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瑩瑩灑下來，餐桌上是平淡卻很溫馨的家常菜，還有一個陪自己吃飯的人，鹿瑾初覺得相當滿意。

紅酒在漂亮的高腳杯裏泛著誘人的光澤，隱隱約約聞到一陣淡淡的酒香，顧立夏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酒，一陣納悶，家常菜配紅酒？這是什麽詭異的搭配，顧立夏看了看對面一本滿足的人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鹿瑾初吃了一口番茄炒蛋，有點兒意料之外，笑著說：“我覺得你做的挺好的。”

顧立夏送了一口氣，他自己也嘗過，覺得還行，就是不知道以鹿瑾初的口味吃不吃的慣，還好，似乎鹿瑾初挺滿意的。

桌上都是很家常的菜，番茄炒蛋，青椒肉絲，平菇炒肉，西藍花和各種菜的混合炒菜，還有一個紫菜蛋花湯，挺豐盛的菜，看著也挺有胃口的。

鹿瑾初一一嘗遍，覺得挺滿意的，雖然口味偏淡比起外賣真的蠻一般的，但是心裏卻有種特別的愉悅感，鹿瑾初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舒適感和滿足感。

“我覺得我找到你還真是意外的驚喜。”鹿瑾初瞇著眼說。

顧立夏一楞，沒有說什麽，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更多的也是鹿瑾初在問，顧立夏時不時的應和一句，顧立夏始終摸不透鹿瑾初這個人，說起來這個人還真是蠻奇怪的。

說他是個熱心腸的好人，確實……是這樣，可是卻又好像有點兒輕浮和吊兒郎當，還有點兒莫名的小孩子氣，可是這樣一個可以睥睨傲嬌的人卻會因為愧疚幫助自己，還莫名其妙的雇傭了自己，真是……怪。

“顧立夏？立夏！”

“啊？”顧立夏被鹿瑾初突然擡高的聲音一驚。

鹿瑾初斜了一眼，佯裝嚴肅，“顧立夏同學，你好像有點兒走神啊？”

顧立夏低頭吃菜，“沒，就是想點兒事情。”

鹿瑾初輕笑：“哈？顧立夏同學，我還以為你在思考人生大事呢。”

顧立夏不說話，他這麽多年養成的沈默寡言的性格讓他習慣性的選擇沈默。

過了一會兒，鹿瑾初猶豫的說：“我問個事兒，如果你覺得不方便回答也可以不同回答，就是，那個，你是不是在還在上學啊？可是你為什麽不去學校呢？”鹿瑾初想了想補了一句，“是因為經濟問題？如果這樣的話我……”

顧立夏倏地忽然起身，鹿瑾初楞一下，看了一眼顧立夏，剩餘的話卻已經說不出口了。

“飯吃完了，我去收拾。”顧立夏說了句，然後就端著自己的空碗去廚房，剩下鹿瑾初一個人在餐桌，有點兒莫名無措。

顧立夏將碗筷收拾好，廚房打掃完走出來，看著鹿瑾初在沙發上玩手機，想了想，過去說了聲：“我收拾好了，走了。”

鹿瑾初說：“今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去。”說著要起身換衣服。

“不用，我自己坐公交就可以回去，”顧立夏說，“對面就有公交站，最晚的一班車是九點四十，我現在去還可以趕上。”

鹿瑾初看著顧立夏執意不讓自己送，只好作罷，“那你自己小心點兒，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顧立夏從鹿瑾初家裏出來的時候，松了一口氣，其實最晚的一班車是九點二十，現在已經趕不上了，他猜鹿瑾初這樣的人是根本不會坐公交的，所以壓根不會知道最晚的公交是幾點，果然，鹿瑾初不知道，其實鹿瑾初連自己家對面有個公交站都不知道，當然也就不知道過去對面有個天橋，從樓下小區出去到站臺起碼要走十分鐘。

顧立夏知道已經趕不上公交了，從鹿瑾初這兒到自己住的地方有五六站公交，走的話要將近一個小時，但是他不想讓鹿瑾初送他，下意識的抗拒，不想讓鹿瑾初靠近自己生活的地方。

不是因為自尊心，也不是因為會讓他看到自己卑微的困境而覺得羞愧，顧立夏就是單純不想，就像一個幼獸劃分了一個安全區，不想讓任何東西靠近。

顧立夏縮了縮脖子，手插在衣服兜裏快步走著，街邊有霓虹閃爍，天寒地凍，行人寥寥無幾，有一個高瘦的身影被淹沒在這座城市的夜色中。

深冬的夜晚，寒風凜冽，呼嘯而過，好像心頭長滿了枯草，荒蕪又落寞。

鹿瑾初洗完澡出來，拿了個ipad靠在床上看新聞，看著看著忽然就不自覺想起顧立夏，當時他問顧立夏是為什麽不去學校，要是有困難自己可以幫忙，可是擡頭卻看到顧立夏臉上明顯抗拒的表情，鹿瑾初的心被猛地震了一下。

那是一種孤離又冷漠的表情，不應該出現在顧立夏那個年齡的小孩的身上該有的表情，就好像裹著自己，對隔離之外的人明顯抱有很深的拒絕，淡漠陰郁的有點兒瘆人。

鹿瑾初回想起來心頭還是會一抖，小小年紀究竟是經歷了什麽才會這樣？鹿瑾初不得知，但是卻模模糊糊覺得應該是很殘酷的事情。

鹿瑾初不免低聲嘆了一口氣，生而為人，大家其實都不容易。

顧立夏回到工地房的時候，罕見的看到房間裏的人都在吸煙，將近快十一點了，可是卻還一臉愁容的吞雲吐霧。

顧立夏眉頭一皺，直覺應該是遇到麻煩事兒了，然後就被告知，德子他們實在是被逼急了，找到小老板在暗處威脅，本來打算是象征性的打一下然後威脅他，讓把工資早點兒解決了好回家。

小老板當時慫的不行說可以，讓下午來找他要錢，德子他們下午去的時候沒成想被小老板陷害，有人埋伏，直接出來打的德子他們趴在地上起不來，被扔在大街上，還是過往的行人打電話叫的救護車，現在人還在醫院。

包工頭當時就氣的不行，打算找小老板理論，可是死活也沒找到，又打算報警，但是德子和另外兩個兄弟都昏迷了，也沒有人證或其他證明，報警找勞動監察大隊也沒用，上次包工頭報警說小老板拖欠工資的事情也最後不了了之，他們手無縛雞之力，官商又互相勾結，無奈卻又殘酷的現實。

包工頭王哥自己出錢付了他們三的治療費和住院費，大家都很憋屈，王哥也覺憋屈，抽煙抽的最狠，王哥這幾年出來包活兒都挺順的，鄉裏鄰裏的人也都知道，挺信得過他的，跟著他出來幹的人也多，這幾年確實攬到了些好活兒，可是卻從來沒有接受過這樣的爛攤子，這次活兒包爛了，大家心裏都不好受。

這次德子他們被打，大家心裏都憋著一股火兒，小老板欺負人實在有些欺負過頭了。

張哥猶豫的說道：“找警察真的沒用嗎？人都打成這個樣子了？”

這話一出口，大家心裏更沈悶了，找警察有什麽用？又不是沒找過，這次更是一點兒證據都找不出來，只能當成被惡狗咬了一口。

過了會兒，王哥狠狠吸了一口煙，然後掐滅了手中的煙頭，“找律師吧，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這人這次是真的過了，也不能悶聲吃虧。”

大家一陣沈默，雖然大家都是村裏人，但是卻還是有起碼的意識的，找律師可能會花費一大筆費用，這費用誰出？

王哥說：“這次是我沒找對人，出了這事我心裏也不好受，大家早點兒休息吧，這事兒我去辦。”

王哥說完披了件外套就出去了，顧立夏看了看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已經十一點半了，顧立夏知道王哥這幾年經常在外面闖，見過的世面也大，交往的人必然也有一些，王哥既然說自己解決，那就肯定是有解決的辦法，但是顧立夏還是擔心，心裏隱隱覺得不安。

顧立夏躺在床上入睡前又忽然莫名想到鹿瑾初，他知道自己做飯水平實在不怎麽樣，但是鹿瑾初竟然這麽給面子全部都吃的差不多，而且還挺滿足的樣子，顧立夏心裏覺得還挺不可思議的。

說不定這個人就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想要追求一下不同的體驗吧，估計新鮮勁兒過了也就膩了，不過這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自己在這兒頂多也就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鹿瑾初開的工資也足夠高，自己怎麽說來都是不虧的，至於鹿瑾初說的朋友關系，顧立夏雖然口頭上說是了，但是心底裏卻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和這樣的人成為朋友。

嘖，好像最近想這個人的事兒有點兒多，顧立夏翻了個身，甩空了腦海中的某人，安心的睡下了。

大雪紛紛揚揚，靜悄悄地給這座城市披上了一層晶瑩潔白的外衣，聖潔而美麗。

顧立夏早上起得很早，就算沒有活兒也不會偷懶，一直保持著早起的好習慣，以前會早起去省圖學習會兒，現在是早起去給雇主買早餐。

顧立夏昨天特意早起去探查了鹿瑾初家附近的地方，知道了分布在周圍的早餐店鋪，還有各種隱藏在角落裏特色小吃，以及菜市場的位置，既然要做飯，雖然鹿瑾初給足了錢讓他去附近的超市買菜，可是顧立夏卻沒有因此而大手大腳肆意揮霍，比起超市，他更喜歡去菜市場，和小商小販攤主講價買菜，就好像跟奶奶一塊兒去買菜一樣，讓他覺得踏實。

顧立夏提著早餐按響門鈴的時候有幾秒的猶豫，因為鹿瑾初給了他鑰匙，但是顧立夏還是選擇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鹿瑾初開了門，開了門一看是顧立夏，不滿的瞪了一眼顧立夏，“你不是有鑰匙的嗎？”睡眼惺忪，呵欠連天，睡袍也沒有系好，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光滑的胸膛，頭發毛茸茸的翹起來，像個小孩子，嘟嘴生氣了。

顧立夏一楞，頓了會兒才說：“我以為你起床了。”

鹿瑾初很是理直氣壯的說：“沒見過人賴床啊！你打攪我好夢！討不討厭啊你！”說完氣哼哼的去衛生間。

顧立夏看著鹿瑾初的背影，忽然有點兒想笑，這人怎麽這麽小孩子氣啊，還確實沒有見過長這麽大還賴床賴得這樣理直氣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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