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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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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孩子……”傾心太後急了,拔腿就追。

“我看,黎大人耳朵挺好。”青鳶順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往他的耳朵上輕敲,小聲說:“黎大人懂治水,就在這裏暫住一段時日好了。”

“絕對不行……我還上有高堂……”

黎夷臉色大變,連連擺手。

“黎大人,急什麽,我們先好好喝上幾杯,再去商議一下如何治水,再議議你家高堂之事。”

冷陽一臂勾住他的肩,帶著他往桌後坐。

“我……”

黎夷急了,冷字幾兄弟把他困在中間,你一杯他一杯,車輪戰術,沒一會兒就把他灌了個頭重腳輕。

焱殤依然坐在上座,一下又一下地轉動著酒碗,不僅衛長風,他也得好好消化一下這消息,衛長風比黎夷還讓他難以接受。

青鳶站在殿門口,左右看看,不知去安慰哪一邊才對。

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人,他們突然成了親兄弟,分別二十七年,感情怎麽可能突然深厚?

滿殿喧囂漸漸變成寂靜,桌上的酒菜漸涼了,而焱殤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低著頭,神情平靜無波。

衛長風直接出府,去了浮燈那裏。傾心太後追了一路,也沒能拽回他,她尤不死心,索性跟著他去了浮燈那處。

至夜深,大殿中的人群散盡,只有焱殤和青鳶還靠在椅上。桌上酒壇還有大半壇,青鳶不敢喝酒,而他從不借酒消愁,他覺得酒精會讓人沖|動、失去應有的判斷力。

“我陪你喝一點點吧。”青鳶搖了搖他的膝蓋,抱起酒壇往碗裏倒。

“你能喝?”焱殤轉過臉看她。

“啊,當然能。”青鳶點頭,豎著一根手指說:“一點點。”

焱殤的手掌順著她的腿一直往上,停在她的臀上,抓了抓,突然就打了一巴掌。

“怎麽打我?”青鳶趕緊捂住,不解地看著他。

“肚子有一個,還妄想喝酒。”焱殤擰眉,拿起倒得滿滿的一碗酒,看了會兒,直接往地上潑去。

“浪費。”青鳶小聲嘀咕。

“別說話……”焱殤神情冷竣,俯身去看地毯上泅開的酒漬。

青鳶見他露出這神情,頓時心中一緊,掩了唇,緊張地問:“酒有問題嗎?有毒?”

焱殤眉頭越鎖越緊,緊盯著酒漬,慢吞吞地說:“不是。”

“那是什麽?”青鳶越發緊張了,拔下銀釵往酒壇子裏攪和,銀釵亮晃晃的,沒有半點發黑的跡象。

“難道是……化功散之類的東西?”青鳶更緊張了,把釵往桌上一丟,咣當一聲響。

“這不是正宗的泗水城名酒三碗醉,這酒不地道。”焱殤擡眸,嚴肅地說。

青鳶反應過來,擡起小拳頭就往他的胸前砸,“去你的,你耍我。”

焱殤低笑半天,拉著她的手起來,“走了,睡去。”

“你心情好了?”青鳶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後。

“我什麽時候心情不好了?”他反問。

“你在這裏蠢坐了一晚上,大家都沒敢吃飯。”青鳶抱怨道。

“蠢坐?”焱殤臉色一沈。

“那還能是機靈坐?就你那姿勢,我還嫌會坐出腰間游泳圈。”青鳶沒好氣地說。

“顧阿九,我早晚有一天堵上你的嘴。”焱殤臉上青一陣紫一陣,蠢坐和機靈坐,也只有她能形容得出來。

“來堵啊。”

青鳶燦然一笑,踮起腳尖,雙手揪著他的臉往兩邊扯,再把紅唇壓了上去……

“唔……”

她很快就慘哼了起來,焱殤用牙咬住了她的下唇,正往他的嘴裏拖,沒一會兒,他就堵得她喘不過氣來了,手腳撲騰,像被拎緊了脖子的雀兒,使勁竄。

“服輸了?還是我換個大點的東西堵你?”他心滿意足地舔舔嘴唇,好笑地看著臉紅透的她。

青鳶捂著嘴,心裏充滿了震撼,“焱殤你好不要臉!”

“我不過是說吃的,你想什麽?”焱殤很快就明白過來,毫不客氣地嘲笑起她來。

青鳶鼓著腮幫子,氣怵怵地說:“有你求我的一天。”

焱殤又很快明白過來,一手勾住她的小腰肢,笑道:“你放心,我從不靠求,如你所說,我靠霸道蠻力。”

是啊,這才是焱殤!

不管什麽事,都能很快調整過來,準準抓穩他想要的人,想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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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綿細的春雨從早上一直下到午後,枝頭鉆出了嫩芽,嫩得惹人憐愛。傾心太後還未回來,但已經令仆人們打掃幹凈後院,收拾出了一個新院落,準備給衛長風住。

青鳶折了幾枝還開得不錯的白梅,用花瓶裝了,準備送到衛長風的房間,他以前就喜歡在房間裏擺上一瓶花,比如牡丹臘梅秋菊之類的,房間總是收拾得一塵不染,飄著淡淡花香。

他的小院鄰近太後所住的地方,穆飛飛和許雪櫻都與太後同住這裏。院中有一個小花園,裏面種滿水仙,穆飛飛和許雪櫻正在水仙花叢中站著,一人一把碧色油紙傘,手裏拎著小籃,籃中放著剛采摘的水仙。

“你們也是給四哥送花去?”青鳶樂呵呵地問。

“啊?”二人互相看看,一起搖頭。

“我們見花開得好,給表哥送去,放在議事房裏。他們幾個大男人天天呆在屋子裏,花香可以提神。”許雪櫻看著她手裏的梅花瓶,滿臉古怪神色。

青鳶咧嘴笑笑,擡步就走。

“太後和長風門主還沒回來呢。”穆飛飛在她身後大聲說。

“啊,對。”青鳶點頭。

“我們準備去浮燈主持那裏看看。”穆飛飛又說。

“飛飛你真閑。”青鳶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我們走吧,別理她,她定是氣我們給表哥送花。”許雪櫻護著穆飛飛,拉著她就走。

“雪櫻你也閑。”青鳶笑著,背對著二人揮手。

許雪櫻皺鼻子皺臉,氣哼哼地拽著穆飛飛往前跑。

青鳶這時才微微擰眉,擔憂地看了一眼許雪櫻,她和穆飛飛走得太近了,而粹銀號的帳目至關重要,絕不能出問題,該怎麽提醒這犟丫頭呢?

“站這裏幹嗎?”焱殤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她一個激靈,匆匆擡眼,只見焱殤就站在面前,看樣子是才從衛長風的院中出來的。

“給四哥送瓶花……你的有人送了,我就不費心了。”

青鳶笑瞇瞇地繞過他,大步往院子裏走。焱殤看樣子真的想通了,居然親自來關心他大哥的住處。

這院中種了好多竹子,滿眼碧翠繞著三間朱色小房,屋檐下懸著鎮宅鈴,叮叮咚咚地搖得清脆。

“焱殤,你今兒不要辦事嗎?”

青鳶把花瓶放到翹頭書案上,用帕子擦掉上桌上的一點灰塵,轉頭看著焱殤笑。

“有事直說,怎麽又直呼名字了。”

焱殤站在窗外,撣著袖子慢條斯理地訓她。

“你去關押四哥和太後的小石室裏看了嗎?聽冷青說,那屋子裏還有好些白骨呢,也不知道是哪些人的冤魂。”青鳶小聲說。

“嗯。”

焱殤點頭,他一大早就趕去了,那些人手腳很幹脆,一點證據也沒留下。單憑太後和衛長風的話,也不能確定就是大元人。鳳芹狡滑多端,說不定又是他的分裂之計。

“放好花就出來吧,你還等著在裏面吃晚飯?”見她不動,他轉過頭來,慢吞吞地說道。

青鳶嘴角輕抽,焱殤的牙才叫尖!

“今日戲園子重新開戲,我帶你看戲去。”焱殤擡步就往臺階下走。

“哈,太好了。”青鳶眼睛一亮,大步往外奔。

“毛毛躁躁,顧阿九,你若讓我兒子出半點事,我讓你天天給我呆在榻上生兒子。”焱殤轉身,指著正準備從臺階往下跳的青鳶喝斥。

青鳶縮回了腳,這懲罰也太奇|葩了……她倒是不怕生,就怕他沒那力氣。

當然,她不敢把這說出來,什麽時候可以惹他,什麽時候不能惹她,她拎得清。

馬車慢悠悠地穿過街市,兩日鬧騰之後,街市已經恢覆了秩序。

焱殤和他手下的那幫年輕人展現出了強有力的手腕,店鋪重開,打壞搶壞的門窗都已修覆。城門也打開了,有手藝和體力的難|民可以先行進城,幫著店鋪做活。木匠瓦匠這些手藝人可算是賺了筆小錢,完全能支撐一段生活。投親訪友的統統登記,由親屬來衙門報備,晚一日就得罰銀子。

青鳶覺得擁有這樣一個相公,真的挺驕傲的,看他的眼神也愈發崇拜。

焱殤一直低眸看手裏的一只玉佩,手指在玉佩上輕輕撫挲,“看夠了嗎?”

“你知道我在看你呢。”青鳶掀掀眼皮子,趴回車窗邊,“太後和四哥什麽時候來。”

“他們來幹什麽。”焱殤懶洋洋地說。

“啊,不是請她們一起嗎?”青鳶楞住,難道不是一次小規模的家庭聚會?

“他們母子重逢,我們夫妻看戲,不是很好?”焱殤平靜地說。

原來沒想通啊……那他跑去衛長風的院子裏幹什麽?設陷阱,讓衛長風一走進去就腦袋落地?

“主子,到了。”冷青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青鳶來了泗水城一段日子,第一次看到這裏的戲園子。

天燼人會享受是出名的,這戲園子修建得美侖美煥,大門隱於幾株盛開得荼蘼的桃花樹後,滿目粉|嫩。走進去後,發現連路邊大樟樹上掛的燈籠都貼滿了薄絲絹制的桃花。可以想像到晚上燭光燃起時,一地桃花影搖曳的美景。

路的盡頭是一道拱門,上書幾個金色大字:“曲微館”,三層碧瓦紅木的小樓就在拱門後不遠處。

“泗水城中,還有這樣的好地方,不過這麽亂,今晚會有人來看戲嗎。”青鳶小聲感嘆。

“不懂何為醉生夢死嗎?”焱殤笑笑,湊到馬車窗子往外看,低聲說:“我們還算來晚了。”

青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小樓右側有五個小廝,正在把看戲人坐的馬車牽到一起,那裏已停了十數架馬車了,還有駿馬十數匹。

“其實是許家人請我們吃飯看戲,緩和關系。”焱殤放下簾子,低聲說。

原來如此!老爺子病倒,許貞怡和許承毅死去,尉遲榮是奸|細,許太後心中並無許家未來,許雪櫻年輕,又無法成為焱殤的後宮之主……總之,許氏一族大勢已去,而焱殤勢不可擋,所以許家人只能選擇主動求和,低下他們狂傲的頭。

“我就知道……”青鳶抿唇,手指點著他的嘴唇說:“你怎麽會這麽閑,閑到請我來看戲。”

焱殤笑笑,先跳下了馬車,再把她抱了下去。

十數人大步從小樓裏出來,長揖到底,迎接二人。

青鳶冷眼看,有幾個常圍繞在許貞怡和許承毅身邊,她都認得。那些人神態恭敬,衣著素色,一掃之前倨傲

“免禮,進去吧。”焱殤目不斜視,徑直走進了戲樓。

“王,奴才們去接太後了,太後說稍晚就到。還請了雪櫻郡主,飛飛郡主過來。”

為首的是傾心太後的表親許天傑,雙手一直拱著,堆著滿臉的笑,亦步亦趨地跟在焱殤和青鳶身後,說到兩個女子的名字時,小心地看了一眼青鳶。

青鳶淺淺地笑,“許大人安排得很妥當,很好。”

許天傑輕舒一口氣,堆著笑臉點頭,“為王和王後效力,必鞠躬盡瘁。”

他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許承毅身後第一心腹,一起勾結著,不知道做了多少吃裏扒外的壞事,但他自知比不上許承毅的出身,所以還算低調。

“只請太後?”焱殤此時淡淡地發問。

“哦,奴才們都聽說了,大皇子回來了,但奴才們也不敢自作主張,所以只請了太後。不過,老爺子為了太後的事焦心,前些日子就出發了,應該很快就能趕到泗水城。”許天傑神情一凜,趕緊說。

“天傑怎麽現在一口一聲奴才,你我都是一家人,勿需如此多禮。”焱殤扭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

許天傑眼中閃過一絲不自在,松開了雙手,捏著腿邊的袍子,點頭哈腰,“王說得對,奴才們永遠是王的家人。”

“嗯,今兒有什麽好戲。”焱殤收回視線,徑直走到了戲臺下的正座上。

“請的是泗水城的老戲班子,尚香班,雖比不上名角,但也唱得不錯。”許天傑向身邊的跟班遞了個眼角,跟班馬上端上了戲牌。

焱殤一眼掃去,全是表示忠心的戲碼,他隨手指了一出,扭頭看向青鳶,沈聲說:“你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不錯。”青鳶笑著說,這廝現在是春風得意,事事順心,能不好嗎?

“開戲。”許天傑馬上就拍三下手,退到一邊,恭敬地站著伺侯。

焱殤扭頭看了一眼,許家的人全都站著,無一人落座。此時穆飛飛和許雪櫻手牽手進來了,許家人又紛紛給兩位郡主問安。

“都坐吧,不必拘束。”焱殤揮了揮手,目光回到戲臺上。

穆飛飛和許雪櫻坐在焱殤右側的桌邊,興奮地議著臺上演的戲目。

戲子的扮相很美,尤其是女旦,明眸皓齒,顧盼生姿,舉手投足間,韻味十足。但青鳶實在聽不懂這些鑼鼓敲打,哼唱半天都沒哼出一句話的戲有啥好看,原本以為就是能和他一起相處一晚,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看了沒一會兒,眼皮子就開始打架了。

許天傑他們坐在焱殤身後,不時奉承幾句,說的都是城中最近的情況,百姓如何盛讚焱殤果敢英明,免去了泗水城的水患。穆飛飛和許雪櫻也偶爾接上幾句,相談甚歡。

誰不喜歡聽好話?焱殤雖然知道這些人是什麽貨色,但聽著這些話倒也感覺舒服,手指在茶碗上輕轉,一直沒有打斷他們。

只有青鳶一人安靜地坐著,漸漸開始發出呼嚕聲了……

焱殤聽到她的動靜,忍不住好笑。她關在宅子裏說悶,出來看戲又嫌不好看。

“有孕的人是愛睡的。”穆飛飛關切地把披風拿過來,溫柔地給她蓋到了身上。

“飛飛郡主很會照顧人。”冷青由衷地讚道。

許雪櫻笑著點頭,頭偏過去,一手攏在唇邊,瞅著冷青溫柔地說:“是啊,飛飛很善良,冷統領,你要加把勁才行。”

冷青臉皮紅了紅,嘿嘿笑了幾聲,戀戀不舍地把視線從穆飛飛的臉上挪開。

“你看那女旦,挺像王後的。”穆飛飛突然笑著說。

許雪櫻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女旦的眉目確實和青鳶有幾分相似,不過要顯得更孱弱一些。

“王後要美艷一些。”許雪櫻順口說。

穆飛飛笑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王,衛長風真的是大皇子?但衛長風可殺過我們不少大元人哪。”許天傑的身子往前湊了湊,小聲說。

“誤會而已。”焱殤平靜地問。

“記得聽祖父說,大元焱氏中,每一代都會有一個腳底有月形胎記的真龍天子,一定是王您吧?”許天傑又打著哈哈問。

焱殤擰眉,淡淡地說:“是他。”

許天傑怔了一下,身子像軟皮蛇一樣,從椅子上滑下來,連連磕頭。

“奴才該死,王恕罪。”

“你何罪之有,不過是往事。”焱殤形容愈淡,看也不看他一眼。

許天傑渾身直冒冷汗,扶著椅子坐好,再不敢多言半字。

青鳶被他的磕頭聲弄醒了,但還裝著睡,心裏暗中打鼓,焱殤不會把衛長風當成對手吧?他生性霸道,咄咄逼人,而衛長風生性純和,習慣了為她忍讓,會不會又被他逼得走投無路?

“太後和大皇子來了。”

這時有人快步進來,抱拳行禮。

青鳶裝不了了,匆匆轉頭,只見傾心太後在前,衛長風在後,正穿過兩邊粉色的燈籠走來。

衛長風穿了身藏青色的長衫,銀發用碧玉冠束好,步步穩重,漸行漸近。

他居然來了,這讓青鳶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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