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校園裏的楓葉紅透了 ，冷風掠過，樹葉旋轉飄落。

於老師推薦立夏去英國，進行為期一年多的交流學習，立夏問了爺爺奶奶，爺爺奶奶只說讓他自己決定，姑姑知道後給爺爺奶奶說這是多麽難得的機會，爺爺奶奶自然深信不疑，雖然會有一年半載的見不到孫子，但是就像姑姑說的那樣，電話聯系，視頻通話這多方便啊。

宿舍的幾個人都為立夏的這次難得機會而感到由衷的開心，說以後要抱立夏的大腿，說不定未來就是一個顧教授。

任少軒頗為不舍的讓立夏千萬不要樂不思蜀，不然回來暴揍一頓，滕飛說過去了說不定找一個外國美女帶回給大家看看任少軒瞪著他說一天天就想著這個，小胖倒是樂呵呵的說可以講講那邊的趣事兒，顧立夏淡淡的笑著由著他們打趣，

顧立夏前前後後的忙著出國的各種材料，於老師幫著給他弄，立夏感激不已，於老師倒是非常自豪的說：“你可是我的學生，去那邊給我好好學。”

一切都準備好，立夏回家看爺爺奶奶，算是臨別的問候了，奶奶拉著立夏抹眼淚，不知道英國在什麽地方，只知道那是很遠很遠的地方，讓他在那邊好好自己，受委屈了就回來。

顧立夏耐心的聽他們說，安撫著說：“沒事的，我都是個大人了。”

奶奶想說讓立夏學完了就早點回來，可是卻說不出口，是他們一點一點逼的立夏成了現在的樣子，受夠了苦，或者說逼得他想離開，他們不敢再說什麽，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說：“好好找顧自己。”

立夏臨走前，任少軒和他一起出去喝酒，酒氣微醺，任少軒說：“立夏，你和鹿哥是不是……”任少軒沒問下去，不知道該怎麽說。

立夏動作一滯，喝完杯中的酒，沒說完，酒一杯接著一杯，立夏吐得天昏地暗，任少軒嚇壞了，扶著立夏要去醫院，立夏嘴角扯出僵硬的苦笑，“我沒事。”

冷風吹過，立夏只覺得膝蓋好像又開始隱隱作痛了，彎下腰揉了揉自己的膝蓋，清瘦的背影讓任少軒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任少軒猶豫的問：“你們是不是分手了？”

立夏沒說話，眼皮下垂，不知道在想什麽，任少軒慢慢的說：“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立夏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任少軒坐在立夏身邊，低聲說：“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之前瑾初哥找過我。”

立夏看著任少軒，怔了一怔，放下手中的酒杯，任少軒咬了咬嘴唇，“是我猜出來的。”

過了一會兒，立夏問道：“他，說什麽了？”

“他讓我們多照顧照顧你。”

立夏沈默了，風吹過，指尖生起一陣涼意，膝蓋又開始疼了。

十一月，寒氣一點一點侵襲，立夏坐上了去英國的航班。

潮濕清冽的空氣讓整個英格蘭都被寒冷包裹，這是一個漂亮的英格蘭小鎮，小鎮有一條曼妙的河流穿過。

城市是不一樣的城市，立夏卻還是那個立夏，依然沈默，依然努力。

立夏知道自己的口語不是很好，就每天看英劇，每天把老師在課堂上講得內容用錄音筆錄下來，然後回到學生公寓了再慢慢聽，吃飯吃不習慣就自己做，忙的腳不沾地，忙的倒頭就睡，卻還是會在夢中驚醒。

每天練口語讀文獻，看書上課，然後做飯，做飯的時候聽著課上的錄音，吃飯的時候看著本地的綜藝，午夜被噩夢驚醒之後洗把臉在繼續看書。

一張張圖紙，一次次修改，沈穩又深邃。

北大西洋的暖流和西風吹過來的時候，冬季開始蒙上了一層水霧，英格蘭的冬天沒有X市那麽冷，甚至帶著一點點溫暖的感覺，濕潤裏結著雨霧。

立夏在這邊漸漸的熟悉起來，也結交了朋友，可以稔熟的和同學們一起開玩笑，和教授們一起討論問題，一顆心全都撲在研究上，於老師說過立夏在這方面很有靈性，這一點在立夏來了這邊後也慢慢凸顯出來。

立夏用自己閑餘時間甚至已經自學到了研究生的課程的深度，課堂上精辟又犀利的點讓老教授刮目相看，老教授很喜歡立夏，邀請他去家裏做客。

在一次Barbecue上，教授的女兒Brittany對立夏一見鐘情，立夏啞然，頓了頓直接明確的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很明確，自己是個同性戀。

Brittany聽到後表示惋惜，但是卻對立夏的直爽更加喜歡，還說要給立夏介紹一個男朋友，立夏漫不經心的笑笑，沒有當回事。

立夏的每天都規劃的滿滿的，閑暇時間給爺爺奶奶打電話的時候才放松下來，聽爺爺奶奶在那邊擔憂的問自己的狀況，聽二寶在電話那頭吵著嚷嚷著，立夏淡淡的笑。

黑夜過早的降臨，冬天深而冷，像是一口井。

每天睡覺還是會做噩夢，夢見自己被關在籠子裏，夢見自己被鞭打著，那些人在一臉鄙夷的辱罵自己。

“臭不要臉的同性戀！”

“變態！”

“真是夠惡心的！”

“這人真他媽倔！”

……

拳打腳踢都落在自己身上，無力反抗，電流穿過全身，渾身都顫抖不已，幹嘔，想吐，絕望一層覆蓋著一層，嚴嚴實實的將他全部籠罩起來。

甚至想在那一刻就那樣死去。

他們逼自己說出口那個名字，然後一遍一遍的施行電擊，每次電擊到虛脫，嘔吐，甚至渾身顫抖著失禁。

他們破口大罵，鞭子甩在身上的時候，煙頭戳在身上的時候，百般玩弄的道具用到身上的時候……顧立夏大汗淋漓的從夢中驚醒，然後抱著馬桶吐到膽汁都出來。

立夏嘴角扯出難堪的笑容，他想，治療多成功啊，爺爺奶奶知道了應該要高興的。

聖誕節的那一天，立夏吞下了兩片安眠藥，不想出去，只想好好的睡一覺，聖誕節對立夏來說太殘忍了，他只想消失。

Brittany來找立夏，敲門敲了半天都沒有回應，打電話又打不通，到處找都找不到，等到立夏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手機要被打爆了，他給Brittany道歉，說自己睡著了。

聖誕節是在立夏的夢中度過的，立夏覺得還不賴，起碼沒有做噩夢。

春節的時候，立夏請了一周的假期飛回家，爺爺奶奶知道立夏要回來，早早的就準備好了一起節日的東西，好吃的做了一大堆。

奶奶忐忑的問立夏，“你現在吃得了肉嗎？”

立夏一頓，點點頭，“嗯。”

這個新年，依舊是那一幫人，可是卻沒有以前熱鬧了，二伯和二伯母都覺得愧疚，姑姑看了立夏只覺得心疼，拉著立夏的手直抹眼淚，顧茜茜不敢和立夏說話，為她母親和她弟弟覺得悔恨，顧勇峰更是一直沒敢在顧立夏面前露過臉。

春晚的倒數計時在主持人激情澎湃的聲音中響起，立夏穿了外套走出去，顧茜茜朝著那清瘦的背影看了看，心裏難受。

屋裏的人都低聲嘆了口氣，氣氛沈悶到顧茜茜想逃。

一朵朵煙花炸開在頭頂，漂亮極了，絢爛多彩，立夏仰著頭，卻忘了該怎麽笑。

“新年快樂，鹿瑾初，我撐過來了，你要好好的。”立夏低聲說道。

黑夜亮如白晝，五彩的花海一片片。

新的一年到了。

遠隔重洋的鹿瑾初，看著陳深發過來的視頻，窩在沙發上笑，索性直接撥通了視頻過去，“你怎麽就拍了這麽一點？”鹿瑾初笑著問。

陳深叫苦不疊，“我這還是專門出去給你拍的，你可知足吧。”

鹿瑾初看起來精神還不錯，陳深放心不少，鹿瑾初又問道：“幹媽在嗎？我跟他嘮兩句。”

陳深媽媽立刻湊過來，“在呢在呢，我就等著你呢。”清脆爽亮的聲音傳過來，鹿瑾初看著屏幕笑，“幹媽，我可想死你了。”

陳母在那邊佯裝生氣，“你個小兔崽子，走了都不打個電話回來，害的我擔心死了，我還以為你深深故意不說，合著到頭來他們都不知道你去哪兒了，哎……真是個小麻煩精，從小就愛闖禍，長大了也不安分……”

陳母可是寵鹿瑾初寵的明顯，陳深也習慣了，沒辦法，誰讓自己的母親大人是個顏控呢，就偏愛鹿瑾初。

鹿瑾初在那邊哄著陳母，“幹媽，我可是一直都有在想你們，我寄給深哥的明信片你看到了嗎？我還寄了過年禮物，估計得年後才能收到了。”

“你回來啊，比什麽禮物都強。”陳媽媽說道，陳深心底默默的附和。

鹿瑾初在那邊撒嬌，“我這不是還沒玩夠麼……”

陳媽媽說：“你不和深深在一塊兒，深深都不出去玩兒了，整天悶的跟個小老頭似的，哎……我看著都發愁。”

鹿瑾初咯咯的在那邊笑，陳深是相當的郁悶，聽著兩人在一邊聊，看著屏幕裏的鹿瑾初看的有點兒晃神。

陳母和鹿瑾初聊完將iPAD給陳深，說：“看你魂兒都丟了，趕緊撿起來，小鹿等著你呢。”

陳深被噎住，無話可說。

鹿瑾初笑：“深哥，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陳深說，完了看著鹿瑾初說，“你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啦！”鹿瑾初笑著說，“你也是。”

陳深想問鹿瑾初什麽時候回來，可是他知道就算問了也沒有結果，鹿瑾初換了電話也不曾給他們說過，走的相當決絕，只是會在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城市寄一張當地特色的明信片，或者當地的特產。

陳深看著那些明信片，每次都要在地圖上看好久，心裏默默想，原來在那裏，下一站又會去哪裏呢？

鹿瑾初從來沒有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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