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立夏怎麽也沒想到鹿瑾初會這樣耍賴，明明年齡也不小了，怎麽一生病就變小孩了呢。

鹿瑾初坐在厚厚的地毯上，靠在沙發上，披著自己的小毛毯，等著看好戲，眼眸裏全是閃著的不懷好意的亮光，狡黠又調皮。

顧立夏面對鹿瑾初的要求很是無語，哪有雇主這樣使喚人的，做飯看護還帶才藝表演的？現在這一行要求都這麽高級了嗎？

顧立夏很是為難，他從小也沒有專門學過什麽特長，只不過打球跑步什麽的倒還行，其他的就小時候跟著爸爸學過國畫，可是這要怎麽表演？

“我真不會，你能不能換個別的？”顧立夏說。

“陳深今天可是花了三倍的價錢讓你陪我的，你不應該拿出點兒誠意來嘛，再說了我是病人，難受著呢，你作為我的看護，不應該讓我高興嗎？”鹿瑾初說的有板有眼，理直氣壯。

顧立夏說撓撓頭，實在想不出來要幹個啥，這個人跟小孩一樣，讓顧立夏不知所措。

“跳舞啊，唱歌啊，”鹿瑾初說，“什麽都行啊，彈琴也行，二樓拐角的那間房子裏面有琴，鋼琴小提琴都有，吉他貝斯也有，還有其他的，你可以隨便選擇。”

顧立夏想了想，只好跟著鹿瑾初去二樓，進去的時候鹿瑾初是真的驚呆了，這間房子是明顯是專門改造過的，裏面有各種樂器，琳瑯滿目，很具有藝術格調，還有一面墻裝飾了很大的鏡子，看著像是練功房。

“你挑吧。”鹿瑾初說。

顧立夏一一看過看著墻上還掛著葫蘆絲長笛之類的，很是驚奇，問鹿瑾初，“這些樂器都是你的？”

鹿瑾初滿不在乎的說：“大概算吧。”

顧立夏又問：“這些你都會？”

鹿瑾初看了一圈，“差不多吧。”

“你真厲害。”顧立夏看著鹿瑾初很認真的說。

鹿瑾初倒是很平淡的說，“我也就是瞎玩兒，小的時候不務正業唄。”

顧立夏看著這一圈的樂器，目光落在一個角落，鹿瑾初順著看過去，視線所及的地方，讓鹿瑾初心裏猛地一咯噔。

不會吧，難道是……

顧立夏走過去看了半天，鹿瑾初的心噗通噗通直跳，捏緊了手指。

然後顧立夏拉起了一把二胡，鹿瑾初心裏一楞，然後渾身的緊張瞬間松懈，有點兒沒想到，說不出來是因為失落還是因為慶幸，鹿瑾初看了看二胡旁邊的長笛，嘴角無奈的彎起，淺淺的笑了。

為什麽自己剛才會那樣緊張？因為覺得他會選長笛嗎？鹿瑾初心地劃過一陣無奈的嘆息。

顧立夏拿著二話過來，鹿瑾初笑著說：“你還會二胡，不錯啊，還真是奇特的少年。”

顧立夏笑得很無奈，“我爺爺會，小時候一直聽，後來也跟著學過，不過就是野路子，也沒有系統的學過，我還怕弄壞你這麽高級的二胡呢……”

鹿瑾初笑著說：“沒事，你隨便用，這把二胡也不是什麽名貴品。”

雖然鹿瑾初是這麽說，但是顧立夏可不這麽認為，拿在手裏的這把二胡明顯跟家裏爺爺非常寶貝的那個二胡不是一個品質，顧立夏感受的出來。

鹿瑾初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很是期待的看著顧立夏，顧立夏在沙發上調整了會兒姿勢，然後左手持琴右手持弓，看了鹿瑾初一眼，然後開始按弦運弓。

柔美的旋律一出來，鹿瑾初就睜大了雙眼，聽得格外認真，曲調平緩悠然，卻又不時出現六度、七度和八度的大跳音階，跌宕生姿又不拘一格，鹿瑾初想不到顧立夏一出手就是這一首，折讓鹿瑾初很是驚奇卻又隱隱興奮。

調子很美，如月光般柔美又繾綣，全曲有月白風清的意境，鹿瑾初瞇著眼聽著，嘴角彎彎翹起，最後曲調猛然激昂起來後鹿瑾初情不自禁手輕打著拍子，很是樂乎。

一曲終畢，鹿瑾初睜開眼，眼神亮晶晶的看著顧立夏，“你還真是意外，一上來就是個七級的曲子，很棒啊。”

顧立夏不好意思的說：“我也不知道是幾級，就是一直跟著爺爺學而已。”

鹿瑾初笑著說：“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我覺得你爺爺應該也是個很厲害的高手了。”

顧立夏想到自己的爺爺，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卻很柔和。

鹿瑾初看到這樣的顧立夏又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恰好碰見顧立夏打電話時的樣子，也是這般，臉上的表情柔和，不知道在想什麽，總覺得很開心，像是小孩子一樣，稚氣的可愛。

鹿瑾初勾著唇角對顧立夏說：“想不想看我露一手？”

顧立夏看著鹿瑾初，鹿瑾初挑眉笑著說：“我可從不輕易表演的啊，出場費很貴的。”

“好啊，”顧立夏笑著說，“那我很榮幸。”

鹿瑾初說：“你選吧，想聽哪個樂器？”語氣豪邁，又帶著小調皮的嘚瑟，看的顧立夏想捏一捏他那引以為傲的嫩臉。

“那就鋼琴吧。”顧立夏說，因為顧立夏覺得以鹿瑾初的氣質，跟鋼琴太配了，好像他纖長的手指天生就適合彈鋼琴一樣。

“那行吧，”鹿瑾初坐在感情前，“想聽什麽？”

顧立夏說：“我不懂，你想彈什麽就彈什麽吧。”

鹿瑾初調侃著說：“我給你選擇的機會你都不要，你知道別人讓我彈一曲得費多大的功夫嘛？”

顧立夏笑著說：“那我可真是有福了。”

鹿瑾初輕哼了一聲，然後隨手試彈了一下，流暢美妙的音符流出，就在顧立夏以為已經開始的時候，鹿瑾初停下來轉頭說：“那我就彈一首跟你剛才的曲子相應的。”然後才正式開始。

黑白琴鍵，修長白皙的手指，靈活的在跳躍，清澈又靈動的音符流淌，顧立夏忽然覺得心裏猛地像是漾開了一圈一圈的漣漪，微妙的情緒波動開來。

坐在鋼琴前的人是那樣好看，白色的柔軟家居服，指尖肆意流淌著柔和美妙的音樂，他坐在那兒，專註又認真，卻好像會發光一樣，渾身都亮晶晶的，像是被暈染了一層光輝。

顧立夏甚至都有點兒恍惚，心卻被生生揪地發疼，明明樂曲是那樣平靜柔和，卻讓顧立夏心裏生生疼的發顫。

越是美好，越是渴望，越是渴望卻越感覺到無能為力的心痛，觸碰不到，所以猶如刀剮。

顧立夏心裏發澀，嘴角的笑意卻愈加明顯，這樣的人就應該如此美好，好像沾染不得一點兒塵埃一般。

手指收起落下，音符戛然而止。

鹿瑾初轉過頭，笑意盈盈的看著顧立夏，像是在求表揚一般，“怎麽樣？”

顧立夏笑著說：“特別好聽，真的，我從來沒有聽過這般出色的彈奏。”眼眸裏來不及收回的深深的寵溺和眷戀讓鹿瑾初都有點兒察覺了，鹿瑾初忽然有點兒小害羞，不知道顧立夏怎麽就突然這樣……這樣讓人捉摸不透。

“那是~”鹿瑾初毫不謙虛的自誇，語氣裏滿滿的小傲嬌，“也不想想我是誰。”

顧立夏靠在旁邊的桌子上笑，眼睛看著鹿瑾初，好像眼裏只有他一個人。

鹿瑾初突然就有點兒難為情，羞窘的低頭，“你就算再誇我，我也不會給你再彈一曲的。”

“有這一首就夠了，”顧立夏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我已經把它記在心裏了。”

鹿瑾初一楞，耳朵紅了，“你，你今天怎麽回事？”

顧立夏說：“怎麽了？”

鹿瑾初又擡起頭看著顧立夏，好像是自己的錯覺一般，剛才的那種暧昧游離的眼神已經不見了，鹿瑾初有點兒洩氣，“沒什麽。”

兩人沈默無言，卻又察覺到好像彼此之間有一絲絲不尋常的氣息。

“你是不是還在念高中？”鹿瑾初突然問。

顧立夏一頓，過了會兒點點頭，“嗯，高三。”

“高三？”鹿瑾初有點兒驚奇，“那你幹嘛不去學校，還去打工？高三學業不是很緊張的嗎？”

顧立夏不知道該怎麽跟鹿瑾初說他比較覆雜的家庭環境情況，於是沈默了，鹿瑾初以為自己問到了顧立夏不想回答的問題，於是說：“我也就隨便問問，你不想說沒關系，畢竟每個人的生活別人都無法幹涉。”

過了會兒顧立夏慢慢開口，“也不是。”

鹿瑾初喝水的杯子一頓，“什麽？”

“也不是不想說，”顧立夏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是因為情況太過於覆雜，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麽說。”

鹿瑾初看著顧立夏，然後點點頭，“明白。”

顧立夏想了想說：“我跟老師請了三個月的假期，老師也批準了，這次直接回去就正好是寒假了，然後等下學期接著念，然後參加高考。”

鹿瑾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沒說什麽。

顧立夏說：“下個星期天我可能就要走了，所以……”

鹿瑾初說：“啊，這麽快就回去啊？你走了我怎麽辦啊？”

顧立夏心裏一顫，看著鹿瑾初不知道說啥，頓了頓說：“下個星期天就臘月二十三了，要準備過年了。”

鹿瑾初又是一陣唏噓，“都要過年了啊，”然後皺眉哀嘆，“過年一點兒都不好，我一點兒都不想過年。”

顧立夏看著鹿瑾初，有點兒疑惑，“你們家過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鹿瑾初臉上瞬間冰冷說：“我沒有家。”

顧立夏看著鹿瑾初低沈下去的神情，想安慰他也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麽。

誰都有故事，誰都有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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