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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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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這個老嫗便是涼夏?”

“是!”高正遠斬釘截鐵道:“我兒與之斡旋多日,若非德妃忽然蠱毒發作,恐怕還不能將之拿下!”

德妃栽贓陷害顧懷瑜當日變成那般怪物模樣,並不是什麽秘密,大多官員都有耳聞,如今再一聽先皇後的死與德妃的倒臺都與此人有關,看向她的目光都先帶了七分恐懼。

皇後目光覆雜地看著苗仙兒,收回視線之時不著痕跡掃了一眼顧懷瑜,這才開口:“高大人的意思是,德妃是被人謀害成那樣的?”

高正遠站直了身子,向著皇後拱手道:“不,老臣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德妃咎由自取,是她謀害先皇後的報應!。”

話音如雷般乍響,如同在沈靜如水的金鑾殿投下一顆驚天巨石,激起千層跌浪。眾人驚疑不定看著情緒激昂的高正遠,還未從高黎的忽然出現中醒神,又被他一道雷劈至暈厥。

皇帝神色莫測,淡聲道:“高愛卿,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話到最後,已然有了威脅之意。眾臣明白,龍之逆鱗不可觸碰,凡事關先皇後,更是一個字也不能提。

百官低頭屏聲,殿內死一般的寂靜,外頭分明還是烈日炎炎,所有人卻仿佛被腳底升起的股股涼氣凍結在了原地。

“回皇上的話,若無證據,臣斷不可能說出此番僭越之言。”高正遠毫不懼怕,朗聲而道。

“高大人!”二皇子心裏一慌,終是忍不住開口呵道:“我母妃對先皇後一向敬重有加,萬不可能做出謀害先皇後一事,請您慎言。”

高正遠冷笑一聲,慢條斯理道:“二皇子稍安勿躁,還是先聽聽她怎麽說吧。”

顧懷瑜與宋時瑾對視一眼,見他指尖微動意有所指,心中瞬間明白過來,皇帝為何要將德妃留在今日公審了。

因為先皇後的遺言,高正遠絕不可能冒著風險在這個關頭將高黎帶到皇帝面前,除非……這是皇帝示意。至於原因,若所料不錯,只怕是想要借機公開宋時瑾身份了。

孫神醫聞言後,冷著臉將苗仙兒身上的繩索解開,往她口中塞了一顆藥丸之後,便站到了一旁守著。

蝕骨的疼痛來得太過突然,苗仙兒體內似萬蟻啃噬,甫一被放開便摔到了地上,從鼻孔中磕出兩條蛆樣的白蟲,正好落到孫神醫撒下的東西上,極為痛苦地在地上彈了彈化為一灘汙血。

百官頭皮陣陣發麻,終於明白過來,她臉上那些鼓鼓囊囊的包塊裏頭裝的是何物。

“罪民名叫苗仙兒,便是當年與靜秋一同隨德妃進宮的涼夏,因我生於苗疆最擅毒和蠱,在皇後產下大皇子之後,德妃便令我在其二人身上下了混毒與噬魂蠱。”

因為嘴唇上破了個大洞,苗仙兒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先皇後死後,德妃唯恐事發,找了具毀容的屍體,謊稱我暴斃,命大將軍暗中接應,將我接回了大將軍府藏匿至今……”

二皇子聽她所言,眼角狂跳,猛地跪倒在地:“父皇,這老婆子分明是在胡說!涼夏在十年前便因病暴斃,若活到現在也不過二十五六,您且瞧她的模樣,怎麽可能是涼夏。”

皇帝還未作聲,苗仙兒便道:“我族之人養蠱皆是以心血餵養,我老成這樣也並不奇怪。當年我便知曉德妃是個不擇手段之人,所以在給大皇子下蠱之時,我同時也給德妃下了,若是你不信,可以想想,這幾年每逢陰雨天,德妃是否總是心疾發作無藥可醫,只能硬生生挨過三日。”

二皇子神色大變,德妃有心疾這事是事實,苗仙兒也確實是當年的涼夏,只是他如今已經因符家的事受到了皇帝的猜忌,若再牽扯出先皇後一事,而今往後想要翻身,幾乎沒有可能了。

“我母妃有心疾,宮裏宮外知道的人不少,並不能證明你就是涼夏!”衛崢心緒雜亂,疾言厲色道。

苗仙兒嗬嗤嗬嗤笑了幾下,並不再與他多糾纏,接著方才的話道:“直到日前我接到大將軍命令,將引發噬魂蠱的藥粉交給了蔣翰,等宋大人一昏迷,便會由我操縱蠱蟲至其暴斃,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當年大皇子並沒有死於走水。”

大殿內落針可聞,在想明白苗仙兒的話之後,朝臣幾乎個個都要癱軟在地上,下意識想朝宋時瑾看去,又忍住了,一顆心貓抓似地撓。

他是大皇子?是先皇後唯一的孩子?也是皇帝念了多年的皇子……

高正遠仿佛突然楞怔在了當場,抖了抖嘴唇之後,看著苗仙兒問道:“你……你說什麽?”

“我說,你們都以為死了的大皇子,便是如今的宋禦史宋時瑾!”

苗仙兒猩紅的眸子看不出情緒:“當年因為皇上對大皇子感情淡漠避而不見,加之皇後察覺到自己身患奇毒命不久矣,在德妃使計誤導之下,命她身邊的丫鬟火燒了椒房宮偏殿,將真正的大皇子與一具死屍換下,暗中護送到了宮外,那些護衛,還是符瀾命自己手下穿了龍鱗衛的衣服去殺的!”

真真假假參半,苗仙兒只是按照交代下來的話說,無怪她會這般老實,因為她還想茍延殘喘活下去。

她雖是人人懼怕的草鬼婆,可並不會武功,因從幼年便以身作皿養蠱,體力甚至還不如小孩。被抓的這些日子,她起初還想著要逃跑,但高黎那個殺千刀的在她全身潑滿了狗血。

幹了又潑,周而覆始在身上結下厚厚的一層血衣鎧甲,蠱蟲最是怕那東西,失去它們的幫助後,苗仙兒想要出逃無異於癡人說夢。

也因為狗血加身,蠱蟲長時間放不出去,便會開始反噬主人,這種噬體的滋味比死還難熬,若沒有孫神醫的藥壓制著,體內的那些蟲子便會開始啃噬她的皮膚,瘋狂繁衍撐破她的身子爆體而亡。

所以她沒有選擇,只能屈辱的聽之任之。

苗仙兒頓了頓,繼續道:“還有一事,當年大皇子與皇上並不親熱,也是德妃命人做的。”

孫神醫蹙了蹙眉,這件事在審問她當日,她並沒有說出來。

苗仙兒在地上磨了磨後背,那裏惡癢惡痛,她只是想早點說完早點解脫而已。

所以,她轉了轉猩紅的眼珠,看向宋時瑾大聲道:“大皇子,你可還記得,記憶中最令你厭惡的龍涎香。”

“你說什麽?”皇帝勃然色變,心口重重起伏連嘴唇都開始發抖:“什麽龍涎香?”

“大皇子起初與您並不生分,見著誰都是笑嘻嘻的模樣,可是後來見著您就哭,您不奇怪嗎?”苗仙兒紅眸鎖著皇帝,極為緩慢的說。

殿內落針可聞,朝臣額上掛著的冷汗一滴滴砸到漆黑光亮的地板上,一場禦前公審發展至現在是誰也沒有料到的。本來好好的審著謀反案子,怎的宋時瑾搖身一變就成了大皇子,而且皇帝那模樣並不驚訝,難道說,他一早就知道了。

柳貴妃緩緩撫著指上帶著的紅寶戒面,對此倒是沒有任何意外,今日之事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不著痕跡看了皇後一眼,見她眸中泛著晦暗不明的光,勾了勾唇角後,移開了視線。

“是誰?”皇帝問道。

毫不意外,苗仙兒回答:“是德妃。”

“稚子年幼不識人,通常只是以氣味及動作和顏色分辨,皇後出了月子後,大皇子依例由東六宮皇子所的奶娘照看,每日半夜,德妃會命靜秋潛入皇子所,將熏了龍涎香的帕子蓋住大皇子的眼睛,用針去刺他腳指甲蓋,待他想要哭,便會捂住他的嘴。久而久之下來,大皇子一聞到龍涎香便會條件反射覺得痛楚……”

“這個毒婦!”皇帝紅著眼怒道。

當年衛昭的出生讓他很是興奮,恨不得將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他,甚至還生出了等他年滿周歲便立為太子的想法。

可是尚處繈褓中的衛昭生的玉雪可愛,見了誰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唯獨看到皇帝便會哭鬧不止,起初皇帝還不以為意,只道是自己長得嚴肅嚇到了他。

緊接著宮中傳出了風言風語,說衛昭生得既不像皇帝也不像皇後,唯獨像舅舅,難不成皇後是因為孕中日日思念高黎,所以才造成了這種緣由。

皇帝聽在耳裏疑在心裏,衛昭是他所出不錯,可再見到他時難免就會想到高黎,他一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獨一個高雅和高黎,成了他過不去的一道砍,再加上他得到高雅的手段並不光彩,高黎的離開也是他背義所為。

所以每每見之,心中就有一種難以啟齒的挫敗羞恥,既想衛昭的親近,又恐於見到他,隨著他日漸長大,這種心情也就愈甚。

“把她給我押上殿來!朕要親自審問她,如何狠得下心來對著一個繈褓嬰兒下此毒手!”

衛崢張了張嘴,心跳仿佛要自嘴邊沖出來,他籌謀了這麽多,等了這麽久的時間,甚至不惜陷害親舅舅保全自己,難道註定了今日是逃不掉的嗎?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日頭已經升至正中,自殿外湧進來的熱風卻吹不散殿內的陰寒,每個人腳都站至酸痛,還是不敢挪動半分。

不知道過了多久,殿外傳來鎖鏈的聲響,四個人高馬大的禁軍神色凝重,盤布在德妃前後左右,手中握著的鐵鏈在德妃肩膀處交匯,四方用力收緊之下,德妃不能動彈分毫,只能以屈辱的姿勢被大力拉扯到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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