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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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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說那被西蠻軍抓回去的吳小少爺,那每日過得可是自在無比。

西蠻王把他待若上賓,一日四餐,頓頓全是大葷,幾日下來,都把人養肥了一圈。

北邊天寒風大,西蠻王還給吳之敬備了一個最厚實的帳篷,就和個小暖房似的,床榻也是命人精心準備過的,柔軟無比,就怕磕著他,還帶著一點點中原的柔香,原來是在床褥中埋了些中原引入的香包。

這讓吳之敬過上了天堂般的日子,已經有些樂不思蜀了。

不過,唯一有一點讓他很不滿意。

他也想出去放放羊,擠擠牛奶,縱馬馳騁於大草原上,享受這廣袤的藍天和綠地。

然而!

每日的活動範圍,一個大到可以二十人睡的密不透風的帳篷,和帳篷外一圈柵欄圍住的區域,便是他的世界。

他頂多能站在柵欄邊,放眼望遠處一片綠色中星星點點的牛羊,擡頭看那離自己很近的藍天,但這坐井觀天的滋味著實不好受。

有個詞叫什麽?

軟禁?

大致就是他這個狀態了。

於是在這種日子持續了五天後,一開始的新鮮勁兒一過,他便膩了。

膩了咋辦呢?

與那些送飯送菜的草原漢子們鬧鬧是個不錯的解悶方法。

草原的漢子與漢人不同,他們粗獷單純粗線條,大都是騎在馬上長大從小練武射箭的壯漢子,也就造就了他們壯碩健美的體魄,我們說俗了點就是,都是肌肉男。

這我們吳少爺就很喜歡啊!

雖然那臉蛋比起蕭美人就是一個天一個地,但蕭美人此間也只此一人,做人嘛不要那麽貪心,有一點吃一點也是開心的。

那個不幸被吳之敬逮住的漢子常常都被人撩得面紅耳赤的,加之吳之敬身材偏瘦、面容嬌好,在粗糙的草原漢子眼中那精致度與女子並無太大差別,等吳之敬把人的祖上三代和家中妻小八卦了個遍之後,此人已再不敢擡眼與吳之敬對視了。

忽然有一天,到了飯點吳之敬左等右等沒等來那漢子,心中不快地嘖了聲,道也好,換個口味又能玩上十天!

這天等過午飯,到晚飯時間,終於有人來了!吳之敬已經餓得暈頭轉向了,一聽有動靜忙不疊跑出帳篷,就見一陌生的男人,哇塞!那叫長得一個劍眉星目氣宇軒昂!絲毫不差蕭美人……咳咳,那是兩種美,不可比較,不可比較。

瞧來人身著最普通的綿衣,是草原上到處可見的,吳之敬還心奇了,一個普村居然能如此有氣場?這是哪個達官貴人的微服私訪嗎?

吳之敬唇角一勾,有意思。

來人對吳之敬微微一笑,又讓他的小心臟猛得一跳,哇擦這是春天到來嘛?那個死蕭玓讓你看不上小爺!小爺找到更好的看不讓你懊悔死!

心聲剛道完,他便眉開眼笑迎上前。

來人說當值那漢子臨時有事,故今日他來待勞,並自我介紹道他名叫烏雲。

吳之敬心道奇怪,這西蠻人漢語說得還挺溜啊,便不由誇獎了幾句。

烏雲哈哈笑道,說他從兒時起就對中原文化很有興趣,偷偷瞞著阿爸阿媽看了好多書,也拜了一個漢人為師學習漢語。

吳之敬心下一轉,這小子果然有意思啊。他半帶調戲意味道,今日你來這邊恐怕不是巧合吧?

下一刻烏雲就露出了被戳穿的窘迫,撓頭憨憨地笑了。

吳之敬靈機一動,既然人對他有所求,又怎能浪費這良好機會?

他對烏雲說,咱做個交易如何?我教你中原的事情,你偷偷放我出去。我保證不逃走,你不放心的話大可跟著我。

烏雲起先還有些為難,但斟酌良久,還是重重點了點頭,並叮囑道,草原地大容易迷路,你千萬不能走太遠。我會在門口立上一面小黃旗,如果你迷路了,就去找它。

吳之敬兩手一拍,大喜道,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快的哥們!

說著急不可耐地馬上就想出門了。

當人質的兩個月後,吳之敬終於獲得了自由之身。

烏雲幾乎每天都會來見他,有時會陪他一同外出,有時只同他相談片刻又借事忙匆匆離去。

他們在一起時會聊很多東西。吳之敬會給他介紹中原習俗,比如過春節會放炮仗吃年糕,過中秋會賞月吃月餅,中原還有個中元節,是冤鬼回陽間索命的日子,這段把烏雲聽得毛骨悚然,八尺大漢不住往桌案後面躲。

吳之敬大笑道,你怕什麽?難道做過什麽虧心事?

烏雲極力掩飾著自己的害怕,逞強道,不是,沒有,下一個!

而烏雲也會向吳之敬請教一些廟堂之事,吳之敬雖然不是廟堂中人,但從小在吳宰相身邊也是耳濡目染,不知道六七八也能知道個一二三,而這些東西著實就沒有什麽機密信息,頂多只是個皮毛,卻已經讓烏雲十分受用了。

至於邊防戰力,烏雲從未問,吳之敬自然也不會說,這對於雙方而言都是個敏感的話題。

吳之敬看這草原漢子常常聽他所言露出一種心弛神往的表情,忍不住逗他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回中原?憑我爹的地位,給你派個一官半職的就是舉手之勞。

這話一出,烏雲的臉色倏地一陰,把吳之敬弄了個心慌。

沈默猝不及防地蔓延開來,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吳之敬內心越放越大。他幾乎是哆嗦著問出,怎麽了?

烏雲擡頭看他,一向清澈的眸子此時也烏雲密布,他不住咬著自己的下唇,又移開眼神,欲言又止。

就聽嘭的一聲,是吳之敬把烏雲拎起按到櫃上的撞擊聲,隨之是一聲大吼,到底怎麽了?!

這八尺大漢卻如一副沒有骨的身體,任由一個比自己矮上半截還瘦上好幾圈的人壓制。

晌久,他終於從嗓子中哽出了一句話,我聽說,吳宰相病故了。

轟的一聲,吳之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不願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聲嘶力竭,你胡說!不會的!我爹是當朝宰相!中原有最好的大夫,怎麽可能讓他病死?你騙人!對!一定是中原到此路途遙遠,消息傳錯了,一定是的。我爹沒死,我爹不會死的!

吳之敬雙目已無了焦點,只一心沈於自欺欺人的辯解之中,周遭的事已與他無關。

帳外跑進一個小將,走到烏雲身旁,與他咬耳交待了幾句。烏雲便揮揮手讓他去外面待命。

烏雲立在吳之敬的面前,居高臨下地俯看著他,這是兩人相處時從未有過的姿勢。但此時的烏雲眼中竟多了分憐惜。

吳之敬在恍惚之中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用陌生的語調說,吳大人已經失勢,原宰相一幹人等都被中原的小皇帝處罰了,給你熬湯的娘親、教你耍劍的哥哥、替你繡荷包的姐姐,從小看著你長大的吳管家,從小陪著你玩大的小祿,他們都已經死的死逃的逃,你這輩子再沒有可能見到他們了。

吳之敬緩緩擡頭,雙眼已經被淚糊成一片模糊,扭曲的視野中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不是蕭玓的,比那更加冷酷有如萬年冰山。

那張臉忽的柔了下來,尖銳的眼神也化為柔水萬千,慢慢湊了過來,好聲道,別回去了,留孤這兒。孤替你殺了那個小皇帝,帶你回中原,我們一起吃餃子吃湯團放風箏,還有你和孤說過的,登泰山一覽眾山小,看那從九天之上落下的廬山瀑布,還有那些小橋流水人家。答應孤,好嗎?

雖則剛接到了一個驚天打擊,但吳之敬已從恍惚的狀態中回過了神,他大腦飛速地轉了起來,盡管還有點搞不太清狀況,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他不由嘲笑著自己的遲鈍,不早該猜到的嗎?試問有哪個平常人能有如此霸氣?又有哪個小兵敢隨便放他自由活動?還有哪個下人對於政治文化能有如此的真知灼見?搞了半天,又是一出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戲碼。

罷了罷了,事到如今又怎能再順你意?不顯得小爺我很無能任人擺布嗎?更何況,你說我爹死了就死了,為什麽我還要信你?想讓我吳之敬做一個叛國的罪人,門都沒有!

就見吳之敬搖搖晃晃站起身,一掌打開想要扶他的烏雲,恨恨道,不用你假慈悲!我把你當兄弟那麽久,到頭來你只是利用我!我不會再受騙了,賣國求榮的事情我吳之敬幹不出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那一副決絕的表情,讓烏雲沒了話,敬他是條漢子,就差人把他帶出了帳,這回是真的要住進簡陋的牢房中了,畢竟吳之敬作為人質的價值已經徹底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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