一步。

韋性玉“嘭嘭”兩聲甩手合上了門,腳步重重地走開,多半又去換衣裳了。

葉尉繚自去外間尋了兩張椅子搬來裏間放著,一張自己坐下,一張交給封平平一道坐著,兩個舒舒服服地坐定,盯著三屍門門主夫婦。

錦妍妍沈著臉,瞪眼看過他們一回倒沒再生氣,仍是閉目調息。趙延之卻是好整以暇,仿佛已然習慣了封平平完全不買賬的吵法,開口先咳了一串,用帕子擦擦嘴角,這才啞聲道:“我也未必有命寫完這兩本冊子,咳得狠了,頭也疼,有些都記不清了。咳咳,原本,在齊雲山時候,咳,想著趁無人打擾慢慢謄錄出來,叫你們給攪了。”

“對不住了。”葉尉繚笑道。

“齊雲擂打完了?”趙延之忽然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

“六月十九觀世音成道是齊雲擂最後一日,今天二十四,打完有幾日了,蘇管家他們也該回程了。”葉尉繚仍是耐心答道。

“最後打贏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洪門主知道?”

“我知道,”趙延之微微笑起來,低頭落筆又徐徐地寫字,一邊說道:“別說你不想要我記得的這些東西,你為人多慮,恨不能知道得越多越好,咳咳,聽說你記心也好,咳,要是早些遇見,要是能說服你一道入我門中,咳咳咳,或許也不用寫了,全數說給你就是。”

“你……”葉尉繚明知他有詐仍不免疑惑,問道:“難道錦長老現身齊雲擂也是個幌子,最後的齊雲擂擂主,是三屍門人?”

“我寫我的,”趙延之笑道:“卻不能告訴你,咳,你到底不是我門人。”

“你說得未必是真,寫得也未必是真。”

“真假我知道,你卻不知道。”

“……”

葉尉繚頭一回跟人吵得大敗虧輸,總覺比打架輸了還不甘些,皺著眉,鼓著臉,瞪著一雙眼看著趙延之,總想找個他不知道的事情吵回去。

“別煩了,殺了他們算了。”封平平勸道。

“不成!不成!”韋性玉又換了身衣裳轉回來,沒敢往裏間來,就站在打開的門口。

倒是那轎夫從他身邊擠進門,端著熬好的一碗藥到裏間來,恭恭敬敬地遞到趙延之面前,側身侍立一旁。趙延之捧碗喝藥,裏間外間各人或坐或站,就聽著他細聲慢氣地喝下去,又苦又澀的藥腥氣悠悠散得各處都是。

不能殺,不能放,一時都僵在這裏了。

“玉玉,安排人手去徽州過來的路上,接應蘇管家他們。”葉尉繚回頭道。

“我不,”韋性玉道:“你們找過來就夠麻煩了,我再把他招來,他不得狠狠收拾我!”

“初六,毒他,毒到他聽話!”葉尉繚道。

“啊!”

韋性玉怪叫一聲,跳起來就逃,封平平剛剛追到門口,小院的院門“嘭”一聲給人一掌推開了,幾個人影爭先湧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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