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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機械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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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這麽嘈雜的環境裏,遲朗仍然準確地捕捉到了謝菲爾德的聲音。

他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幾乎覺得自己聽錯了。

謝菲爾德將手從他的臉上移開了,轉而握著他的手,將他的手掌攤平,在他的手上放了一枝玫瑰。

那枝謝菲爾德剛剛從玫瑰園裏摘下的玫瑰。

謝菲爾德再輕輕地掰著他的手指,將他的手指一點點彎上,讓他攥住了那枝玫瑰。

“替我把它拿回去吧。”謝菲爾德笑著說,“我要去見見那位死靈法師。”

“不會有事嗎?”

“沒事的,他只是個無名之輩。”謝菲爾德握住了他的手,聲音裏帶著笑意,“請你好好照看我的玫瑰。”

謝菲爾德朝著那影子處又看了一眼,死靈法師已經離開這裏了,但能猜到他去哪裏了。謝菲爾德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慢條斯理地朝著夜色中走去。

遲朗回到寢室時,先把枯萎的玫瑰叢花瓶裏拿出,將這枝新折的花插了進去。

他的腦海裏在反反覆覆地回放,那句“我的玫瑰”。

玫瑰啊玫瑰啊玫瑰,他現在看到玫瑰花都覺得心浮氣躁。

人果然不能過得太舒適,太舒適了容易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在他解決了金錢的煩惱後,不自覺地,開始思考更深層次和更高遠的追求。

遲朗躺在了床上,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他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又把頭從被子裏探出來。他先喝了一杯水,然後去洗了個澡,並且平心靜氣地看了一會書。

他又去躺下,然後又坐起來,做了一個眼保健操。

並且向他的眼睛虔誠祈禱。

求求你了,人都不在,你能不能不要浮現他的臉了!可爭點氣吧。

他一閉眼,眼前總浮現出謝菲爾德的笑容。無論是融入夜色裏的,還是白天被陽光所映的笑容,都從近乎黑白的記憶裏割裂出來,成為彩色的存在。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在這個世界裏,第一個遇見的是謝菲爾德。

遲朗還是坐了起來,深呼吸了幾下,開始看書。

睡不著,遲朗想,我,好像,有點,喜歡他啊。

遲朗在寢室裏待到了七點,謝菲爾德沒有回來,他只能在寢室裏留了張紙條,然後出了門。

外面晴空萬裏,所有的建築物都被罩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微光。

真好看,就像謝菲爾德的發色一樣。遲朗想。

他一邊克制住自己繼續胡思亂想的心思,一邊慢悠悠地走到了學院外的鐘表店。

據勒斯的要求,他跟著這裏的一位鐘表匠學習。

鐘表店很小,只在一面墻上放了幾座種,而在櫃臺上攤開了幾只懷表,每一只都不相同。

在這個時代,手工做的懷表有種精致的美感。

店主帶他到裏間的工作臺,由於遲朗前幾天已經在這裏學過理論知識了,今天是開始真正的動手操作。

他需要拿著鑷子,再帶上單眼的放大鏡,從零件的打磨開始。

遲朗拿著這塊懷表的時候,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鐘的時間。然後他再低下頭開始做手上的工作。

遲朗覺得很不對勁。

鐘表匠還在向他解釋著什麽,他卻一點也聽不見說話的聲音。更準確的說,他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他能聽到這只懷表上指針轉動的聲音,和它的齒輪間摩擦的聲音。

遲朗再把表拿到眼前看,他的眼前呈現出了這只表的構造,從表盤到齒輪,所有的零件仿佛都變得清晰,只要他凝神,甚至能看到齒輪的邊緣微微的不平整。

遲朗也理所應當地發現了這塊懷表壞掉的原因,在某兩個齒輪相接處卡住了。他拿著鑷子,好像本能一般,開始做修覆工作。

這種本能,像是吃飯喝水一樣,完全不用思考該怎麽做。

然而這種狀態沒有持續多久,遲朗很快眼前又變得模糊,再一眨眼,懷表還是那個懷表,但他卻再看不見任何的零件,也不能清晰地聽見指針轉動的聲音。

耳邊的世界又趨於嘈雜,他聽見鐘表匠問:“咦,你怎麽已經開始修了?我還沒有講完。”

鐘表匠探過頭來,說:“你鑷子放的這個地方是對的,只是……”

遲朗已經沒有心思再聽他說什麽,他猛地擡起頭看了眼時鐘,大概過了一到兩分鐘的樣子。

兩分鐘,在那過去的兩分鐘裏,他所經歷的那個詭異的狀態,像是他的幻覺一樣。

遲朗拿著這塊表,完全無法回憶起自己是如何進入那個狀態的。而他現在無論怎麽凝神,也不能回到那種狀態裏。

這一天,遲朗試了很多種方法,也沒能回到那種狀態中。但他很清楚,在那短短的一分鐘或者兩分鐘裏,他能看清這塊懷表的構造,也知道該怎麽修好它。

而這個時候,他的動手能力卻馬馬虎虎,修表的動作非常非常慢。

遲朗思考著這個問題回了學院,他先去了趟實驗室,意外地發現勒斯換了身衣服。

勒斯這種長年不出實驗室的人,衣服看上去永遠臟兮兮的,這個時候卻很整潔,他還梳了梳他那稀疏的頭發,理著他的領子。

“您要出門嗎?”遲朗問他。

勒斯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倨傲,他淡淡地回了句:“去歌劇院。”

咦?遲朗覺得有些奇怪,卻又見到勒斯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七天後……有一出很好的劇目,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遲朗覺得更奇怪了,雖然他之前也聽謝菲爾德說過關於歌劇院的事,但根本沒想到勒斯這種人也會去,還邀請他一起?

“不了,我這幾天大概都要在鐘表店裏多待一些時間。”遲朗想早點把今天那個狀態搞清楚。

“也好,”勒斯開始整理他的袖子,“早點把基礎知識學好,早點進入魔法研究會。”

“魔法研究會到底是個什麽地方?要怎麽進去?”

勒斯又瞥他一眼:“年輕人,不要總想著向別人問,有些能自己弄明白的問題,就自己去弄明白。求知欲之所以是美麗的欲望,就在於他迫使你去探索知識。”

遲朗低下頭,表示自己的愧疚之心。

勒斯總會說一些奇奇鬼怪怪的話,有些時候遲朗還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些道理。

“前一個問題不回答。怎麽進去倒是可以給你透露一點,”勒斯打了個哈欠,“只要你能提出任何,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新奇的東西。無論是成品,還是什麽猜想,被他們認可了就可以。”

勒斯說完這句話後,向他撂下一句“離開實驗室時記得關門”,然後離開了實驗室去歌劇院。

遲朗也沒有在實驗室裏多待,他慢慢地走回寢室。其實他的心緒很雜亂,一會想著魔法研究會,一會想著勒斯為什麽要去歌劇院,一會又想起了今天的在鐘表匠那裏的事情。

在這紛繁雜亂的思緒之中,他又想起了謝菲爾德,他很想把這些事情都和謝菲爾德說一說。

遲朗並沒有在寢室裏見到謝菲爾德,只有謝菲爾德留下的一張字條——“無論是誰邀約,這幾天請不要去歌劇院。”

奇怪的紙條,而且出現在勒斯對他發出邀約之後,就像是謝菲爾德知道勒斯會邀請他一樣。

遲朗還是更信任謝菲爾德的,他將紙條小心地折好,然後夾進了書裏。

直到遲朗入睡,謝菲爾德也沒有回來,而他早上醒來時,也沒有看見謝菲爾德,但他確定,謝菲爾德是回來過的。

因為花瓶裏新換了一枝玫瑰。

遲朗去了鐘表店裏,這一次在拿起懷表之前,他特意記住了準確的時間。然後他再拿起了懷表,意料之中的,他又看到了這只懷表的構造,耳邊只剩下指針轉動的聲音。

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重新做一只和這個一模一樣的懷表。

但這種狀態沒有持續很久,他再次脫離出來之時,又看了一眼時間。

一分鐘多一點點,除去掉一些判斷和看表的時間,那他處於那種狀態的時間,差不多是在一分鐘。

遲朗將懷表放下,據他的判斷,他應該一天只可以進入一次那樣的狀態。

雖然在那種狀態下,他對於懷表可以用無所不知來形容。

但是一分鐘有什麽用呢?一分鐘即使將一塊表修好了,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福至心靈般的,遲朗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不只是對於懷表生效呢?

於是遲朗第二天的時候,去鎖匠那裏找了一把鎖。在拿起鎖的那一瞬,他清楚地看到了鎖的內部構造。

雖然也只有一分鐘。

根據他現在的信息推測,這種能力,一天只有一次,一次只有一分鐘,對於鎖和鐘表都生效。至於對其他的機械產物生不生效,他還需要驗證。

雖然不知道一分鐘能幹什麽,遲朗想,姑且先把這種狀態稱為“機械時間”吧。

嗯,如果,只對鎖和鐘表有用,他就再把它改名為“鎖與鐘表的急速一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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