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門（四）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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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爹娘的負擔，現在，她有錢了，她應該要幫娘家。
進屋後，全家人都圍著李青青問這問那，她叫陶鯉把籮筐卸下，拿吃食給妹妹們吃。
陶鯉把籮筐放在堂屋的門檻裏便牽著馬往外走，丟下一句：“你們先聊，我牽馬去吃草。”
“夫君，你先別走！”
陶鯉不知聽沒聽到，反正沒有回頭，牽馬走了。
李青青急得跺腳，“這傻子滿眼只有馬，馬比我還重要麽？”
吳美華道：“青青，瞧你又鉆牛角尖了。一匹馬多貴啊，馬馱著你們走了那麽遠的路，本來就餓了，陶鯉記得餵馬，這是好事，你可是被他捧在手心裏的女人，跟一匹馬吃醋，犯得上麽？”
幾句話便讓李青青轉怒為喜，“娘，還是您看得透徹。”
吳美華和李招娣各自將一個籮筐拉到堂屋的八仙桌旁，兩個籮筐裝的滿滿當當。
李招娣咋舌道：“二姐，你帶來的東西也太多了吧？這又不是逢年過節要送節，何必拿這麽多東西來？要是被你婆婆知道了，一定會說你。”
“招娣，東西拿來就是給你們和爹娘吃的，你管那麽多做什麽？”
吳美華一樣一樣往外拿，一邊清點一邊喊：“肉……盛記糕點……魚幹……蜜棗……果脯……荔枝幹……布料……”
每一樣吃食分量都挺大的，而布料足有十匹之多！沒有一樣是便宜的東西，這兩籮筐東西少說也得花好幾兩銀子！
李青青解開荔枝幹，叫妹妹們拿著吃。
“青青，這些東西晚點仍拿回去，你自個兒吃。”
“娘，拿到娘家的東西就是給大家吃的，哪有拿回去的道理？家裏的零嘴我都吃不完，天氣熱不拿來給大家吃怕是要壞掉了。”這只是托辭，李青青吃的東西是不少，但今兒個拿來的東西都是她前幾天分兩三次才買來的，而六斤新鮮的肉則是出門後特意去屠夫那買的。
“可你拿來的東西樣數多，分量多，我收下也於心不安。”
“娘，有啥於心不安的？你和爹生我養我，現在我手頭不緊，此時不報答你們何時報答你們？”李青青又指向那一大塊肉，“娘，這麽多肉，吃多少做多少，剩下的肉撒鹽腌一腌，等天氣晴好再曬成鹹肉，炒菜時不時切幾塊鹹肉香著呢。”
“成，我去給你煮點心面。”
“別，我早上就和陶鯉吃了面，可不想再吃面了。您就早點做飯，午飯早點吃就成。”
懷有身孕的女人嘴刁，早上吃了面，隔一兩個時辰又吃面，確實是有點沒胃口。但李青青來娘家沒點心面吃，那可不符合禮數。
吳美華看著那一大塊肉，“青青，我給你做肉湯。”
“好啊。”
李青青總覺得吳美華做的肉湯是最美味的，她有心想學，便跟著吳美華一起進竈間，看她切、剁肉。
“娘，為啥你做的肉湯那麽好吃？”
“就那麽做，切了肉再剁肉，剁成肉糜再加一點番薯粉撚一撚，那樣肉嫩，等水燒開就下鍋，肉變色再調味出鍋，簡單的很。”
剁肉要慢慢來，吳美華極具耐心剁了又剁。
“招娣，過來燒火。”
李招娣抓了一把荔枝幹進竈間，將一大半勻給了李青青吃，自個兒剩兩顆，一邊燒火一邊剝荔枝幹吃。
“招娣，你去玩，我來燒火，正好跟娘說說心裏話。”
“二姐，你大著個肚子，哪能要你燒火？不然二姐夫看到了，怕是會揍我！”
“你二姐夫不打女人。”
吳美華給李青青兩根小蔥，讓她擇蔥。先掐掉蔥帶土的細須，再將黃葉子扒掉，簡單的很。看見小蔥，她便想起陶鯉給孩子取小名為聰明。“娘，陶鯉巴望著我給他生個兒子，你說要不是兒子可咋辦？”
“不是兒子就是閨女，什麽咋辦？生下來就養，過兩年再生。”
吳美華剁肉敲得砧板哆哆地響。
“娘，又不是母豬下崽，說生就生。”蔥擇好了，李青青起身放在盆裏洗凈。
“你第一個是閨女，不是我催你再生，你婆家人會催你。女人啊，不生兒子是不行的，沒地位。我倒跟陶鯉一樣想的，希望你第一個就是兒子，那樣你婆家人會高看你兩眼，以後你生什麽都行，沒壓力。”
吳美華剁肉完畢，看鍋裏水還沒開，又拿了兩瓣蒜給李青青剝。
李青青一邊剝蒜，一邊答話：“話是這麽說，可是，娘，生兒生女上天註定，想要兒子不一定就能得到兒子。”
“所以你也別多想，再過四個月就見分曉，想也沒用。”
水開了，下肉，暗紅色的肉裹著番薯粉，壓下了翻滾的水。
李青青切小蔥和蒜，“娘，等孩子生下來要辦洗三禮，你和爹量力而行，沒必要為了給我長面子而出一份大禮。”
吳美華拿鍋鏟推動鍋裏的肉湯，“你給了我那麽多銀子，你第一個孩子出生，我當外祖母是多高興的事，不僅要出大禮，還要給孩子打一副銀手鐲和銀長命鎖。”
李招娣插了一嘴：“娘，您可真大方。”
銀手鐲有粗細之分，越粗越貴。而長命鎖樣式好看，也貴很多。
李青青將小蔥和蒜撒進鍋裏，“娘，大可不必搞那些，我會給孩子打銀手鐲和長命鎖。”
“那不行，必須是我打。我還要給你孩子買布做小衣裳，還好去年留了些好棉絮可以做幾床好褥子給孩子睡。”
買布做小衣裳加上棉絮被加打銀手鐲和銀鎖，再加上隨一份禮金，一個洗三禮得花吳美華不少銀子！
李青青掏出兩大錠銀子，“娘，您收著。”
李招娣瞅著那兩錠銀子，心想一只手都抓不住的兩錠銀子得多少兩呢？
336外祖母可不是那麽好當的（三）
“我不能收！青青，你幾個月前給了我三百兩銀子，足足三百兩銀子呢！我和你爹手緊點花，大概一輩子也花不完，你不要再給了。”
是給了三百兩銀子麽？
李青青都記不大清楚了，被吳美華一提，她幫襯娘家確實慷慨了。“娘，那一大筆銀子你存著，等每個妹妹們出嫁好好置辦嫁妝。現在這點銀子不多，您收著。”
兩大錠銀子怎麽不多？
“青青，我和你爹給你妹妹們置辦嫁妝才是應該的，你嫁人是陪嫁那麽少，我心裏過意不去。之前給的銀子就不該收，這一回更不能收。”
吳美華將肉湯出鍋，先盛了兩大碗肉湯，其餘的皆是拿小碗盛。
李招娣從竈膛口起身，笑嘻嘻地問：“二姐，你給爹娘的銀子實在是不少了，這兩錠銀子我挺想要的，要不給我？”
“招娣，休得胡言！”
“娘，我和二姐開個玩笑呢！”
李青青只得收了銀子，喝肉湯。
可巧陶鯉牽著馬回來，正趕上喝熱乎乎的肉湯。他囫圇吞棗地喝肉湯，一口接一口地咽下肚，“好吃好吃。”
“好吃你也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陶鯉嘿嘿地笑了，一碗肉湯見底了。
吳美華接過陶鯉的空碗，問：“陶鯉，青青在家沒欺負你吧？”
“沒有，娘子待我很好。”
“真的？青青脾氣急，懷有身孕後脾氣大，她肯定常欺負你。”
“真沒有，岳母，娘子很好。”
陶鯉絕口不提李青青脾氣大鬧得那些事，李青青自個兒聽不過耳，主動抖出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多是說陶鯉腦子笨，常問一些混帳話。
“青青，你脾氣也太急躁了，陶鯉本就不是那麽聰明的人，他問你的問題，你多點耐心跟他講。等孩子生下來，你倆要當爹娘，給孩子把屎把尿，陶鯉要是不會，你也得多點耐心教他如何當爹。”
“娘，瞧您說的，我都不知道如何當娘，怎麽教他當爹？”攤上這麽個傻子，孩子出生後才是大考驗，李青青不想要當婆婆的李梅花帶，不然婆媳矛盾又會多起來，可陶鯉又是個傻瓜，他連包孩子的繈褓都要玩，等孩子出生後還指不定要如何玩孩子呢！陶鯉起不了作用，事事要她自己來，她一想到這事就腦門疼。
吳美華回道：“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孩子生下來，你們自然就會當爹娘了！青青，你照顧過幾個妹妹，多少懂點照顧孩子的常識。我就是擔心陶鯉啥也不懂，你坐月子要人照顧，嗷嗷待哺的孩子除了睡就是哭鬧和吃奶，你可別把所有氣撒在陶鯉身上。他能幫則幫，幫不上忙你就自己來，別事事指望著陶鯉服侍。”
“娘，我是不是你親女兒？你咋啥事都向著陶鯉呢？我可沒指望他服侍，現在我身懷六甲，是他要大包大攬幹所有活，不是我偷懶！等孩子生下來後，我這個當娘的肯定是個好娘，至於陶鯉能不能當個好爹，誰知道呢？”
“能，我能！”
陶鯉貿然發聲，又鄭重地回道：“娘子，我肯定能當好爹。”
當個好爹，說來容易做來難。特別是陶鯉除了種田、做包子和疼媳婦外，連孩子出生是光著身子也不知道，包孩子的繈褓也要玩，一旦孩子降生後，指不定陶鯉會做出什麽破天荒讓人笑掉大牙的事情來。
李青青實在是不敢奢望陶鯉能當幫她帶孩子，不幫倒忙就很好了，她要求很低，那樣以後不會很失望。她本想回個別吹牛，但又不想給陶鯉澆盆冷水，便無力地笑笑。
“青青，依我看，陶鯉傻是傻，但你多教他，他肯定會做。養育小嬰兒，起初是很容易的，餵飽孩子，孩子尿了或者拉屎了及時換尿布，剩餘時間多在睡覺。你和陶鯉第一次當爹娘，也不必很緊張，順其自然就成。要是你們搞不定，叫我也好，叫你的公婆幫忙也行，總之孩子生下來後就像秧苗插進了水田裏，他肯定會茁壯成長的。”
吳美華的話給了小夫妻極大的信心。
飯後，李富貴帶著陶鯉去看去年曾借的那一畝三分地莊稼長勢，而吳美華則跟李青青說些閨房秘話。
以李招娣為首的李家姑娘們都要去聽，被吳美華轟出門去玩，連李招娣這個大姑娘也不許偷聽。
李招娣說什麽也不肯走，非要留下來聽。
李青青見狀，道：“娘，招娣都快嫁人了，就讓她聽聽也無妨。”
“她還沒嫁人，這些話不能聽，等她以後嫁人了，我自會教她。”
吳美華把門關上，李招娣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開了。
“青青，你和陶鯉沒胡來吧？”
“什麽胡來？”
“床上胡來的那事！”
李青青捂臉，“娘！您問的啥話！”
“你是我女兒，這些話我不問你，難道你想等你婆婆問你？你不是說去年你妯娌小產就是因為胡來了麽？看陶鯉那麽喜歡你，兩人朝夕相處，又無人打攪，夜裏睡在一起難免會想那事。你可得守住底線，以腹中孩子為重。”
“娘，這事我知道，我讓他憋著呢。”李青青才不好意思說也曾用特殊法子幫陶鯉解決過幾次，他還挺喜歡挺享受的。
吳美華登時急了，“憋著怎麽行？可別把他憋壞了！我給你壓箱底的那些畫，你回去看看，學一學再用上，別光叫陶鯉憋著！不然他以後去找別的女人，你就沒地方哭了！”
李青青放狠話道：“他要是敢去找別的女人，我就打斷他的三條腿！”
“當母老虎嚇唬他可不行，陶鯉待你這麽好，你也該滿足他。”
“可是，娘，我懷著孩子呢，我可極少想那事，男人怎麽就不能憋著？”這也太不公平了！她挺著個大肚子，還要服侍男人！
“又沒讓你天天伺候他，隔個十天半個月才幫他釋放一下而已，你有什麽難的？他是傻子，可他有需求，你要是不滿足他，他可不得另尋他法？總之，你聽娘的話，在床上把身段放低一點，床下他定掏心掏肺的待你好，多劃算的事！”
劃算？又不是做生意！但李青青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麽回事！
337陶鯉頭疼（一）
翌日下午，李青青和陶鯉去濟世堂抓藥。
她特意請劉掌櫃介紹了一位醫術高超的大夫看她藥方子有沒有什麽問題，大夫表示藥方可以，但藥量過大，每種藥材都得減少三分之一，不然會導致病人頭痛。
那藥方子是醫書上看來得，她認為醫書上寫的藥方應該沒有問題，再加上陶鯉頭疾已存在多年，不下猛藥怎麽行？
是以，她按方抓藥後跟陶鯉一起騎馬回家。
天氣陰沈沈的，風很大，吹得微涼又舒服。水田裏的稻桿已抽出稻穗，風一吹過就像碧波此起彼伏。
李青青有點擔憂，“夫君，等會回家熬藥後，你不會像以前那樣不肯喝吧？”
上一次喝藥，引起了兩人婚後第一次吵架，她還跑去了娘家住，那事鬧得實在是大。陶鯉不想重蹈覆轍，饒是嫌棄藥苦還是點頭答應喝藥。
“大夫說喝了藥可能會頭痛，你怕麽？”
“娘子，我不知道。”陶鯉沒有頭痛過。
“頭痛就是腦袋疼。”
“那有點怕。”
李青青改變主意，決定遵照大夫說的減少三分之一的藥量，否則藥量超標引起陶鯉劇烈的頭疼，不僅要另花錢請大夫來診治，還害得陶鯉多喝幾次藥。
可是，萬萬沒想到，李青青徒手將藥材分出了三分之一，按照規定藥量熬藥後，陶鯉服下後便說腦瓜疼，想睡覺。
李青青將其攙扶到床邊躺下，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很冰涼，身子也有點涼，她急忙給他蓋上被褥，“夫君，你只有腦袋難受麽？”
陶鯉無力地嗯了一聲，眼皮耷拉著合上。
可別是喝藥喝出問題了！
李青青心慌，雙手捏他的臉，“夫君，你別睡，你告訴我你腦袋疼是什麽感覺？”
“好像有好多針紮我。”
看來頭痛很密集。
陶鯉昏昏沈沈地睡過去了。
“夫君！夫君！”
任由李青青怎麽喊都沒用！
都怪她太著急，怕孩子出生後陶鯉仍是個傻瓜，便挑燈夜讀尋找合適的藥方子給陶鯉嘗試，其中有些難尋的藥材她親自去百寶園裏挖出來用。連大夫都說藥方子沒問題，藥量也遵照醫囑減少了三分之一，為何陶鯉還是頭痛？
問題出在哪裏？
不行，得找個正經大夫來！
陶鯉絕對不能有事。
新宅就她和陶鯉兩人住，她要是走開去喊人，陶鯉醒了怎麽辦？她不能離開！
“大嫂，我來找你玩！”
陶秋月的聲音，此時在李青青聽來簡直是天籟之音，陶秋月來的太是時候！
“秋月，快進房來。”
陶秋月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一進房見陶鯉閉眼躺在床上，李青青脊背彎曲雙肩無力的溜下，看起來不大好的樣子。
陶秋月以為哥嫂倆人吵架，便打趣道：“大嫂，我大哥裝睡呢？他怕撓癢癢，你撓他胳肢窩或者腰間，保準他立馬就醒。”
李青青轉頭，兩行熱淚奪眶而下，“秋月，你大哥他頭痛，昏睡過去了。”
“大嫂，大哥為啥頭痛？”
“喝了藥就頭痛！你快喊爹娘來，叫你二哥去找大夫來，越快越好！”
“好好好，大嫂你別著急，我這就去叫人。”
陶秋月飛快地跑出新宅去舊宅喊人。
李青青眼淚像瀑布一樣奔流而下，她緊握陶鯉的雙手，“夫君，你千萬不能有事。我和孩子還要靠你呢！你是我們娘倆的主心骨，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都怪我急於想治好你的病，想讓你早日當個正常人，可是藥三分毒，我沒想那麽多啊！夫君，你快好起來，以後咱們再也不喝藥了，你就當一個傻男人、傻丈夫、傻爹爹，我負責聰明就好了，你聽我指揮，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夫君……”
李青青腹中的孩子動得厲害，她坐在床邊，將陶鯉的手按在她肚皮上，“夫君，你看孩子也想喚醒你，孩子也需要你啊。”
新宅外響起李梅花和陶秋月爭吵的聲音。
李梅花一踏進門，便哭喊著：“我苦命的鯉兒！”
李青青從床邊起身，站在床尾，任由李梅花撲在陶鯉身上搖晃他。“鯉兒鯉兒，快醒醒！你好端端地喝什麽藥！這喝出啥問題來，可咋整？”
陶金相對冷靜，“你這婆娘，急眼了是不是？把陶鯉放下，你老搖他做什麽？本來就頭疼，越搖越頭疼！”
李梅花說什麽也不肯放下陶鯉，但她確實沒再搖晃陶鯉，翻了個白眼，沖陶金大喊道：“當家的，你就會罵我！鯉兒為啥頭疼，還不是喝了藥？那藥是誰買的？你不追究罪魁禍首，反倒罵我，實在是過分！”
買藥的人是罪魁禍首？
李青青心裏難受，但還是坦然地開口道：“娘，我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李梅花終於放下陶鯉，伸手指向李青青，咄咄逼人道：“青青，不是我說你，鯉兒對你百依百順，家裏的錢歸你管，你想買啥就買啥。就連一日三餐也是陶鯉做，洗衣裳也是陶鯉洗。你知道村裏人說陶鯉都被你騎在頭上作威作福，別說村裏找不出這麽個好男人來，就是全縣乃至全省全國也找不出幾個跟陶鯉一樣善待媳婦的絕世好男人來。我看你大肚子，陶鯉照顧你是應該的，我便啥也不說了！但這一回，陶鯉要是有事，就算你給我生了個大胖孫子，我也絕不放過你！”
李梅花的表情就像要吃人一樣。
陶金道：“你這婆娘，把話說那麽死做什麽？大兒子和大兒媳婦相親相愛，你有啥好說的？”
李梅花：“咋就不能說？當家的，咱鯉兒傻是傻，但生活能自理，也能幹，要是喝了藥變得更傻甚至……甚至……依我看，李青青就是別有用心！”
李青青怒氣直沖腦門，“娘，你說清楚，我別有哪門子的用心？”
“你嫌陶鯉傻，想改嫁！”
“我挺著個大肚子，孩子是你們陶家的，我改哪門子的嫁？哪個男人會娶我這樣一個大肚婆？”
接連幾句質問，李梅花一時語塞，但她還是強硬地說道：“如果鯉兒有啥事，我就是要把這筆賬算在你頭上！”
黃玉霞攙扶著曾氏進房，“你們吵什麽？大夫還沒來，你們倒先吵起來！青青是大肚婆，動不得氣！梅花，你有啥事沖著我來，罵我好了！”
338陶鯉頭疼（二）
李梅花哪敢罵曾氏，瞬間便偃旗息鼓，抓著陶鯉哀求他醒來。
黃玉霞慢悠悠地開口道：“大家倒別著急，緊要時刻還是我相公去請大夫了。要我說，大哥身體好得很，平時從來沒有頭疼腦熱的，每天幹活不停歇也沒聽他喊過苦累，這好好的人吃什麽藥？吃藥就吃出頭痛來，怕是藥有大問題。”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顯然是諷刺李青青。
李青青輕撫肚子，回道：“玉霞，藥是我和你大哥一起去抓的，藥方子也是大夫看過說沒問題才給熬的，餵給野貓喝也沒問題。你想說什麽，便明說吧。”
“大嫂，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我頭腦簡單，心想大哥喝藥後頭疼昏睡，那肯定是藥有問題，並不是怪大嫂抓藥不好。”
這種解釋還不如不說。
曾氏開口道：“你們一個個的疑神疑鬼做什麽？萬一這是藥效厲害，大孫子睡醒就變聰明了呢？再不濟，凡事有大夫，大孫子身強體壯，定無大礙。”
曾氏從不說喪氣話，這個時候算是給了李青青很大安慰。對呀，萬一藥起效，陶鯉好了呢？
眾人一齊等大夫來。
過了半晌，李梅花忽然露出視死如歸的樣子，道：“我要以身試藥。”
藥肯定沒毒，李梅花何必說得如此悲壯像要去赴死似的？而且，李梅花如果真去喝藥，豈不是懷疑藥有毒？藥是小夫妻兩人一起買的，熬藥時又是小夫妻兩一起熬的，唯有服藥時只有陶鯉一人喝了，李梅花這是懷疑李青青居心不良，要害陶鯉？
李青青回道：“娘，蒼天可鑒，我對陶鯉的愛意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我肯跟他一起白手起家，又肯給他生孩子，如果不是真心喜歡他，我何苦要嫁給他，還懷孩子遭那麽多罪？若是要去試藥，那便是認為我這個當兒媳婦要害你兒子。那好，咱們一起去喝藥！”
是藥三分毒，正常人不能喝藥，更何況李青青還是個大肚婆，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的必須扛過去，絕對不能用藥！
曾氏道：“梅花，你別發瘋！藥有沒有毒，自有大夫來辨別。你喝藥，便是陷青青於不義；青青喝藥，她坦蕩，但她腹中有胎兒，萬一喝藥對孩子有什麽影響，那誰能賠得起一個孩子給她？你倆誰都別犯傻，都給我坐著等大夫來。”
李梅花辯道：“娘，不是我信不過青青的為人，實在是此事蹊蹺。”
“蹊蹺不蹊蹺，自有大夫來斷定。”
“萬一大夫也說不準呢？”
“那就多請幾個大夫來。”
曾氏雖沒有偏袒誰，但顯然是支持李青青的。這份支持，正是此時無比脆弱的李青青所需要的。
她擡眸看向陶鯉。
他眉頭微皺，臉上很疲憊，像個倒下的巨人，安然地躺在床上，既不打呼嚕也沒有粗重的呼吸聲，他從未如此安詳地睡過，以至於她生出無邊的恐懼感。
陶鯉，你一定要挺過去！
我和聰明都很需要你，你不能丟下我們不管！
李青青心裏默然說了這些話，也不知陶鯉能不能心有靈犀感受到。
大夫來了。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兒子，我兒子還這麽年輕，他就要當爹了，他不能有事啊……大夫您一定要救他……”
李梅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拼命求大夫。
那大夫年約五旬，兩邊生出一些花白的頭發，身形消瘦，目光矍鑠，看起來身體很好。
大夫嫌棄地喊了一聲別吵。
李梅花捂嘴不言。
大夫放下醫箱，掰了兩下陶鯉的眼皮，手一松開眼皮又合上了。隨即他捏開陶鯉的嘴巴，齒白舌紅，沒什麽問題。
隨即他命人搬個杌子坐在床邊，搭在陶鯉的脈門上，開始把脈。
眾人大氣不敢出一聲，就怕打擾了大夫把脈。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李青青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大夫把脈姿勢就那麽一成不變，其餘人高度緊張也保持沈默，這房子裏的緊張氣氛快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不行，她得堅強些。
良久，大夫才收回手，將陶鯉的手放進被褥下。
李梅花急切地問：“大夫，我兒子怎麽樣？”
“他脈象虛浮，外冷內熱，是不是吃了什麽猛藥？”
李青青將藥方子告訴了大夫。
陶秋月去竈間將藥渣給端來給大夫看。
大夫捏著藥渣，將每一種藥仔細看了後，道：“這些藥是治頭疾的好藥，然而缺少了一味藥引子，以至於藥效大大被削弱。”
李青青問：“藥引子？什麽藥引子？”
“童子尿。”
竟要以童子尿為藥引子？“那沒有藥引子的藥已經喝了，我夫君沒醒來，該怎麽辦？”
“針灸。”
針灸！
將一根根針紮進陶鯉的身體上？
李梅花大呼不同意，“大夫，那也太痛了！我兒子扛不住！”
大夫脾氣很大，質問：“誰告訴你針灸一定是很痛的？你還想不想讓你兒子醒來？”
李梅花底氣不足，答道：“想，可針灸太折磨人了。”
“那你出去！別耽誤老夫治病。”
李梅花被轟出房，自然是不樂意的，在堂屋裏喋喋不休，而其他人也被轟了出來，就連想呆在房內看大夫針灸的李青青也被大夫以大肚婆不宜在場為由趕了出來。
房門被關上。
房裏靜悄悄，房外鬧哄哄，一墻之隔，天壤之別。
李梅花指桑罵槐大意說某人居心不良，害得親兒子要被紮針簡直是錐心之痛之類的話。
李青青充耳不聞，她只擔心針灸能否起效，陶鯉能否盡早醒來？
天漸漸要黑了。
陶金打發李梅花回舊宅做晚飯，她不肯，就在新宅的竈間，一邊洗菜、切菜，一邊罵罵咧咧罵個不停。
曾氏嘆道：“青青，你別在意這些事，只要大孫子醒過來就啥事也沒有。”
那要是陶鯉沒能醒過來呢？是不是陶家人就把所有罪責都怪到李青青頭上？她好心辦壞事，那可是跳進黃河裏洗不清！
李青青在心中祈禱：皇天在上，後土在下， 若是夫君醒過來，奴家願吃素一年。若是夫君醒來後變聰明，奴家願吃素五年。求老天爺顯靈，保佑夫君速速醒來。
339陶鯉變聰明一點點
等待太煎熬。
就像人被架在火上烤一樣，明知燃燒殆盡便是得救之時，可等待的時候太漫長，長到李青青六神無主無力地癱坐在扶手椅上。
陶鯉能否順利醒來？
藥對陶鯉的影響多大？
陶鯉喝下的藥，對他來說是良藥還是毒藥？
“你們進來。”
這四個字，簡直比天上掉金子還讓人開心！
李青青瞬間有了力氣，第一個推開房門。
只見陶鯉躺在床上，頭上和身上紮著數根針，她的第一感覺是疼，特別心疼！如果不喝藥，陶鯉就不用遭罪，她無比自責。
可她定睛看陶鯉，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還咧嘴笑呢！
這傻子醒了！
針灸有用！
李青青立於床尾，眼含淚花輕聲淺笑。
陶家其他人也紛紛進房。
李梅花：“鯉兒，你知道我是誰不？”
“娘！”
陶鱔：“我呢？”
“弟弟！”
陶秋月：“大哥，你認識我不？”
“秋月！”
李梅花把陶金、曾氏、陶冬雪全拉到床邊來，讓陶鯉一一指認。
陶鯉全喊對了，末了，他嘟噥道：“娘，認人那麽簡單的事，還得全問一遍。”
咦，聽這些字眼，李青青怎麽覺得陶鯉好像比以前稍微聰明一點點？她拿帕子抹幹淚，笑問：“那我呢？你認識我麽？”
“娘子。”
“夫君。”李青青又指了指肚子，“你記不記得你給咱孩子取的小名？”
“聰明。”
全部正確！
看來，陶鯉沒有變更傻，真是萬幸！
大夫適時開口道：“病人已經蘇醒，一切無礙，但宜靜養，你們少說幾句。”
陶家人連連點頭。
李青青張嘴道：“大夫，我夫君以前高燒燒壞了腦子，人有點傻，這一回他醒了怎麽覺得變得聰明了點？”
“如果想讓他變得符合年紀那般聰明，要針灸七七四十九天。”
針灸七七四十九天能變跟成年人一樣聰明？這很值得一試！李青青心中燃起希望，問：“大夫，你能詳細說說這針灸七七四十九天是怎麽做？不是讓他整整四十九天都紮著針吧？”
“那倒不必，每天針灸一個時辰左右，視情況而定。”
每天針灸一個時辰，只要堅持四十九天才一個半月而已，就能換回一個聰明成熟的陶鯉，簡直是太好了！“大夫，您住哪？每天針灸是您來還是我們去您那裏？”
李梅花帶著怒氣喊道：“青青，你休要擅作主張！”
李青青笑容逐漸消失，“娘，您什麽意思？”
“你瞧瞧鯉兒被針紮的，像個木偶似的，你看著不心疼我這個當娘的心疼！鯉兒目前挺好的，何必折騰他讓他挨紮針？還得七七四十九天！包子鋪生意做不做？快收割了，你們也得監督佃戶們割稻子，哪有閑工夫每天去紮針？”
每天針灸一個時辰，聽起來要四十九天，實際上總共才花費四十九個時辰而已！陶鯉傻了二十多年，區區四十九個時辰就能改變他，讓他變成正常人，甭管是投入時間還是花銀子請大夫針灸，穩賺不虧！
李青青真搞不懂，那些所謂什麽包子鋪和監督佃戶收割這兩個攔路虎，並非無法解決的事！清早到午時仍在包子鋪忙活，下午去田莊轉悠，傍晚或晚上去找大夫針灸，大不了晚上吃飯晚一點而已，完全可以擠得出時間來，李梅花就非得蠻橫又強硬地說不。
這一回，李青青決不讓步！她自配草藥，已經害得陶鯉吃苦頭，針灸能讓陶鯉變聰明，那就值得一試！
李青青回道：“娘，陶鯉是我夫君，我要是不心疼他，豈會一直掉淚？正因為我心疼他，知道他不甘當一個傻子，才會想方設法幫他實現當一個正常人的願望。我承認我沒什麽天賦，妄想靠看醫書治好他的病那是不可能的。如今，咱們遇到了一個好大夫，他承諾四十九天後陶鯉就能變成一個聰明的正常人，我一定要帶他試試。”
“你說讓他試就試，合著不是紮在你身上，你就無動於衷是吧？”
李梅花說話聲音也大，頗有點蠻不講理。
李青青腹中的孩子又動得厲害，她只得坐下輕撫肚皮示意孩子安靜下來。
大夫問：“那你們到底還要不要繼續針灸？”
“不，你趕緊把這些針給拔了，看得很瘆人。”
大夫認為這家人不尊重他，頗有怒氣道：“拔就拔，我針灸是方圓百裏最厲害的，以後你們別上門求我針灸。”
大夫坐在床邊上開始拔下一根根針。
陶鯉張嘴道：“大夫，我願意去你那針灸。”
大夫滿意地點頭道：“這還差不多。”
李梅花徹底怒了，“鯉兒，你是不是傻？沒事找針紮？天天去針灸，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你瞧瞧這些針紮在你頭上和身上，我這個當娘的看了心裏真難受。”
“娘，您息怒。針灸不是很疼，我是男子漢，不怕疼，能忍得了。針灸四十九次，可以變聰明，我想變聰明想了十幾年，這一次我要抓住機會。”
陶鯉一口氣說了長句，而且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這變化也忒大了！
李青青差不多能預見每次針灸後陶鯉就變得更聰明一點，直至追平二十來歲的男人那般聰明。
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她暫時不敢輕易斷定，但這是個好開始。
“好好好，你向著你媳婦，你倆主意正，我已經管不了你們了。反正我和你爹把你拉扯大，又給你娶了媳婦，我們為人爹娘的責任已經盡到了。以後你們出了啥事，別來求我和你爹就成。”
“娘，大夫醫術高超，您要相信大夫。”
“相信有個屁用，得拿出真本事來！鯉兒，我把話撂在這：如果這位大夫真治好你的病，我另給他十兩銀子當謝禮！”
“那倒不必，老夫只拿應得的診金。”
所有針灸的針已收進布袋中，大夫關好醫箱，“誰把診金結一下？”
“大夫，我來。”
李青青和大夫走出房，在堂屋裏交診金，二兩銀子。
“大夫，您的醫館在哪？您先告訴我，我好帶著我男人去找您針灸。”
大夫講出詳細地址，並告訴她每次針灸一兩銀子就夠了。
四十九兩銀子花得值不值？
拭目以待吧。
340不能小覷一個要變聰明的傻子
李青青將大夫送到了烏山村村口。
當她返回新宅時，撞見李梅花怒氣沖沖地往外走。
菜都洗好切好了，做飯也快，李青青好意挽留道：“娘，就留在家裏吃飯吧。”
“被你氣飽了，哪裏還吃得下！”
話畢，李梅花冷哼一聲，氣呼呼地甩頭走開。
李梅花這是幹什麽呢？大夫沒來之前，破口大罵；大夫來了，嫌大夫針灸紮著陶鯉；大夫走了，又嫌兒媳婦沒聽話。
李青青捫心自問，針灸確實疼，但那點疼完全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不然陶鯉也不會答應針灸四十九天。這是她和陶鯉共同做出來的選擇，李梅花看不順眼甚至為此著急上火又生氣，她也不會退讓。因為這次機會難尋，等孩子降生後，她哪有閑功夫帶陶鯉去針灸？
從明天開始針灸，是一個好安排，她絕不後悔。不過又得罪了婆婆，她心中不大好受，長嘆一聲走進房，陶家其餘人都在，除了曾氏外，其他人都急著要走。
李青青再三挽留，他們還是走了，唯剩下曾氏和小夫妻三人而已。
“奶奶，您跟我們一起吃晚飯吧。您想吃什麽？”
“不拘著吃什麽，隨便吃點就行。”
“好。”
李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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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後，全家人都圍著李青青問這問那，她叫陶鯉把籮筐卸下，拿吃食給妹妹們吃。
陶鯉把籮筐放在堂屋的門檻裏便牽著馬往外走，丟下一句：“你們先聊，我牽馬去吃草。”
“夫君，你先別走！”
陶鯉不知聽沒聽到，反正沒有回頭，牽馬走了。
李青青急得跺腳，“這傻子滿眼只有馬，馬比我還重要麽？”
吳美華道：“青青，瞧你又鉆牛角尖了。一匹馬多貴啊，馬馱著你們走了那麽遠的路，本來就餓了，陶鯉記得餵馬，這是好事，你可是被他捧在手心裏的女人，跟一匹馬吃醋，犯得上麽？”
幾句話便讓李青青轉怒為喜，“娘，還是您看得透徹。”
吳美華和李招娣各自將一個籮筐拉到堂屋的八仙桌旁，兩個籮筐裝的滿滿當當。
李招娣咋舌道：“二姐，你帶來的東西也太多了吧？這又不是逢年過節要送節，何必拿這麽多東西來？要是被你婆婆知道了，一定會說你。”
“招娣，東西拿來就是給你們和爹娘吃的，你管那麽多做什麽？”
吳美華一樣一樣往外拿，一邊清點一邊喊：“肉……盛記糕點……魚幹……蜜棗……果脯……荔枝幹……布料……”
每一樣吃食分量都挺大的，而布料足有十匹之多！沒有一樣是便宜的東西，這兩籮筐東西少說也得花好幾兩銀子！
李青青解開荔枝幹，叫妹妹們拿著吃。
“青青，這些東西晚點仍拿回去，你自個兒吃。”
“娘，拿到娘家的東西就是給大家吃的，哪有拿回去的道理？家裏的零嘴我都吃不完，天氣熱不拿來給大家吃怕是要壞掉了。”這只是托辭，李青青吃的東西是不少，但今兒個拿來的東西都是她前幾天分兩三次才買來的，而六斤新鮮的肉則是出門後特意去屠夫那買的。
“可你拿來的東西樣數多，分量多，我收下也於心不安。”
“娘，有啥於心不安的？你和爹生我養我，現在我手頭不緊，此時不報答你們何時報答你們？”李青青又指向那一大塊肉，“娘，這麽多肉，吃多少做多少，剩下的肉撒鹽腌一腌，等天氣晴好再曬成鹹肉，炒菜時不時切幾塊鹹肉香著呢。”
“成，我去給你煮點心面。”
“別，我早上就和陶鯉吃了面，可不想再吃面了。您就早點做飯，午飯早點吃就成。”
懷有身孕的女人嘴刁，早上吃了面，隔一兩個時辰又吃面，確實是有點沒胃口。但李青青來娘家沒點心面吃，那可不符合禮數。
吳美華看著那一大塊肉，“青青，我給你做肉湯。”
“好啊。”
李青青總覺得吳美華做的肉湯是最美味的，她有心想學，便跟著吳美華一起進竈間，看她切、剁肉。
“娘，為啥你做的肉湯那麽好吃？”
“就那麽做，切了肉再剁肉，剁成肉糜再加一點番薯粉撚一撚，那樣肉嫩，等水燒開就下鍋，肉變色再調味出鍋，簡單的很。”
剁肉要慢慢來，吳美華極具耐心剁了又剁。
“招娣，過來燒火。”
李招娣抓了一把荔枝幹進竈間，將一大半勻給了李青青吃，自個兒剩兩顆，一邊燒火一邊剝荔枝幹吃。
“招娣，你去玩，我來燒火，正好跟娘說說心裏話。”
“二姐，你大著個肚子，哪能要你燒火？不然二姐夫看到了，怕是會揍我！”
“你二姐夫不打女人。”
吳美華給李青青兩根小蔥，讓她擇蔥。先掐掉蔥帶土的細須，再將黃葉子扒掉，簡單的很。看見小蔥，她便想起陶鯉給孩子取小名為聰明。“娘，陶鯉巴望著我給他生個兒子，你說要不是兒子可咋辦？”
“不是兒子就是閨女，什麽咋辦？生下來就養，過兩年再生。”
吳美華剁肉敲得砧板哆哆地響。
“娘，又不是母豬下崽，說生就生。”蔥擇好了，李青青起身放在盆裏洗凈。
“你第一個是閨女，不是我催你再生，你婆家人會催你。女人啊，不生兒子是不行的，沒地位。我倒跟陶鯉一樣想的，希望你第一個就是兒子，那樣你婆家人會高看你兩眼，以後你生什麽都行，沒壓力。”
吳美華剁肉完畢，看鍋裏水還沒開，又拿了兩瓣蒜給李青青剝。
李青青一邊剝蒜，一邊答話：“話是這麽說，可是，娘，生兒生女上天註定，想要兒子不一定就能得到兒子。”
“所以你也別多想，再過四個月就見分曉，想也沒用。”
水開了，下肉，暗紅色的肉裹著番薯粉，壓下了翻滾的水。
李青青切小蔥和蒜，“娘，等孩子生下來要辦洗三禮，你和爹量力而行，沒必要為了給我長面子而出一份大禮。”
吳美華拿鍋鏟推動鍋裏的肉湯，“你給了我那麽多銀子，你第一個孩子出生，我當外祖母是多高興的事，不僅要出大禮，還要給孩子打一副銀手鐲和銀長命鎖。”
李招娣插了一嘴：“娘，您可真大方。”
銀手鐲有粗細之分，越粗越貴。而長命鎖樣式好看，也貴很多。
李青青將小蔥和蒜撒進鍋裏，“娘，大可不必搞那些，我會給孩子打銀手鐲和長命鎖。”
“那不行，必須是我打。我還要給你孩子買布做小衣裳，還好去年留了些好棉絮可以做幾床好褥子給孩子睡。”
買布做小衣裳加上棉絮被加打銀手鐲和銀鎖，再加上隨一份禮金，一個洗三禮得花吳美華不少銀子！
李青青掏出兩大錠銀子，“娘，您收著。”
李招娣瞅著那兩錠銀子，心想一只手都抓不住的兩錠銀子得多少兩呢？
336外祖母可不是那麽好當的（三）
“我不能收！青青，你幾個月前給了我三百兩銀子，足足三百兩銀子呢！我和你爹手緊點花，大概一輩子也花不完，你不要再給了。”
是給了三百兩銀子麽？
李青青都記不大清楚了，被吳美華一提，她幫襯娘家確實慷慨了。“娘，那一大筆銀子你存著，等每個妹妹們出嫁好好置辦嫁妝。現在這點銀子不多，您收著。”
兩大錠銀子怎麽不多？
“青青，我和你爹給你妹妹們置辦嫁妝才是應該的，你嫁人是陪嫁那麽少，我心裏過意不去。之前給的銀子就不該收，這一回更不能收。”
吳美華將肉湯出鍋，先盛了兩大碗肉湯，其餘的皆是拿小碗盛。
李招娣從竈膛口起身，笑嘻嘻地問：“二姐，你給爹娘的銀子實在是不少了，這兩錠銀子我挺想要的，要不給我？”
“招娣，休得胡言！”
“娘，我和二姐開個玩笑呢！”
李青青只得收了銀子，喝肉湯。
可巧陶鯉牽著馬回來，正趕上喝熱乎乎的肉湯。他囫圇吞棗地喝肉湯，一口接一口地咽下肚，“好吃好吃。”
“好吃你也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陶鯉嘿嘿地笑了，一碗肉湯見底了。
吳美華接過陶鯉的空碗，問：“陶鯉，青青在家沒欺負你吧？”
“沒有，娘子待我很好。”
“真的？青青脾氣急，懷有身孕後脾氣大，她肯定常欺負你。”
“真沒有，岳母，娘子很好。”
陶鯉絕口不提李青青脾氣大鬧得那些事，李青青自個兒聽不過耳，主動抖出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多是說陶鯉腦子笨，常問一些混帳話。
“青青，你脾氣也太急躁了，陶鯉本就不是那麽聰明的人，他問你的問題，你多點耐心跟他講。等孩子生下來，你倆要當爹娘，給孩子把屎把尿，陶鯉要是不會，你也得多點耐心教他如何當爹。”
“娘，瞧您說的，我都不知道如何當娘，怎麽教他當爹？”攤上這麽個傻子，孩子出生後才是大考驗，李青青不想要當婆婆的李梅花帶，不然婆媳矛盾又會多起來，可陶鯉又是個傻瓜，他連包孩子的繈褓都要玩，等孩子出生後還指不定要如何玩孩子呢！陶鯉起不了作用，事事要她自己來，她一想到這事就腦門疼。
吳美華回道：“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孩子生下來，你們自然就會當爹娘了！青青，你照顧過幾個妹妹，多少懂點照顧孩子的常識。我就是擔心陶鯉啥也不懂，你坐月子要人照顧，嗷嗷待哺的孩子除了睡就是哭鬧和吃奶，你可別把所有氣撒在陶鯉身上。他能幫則幫，幫不上忙你就自己來，別事事指望著陶鯉服侍。”
“娘，我是不是你親女兒？你咋啥事都向著陶鯉呢？我可沒指望他服侍，現在我身懷六甲，是他要大包大攬幹所有活，不是我偷懶！等孩子生下來後，我這個當娘的肯定是個好娘，至於陶鯉能不能當個好爹，誰知道呢？”
“能，我能！”
陶鯉貿然發聲，又鄭重地回道：“娘子，我肯定能當好爹。”
當個好爹，說來容易做來難。特別是陶鯉除了種田、做包子和疼媳婦外，連孩子出生是光著身子也不知道，包孩子的繈褓也要玩，一旦孩子降生後，指不定陶鯉會做出什麽破天荒讓人笑掉大牙的事情來。
李青青實在是不敢奢望陶鯉能當幫她帶孩子，不幫倒忙就很好了，她要求很低，那樣以後不會很失望。她本想回個別吹牛，但又不想給陶鯉澆盆冷水，便無力地笑笑。
“青青，依我看，陶鯉傻是傻，但你多教他，他肯定會做。養育小嬰兒，起初是很容易的，餵飽孩子，孩子尿了或者拉屎了及時換尿布，剩餘時間多在睡覺。你和陶鯉第一次當爹娘，也不必很緊張，順其自然就成。要是你們搞不定，叫我也好，叫你的公婆幫忙也行，總之孩子生下來後就像秧苗插進了水田裏，他肯定會茁壯成長的。”
吳美華的話給了小夫妻極大的信心。
飯後，李富貴帶著陶鯉去看去年曾借的那一畝三分地莊稼長勢，而吳美華則跟李青青說些閨房秘話。
以李招娣為首的李家姑娘們都要去聽，被吳美華轟出門去玩，連李招娣這個大姑娘也不許偷聽。
李招娣說什麽也不肯走，非要留下來聽。
李青青見狀，道：“娘，招娣都快嫁人了，就讓她聽聽也無妨。”
“她還沒嫁人，這些話不能聽，等她以後嫁人了，我自會教她。”
吳美華把門關上，李招娣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開了。
“青青，你和陶鯉沒胡來吧？”
“什麽胡來？”
“床上胡來的那事！”
李青青捂臉，“娘！您問的啥話！”
“你是我女兒，這些話我不問你，難道你想等你婆婆問你？你不是說去年你妯娌小產就是因為胡來了麽？看陶鯉那麽喜歡你，兩人朝夕相處，又無人打攪，夜裏睡在一起難免會想那事。你可得守住底線，以腹中孩子為重。”
“娘，這事我知道，我讓他憋著呢。”李青青才不好意思說也曾用特殊法子幫陶鯉解決過幾次，他還挺喜歡挺享受的。
吳美華登時急了，“憋著怎麽行？可別把他憋壞了！我給你壓箱底的那些畫，你回去看看，學一學再用上，別光叫陶鯉憋著！不然他以後去找別的女人，你就沒地方哭了！”
李青青放狠話道：“他要是敢去找別的女人，我就打斷他的三條腿！”
“當母老虎嚇唬他可不行，陶鯉待你這麽好，你也該滿足他。”
“可是，娘，我懷著孩子呢，我可極少想那事，男人怎麽就不能憋著？”這也太不公平了！她挺著個大肚子，還要服侍男人！
“又沒讓你天天伺候他，隔個十天半個月才幫他釋放一下而已，你有什麽難的？他是傻子，可他有需求，你要是不滿足他，他可不得另尋他法？總之，你聽娘的話，在床上把身段放低一點，床下他定掏心掏肺的待你好，多劃算的事！”
劃算？又不是做生意！但李青青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麽回事！
337陶鯉頭疼（一）
翌日下午，李青青和陶鯉去濟世堂抓藥。
她特意請劉掌櫃介紹了一位醫術高超的大夫看她藥方子有沒有什麽問題，大夫表示藥方可以，但藥量過大，每種藥材都得減少三分之一，不然會導致病人頭痛。
那藥方子是醫書上看來得，她認為醫書上寫的藥方應該沒有問題，再加上陶鯉頭疾已存在多年，不下猛藥怎麽行？
是以，她按方抓藥後跟陶鯉一起騎馬回家。
天氣陰沈沈的，風很大，吹得微涼又舒服。水田裏的稻桿已抽出稻穗，風一吹過就像碧波此起彼伏。
李青青有點擔憂，“夫君，等會回家熬藥後，你不會像以前那樣不肯喝吧？”
上一次喝藥，引起了兩人婚後第一次吵架，她還跑去了娘家住，那事鬧得實在是大。陶鯉不想重蹈覆轍，饒是嫌棄藥苦還是點頭答應喝藥。
“大夫說喝了藥可能會頭痛，你怕麽？”
“娘子，我不知道。”陶鯉沒有頭痛過。
“頭痛就是腦袋疼。”
“那有點怕。”
李青青改變主意，決定遵照大夫說的減少三分之一的藥量，否則藥量超標引起陶鯉劇烈的頭疼，不僅要另花錢請大夫來診治，還害得陶鯉多喝幾次藥。
可是，萬萬沒想到，李青青徒手將藥材分出了三分之一，按照規定藥量熬藥後，陶鯉服下後便說腦瓜疼，想睡覺。
李青青將其攙扶到床邊躺下，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很冰涼，身子也有點涼，她急忙給他蓋上被褥，“夫君，你只有腦袋難受麽？”
陶鯉無力地嗯了一聲，眼皮耷拉著合上。
可別是喝藥喝出問題了！
李青青心慌，雙手捏他的臉，“夫君，你別睡，你告訴我你腦袋疼是什麽感覺？”
“好像有好多針紮我。”
看來頭痛很密集。
陶鯉昏昏沈沈地睡過去了。
“夫君！夫君！”
任由李青青怎麽喊都沒用！
都怪她太著急，怕孩子出生後陶鯉仍是個傻瓜，便挑燈夜讀尋找合適的藥方子給陶鯉嘗試，其中有些難尋的藥材她親自去百寶園裏挖出來用。連大夫都說藥方子沒問題，藥量也遵照醫囑減少了三分之一，為何陶鯉還是頭痛？
問題出在哪裏？
不行，得找個正經大夫來！
陶鯉絕對不能有事。
新宅就她和陶鯉兩人住，她要是走開去喊人，陶鯉醒了怎麽辦？她不能離開！
“大嫂，我來找你玩！”
陶秋月的聲音，此時在李青青聽來簡直是天籟之音，陶秋月來的太是時候！
“秋月，快進房來。”
陶秋月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一進房見陶鯉閉眼躺在床上，李青青脊背彎曲雙肩無力的溜下，看起來不大好的樣子。
陶秋月以為哥嫂倆人吵架，便打趣道：“大嫂，我大哥裝睡呢？他怕撓癢癢，你撓他胳肢窩或者腰間，保準他立馬就醒。”
李青青轉頭，兩行熱淚奪眶而下，“秋月，你大哥他頭痛，昏睡過去了。”
“大嫂，大哥為啥頭痛？”
“喝了藥就頭痛！你快喊爹娘來，叫你二哥去找大夫來，越快越好！”
“好好好，大嫂你別著急，我這就去叫人。”
陶秋月飛快地跑出新宅去舊宅喊人。
李青青眼淚像瀑布一樣奔流而下，她緊握陶鯉的雙手，“夫君，你千萬不能有事。我和孩子還要靠你呢！你是我們娘倆的主心骨，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都怪我急於想治好你的病，想讓你早日當個正常人，可是藥三分毒，我沒想那麽多啊！夫君，你快好起來，以後咱們再也不喝藥了，你就當一個傻男人、傻丈夫、傻爹爹，我負責聰明就好了，你聽我指揮，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夫君……”
李青青腹中的孩子動得厲害，她坐在床邊，將陶鯉的手按在她肚皮上，“夫君，你看孩子也想喚醒你，孩子也需要你啊。”
新宅外響起李梅花和陶秋月爭吵的聲音。
李梅花一踏進門，便哭喊著：“我苦命的鯉兒！”
李青青從床邊起身，站在床尾，任由李梅花撲在陶鯉身上搖晃他。“鯉兒鯉兒，快醒醒！你好端端地喝什麽藥！這喝出啥問題來，可咋整？”
陶金相對冷靜，“你這婆娘，急眼了是不是？把陶鯉放下，你老搖他做什麽？本來就頭疼，越搖越頭疼！”
李梅花說什麽也不肯放下陶鯉，但她確實沒再搖晃陶鯉，翻了個白眼，沖陶金大喊道：“當家的，你就會罵我！鯉兒為啥頭疼，還不是喝了藥？那藥是誰買的？你不追究罪魁禍首，反倒罵我，實在是過分！”
買藥的人是罪魁禍首？
李青青心裏難受，但還是坦然地開口道：“娘，我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李梅花終於放下陶鯉，伸手指向李青青，咄咄逼人道：“青青，不是我說你，鯉兒對你百依百順，家裏的錢歸你管，你想買啥就買啥。就連一日三餐也是陶鯉做，洗衣裳也是陶鯉洗。你知道村裏人說陶鯉都被你騎在頭上作威作福，別說村裏找不出這麽個好男人來，就是全縣乃至全省全國也找不出幾個跟陶鯉一樣善待媳婦的絕世好男人來。我看你大肚子，陶鯉照顧你是應該的，我便啥也不說了！但這一回，陶鯉要是有事，就算你給我生了個大胖孫子，我也絕不放過你！”
李梅花的表情就像要吃人一樣。
陶金道：“你這婆娘，把話說那麽死做什麽？大兒子和大兒媳婦相親相愛，你有啥好說的？”
李梅花：“咋就不能說？當家的，咱鯉兒傻是傻，但生活能自理，也能幹，要是喝了藥變得更傻甚至……甚至……依我看，李青青就是別有用心！”
李青青怒氣直沖腦門，“娘，你說清楚，我別有哪門子的用心？”
“你嫌陶鯉傻，想改嫁！”
“我挺著個大肚子，孩子是你們陶家的，我改哪門子的嫁？哪個男人會娶我這樣一個大肚婆？”
接連幾句質問，李梅花一時語塞，但她還是強硬地說道：“如果鯉兒有啥事，我就是要把這筆賬算在你頭上！”
黃玉霞攙扶著曾氏進房，“你們吵什麽？大夫還沒來，你們倒先吵起來！青青是大肚婆，動不得氣！梅花，你有啥事沖著我來，罵我好了！”
338陶鯉頭疼（二）
李梅花哪敢罵曾氏，瞬間便偃旗息鼓，抓著陶鯉哀求他醒來。
黃玉霞慢悠悠地開口道：“大家倒別著急，緊要時刻還是我相公去請大夫了。要我說，大哥身體好得很，平時從來沒有頭疼腦熱的，每天幹活不停歇也沒聽他喊過苦累，這好好的人吃什麽藥？吃藥就吃出頭痛來，怕是藥有大問題。”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顯然是諷刺李青青。
李青青輕撫肚子，回道：“玉霞，藥是我和你大哥一起去抓的，藥方子也是大夫看過說沒問題才給熬的，餵給野貓喝也沒問題。你想說什麽，便明說吧。”
“大嫂，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我頭腦簡單，心想大哥喝藥後頭疼昏睡，那肯定是藥有問題，並不是怪大嫂抓藥不好。”
這種解釋還不如不說。
曾氏開口道：“你們一個個的疑神疑鬼做什麽？萬一這是藥效厲害，大孫子睡醒就變聰明了呢？再不濟，凡事有大夫，大孫子身強體壯，定無大礙。”
曾氏從不說喪氣話，這個時候算是給了李青青很大安慰。對呀，萬一藥起效，陶鯉好了呢？
眾人一齊等大夫來。
過了半晌，李梅花忽然露出視死如歸的樣子，道：“我要以身試藥。”
藥肯定沒毒，李梅花何必說得如此悲壯像要去赴死似的？而且，李梅花如果真去喝藥，豈不是懷疑藥有毒？藥是小夫妻兩人一起買的，熬藥時又是小夫妻兩一起熬的，唯有服藥時只有陶鯉一人喝了，李梅花這是懷疑李青青居心不良，要害陶鯉？
李青青回道：“娘，蒼天可鑒，我對陶鯉的愛意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我肯跟他一起白手起家，又肯給他生孩子，如果不是真心喜歡他，我何苦要嫁給他，還懷孩子遭那麽多罪？若是要去試藥，那便是認為我這個當兒媳婦要害你兒子。那好，咱們一起去喝藥！”
是藥三分毒，正常人不能喝藥，更何況李青青還是個大肚婆，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的必須扛過去，絕對不能用藥！
曾氏道：“梅花，你別發瘋！藥有沒有毒，自有大夫來辨別。你喝藥，便是陷青青於不義；青青喝藥，她坦蕩，但她腹中有胎兒，萬一喝藥對孩子有什麽影響，那誰能賠得起一個孩子給她？你倆誰都別犯傻，都給我坐著等大夫來。”
李梅花辯道：“娘，不是我信不過青青的為人，實在是此事蹊蹺。”
“蹊蹺不蹊蹺，自有大夫來斷定。”
“萬一大夫也說不準呢？”
“那就多請幾個大夫來。”
曾氏雖沒有偏袒誰，但顯然是支持李青青的。這份支持，正是此時無比脆弱的李青青所需要的。
她擡眸看向陶鯉。
他眉頭微皺，臉上很疲憊，像個倒下的巨人，安然地躺在床上，既不打呼嚕也沒有粗重的呼吸聲，他從未如此安詳地睡過，以至於她生出無邊的恐懼感。
陶鯉，你一定要挺過去！
我和聰明都很需要你，你不能丟下我們不管！
李青青心裏默然說了這些話，也不知陶鯉能不能心有靈犀感受到。
大夫來了。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兒子，我兒子還這麽年輕，他就要當爹了，他不能有事啊……大夫您一定要救他……”
李梅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拼命求大夫。
那大夫年約五旬，兩邊生出一些花白的頭發，身形消瘦，目光矍鑠，看起來身體很好。
大夫嫌棄地喊了一聲別吵。
李梅花捂嘴不言。
大夫放下醫箱，掰了兩下陶鯉的眼皮，手一松開眼皮又合上了。隨即他捏開陶鯉的嘴巴，齒白舌紅，沒什麽問題。
隨即他命人搬個杌子坐在床邊，搭在陶鯉的脈門上，開始把脈。
眾人大氣不敢出一聲，就怕打擾了大夫把脈。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李青青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大夫把脈姿勢就那麽一成不變，其餘人高度緊張也保持沈默，這房子裏的緊張氣氛快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不行，她得堅強些。
良久，大夫才收回手，將陶鯉的手放進被褥下。
李梅花急切地問：“大夫，我兒子怎麽樣？”
“他脈象虛浮，外冷內熱，是不是吃了什麽猛藥？”
李青青將藥方子告訴了大夫。
陶秋月去竈間將藥渣給端來給大夫看。
大夫捏著藥渣，將每一種藥仔細看了後，道：“這些藥是治頭疾的好藥，然而缺少了一味藥引子，以至於藥效大大被削弱。”
李青青問：“藥引子？什麽藥引子？”
“童子尿。”
竟要以童子尿為藥引子？“那沒有藥引子的藥已經喝了，我夫君沒醒來，該怎麽辦？”
“針灸。”
針灸！
將一根根針紮進陶鯉的身體上？
李梅花大呼不同意，“大夫，那也太痛了！我兒子扛不住！”
大夫脾氣很大，質問：“誰告訴你針灸一定是很痛的？你還想不想讓你兒子醒來？”
李梅花底氣不足，答道：“想，可針灸太折磨人了。”
“那你出去！別耽誤老夫治病。”
李梅花被轟出房，自然是不樂意的，在堂屋裏喋喋不休，而其他人也被轟了出來，就連想呆在房內看大夫針灸的李青青也被大夫以大肚婆不宜在場為由趕了出來。
房門被關上。
房裏靜悄悄，房外鬧哄哄，一墻之隔，天壤之別。
李梅花指桑罵槐大意說某人居心不良，害得親兒子要被紮針簡直是錐心之痛之類的話。
李青青充耳不聞，她只擔心針灸能否起效，陶鯉能否盡早醒來？
天漸漸要黑了。
陶金打發李梅花回舊宅做晚飯，她不肯，就在新宅的竈間，一邊洗菜、切菜，一邊罵罵咧咧罵個不停。
曾氏嘆道：“青青，你別在意這些事，只要大孫子醒過來就啥事也沒有。”
那要是陶鯉沒能醒過來呢？是不是陶家人就把所有罪責都怪到李青青頭上？她好心辦壞事，那可是跳進黃河裏洗不清！
李青青在心中祈禱：皇天在上，後土在下， 若是夫君醒過來，奴家願吃素一年。若是夫君醒來後變聰明，奴家願吃素五年。求老天爺顯靈，保佑夫君速速醒來。
339陶鯉變聰明一點點
等待太煎熬。
就像人被架在火上烤一樣，明知燃燒殆盡便是得救之時，可等待的時候太漫長，長到李青青六神無主無力地癱坐在扶手椅上。
陶鯉能否順利醒來？
藥對陶鯉的影響多大？
陶鯉喝下的藥，對他來說是良藥還是毒藥？
“你們進來。”
這四個字，簡直比天上掉金子還讓人開心！
李青青瞬間有了力氣，第一個推開房門。
只見陶鯉躺在床上，頭上和身上紮著數根針，她的第一感覺是疼，特別心疼！如果不喝藥，陶鯉就不用遭罪，她無比自責。
可她定睛看陶鯉，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還咧嘴笑呢！
這傻子醒了！
針灸有用！
李青青立於床尾，眼含淚花輕聲淺笑。
陶家其他人也紛紛進房。
李梅花：“鯉兒，你知道我是誰不？”
“娘！”
陶鱔：“我呢？”
“弟弟！”
陶秋月：“大哥，你認識我不？”
“秋月！”
李梅花把陶金、曾氏、陶冬雪全拉到床邊來，讓陶鯉一一指認。
陶鯉全喊對了，末了，他嘟噥道：“娘，認人那麽簡單的事，還得全問一遍。”
咦，聽這些字眼，李青青怎麽覺得陶鯉好像比以前稍微聰明一點點？她拿帕子抹幹淚，笑問：“那我呢？你認識我麽？”
“娘子。”
“夫君。”李青青又指了指肚子，“你記不記得你給咱孩子取的小名？”
“聰明。”
全部正確！
看來，陶鯉沒有變更傻，真是萬幸！
大夫適時開口道：“病人已經蘇醒，一切無礙，但宜靜養，你們少說幾句。”
陶家人連連點頭。
李青青張嘴道：“大夫，我夫君以前高燒燒壞了腦子，人有點傻，這一回他醒了怎麽覺得變得聰明了點？”
“如果想讓他變得符合年紀那般聰明，要針灸七七四十九天。”
針灸七七四十九天能變跟成年人一樣聰明？這很值得一試！李青青心中燃起希望，問：“大夫，你能詳細說說這針灸七七四十九天是怎麽做？不是讓他整整四十九天都紮著針吧？”
“那倒不必，每天針灸一個時辰左右，視情況而定。”
每天針灸一個時辰，只要堅持四十九天才一個半月而已，就能換回一個聰明成熟的陶鯉，簡直是太好了！“大夫，您住哪？每天針灸是您來還是我們去您那裏？”
李梅花帶著怒氣喊道：“青青，你休要擅作主張！”
李青青笑容逐漸消失，“娘，您什麽意思？”
“你瞧瞧鯉兒被針紮的，像個木偶似的，你看著不心疼我這個當娘的心疼！鯉兒目前挺好的，何必折騰他讓他挨紮針？還得七七四十九天！包子鋪生意做不做？快收割了，你們也得監督佃戶們割稻子，哪有閑工夫每天去紮針？”
每天針灸一個時辰，聽起來要四十九天，實際上總共才花費四十九個時辰而已！陶鯉傻了二十多年，區區四十九個時辰就能改變他，讓他變成正常人，甭管是投入時間還是花銀子請大夫針灸，穩賺不虧！
李青青真搞不懂，那些所謂什麽包子鋪和監督佃戶收割這兩個攔路虎，並非無法解決的事！清早到午時仍在包子鋪忙活，下午去田莊轉悠，傍晚或晚上去找大夫針灸，大不了晚上吃飯晚一點而已，完全可以擠得出時間來，李梅花就非得蠻橫又強硬地說不。
這一回，李青青決不讓步！她自配草藥，已經害得陶鯉吃苦頭，針灸能讓陶鯉變聰明，那就值得一試！
李青青回道：“娘，陶鯉是我夫君，我要是不心疼他，豈會一直掉淚？正因為我心疼他，知道他不甘當一個傻子，才會想方設法幫他實現當一個正常人的願望。我承認我沒什麽天賦，妄想靠看醫書治好他的病那是不可能的。如今，咱們遇到了一個好大夫，他承諾四十九天後陶鯉就能變成一個聰明的正常人，我一定要帶他試試。”
“你說讓他試就試，合著不是紮在你身上，你就無動於衷是吧？”
李梅花說話聲音也大，頗有點蠻不講理。
李青青腹中的孩子又動得厲害，她只得坐下輕撫肚皮示意孩子安靜下來。
大夫問：“那你們到底還要不要繼續針灸？”
“不，你趕緊把這些針給拔了，看得很瘆人。”
大夫認為這家人不尊重他，頗有怒氣道：“拔就拔，我針灸是方圓百裏最厲害的，以後你們別上門求我針灸。”
大夫坐在床邊上開始拔下一根根針。
陶鯉張嘴道：“大夫，我願意去你那針灸。”
大夫滿意地點頭道：“這還差不多。”
李梅花徹底怒了，“鯉兒，你是不是傻？沒事找針紮？天天去針灸，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你瞧瞧這些針紮在你頭上和身上，我這個當娘的看了心裏真難受。”
“娘，您息怒。針灸不是很疼，我是男子漢，不怕疼，能忍得了。針灸四十九次，可以變聰明，我想變聰明想了十幾年，這一次我要抓住機會。”
陶鯉一口氣說了長句，而且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這變化也忒大了！
李青青差不多能預見每次針灸後陶鯉就變得更聰明一點，直至追平二十來歲的男人那般聰明。
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她暫時不敢輕易斷定，但這是個好開始。
“好好好，你向著你媳婦，你倆主意正，我已經管不了你們了。反正我和你爹把你拉扯大，又給你娶了媳婦，我們為人爹娘的責任已經盡到了。以後你們出了啥事，別來求我和你爹就成。”
“娘，大夫醫術高超，您要相信大夫。”
“相信有個屁用，得拿出真本事來！鯉兒，我把話撂在這：如果這位大夫真治好你的病，我另給他十兩銀子當謝禮！”
“那倒不必，老夫只拿應得的診金。”
所有針灸的針已收進布袋中，大夫關好醫箱，“誰把診金結一下？”
“大夫，我來。”
李青青和大夫走出房，在堂屋裏交診金，二兩銀子。
“大夫，您的醫館在哪？您先告訴我，我好帶著我男人去找您針灸。”
大夫講出詳細地址，並告訴她每次針灸一兩銀子就夠了。
四十九兩銀子花得值不值？
拭目以待吧。
340不能小覷一個要變聰明的傻子
李青青將大夫送到了烏山村村口。
當她返回新宅時，撞見李梅花怒氣沖沖地往外走。
菜都洗好切好了，做飯也快，李青青好意挽留道：“娘，就留在家裏吃飯吧。”
“被你氣飽了，哪裏還吃得下！”
話畢，李梅花冷哼一聲，氣呼呼地甩頭走開。
李梅花這是幹什麽呢？大夫沒來之前，破口大罵；大夫來了，嫌大夫針灸紮著陶鯉；大夫走了，又嫌兒媳婦沒聽話。
李青青捫心自問，針灸確實疼，但那點疼完全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不然陶鯉也不會答應針灸四十九天。這是她和陶鯉共同做出來的選擇，李梅花看不順眼甚至為此著急上火又生氣，她也不會退讓。因為這次機會難尋，等孩子降生後，她哪有閑功夫帶陶鯉去針灸？
從明天開始針灸，是一個好安排，她絕不後悔。不過又得罪了婆婆，她心中不大好受，長嘆一聲走進房，陶家其餘人都在，除了曾氏外，其他人都急著要走。
李青青再三挽留，他們還是走了，唯剩下曾氏和小夫妻三人而已。
“奶奶，您跟我們一起吃晚飯吧。您想吃什麽？”
“不拘著吃什麽，隨便吃點就行。”
“好。”
李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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