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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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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天下,十全十美第一章:三十二

“你有沒有想過,若你有生之年,不能解決雙雪樽之事,你要怎麽辦?”衛長風擺好最後一枚棋,嚴肅地問道。

焱殤何嘗沒有想過呢?雙雪樽的魔性一旦喚醒,哪是一朝一日能解決的事情,只怕終其一生,也見不到雙雪樽的光芒熄滅的那一天。

“再找下一個傳人吧。”他輕嘆。

“如何找到這樣願意吃苦,又願意飄泊無家的人?”衛長風眉頭緊鎖,擔憂地說:“你還是活個千八百歲算了。”

“那不成妖怪了。”焱殤笑著挽高袖子,拈起棋子,走了一步。

“你的棋藝退步了。”衛長風低眸看棋盤,慢吞吞地說:“以前你我下棋,平分秋色,如今你十局能贏上三局,都是拼盡全力。”

“我一年下不了幾回。”焱殤低聲說。

“說也來怪,你那些朋友,在京中逗留不走,也不來見你們二人?”衛長風擡眸看他,不解地問:“還有那慈悲殺道長,簡直殺人如麻,你們到底怎麽成了朋友的。”

“打架,喝酒,比誰的夫人漂亮,騎馬,投壺……”焱殤慢條斯理地扳手指。

衛長風丟下棋子,黑著臉說:“雙雪樽之事如此艱辛,不如交給我去辦吧。你還是回宮享福,照顧小十,一家團圓,說不定明年就能抱孫子當爺爺了。”

焱殤掀掀眼皮子,又說:“子時起,辰時鉆山洞,你去吧。”

衛長風一枚棋子重重按到棋盤上,恨恨地說:“當年我逍遙策馬,不知道有多快活,如今為你們陷進這深宮大牢,真是厭惡至極。”

“嬌妻在畔,兒女成雙,你埋怨個什麽勁。你當年那叫逍遙?苦哈哈地給人算命……”

“焱殤你給我起來。”衛長風掀了棋盤,指著他怒嚷,“有本事咱們出去打。”

“這不是知道我不能曬太陽。”焱殤冷笑,將落在身上的棋子撿起來,一枚枚地往棋盒裏丟,“趕緊坐下吧,我們議議詭劫宮的事。”

“傅石沐已經闖進去了。”衛長風坐下,沒好氣地說。

“一個人?”焱殤追問。

“足夠了。”衛長風冷笑,“比你當年勇猛。”

“傅石沐確實穩重,睿智。”焱殤頗有些惋惜,“若我還有個女兒,把這個也招為女婿,那就完美了。”

“呵,說不定你在外面偏就有一個女兒,等著與你相認。”衛長風諷刺道。

“嗯,你趕緊去給我找回來。”焱殤沒好氣地反擊。

“你們兩個,一見面就吵,煩不煩?”阿九從暗道裏出來,嗔怪道:“都消停點,喝湯了,南彥摘的花,小十親手做的湯。”

“她會作湯?是不是就是把花丟進了你熬了半晚的湯水裏?”焱殤好笑地問。

“爹,你在外面,想讓我親手丟花進去,你都想不著啊。”小十快步出來,瞪著他抱怨。

“哦,女兒辛苦了。”焱殤沖她招手,滿臉寵溺地笑。

小十一溜小跑過去,挨著他坐下,抱著他的胳膊搖晃,“爹,你生完氣了吧?”

“我哪有生氣,我是擔心你受傷,這樣冒險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誰。”焱殤瞟阿九,有些不滿。

“喲,你自己撒下的種子,長成什麽樣,不都得看你自己?”阿九惱火地擡手打他。

“撲哧……”衛長風又噴了一口茶。

“衛長風,你現在是灑水壺嗎?”焱殤被他噴了一臉茶,憤憤地瞪他,“你一上午,噴我兩回了。”

“哎呀,肚中不適,茶喝多了,這什麽湯,我就不享用了。”衛長風笑著,起身就走。

“這湯真好喝,雪櫻都說好,我已經讓人送了一盅過去了,你回去也喝得上。”阿九樂呵呵地說。

“那我禦書房還有事。”

衛長風心肝一顫,前兒那碗椰汁煮魚,讓他胃裏不適了兩天,這什麽玉蘭花湯……真能喝嗎?他步子加快,飛快地跑了。

“走吧走吧,慣得你。”阿九扭腰坐下,給焱殤裝了滿滿一碗,笑瞇瞇地說:“相公你喝。”

“我的胃是鐵鑄的,什麽都吞得下。這些年她稀奇古怪的菜肴,我吃了不知道有多少。”焱殤端起湯碗,氣定神閑地喝湯。

小十托著腮在一邊看著,心裏暖融融的,真希望他們兩個不要走了呀!就這樣多好,宮裏多熱鬧,就有家的感覺了。

“對了,小十,你下午帶上禮物,去將軍府別苑,你二人大婚之後,他們就要遷出京城,去永城定居了。”焱殤轉頭看小十,緩聲說道。

“為什麽?”小十驚訝地問。

“你公公婆婆為國操勞大半輩子,永城山清水秀,也免得他們再卷入是非。”小十輕聲說。

“好吧。”小十點點頭,難過地說:“你們下定主意,別人都沒有辦法挽回,但願你們的決定是對的。但南彥哥哥為了我,要與家人遠離……”

“一年還是能聚上一兩回的。”阿九抱住她的肩,小聲安慰,“我們為你好,所以自私了一點,南彥也知道我們的苦心。”

小十想到將軍府的大火,輕嘆,“或者這樣也好,沒人再針對他們了。”

“都說當王的女人難,如今看來,當女王的男人,也難啊。”小梨子在地上撿棋子,仰頭大嘆。

“小丫頭,還知道這個呢。”幾人啞然失笑。

“主子,在東城門外的大槐樹下發現了權王,他被打暈了,剝得光光的,綁在大樹上。”侍衛在宮殿外大聲稟報。

“什麽?去看看。”焱殤起身,走了幾步,又不得不停下腳步。

外面陽光燦爛,不是他能享受的人間美景了。

“我去吧。”小十跳下貴妃榻,抱了抱焱殤,小聲說:“父王不要傷心,會好的,以後能曬太陽的。”

“去吧。”焱殤拍拍她的小腦袋,低聲說:“焱子權是昆王寵愛的兒子,我只有這兩個堂兄弟,當年為大元出生入死。所以你要妥善處理此事,以免讓皇族生起異心。”

“知道。”小十點頭,拔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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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子權就被吊在東城外的樹林裏,這裏相較於皇宮其餘三面城墻,更為偏僻。林木茂盛,機關重重。能闖進這裏,並把把人吊進林中而不被人發現,可見武功很高。

已被人救醒,臉腫得像豬頭,分明挨過胖揍。一只耳朵結著新鮮血痂,耳下還有一道長長的傷口,不深,可能是在斷枝上刮出來的。在他的額上,還刻著一個醜字,隨著他呼痛的聲音,不停地扭曲顫動。

“什麽人幹的,就沒有一個人發現這裏的動靜嗎。”小十秀眉緊擰,環顧四周地形。

“我怎麽知道,哎喲……”焱子權躺在樹下直哼哼。

“你昨晚和哪些人在一起?”小十彎下腰,查看他耳下傷勢。

“我們一起聽戲……回來時,遇襲了。”焱子權想到雋喆,恨得牙癢癢,一定是那臭小子搗鬼,但這麽丟臉的事,他是不會說的。

“是什麽人?”小十眉頭輕鎖,小聲問他。

“哼,刺客。”焱子權咬牙切齒地說道。

“先送權王回府。”小十讓開一步,讓人把他擡上馬車,送他回王府。

“焱子權這人喜歡男|色,聽說昨晚聽到一半便提前離席,沒一會兒,雋喆王爺也離開了……”曹宇走過來,在她身邊小聲說:“我已問過當時參加酒宴之人,雋喆當時說,要送給焱子權什麽貴重禮物,二人並肩而坐,十分親密。”

“你是說,他們兩個……”小十打了個冷戰,她就是想不通,為何兩個男人能滋生起甜蜜愛意……

“這裏再仔細搜查一遍。”曹宇轉身,吩咐侍衛。

“焱子權應該看到了對方,但是怕丟臉,不願意說,我猜這人八成是雋喆。”小十扭頭看看焱子權被綁過的大樹,輕聲說:“但雋喆的手下人,會有這樣的武功嗎?”

“他手下養的打手也多,說不定。”曹宇小聲說。

“這樣,試試他的人。就說父親要與島主大人他們聚會,你去請他參加晚宴。”小十想了想,胸有成竹地說:“那些人都是江湖異士,可不管你是什麽身份,他若想脫|身,必須有真本事。”

“好。”曹宇立刻讓人去遞請柬。

“大白。”她拍了拍手,赤瞳豹從草叢裏起身,慢吞吞走到她的身邊。

“大白昨日抓到了兩只烏鴉,還帶侍衛找到這裏。”曹宇小聲說。

“小白去找上官鶯,到現在還沒回來。”小十擰眉,拍著大白的腦袋說:“你不擔心你兒子嗎。”

赤瞳豹抻了抻前腿,又趴了下去,懶洋洋地甩動尾巴。

“那人不殺上官鶯,到底留著她幹什麽?”小十不解地問。

“也有可能殺了,屍骨無存。”曹宇眉頭緊鎖,跟在她身後,輕聲說:“還是把小白召回來吧。”

“它一定是找到了什麽,所以一直沒回來。”小十擔心地說:“它不像大白有經驗,跟著我們吃香的喝辣的過了這麽多年,我怕它也被黑烏鴉給捉住了。”

“應當不會吧。”曹宇也跟著擔憂起來。

“這是什麽?”小十在大樹幹裂的樹皮裏扯出半根黑羽,驚訝地說:“是烏鴉羽啊,難道說把焱子權綁到這裏的人,不是雋喆?是黑烏鴉的人?還是說雋喆就是黑烏鴉?這怎麽可能……”

她心裏騰起一陣陣疑雲,雋喆的身上,好像有一股子她看不透的東西。

“對了,這裏的機關和皇宮的機關,是相連的吧?”她飛快轉身,看向身後巍峨的皇宮,興奮地說。

“是啊。”曹宇點頭。

“太好了。”小十拍手,激動地說:“這裏的機關昨天都重新布置過,只要有人碰過,身上就會沾上機關彈出的碧砂,洗都洗不掉,只要一到晚上,就能閃光。若真是雋喆的人,他們晚上就能現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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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請柬擺在桌上,讓雋喆心情糟糕透頂。手下人並沒有依照他的吩咐,把焱子權吊在正城門,而是機關重重的偏城門。他願意是以雋喆的身份,挑起焱子權對雋喆的恨意,逼迫小十處罰雋喆,讓珠璃國也跟著攪和進來。

哪知道這些人不聽吩咐,為盡快脫身,把焱子權丟去了後城門處。那裏的機關也不知道有沒有重新動過,會不會留下破綻。今晚晚宴,危機重重,他是去,還是不去?焱子權一定會當眾發難,他能裝出雋喆的模樣,卻裝不出雋喆的武功。

“也不知道是不是鴻、、門宴?不如我們把雋喆丟出來,還是轉回暗處吧。”幾人的腿都在發軟,小心翼翼地問他。

“沒到最後一刻,急什麽。”雋喆抓起請柬,冷冷地說:“總有峰回路轉的時候。”

“還有被抓進去的林聰,也不知道有沒有自盡。”有人小心提醒。

“到現在為止,被抓的人可有活著出來的?”他擡起冷眸,殘酷地說:“進了詭劫宮,被抓後,就別想吐露有關詭劫宮的半字。”

“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他的消息。”

“行了,出去吧。”他不耐煩地揮手。

幾人只好抱拳行禮,退出房間。

雋喆起身,慢步走到了銅鏡前,盯著銅鏡裏修長的身影看著。這麽多年來,他從不踏進京城,一直在做準備,和焱氏皇族正面碰撞。但這一交手,他才知道,雖然小十是女子,但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你是誰?”好半天之後,他才低低地笑了起來,“你怎麽站在這裏?你怎麽還沒有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他笑了會兒,慢慢地撕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有點蒼白的面孔。一身黑衣,長眉入鬢,眸沈寒星,棱角冷硬,偏薄唇紅潤,噙著譏笑,仿若從黑暗之中走出的修羅。

“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他久久地看著銅鏡裏的面孔,神情越來越冷酷,突然握緊拳,一拳砸向銅鏡。明晃晃的銅鏡居然被他一拳砸裂,咣當一聲倒了下來,他飛起一腳,直接將銅鏡踢成了兩半。

外面的人聽到動靜,趕緊進來。

他飛快地擡袖轉身,怒斥道:“誰許你們進來的?”

這些人跟他多年,沒有一個人見過他的真實面孔,剛剛驚鴻一瞥,足能讓人印象深刻。

“都滾出去。”他怒吼道。

眾人趕緊退出屋子,不敢再往屋裏看上一眼。

他冷靜了一會兒,緩步走到門口,冷漠地問:“你們看到了。”

“沒有。”

“屬下什麽都沒有看到。”

“看到就看到了吧。”

他拂拂袖子,把雋喆的面具戴上去,慢步往外走,“我去準備禮物,晚上會會那些所謂能人異士。”

“宮主,還是不去為妙。”眾人趕緊跟上他,小聲勸道。

“有何可怕,在這裏等著,一個時辰之後我回來。”他冷冷一笑。

眾人只好收住腳步,眼睜睜看他走遠。

“宮主根本聽不進半句勸,現在怎麽辦?”有人小聲問。

“涼拌。”有人冷笑。

“跟著宮主幾年,並未失手一回。這次卻為了雙雪樽被人步步緊逼。要知道我們面對的可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叱咤風雲的大元王,還有能馭鳥成陣的王後。”有人嘆息。

“老五他們都死了,現在到底怎麽辦?這樣下去,我們盡早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幾人面面相覷,充滿了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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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斜,京中最大的樂姬閣裏人聲鼎沸。

送禮來的諸人在京中逗留數日,已有些不喜這裏嘈雜,提前離開,還有些互相看不順眼,早早跑去決鬥,打傷了胳膊腿,回去養傷了。留在這裏的,多是些性情溫和的商人巨賈,或者是早年就隱於山林的武林俠士。

唯一的例外是那位慈眉善目的道長,誰都以為他是第一個走掉的人,沒想到他居然一直留到今日,還成天與島主在一起,喝茶品酒。這慈悲殺道長看上去對小十很是喜愛,不時與小十聊上幾句。小十也對他分外好奇,索性讓他和島主坐到身邊來,聽他們說江湖中的異聞趣事。

“雋喆小王爺到了。”曹宇匆匆進來,俯到小十耳邊小聲說道。

“小王爺。”小十擡眸看去,雋喆帶著人慢步進來了。一身天青色錦袍,身材修長高挑,手中玉骨折扇輕搖,骨節分明的長指上戴著偌大一顆翡翠骷髏的玉扳指。

“小王爺意氣風發呀。”眾人起身,向他寒喧。

“哈,白天聽聞有件好寶貝,所以特地去尋找了,來遲一步,陛下見諒。”雋喆握著扇,微微彎腰行禮,一雙桃花眼泛著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小十身邊的位置。

焱殤和顧青鳶都不在,想必還不到天大黑時,所以還未出宮。

“坐吧。”小十微笑著點頭,看向他身後的隨從。進大殿之前,所有人的兵器都已除去,這幾人青衣錦袍,雙手垂在身邊,寬大的袖子遮去指尖。

“怎麽今日都改成大元衣飾了?”小十好奇地問。

“他們今日尋寶有功,所以我賞他們的。這可都是桃緞坊出來的上品絲緞!你們看看這質地,十兩一尺。”他用扇子挑起侍從的袖角,得意洋洋地炫耀。

“小王爺出手就是闊綽。”眾人大讚。給隨從穿的都是這麽貴重的絲制品,他自己所用之物就可想而知了,一定極為貴重。

“他們為我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得幾件好衣裳算什麽。”雋喆狡黠地笑笑,擡頭看小十,笑著說:“不知大元王與太後在何處?我這禮物是特地為他們找來的。”

“哦,到底是什麽寶物?”大家極為好奇。

雋喆神秘兮兮地一笑,低聲說:“等會兒東西送來,大家就知道了,保證不讓大家失望。”

“小王爺找寶貝的手段真是高明,到底是從哪裏尋來的寶物?”有人端著酒碗過來,和他套近乎。

“只要註意觀察,我們身邊處處都有寶物。”雋喆笑嘻嘻地說。

“故弄玄虛。”於靡不屑一顧地說。

小十扭頭看了他一眼,使了個眼色。那幾名隨從的手被袖子擋住,看不到指尖有沒有碧砂的光。只要確定有光,那雋喆與黑烏鴉就脫不了幹系。

“王何時來?草民已有多年未見王了,甚是想念啊。”此時有人大聲說道。

詢聲看去,那是國學院的宜修先生。

“宜修先生來了。”

小十微微一怔,她並未請人邀請宜修先生呀!但宜修先生地位不同,是她的老師,她趕緊起身,快步迎上去。

“陛下。”宜修先生已七十多歲,白發從生。因為常年俯案讀書作文,背已微弓,現在依然擔任國學院的主事。他拱拱拳,微沈臉色,低聲說:“陛下上回的文章還沒有交來呢。”

“宜修先生,朕有空的時候一定寫完。”小十笑瞇瞇地走過去,扶住了他的胳膊。

“哎,陛下已經登基為帝。作文章之事,只是通曉其中道理而已。寫與不寫,並不重要。陛下為人聰慧,善良,會成為一代聖君的。”宜修先生掀掀堆滿褶皺的眼皮子,笑了,“草民催著陛下作文章,只是因為太後臨走之前再三叮囑草民,一定要盡心將平生所學教給陛下。但年年歲歲各不同,如今的天下,已經不需要草民這些不起作用的學問了。”

“誰說不起作用?很有作用。”小十扶他坐到上座,早有人把這位置讓出來了。

大元尊師重道,宜修先生培養的學生大都在朝中成了棟梁,傅石沐他們也是在宜修門下念書,所以他雖不是朝中的官員,卻能讓許多官員對他禮讓七分。每次有宴會,他必會坐在上座。

“草民老嘍,吃了這一頓,還不知道有沒有下頓。”他坐下去,笑著環顧眾人,輕拈白須。

這裏有好些他的學生,紛紛過來見禮。

“不必啦,大家都坐吧。我也是思念大元王和太後,一接到口諭,馬上就趕來了。真是令草民高興了,想不到還能再見。”宜修先生樂呵呵地說道。

父王傳了口諭?

小十微微擰眉,今日在朝堂中的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就算是文官,也是有些手腳功夫的人,而且坐的位置都是便於散開的。她打定主意要在這裏一試雋喆。但宜修先生此時過來,給她的計劃帶來點難度。她不能讓宜修先生坐在門邊去,隨時準備逃跑,這樣會讓雋喆懷疑。

“對了,宜修先生,我的箭術又進步了呢。”她眨眨眼睛,歡快地說道。

“陛下的箭術,一向……令人讚嘆,上回把草民的草帽都射到樹上去了。”宜修先生捋著胡須大笑。

眾人都聽說過,小十明明是要射前方的瓦罐,箭卻偏去了右邊,把正在花圃裏修剪花枝的宜修先生嚇了個半死,草帽被釘在樹上,魂也丟了一半。

“真的,比以前強了百倍不止,不然我現在讓宜修先生瞧瞧。”她站起來,讓人去取弓箭。

宜修先生趕緊擺手,笑道:“別,草民還是坐門口去,離陛下的箭遠一點。”

大家哄堂大笑。

宜修先生還真是怕她的箭,走去了最遠的地方坐著,“陛下盡管拿箭來吧,草民現在可不怕嘍。”

眾人又是一陣笑。

小十抓過她的小短弓,眉眼彎彎,脆聲說道:“你們這些家夥,居然不相信朕的箭術。都睜大眼睛瞧好了!”

她擡弓挽箭,美眸往兩邊瞟了瞟,又說:“去,去個人站在中間,頭上頂只酒樽。”

“陛下,你就饒了我們吧。”於靡嚷道。

“我來吧。”島主笑吟吟地起身,拿了只酒樽,慢步走到了大殿中間。

“島主大人,別害怕,我的箭術雖然偶爾失靈,但是還是挺不錯的。”小十一面笑,一面迅速滿弓,一箭準準地射了出去。

她個兒小,手臂也細,為她特制的這把短弓射程不遠,箭歪歪地擦過了酒樽,往門口的方向飛,沒多遠就栽到了地上。

“起碼沒有射到草民的草帽。”宜修先生爽朗地大笑。

“道長,您的武功一定很厲害,不如指教指教。”小十笑嘻嘻地扭頭看慈悲殺道長。

“不敢。”慈悲殺道長溫和地笑著,緩緩起身。

“珠璃國騎士擅射,小王爺,你要不要來試試?”小十又看雋喆。

雋喆桃花眸微斂,大大方方地起來,笑道:“那就會會道長,領教一下。”

“請,。”道長轉身走到一邊,讓人拿弓箭上來。

“我們出去吧。”小十拎著裙擺走下臺階,大聲招呼眾人跟著她出去。

院中一長溜地高懸了銅錢,讓他二人就在這暮色之中去比試,看誰射得多。夜色越來越濃,燈籠的光不足以照亮數丈外的銅錢。侍衛捧上了兩張長弓,恭敬地送到了二人面前。

雋喆接過了弓,讓隨從捧著箭,站在身邊。那隨從一擡手,指尖露到了夜色裏,淡淡碧色閃過小十的眼眸。

她微微擰眉,飛快地擡眸看雋喆。他似是也發現了,神色微變,隨即鎮定自若地看向前方,挽弓就射,一連五箭,箭箭都中。若他突然轉身,一箭射中其中某一個人……

小十開始緊張,死死看著他。

道長的箭術也十分精湛,和雋喆二人將銅錢一一射到地上。不明就裏的人群還在大加讚揚,有人前去要與二人比試。

“陛下,現在怎麽辦。”於靡和曹宇等人不露聲色地開始靠近小十,擋到她的身前。

“他總有目的,看他怎麽辦。”小十微微側臉,輕輕地說。

“我立刻去通知太後她們……”於靡小聲說。

“哈,禮物到了。”雋喆突然笑了,垂下雙臂,擡眸看向小十。

此時一群烏鴉撲嗖嗖落下,最後落下的是一只白尾雀,直接停在雋喆的肩頭,撲動翅膀,兇悍地盯著小十。

“陛下一定喜歡這禮物。”

雋喆笑著勾勾手,眾人扭頭看,幾名侍衛擡著用黑布蒙著的大籠子,大步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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