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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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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廠出來,經過聽雅軒,殷城意外發現聽雅軒的門只開著半扇,閉著的那扇門上,還貼著出兌的告示。

要出兌?

不是很紅嗎?莫非有事?

殷城揮手打發走洛忠和隨行番子,自己步走入聽雅軒。

雖說是要出兌,但鋪子還是要開的,只是不再開場說書罷了,畢竟要給來看鋪子的人一個好印象。

殷城剛走進茶肆,二牛正在掃地,聽見有人進門,邊擡頭邊說,“來看鋪……?”話說一半,他看清了進來的這位。

這位是誰呀?東廠頭子,上哪兒不引起一場血雨腥風?

二牛直接傻眼,腿下一個趔趄摔倒的同時,帶倒桌上還沒放下來的兩把椅子,引起“叮咣”一片亂響。

李掌櫃現在對這類響聲已經有了陰影,只要聽見桌子響,他就不由得渾身哆嗦。

怎麽著?一大早就來鬧事兒?

李掌櫃沖出房門,扶著欄桿往下看,“什麽……”話沒出口,也一眼看到了那個標志性穿著的身影。

廠,廠公?

此時,殷城微微仰頭,與李掌櫃對視。

“咳咳咳……”李掌櫃差點兒嗆著,提起袍子奔下樓。“廠公大駕光臨,不知有何差遣?”

聽說近幾日,東廠滿城裏捉人,莫非今兒個抓到這兒來了?

李掌櫃心中打鼓。

殷城還是那副毫無波瀾的神情,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他沒說話,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坐下。

李掌櫃和小二巴巴的站在旁邊,不敢問,也不敢喘氣兒,不知他來幹嘛的?

殷城坐在座位上等了一會兒,見這倆人就像地上長出來的歪脖樹,一動不動,詫然道:“這裏不是茶肆嗎?”

“是啊。呃……,廠公是來喝茶的?”李掌櫃茫然道。

殷城擡頭掃了他一眼,“那不然呢?”

不是來抓人的。

李掌櫃松了口氣,立刻吩咐二牛,“還楞著幹嘛?趕緊給廠公倒茶去呀。倒好茶,最好的茶!”

“是是。”二牛扭頭就跑,不一會兒,茶點,瓜果全部擺上。

李掌櫃道:“廠公,您看還需要點兒什麽?”

殷城淡淡環視,“你們那位說書的呢?”

李掌櫃一拍大腿,這才明白過來。

我就說嘛,這位爺,什麽好茶家裏沒有?說句大不敬的話,他能喝上的,皇帝都未必喝的上。

原來是來聽書的。

“小人這就給您叫去。”

上了樓,李掌櫃急得連拍五六下房門,“依然,趕緊下樓,有貴客來,要聽你說書。”

魏依然詫異,自從緣來茶樓的事,她已經很多天沒開口了,哪裏來的客人?

她摸出房門,“貴客?誰呀?”

“是殷廠公。”

“啊?”魏依然怎麽也想不到,這一大早就來聽書的竟然是殷城。但轉念一想,是啊,聽雅軒都鬧成這樣了,換了普通人也不敢來了。

她懷揣幾分忐忑,扶著扶手走下樓,在掌櫃的指引下來到殷城面前施了一禮。“小女子見過殷廠公。”

殷城打量魏依然,還是他印象中的那般模樣,絲毫不變。

魏依然道:“聽書通常是茶餘飯後的消遣,廠公為何清晨前來?”

“咳咳。”李掌櫃一旁提醒。

魏依然猛的意識到,好奇害死貓,我問這麽多做什麽?

真是糊塗。

她急忙打岔道:“呃,既然來了,廠公不妨前排請坐,如此聽的更清楚些。

殷城擡肘搭在桌邊,“不必了,姑娘且上臺說書便是。”

“呃,是……”

別人來聽書,都是爭先恐後的往前坐。他居然要坐在門口,果然太監的心思比女人還要難懂。

上臺後,魏依然問道:“廠公有沒有想要聽的?”

殷城道:“沒有,姑娘隨意講便是。”

魏依然想了想,他不愛笑,那我還是不要講段子自找沒趣了,講個小故事吧。

“想來廠公是難得空閑來聽書,那我就講個短小的故事吧。”

“好。”

唉,好緊張啊……

魏依然搜腸刮肚的尋找腦子裏有趣的故事,然後在臺上徐徐道來。

一個故事說完,殷城並沒有要走的意思,魏依然只好繼續說,但心裏卻越來越緊張。

他一大早總不能無緣無故的來吧?

究竟是來做什麽的呢?

一大早,三個潑皮剛剛睡醒,晃顛著外八很嚴重的步子,嘴裏還叼著根掃把棍兒,準備來聽雅軒日常折騰。

當他們靠近聽雅軒的時候,聽到裏邊有說書的聲音,著實詫異,帶頭的回頭帶著調侃,“喲,他們今兒有客人啦?不錯呀,咱們有活兒啦。走,進去看看。”

“喲,李掌櫃,今兒有客人在啊?”仨潑皮像平常一樣,鼻孔朝天大大咧咧的走進茶肆,直接朝殷城走過去。

也搭著殷城所坐的位置離門口太近,潑皮還沒來得及長眼,已經順手在桌上順了把花生仁,還彈了一顆進嘴裏。

殷城:……

紫禁城外頭住的人,居然還有敢順他桌面上東西的人?

有趣。

殷城也在潑皮進門的時候,確定了他開始的料想,這聽雅軒出兌果然是有原因的。

魏依然聽見潑皮的聲音,停止說書,忽然心裏有一閃而過的念頭:誒?廠公今日不會是專程來替我們解圍的吧?

念頭只是稍縱即逝,她不禁自嘲:犯什麽花癡?一定是湊巧而已。

不過,無論怎樣,這些流氓算是倒了血黴,撞到了東廠頭子身上,掃了他聽書的雅興,不知會怎樣呢?

魏依然停口不說,等著看熱鬧。

臺下,李掌櫃不覺替拿了花生的潑皮驚出一身冷汗,這廝是瘋了吧???

這廝沒瘋,當他拿到花生的同時,他終於長眼了,看清了面前這位花生的主人,隨即面容石化……

“廠,廠公?!”潑皮兩腿一軟,直接癱在地上。

後邊兒倆潑皮也嚇得夠嗆,看清殷城後當即跪癱在地,一頭紮在地上,根本不敢擡起來。

“好吃麽?”殷城的語氣,平淡中充滿了陰沈。

潑皮頭子吞了口唾沫,“廠廠廠……廠公,小的……有有有……有眼無,無珠,竟……竟沒看見,原,原來是,是您。要早看清是廠公您,您就是……借我倆膽子,小的,小的也不敢拿您的東西呀!”說著,他像是忽然反應過來,左右開弓,狠狠的抽自己巴掌,打的那叫一個重,就跟那臉不是自己的一樣。邊抽邊罵,“小的該死,小的有眼無珠,小的該死……”

身後倆手下見狀也跟著打,堂內“劈裏啪啦”的響作一團。

魏依然心中舒暢,這簡直是世上最動聽的音樂。

殷城掃了眼腳下的潑皮,“幾顆花生而已,直當是你們替本座試毒罷了。”

殷城在外吃東西,每每都有人試了毒才吃,不為別的,實在是想殺他的人太多。

潑皮們聽他這麽說,長長松了口氣。

“那,那廠公我們……能,能走了嗎?”

殷城故作詫異,“你們難道不是來聽書的嗎?”

潑皮頭子一怔,心說:不聽書?不聽書來幹嘛?告訴他我們是來搗亂打砸的?

敢掃這位的雅興?我們肯定是活膩歪了。

潑皮連連點頭,“是,是啊。不過,小的剛想起來,還還還……有點其他事,要趕著去辦。”

殷城沒搭話,只對臺上的魏依然道:“魏姑娘,繼續說吧。”

魏依然欠了欠身,“是。”

魏依然歸座繼續剛才的故事往下講,仨潑皮相互對了下眼色,然後連起身都不敢,貓下腰,雙手撐地,膝行退出了聽雅軒。

看到潑皮落荒而逃的樣子,聽雅軒的人別提多暢快了。

就在殷城淡然聽段子的時候,一隊東廠番役忽然闖進隔壁慶豐米行,洛忠單手扶刀,厲聲道:“東廠奉命緝拿刺客,所有人不得反抗,統統帶走!”

慶豐米行的老板,沈圭的管家沈端的妻弟,匆匆從後院出來,慌張道:“哎呀大人,我這裏哪有什麽刺客呀?……”

洛忠一句廢話沒有,一推這位老板,“一起帶走。”

“啊?”米行老板嚇得臉色煞白。

伴隨一連串淩亂之聲,慶豐米行前後院雞飛狗跳,喊聲哭聲,混亂不堪。一頓折騰之後,洛忠押解米行一幹人等反回詔獄。

雖然詔獄隸屬北鎮撫司,不過一直以來,錦衣衛審訊時都要有東廠的人前往監審。而在東廠風頭遠遠高過錦衣衛的時候,詔獄也便成了東廠的審訊地點。

在經過聽雅軒時,洛忠來到茶肆門前插手,“稟廠公,人已抓獲。”

魏依然聞聲,停了下來,默默註視前方那團黑幽幽的霧。

果然,他是來抓人,順便聽我說書而已。

“今日就到這兒吧,本座改日再來,接著聽姑娘的故事。”殷城起身放下一錠銀元,隨即轉身離去。

魏依然下臺來到門前,手扶門框,努力的望著那不斷遠去的團團霧氣,“幹爹,廠公長得什麽樣子?”

李掌櫃下意識的讚嘆,“氣宇軒昂,威風八面,難得的美男子……”

這時,夥計二牛默默的出門將門上的出兌告示撕了下來。

李掌櫃看著他,“你撕它幹什麽?”

二牛憨憨的道:“廠公不是說,他改日還要來嗎?那咱們這店還能賣嗎?”

李掌櫃和魏依然一聽,皆是一楞,是啊,他這隨口一句,對於平頭百姓來說,那就是命令,不可違抗的命令。

“可是……,那些鬧事的再來怎麽辦?”李掌櫃發愁。

魏依然沈思道:“不如先看看,說不定經過今天這事兒,那些人便不敢再來了。”

李掌櫃緊鎖眉頭,“如此當然是好了,可是廠公這偶爾來一次,鎮得住一時,鎮不住一世啊。”

“掌櫃,那這告示還貼不貼了?”二牛手裏攥著已經撕下來一半的紙問。

李掌櫃本來也不舍得賣,如此一來,“還貼什麽貼?都撕下來了,那就撕了吧。先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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