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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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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丹期臉色不佳,他心道自己蠢,她早已看穿他的偽面,他卻還巴巴地找她。

一路走回寢房,便也吹了一路的涼風,熱騰的火氣消散許多,進寢廬時,窩火的人心情基本平靜下來,然見到縮小的?杌後,又忍不住地開始委屈:“因我是丹穴的少君,要遠離的是你,如今靠這身份,要我敞開方便門的也是你,在你心裏,我究竟算什麽?”

?杌迫於丹穴高手頂尖的修為氣勢不得不忍辱負重地被乖乖拎在手上,小獸按捺動作私生旁心的模樣,讓丹期發散性地聯想到某個情態神似的姑娘。

於是,一人一獸的相處,變成了丹期宣洩般地將小?杌困錮在臂彎裏使勁搓揉被毛,怨道:“我就不該自作自受地湊過去找你,再去找你我就不信丹!”

不信丹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不信丹。所以,丹期說到做到,沒有再特地湊近百裏遙——他找上了另一個人。

龍瀟抱了一捆幹木推門入院時,發現院庭柴門外多跪了一人。

絕色美人帶了夜晚雨水般清寒涼意的目光逡巡於跪在院外的兩個年青弟子的身上片刻,表情未變,語氣中含了一絲不易察覺欣然:“她拜師,你拜年?”

按仙族傳統的拜師獻金的規矩,百裏遙平手捧了一匣子金塊兒端正地跪著,丹期則兩手空空,只是跪在另一邊,龍瀟的話,顯然是對沒拿東西的丹期所講。

寒漪仙子講話素來只挑重點,重點到幾乎句句耐人尋味,是以丹期一時沒能反應得來,思索一陣後才頓悟,她大概在開玩笑,還是個冷嗖嗖的玩笑……

丹期笑不出來,他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拜年。青年拱手行禮,開門見山地嚴肅道:“請仙子收滕子午為徒。”

龍瀟明了,果真是求情來了。

裝金塊的木匣子普通,一眼便瞧得出內物。

龍瀟不在乎道:“金子已於我無用,你跪得再久也升不了它的價值。”

同樣的話,由眼生到眼熟的姑娘攜金跪求的初時她說過一次,現在,當著丹期說了第二次。

如今除了金銀能買來的有限的東西,旁的珍奇寶物百裏遙一概沒有,她自知沒有可以交換的東西,便兩次都無法接寒漪仙子的這句話。

丹期咀嚼著龍瀟話裏的意思,上道地問:“請問仙子如何才肯收徒?”

“六個迦樓羅鑄劍匠師。”

龍瀟爽快說明。她本就不是個拘泥的人,在她看來,所謂人情不過交易,和鳳凰族做交易,自是不虧。

回想起丹期父母的姻緣,寒漪仙子不由感慨血脈相承的巧合,當年,現任的鳳凰主君就為了差點嫁了他人的君元妃來拜托過她。這種為了心上人打算的體貼,是她這無心之人弄不懂且認定為麻煩的。

“若為難便算了。”

丹期未及時應下,龍瀟便猜到了其中的不便,“慷慨”地不強求。

戰時沙場殺敵,迦樓羅屬於丹穴神境的精銳戰力,無戰太平時,其族因精通鑄造金銀銅鐵器具的天賦,亦重要非常。重要非常的迦樓羅族員,缺少主事大君的授令,即便嗣君明陽也無法輕易調動。

丹期確實為難,厚著臉皮子道:“仙子可否換一條件?”

寒漪仙子極好說話地真換了個條件:“前日夢中,海洲萬物皆白,勝似白雪世界,丹穴可有換色之寶?”

蓬萊為主的三神山中,天生之物才為白,學府開建迄今,各山載的已多是後來人力修搭栽種的房屋草木,回歸純本已不可能。丹期握緊還沒放下的行禮拳掌,自覺臉皮還可以再厚一寸:“丹穴多繽紛珍奇,遺憾並無換色化潔的法寶,請問仙子可還有旁的心願?”

寒漪仙子輕撩去臉頰一側齊切的短至耳垂的一綹發:“昨日夢中,業火焚我身,丹穴可有規避世上諸般火難之寶?”

同樣的句式,同樣的難辦。

鳳凰心火乃萬火之宗,丹穴神境中,火焰不避著鳳凰都是好的,哪來的避火之寶?

丹期心想,寒漪仙子若真的十分想找到規避火難的寶貝,不如直接勒索海族來得實際,不過依照她這般尋常人琢磨不透的高人思路,可能輪到海族的時候,要的就是避水的法寶了。

“算了。”

事不過三,丹期遲遲不應,寒漪仙子輕飄飄地替弟子們決定了結果,說著便要推門進院。

姜還是老的辣,被套入死胡同的丹期無奈認命,支腿起身,扶起百裏遙,推手拜結:“請仙子收下子午為徒,迦樓羅的鑄匠不日便至。”

“六個,須一個不少。”龍瀟右手離開高竹柵欄中間釘的柴門的橫桿,看向百裏遙,“她,迦樓羅匠師何時至,何時可入我門院。”

塵埃落定,大石落地,每日練習武道任務在身的丹期對長輩行了退禮便耽擱不得地離開了。

百裏遙抱著金,鞠躬道謝:“弟子多謝寒漪仙子!”

龍瀟不應她:“別急著謝,尚不知我要的勞力他能否帶來。”

百裏遙從來都信他,肯定道:“明陽少君言出必行,仙子所要,他必帶得來。”

龍瀟松開手,一捆齊整的木柴自顧地飛入小院內的一間房中,置身事外地評價:“你要謝的該是他。”打量了百裏遙一圈後又接著道,“廢了修為,又被下了聱咒……鳳鳥的血與火淬煉的丹藥雖煉得精細,還是不用為妙。”

百裏遙抱著匣子掏出璞元丹,呈給龍瀟:“仙子看出來了?”

龍瀟掃了一眼,沒什麽興趣地移開目光:“還看出來,你經脈俱斷,全靠共生咒護益方保安健。”

被說中癥結的姑娘找到救星般“咚”地跪下:“請仙子為弟子解咒!”

龍瀟歪了歪頭,理解著女弟子的意思,問到:“你找我不是為拜師,而是為解咒?”

百裏遙周全地不否任何一個目的:“既為拜師,更為解咒。”

“一身好功夫卻要學咒,共生咒護著卻要解咒,倒是很……”難得誇獎誰的寒漪仙子想誇一誇她不怕死的勇氣,轉而換了個委婉的詞語,“特立獨行。”

百裏遙厭惡道:“因共生咒妖邪,是以來煩仙子勞頓。”

“自古只有用咒人邪,無咒術法術邪祟之理,一把鋒利寶刀,可為害命兇器,亦可為保命利器。”龍瀟秉持的修道理念如此,講起如此的道理,言語不知不覺地變多了些,“跟著我修習,便要摒棄俗塵所謂的正邪曲直,不傷己、不傷人則不歪不邪,即可。”

百裏遙紅了臉,慚愧道:“仙子見解高明,寥寥幾言,使弟子醍醐灌頂,深重受教。”

迦樓羅的鑄造匠師不日便進了方壺山,龍瀟前腳才安排好匠師鑄劍的分工,丹期後腳便領了百裏遙過來。

銅厚的課鐘預響,派來迦樓羅匠師的人走了,獨留百裏遙跟著龍瀟進入廳堂。

年輕的姑娘意欲行拜師大禮,龍瀟阻道:“解咒而已,不拘師徒關系。”

女兒柔情,女仙清冷,都不是多說多話的性子,找不到合適的話題便很難你來我往地聊出一段天來,百裏遙應了一聲是之後,兩人間的寧靜便完美詮釋了沈默是今時方壺山頂的屋院的道理。

寂靜直到龍瀟化出一本養元的書丟給百裏遙才算正式結束。

“解咒簡單,體魄棘手,先照著練。”

雖是寒漪仙子先開的口,不意外地道出的是簡練非常的十二字。

“多謝仙子。”

百裏遙取過書,一行一行、一頁一頁不漏地讀起來,手上跟著書中的描述比劃小幅的動作。

龍瀟看她翻書,記起一事:“你既跟我修身解咒,可還要與旁的弟子一同上課?”

“是……是可以不去的麽?”

百裏遙自己也拿不準,但更多的是想不去,雖已不客氣地將狂徒修理過,但術法課的陰影猶揮之不散,尤其是比試結束後底夫子看向她的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總時不時地浮現腦海,甚折磨精神。

“看得懂古籍上的文字,想來你也不簡單。”方才給百裏遙的書籍中印寫的是古體字,龍瀟便不糾結地替她決定,“尋常的課程你若不願去便不必再去。”

百裏遙怎會不同意,當即答應:“弟子確是更想專心跟著仙子修煉。”

“不過,此處沒有容你安睡的地方。”話裏趕人的意思明確,“每日日出前來此間,月出後便可走了。”

“謝謝仙子!”

不知道完第幾次謝的姑娘卻不再低頭看書,話意未盡地將目光膠著於高人的衣袂。

龍瀟擡頭:“有話直說。”

“仙子不在意弟子來歷不正麽?”

“有人追殺你?”

龍瀟一語中的。

又是沈默,默認之意的沈默。

龍瀟收起案上幾本已被翻閱完畢的書冊,淡淡道:“你的來路去處與我無關,不過作為收了鑄匠的交換,給你解咒教學罷了。”

極其置身事外且極其合理的一句話,硬是聽得百裏遙楞了楞。

但凡知曉世中傳聞的,誰不以為寒漪仙子是位敢愛敢恨的紅塵美人。然多加接觸後方可知,佳人美則美矣,實則性情與流傳的近乎戲說的故事版本裏頭的描述全然不同,甚至有些冷淡得不近人情,毫無風月塵息。

年輕的姑娘暗道,果然傳聞無據,不可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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