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門（四） (52)
關燈
小
中
大
“夫君，孩子大名族譜上有，平時用的名字得根據他生辰八字看五行缺什麽再對應取名，暫時不急。”
“娘子，那你剛才想啥呢？”
“你說呢？”
“我不知道。”
李青青本不想再提那事，實在是有點羞恥，可她咽不下這口氣！陶鯉是這個世界上最知曉她身材的人，她得從他這裏尋找安慰。“出來之前，你問了娘什麽事？”
陶鯉回道：“我問娘下奶是什麽。”
“後面娘說了什麽？你自己想想，不用講出來。”
陶鯉認真回想李梅花說的話。“下奶就是讓她有奶給孩子喝。看她這麽瘦，可別餓著我的大孫子。”
陶鯉再三思索，終於理出個頭緒來，“娘子，你是不是雞湯沒喝飽？”
跟雞湯有什麽關系？這個榆木腦袋！
李青青甩脫他的手，快步走了。
“娘子，等我！”
李青青不理他，執意快速跑掉。
“娘子，別走那麽快。”
天尚未完全暗下來，烏山村的主路還能看得清楚，李青青走得快卻穩當。
到了新宅，大門上鎖，她只得在一旁等著。
陶鯉上前拿鑰匙開門，他一邊將鑰匙放進鎖孔裏，一邊問：“娘子，你咋又生氣了？”
“陶鯉，在你眼裏我是有多貪吃？我哪次不是吃一小碗飯？”
“娘子，別生氣，是我錯了。”
“你就知道認錯！你完全不懂我跟你說話背後的用途！你根本不懂！”說到最後，李青青控制不住嘶吼起來。
陶鯉很委屈，他覺得自打她懷有身孕後，喜怒不定，他一句話沒說好，她就會發脾氣。每當這種時刻出現，他非常希望自己能變聰明，不止聽出表面意思，還能聽出話外音。可他還是那麽傻，她不明說，他完全搞不明白。“娘子，你別動怒。”
“你要是聰明些，我能這麽容易發脾氣嗎？”
陶鯉不知如何應對。他恪守李梅花教他忍讓為上的箴言，由著她發脾氣掄拳捶他，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捶了幾下，她覺得無趣便收手，“你這呆瓜！”
“呆瓜是什麽瓜？娘子，能吃嗎？”
“你這呆楞的傻瓜，你想把自己吃了嗎？”
他鄭重其事地回答道：“自己肯定不吃。”
李青青被他傻氣十足的答話逗笑，怒氣消失殆盡。
“娘子，你歇著，我燒水去。”
李青青沒有推辭，由著他去忙活。
陶鯉燒好水，將冷熱水混在一起倒進一個半人高木制大浴桶裏，撒下傍晚新采的花瓣，他試了一下水溫，不冷不熱剛剛好。
陶鯉扯著嗓子喊：“娘子，可以來洗了。”
沒有聽到回應，他只得走進房裏瞧一瞧。
李青青沒脫衣沒脫鞋斜躺在床上，雙腳擺在床外，她呼吸輕淺，但著實是睡著了。
這可咋辦？大浴桶裏裝好了水，不叫醒娘子去洗，水冷了又得重新燒過再倒進去，好麻煩；可叫醒了她，豈不是攪了她好眠？
她一晚上起夜三四次，難得睡得香，陶鯉決定還是不叫醒她，他自個兒去洗。但她這麽睡著，雙腳飄在外面，多不舒服！
陶鯉輕輕地替她脫下繡花鞋，又褪下綾襪，他起繭子的手碰到她腳掌心，她登時縮了腳，驚醒。
“誰？”
“娘子，是我。”
“夫君，你撓我腳心做什麽？”
“娘子，我給你脫鞋來著。”
李青青終於想起她太過乏累，本是靠床躺一會就起來，誰知她竟睡過去了，衣裳和鞋襪皆沒脫！陶鯉一番好意，她豈會責怪他？“夫君，你怎麽不叫醒我？”
“娘子，看你熟睡，不想叫醒你。”
“還沒洗臉洗腳，怎麽能睡？”
“娘子，既然你醒了，那你去洗，水準備好了。”
大浴桶放在竈間隔壁的浴房，她赤腳走去，浴房霧氣氤氳，在燭光的照射下，撥開霧氣總算看清新買的大浴桶裏飄著一層花瓣。
她伸手試了一下水溫，挺合適。
陶鯉期待地問：“娘子，怎麽樣？”
“你咋撒了花瓣？誰教你的？”
“娘子，買大浴桶時店主不是說女人泡澡喜歡撒點花瓣麽？香。”
人家店主隨口那麽一提，陶鯉倒記得清楚還趁她不註意去摘了花瓣來！“夫君，你搞這麽大陣仗，定是想從我這討點什麽好處。”
“娘子，你給我弄弄？”
果不其然，陶鯉這人也學會獻殷勤了。她臊紅了臉，“不行，得節制。”
陶鯉滿眼渴望，“娘子娘子，行行好吧？”
“你又不是乞丐！”
陶鯉一時語塞，轉眸一看大浴桶，“娘子，那我跟你一起洗。”
“不要！”李青青只想快刀斬亂麻，斷了他這些綺念。
“我可以給你搓背。”
陶鯉今晚真是小聰明層出！
她沒好氣地應答道：“我自己會洗，犯不著要你幫忙。”
陶鯉興奮地提議道：“娘子，你可以給我洗。”
她煩躁地拒絕，“我才不！”
“洗吧洗吧，娘子，水快冷了。”
“你倒是出去啊！你出去了，我關上房門，立馬就洗。”
“我不想出去，娘子。”
“你想跟我鴛鴦浴？”
300鴛鴦浴（二）
鴛鴦浴是什麽？
見過鴛鴦戲水嗎？
李青青已預料到陶鯉會問，她提早想好了答案，屆時再把他支使去外面看鴛鴦戲水，她借機好好洗個熱水澡。簡直是天衣無縫的好主意！
“鴛鴦浴是說咱倆一起洗嗎？”
陶鯉竟然懂這三個字！李青青內心吃驚不已，臉上仍裝作很鎮定，誇他道：“對，你這腦袋瓜開竅了。”
陶鯉大受鼓舞，一鼓作氣提出：“娘子，我喜歡跟你鴛鴦浴。”
“可我不喜歡！”
“娘子，試一試。你要不喜歡，下次就不鴛鴦浴了。”
下次？
沒有下次！
這一次也沒有！
“陶鯉，你到底出去不出去？”
“娘子，我不出去，我要跟你洗鴛鴦浴。”
陶鯉耍無賴的技法層出不窮。這個被某種欲望支配的男人，太可怕了！李青青一旦答應他一起洗，那還不被他吃幹抹凈？
“不行不行就不行！陶鯉，今兒個說什麽也不行！你快出去！水冷了讓我洗，豈不是想讓我著涼？一旦我著涼，我不能喝藥，就得硬扛，扛著多難受？難道你想看到我咳嗽流鼻涕的樣子？”
“不想，娘子不會著涼的。”
“跟你一起洗，不著涼才怪。”
陶鯉認真解釋道：“娘子，要是水涼了，我就加點熱水，不會讓你著涼的。”
不是水的問題，而是她脫了衣裳跟他一起洗，兩人共處一室又在一個大浴桶裏，身體接觸後怎麽可能什麽事情也不發生？她真是郁悶極了，先前她和陶鯉忙著做包子、當廚娘時，她以累做借口，他便不會強求。可現在，他白天想晚上想，想方設法要她為他解決需要！
思前想後，她總結出陶鯉改變的最大原因：他不忙又不累，才會飽思淫欲！
從明兒個開始，就讓他忙得腳不沾地，看他還會不會想那事！
可今晚，該怎麽躲過去？
她一手扶額，一手杵著大浴桶邊上，“陶鯉，你能不能講理？昨天已經幫你弄過兩次，今兒個說什麽也不能從了你！你這得寸進尺的男人，怎麽跟個餓狼似的，就知道往我身上撲！”
“娘子，我就是喜歡你弄。”
這話聽起來還算順耳，她決定還是少說話為宜，直接使出一個怪招。
她從水裏撈起一片花瓣，道：“夫君，聽說有錢人沐浴都用香胰子。你去給我買個香胰子來，洗得身上香香的，多好？”
“香姨子？娘子，找香姨子買就行？”
香胰子不是名叫香的姨子！“香胰子是一種可以抹身子、抹頭發上的東西，價錢不便宜，你給我買點來，我就考慮答應你的要求。”
“好，娘子，我去買。”
陶鯉轉身走出浴房。
李青青面露喜色，他總算被打發走了！她躲在門後，輕輕地推著門要關上，關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個人可以進房的位置時，陶鯉竟殺了個回馬槍，再度推門而入，“娘子，現在是晚上，去哪買香胰子？”
他怎麽這麽快就發現時辰不對？
李青青真想搬塊石頭把他砸暈，她好安安靜靜地泡個澡。
“夫君，那你說咋辦？”
“明兒個去買。”
“也只能這樣了。”
陶鯉再度進了浴房，看李青青的臉被霧氣熏得白裏透紅，唇紅齒皓，皮膚又細膩，他忍不住靠近她，“娘子，你真好看。”
“夫君，我好看，你也很好看，咱們都長得好看。現在，我想請你這位好看的男人出去一下，我要泡澡，請你回避。”
“娘子，我不想出去，我替你脫衣裳，給你搓背，多好啊。”
好啥好？李青青被他纏得實在是頭昏腦脹，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勁，竟拉起他的右手，將短褐袖子袖子往手臂上一拉，就著露出來的手，她上下排牙齒咬緊不放松。
“哎呀，娘子，疼……疼……”
聽到陶鯉喊疼，她才松口。
一圈齒痕印在陶鯉的手臂上，牙齒印清晰可見，他本不是十分的白，卻也看得出被咬住的那一團全紅紅的。“娘子，你咋咬人？”
李青青咬了人仍是理直氣壯地說道：“誰讓你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就咬你。”
陶鯉撫摸著那一圈牙齒印，“娘子，你咬了我，我真不出去了。”
李青青無奈，“陶鯉，你耍流氓！”
“娘子，我只想給你搓澡，你幹嘛咬我？”
“你敢說你只想給我搓澡？你看了我的身子，不會有其他想法？”她一直不肯明說，但她被逼急了，只能隱晦地指出那一點來。
“有是有，但不敢折騰。”
陶鯉這話倒是實在話，他很想找個出處發洩一下，但他很疼惜她，知道她懷有身孕，不得行房，他便絕不翻身欺壓她。
陶鯉又補充道：“娘子，我真的只給你搓背，絕不亂來。”
“真的？你敢保證？”
“真的真的，娘子，我不亂來，只給你搓背。”許下承諾，他又眨巴著一雙眼睛，“娘子，你就同意這一回吧？”
陶鯉懇求多時，態度也端正，李青青看了生出“我見猶憐”之感，迫於無奈答應了。但她提了要求：脫衣和穿衣時，他必須在房門外等著，不能偷看。
陶鯉答應了。
“那你出去，等會我再叫你進來。”
陶鯉真的在房門外恭候著。
李青青將房門關上，背靠著房門快速脫衣，然後飛快鉆進大浴桶中。她靠著大浴桶，卸下了珠簪的滿頭黑發擱在桶外，漂浮著的一層花瓣將她的身子給完全遮在水下，只露出雪白的肩膀。
她神態自若地喊了陶鯉進去搓背。
水汽裊裊，熏得她臉色潮紅，明眸善睞被柔和的燭光映照得更美了。
陶鯉一見著她便挪不動路，所幸也不用走路，他將頭擱在她的雪肩上，在她耳畔輕聲讚道：“娘子，你真好看。”
他嗓音低沈，說話時吐露的氣息就像一根根羽毛撩撥著她的內心，酥癢難耐。
“娘子，咱們洗鴛鴦浴好不好？”
不好。
可她鬼使神差地點頭答應了。
她閉上眼睛，不敢看他。
一直到他進了大浴桶，將她摟在懷裏，她才睜開眼，“不許亂來。”
“好，不亂來。”
301化解饒舌婦的刁難
大公雞披花衣，仰著脖子朝天大叫，喔喔喔……
雞鳴聲吵醒了李青青，她身側的陶鯉鼾聲不停還在睡。
陶鯉一傻瓜刁難她的功力一流，從這一刻開始，她要化身船夫操縱他這座小船。
“夫君，快醒醒。”
陶鯉伸懶腰，哈欠連連，問：“娘子，咋了？”
“我餓了，想吃你做的肉包子。”
“娘子，前兩天你不是說吃膩了我做的包子？”
李青青確實說過，但她自有辦法圓話。“懷有身孕的女人每天胃口都不一樣，變了不行？夫君，你口口聲聲說要對我好，可我想吃包子你都不願意起來做！那好，我這就起來待會去城裏買。”
“娘子，我做……做包子給你吃。”
“夫君，辛苦你了。”
陶鯉起床，摸黑去揉面。沒過多久，他又打開了大門。
李青青猜他一定是去買新鮮豬肉來剁肉餡，是以，她又安心地睡了個回籠覺。
辰時二刻，她和陶鯉一起吃早飯，六個大肉包子、一碟醬瓜、一碟腐乳、一盤涼拌馬蘭頭、一盤幹煎魚，不僅粥、大肉包子、煎魚、涼拌馬蘭頭是陶鯉做的，就連醬瓜和腐乳也是前些日子陶鯉在她的指導下親自動手做的，耗費了好長一段時間。
李青青喝粥時，他不斷給她布菜，“娘子，多吃點。”
“夫君，你也多吃點，待會還要幹活。”
“娘子，幹什麽活？”
“夫君，你看柴房裏的柴只剩下幾捆而已，水缸裏的水也快見底了，就連米缸裏的米也所剩不多。雖說咱們兩人過日子費不了多少柴米油鹽醬醋茶，總得樣樣豐盈富足才行。”
她並不直接吩咐陶鯉劈柴、擔水和舂米，而是擺事實，陶鯉完全能聽懂。
他咽下嘴裏那一口粥，“娘子，我去劈柴、擔水和舂米。”
“夫君，那你覺得我該做點什麽呢？”
“娘子，你在家裏玩或者看看醫書，等我回來。”
“行。”
李青青並沒有玩，裏裏外外擦洗了一遍後，她又撿了兩人的臟衣裝進木桶裏，拎著棒槌和搓衣板去河邊洗衣。
“大嫂！”
李青青聽到陶秋月的呼喊，轉身回頭看，黃玉霞和陶秋月這對姑嫂各拎著一桶臟衣，搓衣板、板凳和棒槌這些浣衣必備工具也被兩人各自拿了。
待走近了，黃玉霞才叫了一聲大嫂。
陶秋月高興地問：“大嫂，你也去洗衣裳？”
“是啊。”
黃玉霞道：“大嫂，你懷有身孕，我和秋月兩個人洗衣裳也算省力，不如我幫你把衣裳給洗了？”
黃玉霞最是懶散不愛幹活的人，主動提出替李青青洗衣，無非是見她手裏有銀子，想巴結她罷了。正因為是巴結，而不是心甘情願替她洗，她才不會欠下這份人情。“玉霞，多謝你的好意，我和陶鯉也沒幾件衣裳，我自己洗也快。等到以後肚子大的沒法彎身，再請你幫忙可好？”
“大嫂，那到時候你只管開口，別說洗衣做飯，就是替你打洗腳水我也願意幫你。”
打洗腳水自有陶鯉來，用不上黃玉霞獻殷勤。
李青青也不點破，跟黃玉霞和陶秋月沿著大路一路走著去河邊浣衣。
河邊洗衣裳的地方，一溜女人談笑風生，棒槌捶打衣裳的聲音此起彼伏，響個不停。三個女人一臺戲，幾十個女人無數臺戲。用皂莢洗衣的瞧不上用草木灰洗衣的，要是誰弄來一點點香胰子洗衣裳，那簡直是贏得了全村婦人的羨慕和嫉妒。
李青青新嫁過來才一年多而已，洗衣裳的次數不是很多，但也跟大家混了個臉熟。
“青青，聽你婆婆說你家陶鯉掙大錢了，怎麽還用得著親自來洗衣裳？”
婦人甲起了個話頭，豈會沒人跟上？
婦人乙立馬道：“就是，青青你還懷著孕呢，掙了那麽多銀子咋不請個丫鬟或者婆子幫忙洗衣做飯？”
這些人分明就是嘲諷李青青洗衣親力親為，怕是沒掙著什麽錢，李梅花臭顯擺罷了。
“嬸子們有所不知，我大嫂忙慣了，我說我來替她洗，她也不肯呢。”黃玉霞添油加醋往外說，實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婦人丙道：“這怕是他倆衣裳金貴，怕你給洗壞了。”
話越說越過火，一個個的全都不把李青青放在眼裏！看起來她慈眉善目又愛笑，可不代表她是好拿捏的。
“嬸子們，洗衣做飯本就是女人們該幹的活，不然娶女人進門做什麽？我嫁進陶家門，豈能因為懷有身孕便偷懶不幹活？洗衣不是什麽難事，勞駕別人始終是欠了人情。”
短短幾句話，卻指出了幾個要點。一是在場所有婦人都是女人，她們能在河邊洗衣，李青青同為女人，洗衣又有何不可？二是女人懷有身孕卻也不能像皇太後一樣啥事都撒手不管，那種懶婆娘走到哪裏都不不受人喜歡；最後那句勞駕別人始終是欠了人情，才是點睛之句！李青青和黃玉霞是妯娌，又分了家，黃玉霞提出要替她洗衣裳，她要是答應了，確實是欠下人情了。
寥寥數語，卻能拿捏住那麽多人說的話，婦人們再也不敢胡亂編排，自去議論其他事了。
黃玉霞一臉吃癟的表情瞪了李青青後背，她感受到那道充滿惡意的目光，卻沒有回頭看。
終於沒人聒噪地議論她，她將皂莢抹在衣裳上，搓洗後再用棒槌捶打。
“娘子，你咋跑來洗衣裳了？不是讓你放著我來洗嗎？”
陶鯉一個大男人洗衣裳？三十歲以上的女人認為不成體統，而年輕點埋頭洗衣的女人則羨慕李青青嫁了個好夫婿，不像她們的男人啥也不幹凈挑刺。
眾人看似在洗衣，實則每個人都豎起耳朵聽兩人談話。
李青青笑答：“馬上就洗好了，待會咱們去還那二十兩銀子。”
陶鯉和李青青找誰借了二十兩銀子？一下就能借到二十兩銀子？而二十兩銀子的借款，小夫妻說還就還？
眾婦人總算明白過來：就算小夫妻沒有達到大富大貴的地步，卻也比她們的生活好過多了。一個傻子娶了個俏媳婦，俏媳婦不僅沒跟別的男人跑，還要給傻子生孩子！人比人氣死人！婦人們齊刷刷地牟足勁摔打棒槌。
302高高興興去還錢
未時三刻，午間稍做休息的李青青醒了，與陶鯉一同乘坐馬車進城。
馬車駛出烏山村後，陶鯉變戲法似的從板凳下提出一小籃子櫻桃來。那櫻桃顏色偏黃，個個小巧玲瓏，黃中透紅，看著有點酸。
陶鯉拿了一個黃而嬌紅的櫻桃放在她嘴邊，她張開小嘴一口咬住，櫻桃皮極薄，一咬就破了，甜完全掩蓋了入口時一丟丟酸味，比上次的枇杷好吃！
她吐出櫻桃籽，才問：“夫君，這麽好吃的櫻桃哪來的？”
“我摘來的。”
“啥時候摘的？”
“中午吃完飯後去摘的。”
“去哪裏摘的？”
“上次摘枇杷的那家。”
上次問枇杷的來處，陶鯉也是要她三番五次的問，他就不能一口氣講出來嗎？這傻子真不讓人省心！
她已知曉陶鯉去了方貨郎家附近摘櫻桃，“那你去找方貨郎了？”
“找了。”
李青青面露慍色，“我不是叫你不要隨便找他？他那個人想占你便宜，你還去找他？”
陶鯉急忙回答道：“娘子，你不是說想要香胰子？我從方貨郎那買了香胰子。”
昨晚鴛鴦浴之前，她戲弄他，讓他去買香胰子，他還真記在心上隔了一夜便買到了！“夫君，香胰子城裏也有得賣，不是非要去方貨郎那裏買。你忘了他對你出言不遜，威逼利誘？要是你獨身涉險，被他給占了便宜，我怎麽咽得下那口氣？”
“娘子，我叫弟弟同去了，沒事的。”
“這還差不多。”
李青青舒心極了，接連吃個幾個櫻桃，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來——“夫君，櫻桃洗過了嗎？”
“沒洗。”
“啊？沒洗你就讓我一直吃啊吃的？櫻桃又不用剝皮，不洗多臟啊！”特別是她懷了孩子，不敢吃不幹凈的東西！
“娘子，騙你的！櫻桃洗幹凈了。”陶鯉笑瞇瞇地又塞給她兩個櫻桃。
總是犯傻的陶鯉竟會捉弄人了？“壞蛋！我不吃！”
“娘子，別這樣，櫻桃這麽好吃，多吃點。”
看陶鯉軟聲軟語地哄她，她本就沒生氣，一哄後更是毫無芥蒂地開吃。
陶鯉看她吃得開心，心中也很滿足，一個勁叫她多吃，又隨意問道： “娘子，咱們進城做什麽？”
“一是看咱們的包子鋪有沒有什麽變化，二是買點東西。”
“買東西？”陶鯉很害怕她又去抓藥。
“夫君，你一臉害怕地看我做什麽？難道我有那麽可怕？”
“不可怕，娘子很美。”
李青青吐出的櫻桃籽由陶鯉雙手捧著，不多時便有了滿滿一捧櫻桃籽。她沒心情再吃，拿帕子擦了手才問：“那你為何要那麽看著我？”
“娘子，我怕你去抓藥。”
李青青明白陶鯉恐懼之處。之前抓藥、熬藥都好好的，熬好藥後，兩人大吵了一架，還分開了兩天。陶鯉終是把藥喝了下去，但不見效果。藥苦還是小事，讓人憂心的是吃藥不見好勞心又勞力，看不到希望，哎……
抓藥的事先緩緩，待她多看醫書後改進藥方再說。“夫君，咱們這不是去抓藥，而是去買文房四寶。”
“文房四寶？買房子還有四樣寶物？”
“夫君，文房四寶指的是文人慣用的筆墨紙硯。”
陶鯉恍然大悟，哦了一聲。
她補充道：“百裏先生借了錢給你，也曾幫過咱們的大忙，如今咱們日子好過了，總得知恩圖報。他是讀書人，又是夫子，送他一套上好的筆墨紙硯準沒錯。夫君，你覺得如何？”
“好。”
可李青青和陶鯉對坐，瞧出他悒悒不樂，又看他雙手捧著櫻桃籽不撒手。有了！“夫君，咱們先來猜猜你手裏的櫻桃籽有多少粒？”
陶鯉看向手中密密麻麻的櫻桃籽，實誠地開腔道：“娘子，我猜不到。”
李青青鼓勵他隨便說個數字。
“娘子，我說不來。”
她繼續鼓勵他開口猜數，“夫君，你隨便猜，沒猜對也不要緊。要不我先來猜，六十二顆。”
陶鯉立馬附和道：“那我也猜六十二顆。”
“哪有兩人猜一樣的？”
“娘子，我就要跟你猜一樣的。”
“那咱們輸贏都一樣？”
“嗯，娘子，我要跟你一樣的。”
遇上陶鯉這麽個故意耍無賴的傻子，她也是毫無辦法，只得一粒一粒開始數。
一二三四……
下馬車時，終於數出來一共是六十八粒，猜的數字還算接近，兩人皆大歡喜，進了文房四寶店選了一套好物，再次折回正修書院。
申時二刻，奔波了一個多時辰的李青青和陶鯉終於到了正修書院。他倆問了人後，才知道百裏燒今兒個課教完了，在小院讀書呢。
小院裏種了多株跟人一般高的桂花樹，此時墨綠的桂花樹頂部抽出了不少淺綠色的新葉子，看起來生機勃勃。百裏燒就立於桂花樹下，左手執書，右手背在身後，呢喃自語似是在默讀。
兩人刻意輕輕地走路，但他倆還未靠近，百裏燒便轉身，隨即驚訝地問：“陶大哥，陶大嫂，你們咋來了？”
“百裏先生，聽說我家男人找你借了二十兩銀子，特來還錢。另外，送一份薄禮聊表謝意。”
銀子和文房四寶被李青青和陶鯉分別恭恭敬敬地遞出。
百裏燒猶豫接不接，“陶大哥，陶大嫂，你們實在是太客氣了，二十兩銀子算不得什麽，你們不必專程來還錢，還送什麽禮呢？大家都這麽熟，甭客套。”
“不不不，百裏先生，您慷慨解囊，但您也是憑本事掙錢，沒得叫您吃虧。您若是不收，以後我倆斷不敢再找您幫忙幹什麽事。這是您應得的，您快收下。”
“收下吧，百裏先生。”
李青青和陶鯉皆催促百裏燒收下還的二十兩銀子和一份小禮，百裏燒思忖片刻後終於松口收下。
收了東西，百裏燒絕不打開看，他完全信任兩人。其實，消瘦了一大圈的李青青一現身，他就有點難受。別人身懷六甲，那一個個都是心寬體胖，她怎麽就瘦了這麽多？然而，他不好多問，只拱手道：“陶大嫂，恭喜你和陶大哥喜得貴子。”
“生了大胖小子才能恭祝喜得貴子，現今孩子還在肚子裏，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麽算是喜得貴子呢？”
百裏燒愕然，反應過來後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303胎夢（一）
月光皎皎。
床榻上，陶鯉借著月光給李青青按腿。
從正修書院回家來，陶鯉忙著做飯時，她已打了個噸。陶鯉做好飯，將她喚醒，兩人一塊吃飯後他燒水替她泡腳，此時躺在床上的她，精神正好，而他捏腿力道適中，真是一天中最輕松的時候。
她起話頭問：“夫君，你不覺得百裏先生好像有什麽話想說又沒說麽？”
“娘子，我不知道。”陶鯉只知道看李青青的喜怒哀樂，其餘人未開口講的話，他哪猜得到？
“百裏先生祝賀咱們喜得貴子後，我指出喜得貴子用得不恰當，咱們大笑來化解尷尬。可他時常若有所思地看向我，卻只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夫君，百裏先生會不會對我要求你買那麽貴重的燕窩和鮑魚有意見？”
“娘子，不會吧？”
她剖析道：“夫君，你想啊，買燕窩和鮑魚之前你特意去找百裏先生商量來著，後面錢沒帶夠他還湊了二十兩銀子。不過，咱們已經還了他二十兩銀子，他就算認為咱們過得有些奢靡，那也與他不相幹。夫君，你說對不對？”
陶鯉手上一刻不停地捏腿，嘴上點頭回道：“對，娘子，是我花錢買給你吃，與他不相幹。”
“那他為啥那麽看著我？好像頭一天認識我似的？”李青青實在是不解。
“娘子，我曉得！”
陶鯉知道其中緣由？李青青不指望一個傻子能想得多明白，但聽聽他的看法也好。
“娘子，百裏先生跟我說你瘦了，要我多給你弄點好吃的。”
“什麽時候說的？”
“書院門口上馬車的時候。”
是她錯怪了百裏燒！他欲言又止，看了又看，原是看她瘦了！她嘆氣道：“百裏先生可真是個好人，希望招娣和他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會的，娘子。”
房內兩人陷入沈默，唯有陶鯉繼續捏腿。
“夫君，別按了，我問你個問題。”
陶鯉收手，“啥？”
“我真的瘦了很多？都說人瘦了就容易顯老，那我生完孩子豈不是老十歲？”以前是天賜美貌，她不大在意，可懷了孩子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就像盛開的牡丹花逐漸枯萎，她真的怕紅顏易老。
“娘子，你不老。”
“不，我瘦了，也老了。”
“娘子，那我也懷孩子，變瘦變老。”
“傻子！大傻子！只有女人才能懷孩子。”
“啊？為什麽是這樣？男人為什麽不能生孩子？”
李青青鄭重解釋女人才能孕育子嗣，男人根本不行。
陶鯉非要鬧起來，“當男人不好，不能生孩子。”
“我不要當男人，我要給娘子生孩子。”
這種胡話，別人隨便說一嘴也就算了，可陶鯉不是，他好似不懷上孩子誓不罷休！
若不是看在陶鯉胡言亂語皆是出於心疼她懷有身孕很不舒服想替她分擔的份上，她早就將他轟走了。但他再鬧也沒用，男人就是不能生孩子。
陶鯉得知這一消息，簡直要崩潰了，“娘子，為啥啊？我想給你生孩子，這樣你就不用吃了吐，睡不好。”
為啥為啥為啥！她哪知道為啥！“陶鯉，別再問了！睡覺！”
“不，娘子，我要給你生孩子！”
男人生孩子？有辦法麽？李青青被吵得不勝其煩，認真考慮起這個問題來。“夫君，你只要找到子母河，飲用幾瓢子母河河水，你便能如願懷上孩子。”
“真的嗎？娘子，子母河在哪呢？”
“夢裏。”
“夢裏是哪裏？”
“閉上眼睛做夢就到了。”
“好，娘子，那我閉上眼睛了。”
陶鯉真的閉眼不言，仿佛入睡了。
終於清靜了！她也有點累，緊靠著他入睡了。
天空下起淅瀝瀝的小雨，田野裏四下無人，唯有一根根禾苗彎腰迎接貴如油的春雨。
李青青和陶鯉出門來踏青，不想天公不作美竟下起雨來，他將身上的短褐脫下罩在她頭頂上。
他急忙將短褐推開，“夫君，你脫了短褐打赤膊怎麽行？快穿上。”
他人高，將短褐舉起，再度罩在她頭上。“不，娘子你得披著。”
“夫君，咱們趕緊找地方躲起來。”
“好，娘子。”
李青青領著陶鯉去撮合兩人合好的那個山洞。
一靠近山洞，電閃雷鳴，當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洞口竟有一條小蛇！
李青青很怕蛇，“夫君，快……快走！”
“娘子，雷聲這麽大，馬上要下大雨，沒雨傘走哪裏去？”
走哪裏去都行，哪怕被雨淋濕也沒事，只要不用去有蛇的山洞躲雨就行！她想把這些話喊出口，可像被人扼住了喉嚨，無法出聲。
那條小蛇扭動著身子往洞口滑行，而陶鯉好像沒看見小蛇，非要把她往山洞裏拉。
再把她往前拉，豈不是讓她被蛇咬？她腹中有孩子，可不能被蛇咬，不然孩子變成蛇可怎麽辦？
“我不去！有蛇！”
“蛇在哪啊？”
一道亮光從天邊照下來，小蛇近在腳下！
“蛇……蛇……”
她不知哪來那麽大的勁，一下子就甩開了陶鯉的手，她拼命地跑，不斷回頭看小蛇是否追來！
說來奇怪，小蛇不把陶鯉放在眼裏，只追她一人！
“夫君，夫君救我！”
“娘子，別跑了！小心摔跤！”
不跑就要餵蛇！跑還有生路！下過雨的田間小路極其難行，李青青跑得非常吃力，可小蛇緊追不舍，她毫不懈怠，滿腦子只想著逃命，不小心被一石頭絆了一跤，竟要摔進插滿了秧的水田中！而那小蛇，已經游進水裏等著咬她！
救命！
李青青驚醒，滿頭大汗。
原來是做夢了。
陶鯉被吵醒，緊張地問：“娘子，你咋了？”
“夫君，我做了噩夢。”
“啥噩夢？”
“夢到我跟你一起去玩，下雨了，我帶你去躲山洞，可山洞口有一條小蛇非要追著我咬，你還不管我！”
陶鯉一邊替她拭汗，一邊拿蒲扇給她煽風，“娘子，我怎麽會不管你呢？”
“反正我做夢的時候，你就是坐視不理，害得我摔一跤！要不是我被嚇醒，蛇肯定咬我了！”
“娘子，這夢也太奇怪了。”
李青青思索著夢會不會預示了什麽？
304胎夢（二）
南柯一夢驚醒後，李青青毫無睡意，她很想跟陶鯉談天說地，但她不想耽誤他睡覺，便催他趕緊睡覺。
“娘子，我也睡不著。”
“為啥？”
“我也做了個夢。”
“啥夢？”
“夢見死去的爺爺牽給我一個小男孩，我說不認識這小男孩，爺爺說就是你家的。”
陶鯉做的夢跟李青青曾夢見逝去不久的賀氏抱娃給她，豈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莫非這些夢都預示著她腹中胎兒是男孩？如果是個男孩子，那她在陶家地位穩固，以後不論再生什麽，都毫無壓力。如果是個女兒，再生就有想要男孩的壓力。畢竟她是親娘，生兒生女都一樣，可其他人見是女兒一定會說什麽賠錢貨之類的混帳話！
“夫君，要是孩子生下來是兒子，你會高興嗎？”
“高興。”
“那要是閨女呢？也一樣高興麽？”
“高興。”
“養大一個閨女不容易，以後她長大嫁人，咱們還得倒貼嫁妝呢。可生兒子就不一樣，兒子娶了媳婦，再生幾個孩子，咱們含飴弄孫，享福呢。”這些話是她在豐頌村聽過無數次的，她絕不認可這樣的說法，只是試探一下陶鯉的看法罷了。
“娘子，只要是你生的，不管是兒子還是閨女，我都喜歡。”
陶鯉答的也太好了，讓她心間一暖，又生出沒嫁錯人之感！
“夫君，你真好。”
“娘子，看你懷了孩子那麽難受，早知道不懷了。”
明知陶鯉是心疼李青青才這麽說，但她忍不住想罵他，“從我進陶家門，你就老是敲邊鼓問怎麽生孩子。一年多，好不容易懷上了娃，你倒說不懷才好。陶鯉，你混蛋！”
“娘子，我不是混蛋。”
“那你說早知道我不懷了，難道你不想要我腹中的孩子？”
陶鯉好委屈好冤枉，他只是想到她懷有身孕後吃了許多苦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娘子，那你剛才想啥呢？”
“你說呢？”
“我不知道。”
李青青本不想再提那事，實在是有點羞恥，可她咽不下這口氣！陶鯉是這個世界上最知曉她身材的人，她得從他這裏尋找安慰。“出來之前，你問了娘什麽事？”
陶鯉回道：“我問娘下奶是什麽。”
“後面娘說了什麽？你自己想想，不用講出來。”
陶鯉認真回想李梅花說的話。“下奶就是讓她有奶給孩子喝。看她這麽瘦，可別餓著我的大孫子。”
陶鯉再三思索，終於理出個頭緒來，“娘子，你是不是雞湯沒喝飽？”
跟雞湯有什麽關系？這個榆木腦袋！
李青青甩脫他的手，快步走了。
“娘子，等我！”
李青青不理他，執意快速跑掉。
“娘子，別走那麽快。”
天尚未完全暗下來，烏山村的主路還能看得清楚，李青青走得快卻穩當。
到了新宅，大門上鎖，她只得在一旁等著。
陶鯉上前拿鑰匙開門，他一邊將鑰匙放進鎖孔裏，一邊問：“娘子，你咋又生氣了？”
“陶鯉，在你眼裏我是有多貪吃？我哪次不是吃一小碗飯？”
“娘子，別生氣，是我錯了。”
“你就知道認錯！你完全不懂我跟你說話背後的用途！你根本不懂！”說到最後，李青青控制不住嘶吼起來。
陶鯉很委屈，他覺得自打她懷有身孕後，喜怒不定，他一句話沒說好，她就會發脾氣。每當這種時刻出現，他非常希望自己能變聰明，不止聽出表面意思，還能聽出話外音。可他還是那麽傻，她不明說，他完全搞不明白。“娘子，你別動怒。”
“你要是聰明些，我能這麽容易發脾氣嗎？”
陶鯉不知如何應對。他恪守李梅花教他忍讓為上的箴言，由著她發脾氣掄拳捶他，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捶了幾下，她覺得無趣便收手，“你這呆瓜！”
“呆瓜是什麽瓜？娘子，能吃嗎？”
“你這呆楞的傻瓜，你想把自己吃了嗎？”
他鄭重其事地回答道：“自己肯定不吃。”
李青青被他傻氣十足的答話逗笑，怒氣消失殆盡。
“娘子，你歇著，我燒水去。”
李青青沒有推辭，由著他去忙活。
陶鯉燒好水，將冷熱水混在一起倒進一個半人高木制大浴桶裏，撒下傍晚新采的花瓣，他試了一下水溫，不冷不熱剛剛好。
陶鯉扯著嗓子喊：“娘子，可以來洗了。”
沒有聽到回應，他只得走進房裏瞧一瞧。
李青青沒脫衣沒脫鞋斜躺在床上，雙腳擺在床外，她呼吸輕淺，但著實是睡著了。
這可咋辦？大浴桶裏裝好了水，不叫醒娘子去洗，水冷了又得重新燒過再倒進去，好麻煩；可叫醒了她，豈不是攪了她好眠？
她一晚上起夜三四次，難得睡得香，陶鯉決定還是不叫醒她，他自個兒去洗。但她這麽睡著，雙腳飄在外面，多不舒服！
陶鯉輕輕地替她脫下繡花鞋，又褪下綾襪，他起繭子的手碰到她腳掌心，她登時縮了腳，驚醒。
“誰？”
“娘子，是我。”
“夫君，你撓我腳心做什麽？”
“娘子，我給你脫鞋來著。”
李青青終於想起她太過乏累，本是靠床躺一會就起來，誰知她竟睡過去了，衣裳和鞋襪皆沒脫！陶鯉一番好意，她豈會責怪他？“夫君，你怎麽不叫醒我？”
“娘子，看你熟睡，不想叫醒你。”
“還沒洗臉洗腳，怎麽能睡？”
“娘子，既然你醒了，那你去洗，水準備好了。”
大浴桶放在竈間隔壁的浴房，她赤腳走去，浴房霧氣氤氳，在燭光的照射下，撥開霧氣總算看清新買的大浴桶裏飄著一層花瓣。
她伸手試了一下水溫，挺合適。
陶鯉期待地問：“娘子，怎麽樣？”
“你咋撒了花瓣？誰教你的？”
“娘子，買大浴桶時店主不是說女人泡澡喜歡撒點花瓣麽？香。”
人家店主隨口那麽一提，陶鯉倒記得清楚還趁她不註意去摘了花瓣來！“夫君，你搞這麽大陣仗，定是想從我這討點什麽好處。”
“娘子，你給我弄弄？”
果不其然，陶鯉這人也學會獻殷勤了。她臊紅了臉，“不行，得節制。”
陶鯉滿眼渴望，“娘子娘子，行行好吧？”
“你又不是乞丐！”
陶鯉一時語塞，轉眸一看大浴桶，“娘子，那我跟你一起洗。”
“不要！”李青青只想快刀斬亂麻，斷了他這些綺念。
“我可以給你搓背。”
陶鯉今晚真是小聰明層出！
她沒好氣地應答道：“我自己會洗，犯不著要你幫忙。”
陶鯉興奮地提議道：“娘子，你可以給我洗。”
她煩躁地拒絕，“我才不！”
“洗吧洗吧，娘子，水快冷了。”
“你倒是出去啊！你出去了，我關上房門，立馬就洗。”
“我不想出去，娘子。”
“你想跟我鴛鴦浴？”
300鴛鴦浴（二）
鴛鴦浴是什麽？
見過鴛鴦戲水嗎？
李青青已預料到陶鯉會問，她提早想好了答案，屆時再把他支使去外面看鴛鴦戲水，她借機好好洗個熱水澡。簡直是天衣無縫的好主意！
“鴛鴦浴是說咱倆一起洗嗎？”
陶鯉竟然懂這三個字！李青青內心吃驚不已，臉上仍裝作很鎮定，誇他道：“對，你這腦袋瓜開竅了。”
陶鯉大受鼓舞，一鼓作氣提出：“娘子，我喜歡跟你鴛鴦浴。”
“可我不喜歡！”
“娘子，試一試。你要不喜歡，下次就不鴛鴦浴了。”
下次？
沒有下次！
這一次也沒有！
“陶鯉，你到底出去不出去？”
“娘子，我不出去，我要跟你洗鴛鴦浴。”
陶鯉耍無賴的技法層出不窮。這個被某種欲望支配的男人，太可怕了！李青青一旦答應他一起洗，那還不被他吃幹抹凈？
“不行不行就不行！陶鯉，今兒個說什麽也不行！你快出去！水冷了讓我洗，豈不是想讓我著涼？一旦我著涼，我不能喝藥，就得硬扛，扛著多難受？難道你想看到我咳嗽流鼻涕的樣子？”
“不想，娘子不會著涼的。”
“跟你一起洗，不著涼才怪。”
陶鯉認真解釋道：“娘子，要是水涼了，我就加點熱水，不會讓你著涼的。”
不是水的問題，而是她脫了衣裳跟他一起洗，兩人共處一室又在一個大浴桶裏，身體接觸後怎麽可能什麽事情也不發生？她真是郁悶極了，先前她和陶鯉忙著做包子、當廚娘時，她以累做借口，他便不會強求。可現在，他白天想晚上想，想方設法要她為他解決需要！
思前想後，她總結出陶鯉改變的最大原因：他不忙又不累，才會飽思淫欲！
從明兒個開始，就讓他忙得腳不沾地，看他還會不會想那事！
可今晚，該怎麽躲過去？
她一手扶額，一手杵著大浴桶邊上，“陶鯉，你能不能講理？昨天已經幫你弄過兩次，今兒個說什麽也不能從了你！你這得寸進尺的男人，怎麽跟個餓狼似的，就知道往我身上撲！”
“娘子，我就是喜歡你弄。”
這話聽起來還算順耳，她決定還是少說話為宜，直接使出一個怪招。
她從水裏撈起一片花瓣，道：“夫君，聽說有錢人沐浴都用香胰子。你去給我買個香胰子來，洗得身上香香的，多好？”
“香姨子？娘子，找香姨子買就行？”
香胰子不是名叫香的姨子！“香胰子是一種可以抹身子、抹頭發上的東西，價錢不便宜，你給我買點來，我就考慮答應你的要求。”
“好，娘子，我去買。”
陶鯉轉身走出浴房。
李青青面露喜色，他總算被打發走了！她躲在門後，輕輕地推著門要關上，關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個人可以進房的位置時，陶鯉竟殺了個回馬槍，再度推門而入，“娘子，現在是晚上，去哪買香胰子？”
他怎麽這麽快就發現時辰不對？
李青青真想搬塊石頭把他砸暈，她好安安靜靜地泡個澡。
“夫君，那你說咋辦？”
“明兒個去買。”
“也只能這樣了。”
陶鯉再度進了浴房，看李青青的臉被霧氣熏得白裏透紅，唇紅齒皓，皮膚又細膩，他忍不住靠近她，“娘子，你真好看。”
“夫君，我好看，你也很好看，咱們都長得好看。現在，我想請你這位好看的男人出去一下，我要泡澡，請你回避。”
“娘子，我不想出去，我替你脫衣裳，給你搓背，多好啊。”
好啥好？李青青被他纏得實在是頭昏腦脹，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勁，竟拉起他的右手，將短褐袖子袖子往手臂上一拉，就著露出來的手，她上下排牙齒咬緊不放松。
“哎呀，娘子，疼……疼……”
聽到陶鯉喊疼，她才松口。
一圈齒痕印在陶鯉的手臂上，牙齒印清晰可見，他本不是十分的白，卻也看得出被咬住的那一團全紅紅的。“娘子，你咋咬人？”
李青青咬了人仍是理直氣壯地說道：“誰讓你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就咬你。”
陶鯉撫摸著那一圈牙齒印，“娘子，你咬了我，我真不出去了。”
李青青無奈，“陶鯉，你耍流氓！”
“娘子，我只想給你搓澡，你幹嘛咬我？”
“你敢說你只想給我搓澡？你看了我的身子，不會有其他想法？”她一直不肯明說，但她被逼急了，只能隱晦地指出那一點來。
“有是有，但不敢折騰。”
陶鯉這話倒是實在話，他很想找個出處發洩一下，但他很疼惜她，知道她懷有身孕，不得行房，他便絕不翻身欺壓她。
陶鯉又補充道：“娘子，我真的只給你搓背，絕不亂來。”
“真的？你敢保證？”
“真的真的，娘子，我不亂來，只給你搓背。”許下承諾，他又眨巴著一雙眼睛，“娘子，你就同意這一回吧？”
陶鯉懇求多時，態度也端正，李青青看了生出“我見猶憐”之感，迫於無奈答應了。但她提了要求：脫衣和穿衣時，他必須在房門外等著，不能偷看。
陶鯉答應了。
“那你出去，等會我再叫你進來。”
陶鯉真的在房門外恭候著。
李青青將房門關上，背靠著房門快速脫衣，然後飛快鉆進大浴桶中。她靠著大浴桶，卸下了珠簪的滿頭黑發擱在桶外，漂浮著的一層花瓣將她的身子給完全遮在水下，只露出雪白的肩膀。
她神態自若地喊了陶鯉進去搓背。
水汽裊裊，熏得她臉色潮紅，明眸善睞被柔和的燭光映照得更美了。
陶鯉一見著她便挪不動路，所幸也不用走路，他將頭擱在她的雪肩上，在她耳畔輕聲讚道：“娘子，你真好看。”
他嗓音低沈，說話時吐露的氣息就像一根根羽毛撩撥著她的內心，酥癢難耐。
“娘子，咱們洗鴛鴦浴好不好？”
不好。
可她鬼使神差地點頭答應了。
她閉上眼睛，不敢看他。
一直到他進了大浴桶，將她摟在懷裏，她才睜開眼，“不許亂來。”
“好，不亂來。”
301化解饒舌婦的刁難
大公雞披花衣，仰著脖子朝天大叫，喔喔喔……
雞鳴聲吵醒了李青青，她身側的陶鯉鼾聲不停還在睡。
陶鯉一傻瓜刁難她的功力一流，從這一刻開始，她要化身船夫操縱他這座小船。
“夫君，快醒醒。”
陶鯉伸懶腰，哈欠連連，問：“娘子，咋了？”
“我餓了，想吃你做的肉包子。”
“娘子，前兩天你不是說吃膩了我做的包子？”
李青青確實說過，但她自有辦法圓話。“懷有身孕的女人每天胃口都不一樣，變了不行？夫君，你口口聲聲說要對我好，可我想吃包子你都不願意起來做！那好，我這就起來待會去城裏買。”
“娘子，我做……做包子給你吃。”
“夫君，辛苦你了。”
陶鯉起床，摸黑去揉面。沒過多久，他又打開了大門。
李青青猜他一定是去買新鮮豬肉來剁肉餡，是以，她又安心地睡了個回籠覺。
辰時二刻，她和陶鯉一起吃早飯，六個大肉包子、一碟醬瓜、一碟腐乳、一盤涼拌馬蘭頭、一盤幹煎魚，不僅粥、大肉包子、煎魚、涼拌馬蘭頭是陶鯉做的，就連醬瓜和腐乳也是前些日子陶鯉在她的指導下親自動手做的，耗費了好長一段時間。
李青青喝粥時，他不斷給她布菜，“娘子，多吃點。”
“夫君，你也多吃點，待會還要幹活。”
“娘子，幹什麽活？”
“夫君，你看柴房裏的柴只剩下幾捆而已，水缸裏的水也快見底了，就連米缸裏的米也所剩不多。雖說咱們兩人過日子費不了多少柴米油鹽醬醋茶，總得樣樣豐盈富足才行。”
她並不直接吩咐陶鯉劈柴、擔水和舂米，而是擺事實，陶鯉完全能聽懂。
他咽下嘴裏那一口粥，“娘子，我去劈柴、擔水和舂米。”
“夫君，那你覺得我該做點什麽呢？”
“娘子，你在家裏玩或者看看醫書，等我回來。”
“行。”
李青青並沒有玩，裏裏外外擦洗了一遍後，她又撿了兩人的臟衣裝進木桶裏，拎著棒槌和搓衣板去河邊洗衣。
“大嫂！”
李青青聽到陶秋月的呼喊，轉身回頭看，黃玉霞和陶秋月這對姑嫂各拎著一桶臟衣，搓衣板、板凳和棒槌這些浣衣必備工具也被兩人各自拿了。
待走近了，黃玉霞才叫了一聲大嫂。
陶秋月高興地問：“大嫂，你也去洗衣裳？”
“是啊。”
黃玉霞道：“大嫂，你懷有身孕，我和秋月兩個人洗衣裳也算省力，不如我幫你把衣裳給洗了？”
黃玉霞最是懶散不愛幹活的人，主動提出替李青青洗衣，無非是見她手裏有銀子，想巴結她罷了。正因為是巴結，而不是心甘情願替她洗，她才不會欠下這份人情。“玉霞，多謝你的好意，我和陶鯉也沒幾件衣裳，我自己洗也快。等到以後肚子大的沒法彎身，再請你幫忙可好？”
“大嫂，那到時候你只管開口，別說洗衣做飯，就是替你打洗腳水我也願意幫你。”
打洗腳水自有陶鯉來，用不上黃玉霞獻殷勤。
李青青也不點破，跟黃玉霞和陶秋月沿著大路一路走著去河邊浣衣。
河邊洗衣裳的地方，一溜女人談笑風生，棒槌捶打衣裳的聲音此起彼伏，響個不停。三個女人一臺戲，幾十個女人無數臺戲。用皂莢洗衣的瞧不上用草木灰洗衣的，要是誰弄來一點點香胰子洗衣裳，那簡直是贏得了全村婦人的羨慕和嫉妒。
李青青新嫁過來才一年多而已，洗衣裳的次數不是很多，但也跟大家混了個臉熟。
“青青，聽你婆婆說你家陶鯉掙大錢了，怎麽還用得著親自來洗衣裳？”
婦人甲起了個話頭，豈會沒人跟上？
婦人乙立馬道：“就是，青青你還懷著孕呢，掙了那麽多銀子咋不請個丫鬟或者婆子幫忙洗衣做飯？”
這些人分明就是嘲諷李青青洗衣親力親為，怕是沒掙著什麽錢，李梅花臭顯擺罷了。
“嬸子們有所不知，我大嫂忙慣了，我說我來替她洗，她也不肯呢。”黃玉霞添油加醋往外說，實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婦人丙道：“這怕是他倆衣裳金貴，怕你給洗壞了。”
話越說越過火，一個個的全都不把李青青放在眼裏！看起來她慈眉善目又愛笑，可不代表她是好拿捏的。
“嬸子們，洗衣做飯本就是女人們該幹的活，不然娶女人進門做什麽？我嫁進陶家門，豈能因為懷有身孕便偷懶不幹活？洗衣不是什麽難事，勞駕別人始終是欠了人情。”
短短幾句話，卻指出了幾個要點。一是在場所有婦人都是女人，她們能在河邊洗衣，李青青同為女人，洗衣又有何不可？二是女人懷有身孕卻也不能像皇太後一樣啥事都撒手不管，那種懶婆娘走到哪裏都不不受人喜歡；最後那句勞駕別人始終是欠了人情，才是點睛之句！李青青和黃玉霞是妯娌，又分了家，黃玉霞提出要替她洗衣裳，她要是答應了，確實是欠下人情了。
寥寥數語，卻能拿捏住那麽多人說的話，婦人們再也不敢胡亂編排，自去議論其他事了。
黃玉霞一臉吃癟的表情瞪了李青青後背，她感受到那道充滿惡意的目光，卻沒有回頭看。
終於沒人聒噪地議論她，她將皂莢抹在衣裳上，搓洗後再用棒槌捶打。
“娘子，你咋跑來洗衣裳了？不是讓你放著我來洗嗎？”
陶鯉一個大男人洗衣裳？三十歲以上的女人認為不成體統，而年輕點埋頭洗衣的女人則羨慕李青青嫁了個好夫婿，不像她們的男人啥也不幹凈挑刺。
眾人看似在洗衣，實則每個人都豎起耳朵聽兩人談話。
李青青笑答：“馬上就洗好了，待會咱們去還那二十兩銀子。”
陶鯉和李青青找誰借了二十兩銀子？一下就能借到二十兩銀子？而二十兩銀子的借款，小夫妻說還就還？
眾婦人總算明白過來：就算小夫妻沒有達到大富大貴的地步，卻也比她們的生活好過多了。一個傻子娶了個俏媳婦，俏媳婦不僅沒跟別的男人跑，還要給傻子生孩子！人比人氣死人！婦人們齊刷刷地牟足勁摔打棒槌。
302高高興興去還錢
未時三刻，午間稍做休息的李青青醒了，與陶鯉一同乘坐馬車進城。
馬車駛出烏山村後，陶鯉變戲法似的從板凳下提出一小籃子櫻桃來。那櫻桃顏色偏黃，個個小巧玲瓏，黃中透紅，看著有點酸。
陶鯉拿了一個黃而嬌紅的櫻桃放在她嘴邊，她張開小嘴一口咬住，櫻桃皮極薄，一咬就破了，甜完全掩蓋了入口時一丟丟酸味，比上次的枇杷好吃！
她吐出櫻桃籽，才問：“夫君，這麽好吃的櫻桃哪來的？”
“我摘來的。”
“啥時候摘的？”
“中午吃完飯後去摘的。”
“去哪裏摘的？”
“上次摘枇杷的那家。”
上次問枇杷的來處，陶鯉也是要她三番五次的問，他就不能一口氣講出來嗎？這傻子真不讓人省心！
她已知曉陶鯉去了方貨郎家附近摘櫻桃，“那你去找方貨郎了？”
“找了。”
李青青面露慍色，“我不是叫你不要隨便找他？他那個人想占你便宜，你還去找他？”
陶鯉急忙回答道：“娘子，你不是說想要香胰子？我從方貨郎那買了香胰子。”
昨晚鴛鴦浴之前，她戲弄他，讓他去買香胰子，他還真記在心上隔了一夜便買到了！“夫君，香胰子城裏也有得賣，不是非要去方貨郎那裏買。你忘了他對你出言不遜，威逼利誘？要是你獨身涉險，被他給占了便宜，我怎麽咽得下那口氣？”
“娘子，我叫弟弟同去了，沒事的。”
“這還差不多。”
李青青舒心極了，接連吃個幾個櫻桃，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來——“夫君，櫻桃洗過了嗎？”
“沒洗。”
“啊？沒洗你就讓我一直吃啊吃的？櫻桃又不用剝皮，不洗多臟啊！”特別是她懷了孩子，不敢吃不幹凈的東西！
“娘子，騙你的！櫻桃洗幹凈了。”陶鯉笑瞇瞇地又塞給她兩個櫻桃。
總是犯傻的陶鯉竟會捉弄人了？“壞蛋！我不吃！”
“娘子，別這樣，櫻桃這麽好吃，多吃點。”
看陶鯉軟聲軟語地哄她，她本就沒生氣，一哄後更是毫無芥蒂地開吃。
陶鯉看她吃得開心，心中也很滿足，一個勁叫她多吃，又隨意問道： “娘子，咱們進城做什麽？”
“一是看咱們的包子鋪有沒有什麽變化，二是買點東西。”
“買東西？”陶鯉很害怕她又去抓藥。
“夫君，你一臉害怕地看我做什麽？難道我有那麽可怕？”
“不可怕，娘子很美。”
李青青吐出的櫻桃籽由陶鯉雙手捧著，不多時便有了滿滿一捧櫻桃籽。她沒心情再吃，拿帕子擦了手才問：“那你為何要那麽看著我？”
“娘子，我怕你去抓藥。”
李青青明白陶鯉恐懼之處。之前抓藥、熬藥都好好的，熬好藥後，兩人大吵了一架，還分開了兩天。陶鯉終是把藥喝了下去，但不見效果。藥苦還是小事，讓人憂心的是吃藥不見好勞心又勞力，看不到希望，哎……
抓藥的事先緩緩，待她多看醫書後改進藥方再說。“夫君，咱們這不是去抓藥，而是去買文房四寶。”
“文房四寶？買房子還有四樣寶物？”
“夫君，文房四寶指的是文人慣用的筆墨紙硯。”
陶鯉恍然大悟，哦了一聲。
她補充道：“百裏先生借了錢給你，也曾幫過咱們的大忙，如今咱們日子好過了，總得知恩圖報。他是讀書人，又是夫子，送他一套上好的筆墨紙硯準沒錯。夫君，你覺得如何？”
“好。”
可李青青和陶鯉對坐，瞧出他悒悒不樂，又看他雙手捧著櫻桃籽不撒手。有了！“夫君，咱們先來猜猜你手裏的櫻桃籽有多少粒？”
陶鯉看向手中密密麻麻的櫻桃籽，實誠地開腔道：“娘子，我猜不到。”
李青青鼓勵他隨便說個數字。
“娘子，我說不來。”
她繼續鼓勵他開口猜數，“夫君，你隨便猜，沒猜對也不要緊。要不我先來猜，六十二顆。”
陶鯉立馬附和道：“那我也猜六十二顆。”
“哪有兩人猜一樣的？”
“娘子，我就要跟你猜一樣的。”
“那咱們輸贏都一樣？”
“嗯，娘子，我要跟你一樣的。”
遇上陶鯉這麽個故意耍無賴的傻子，她也是毫無辦法，只得一粒一粒開始數。
一二三四……
下馬車時，終於數出來一共是六十八粒，猜的數字還算接近，兩人皆大歡喜，進了文房四寶店選了一套好物，再次折回正修書院。
申時二刻，奔波了一個多時辰的李青青和陶鯉終於到了正修書院。他倆問了人後，才知道百裏燒今兒個課教完了，在小院讀書呢。
小院裏種了多株跟人一般高的桂花樹，此時墨綠的桂花樹頂部抽出了不少淺綠色的新葉子，看起來生機勃勃。百裏燒就立於桂花樹下，左手執書，右手背在身後，呢喃自語似是在默讀。
兩人刻意輕輕地走路，但他倆還未靠近，百裏燒便轉身，隨即驚訝地問：“陶大哥，陶大嫂，你們咋來了？”
“百裏先生，聽說我家男人找你借了二十兩銀子，特來還錢。另外，送一份薄禮聊表謝意。”
銀子和文房四寶被李青青和陶鯉分別恭恭敬敬地遞出。
百裏燒猶豫接不接，“陶大哥，陶大嫂，你們實在是太客氣了，二十兩銀子算不得什麽，你們不必專程來還錢，還送什麽禮呢？大家都這麽熟，甭客套。”
“不不不，百裏先生，您慷慨解囊，但您也是憑本事掙錢，沒得叫您吃虧。您若是不收，以後我倆斷不敢再找您幫忙幹什麽事。這是您應得的，您快收下。”
“收下吧，百裏先生。”
李青青和陶鯉皆催促百裏燒收下還的二十兩銀子和一份小禮，百裏燒思忖片刻後終於松口收下。
收了東西，百裏燒絕不打開看，他完全信任兩人。其實，消瘦了一大圈的李青青一現身，他就有點難受。別人身懷六甲，那一個個都是心寬體胖，她怎麽就瘦了這麽多？然而，他不好多問，只拱手道：“陶大嫂，恭喜你和陶大哥喜得貴子。”
“生了大胖小子才能恭祝喜得貴子，現今孩子還在肚子裏，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麽算是喜得貴子呢？”
百裏燒愕然，反應過來後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303胎夢（一）
月光皎皎。
床榻上，陶鯉借著月光給李青青按腿。
從正修書院回家來，陶鯉忙著做飯時，她已打了個噸。陶鯉做好飯，將她喚醒，兩人一塊吃飯後他燒水替她泡腳，此時躺在床上的她，精神正好，而他捏腿力道適中，真是一天中最輕松的時候。
她起話頭問：“夫君，你不覺得百裏先生好像有什麽話想說又沒說麽？”
“娘子，我不知道。”陶鯉只知道看李青青的喜怒哀樂，其餘人未開口講的話，他哪猜得到？
“百裏先生祝賀咱們喜得貴子後，我指出喜得貴子用得不恰當，咱們大笑來化解尷尬。可他時常若有所思地看向我，卻只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夫君，百裏先生會不會對我要求你買那麽貴重的燕窩和鮑魚有意見？”
“娘子，不會吧？”
她剖析道：“夫君，你想啊，買燕窩和鮑魚之前你特意去找百裏先生商量來著，後面錢沒帶夠他還湊了二十兩銀子。不過，咱們已經還了他二十兩銀子，他就算認為咱們過得有些奢靡，那也與他不相幹。夫君，你說對不對？”
陶鯉手上一刻不停地捏腿，嘴上點頭回道：“對，娘子，是我花錢買給你吃，與他不相幹。”
“那他為啥那麽看著我？好像頭一天認識我似的？”李青青實在是不解。
“娘子，我曉得！”
陶鯉知道其中緣由？李青青不指望一個傻子能想得多明白，但聽聽他的看法也好。
“娘子，百裏先生跟我說你瘦了，要我多給你弄點好吃的。”
“什麽時候說的？”
“書院門口上馬車的時候。”
是她錯怪了百裏燒！他欲言又止，看了又看，原是看她瘦了！她嘆氣道：“百裏先生可真是個好人，希望招娣和他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會的，娘子。”
房內兩人陷入沈默，唯有陶鯉繼續捏腿。
“夫君，別按了，我問你個問題。”
陶鯉收手，“啥？”
“我真的瘦了很多？都說人瘦了就容易顯老，那我生完孩子豈不是老十歲？”以前是天賜美貌，她不大在意，可懷了孩子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就像盛開的牡丹花逐漸枯萎，她真的怕紅顏易老。
“娘子，你不老。”
“不，我瘦了，也老了。”
“娘子，那我也懷孩子，變瘦變老。”
“傻子！大傻子！只有女人才能懷孩子。”
“啊？為什麽是這樣？男人為什麽不能生孩子？”
李青青鄭重解釋女人才能孕育子嗣，男人根本不行。
陶鯉非要鬧起來，“當男人不好，不能生孩子。”
“我不要當男人，我要給娘子生孩子。”
這種胡話，別人隨便說一嘴也就算了，可陶鯉不是，他好似不懷上孩子誓不罷休！
若不是看在陶鯉胡言亂語皆是出於心疼她懷有身孕很不舒服想替她分擔的份上，她早就將他轟走了。但他再鬧也沒用，男人就是不能生孩子。
陶鯉得知這一消息，簡直要崩潰了，“娘子，為啥啊？我想給你生孩子，這樣你就不用吃了吐，睡不好。”
為啥為啥為啥！她哪知道為啥！“陶鯉，別再問了！睡覺！”
“不，娘子，我要給你生孩子！”
男人生孩子？有辦法麽？李青青被吵得不勝其煩，認真考慮起這個問題來。“夫君，你只要找到子母河，飲用幾瓢子母河河水，你便能如願懷上孩子。”
“真的嗎？娘子，子母河在哪呢？”
“夢裏。”
“夢裏是哪裏？”
“閉上眼睛做夢就到了。”
“好，娘子，那我閉上眼睛了。”
陶鯉真的閉眼不言，仿佛入睡了。
終於清靜了！她也有點累，緊靠著他入睡了。
天空下起淅瀝瀝的小雨，田野裏四下無人，唯有一根根禾苗彎腰迎接貴如油的春雨。
李青青和陶鯉出門來踏青，不想天公不作美竟下起雨來，他將身上的短褐脫下罩在她頭頂上。
他急忙將短褐推開，“夫君，你脫了短褐打赤膊怎麽行？快穿上。”
他人高，將短褐舉起，再度罩在她頭上。“不，娘子你得披著。”
“夫君，咱們趕緊找地方躲起來。”
“好，娘子。”
李青青領著陶鯉去撮合兩人合好的那個山洞。
一靠近山洞，電閃雷鳴，當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洞口竟有一條小蛇！
李青青很怕蛇，“夫君，快……快走！”
“娘子，雷聲這麽大，馬上要下大雨，沒雨傘走哪裏去？”
走哪裏去都行，哪怕被雨淋濕也沒事，只要不用去有蛇的山洞躲雨就行！她想把這些話喊出口，可像被人扼住了喉嚨，無法出聲。
那條小蛇扭動著身子往洞口滑行，而陶鯉好像沒看見小蛇，非要把她往山洞裏拉。
再把她往前拉，豈不是讓她被蛇咬？她腹中有孩子，可不能被蛇咬，不然孩子變成蛇可怎麽辦？
“我不去！有蛇！”
“蛇在哪啊？”
一道亮光從天邊照下來，小蛇近在腳下！
“蛇……蛇……”
她不知哪來那麽大的勁，一下子就甩開了陶鯉的手，她拼命地跑，不斷回頭看小蛇是否追來！
說來奇怪，小蛇不把陶鯉放在眼裏，只追她一人！
“夫君，夫君救我！”
“娘子，別跑了！小心摔跤！”
不跑就要餵蛇！跑還有生路！下過雨的田間小路極其難行，李青青跑得非常吃力，可小蛇緊追不舍，她毫不懈怠，滿腦子只想著逃命，不小心被一石頭絆了一跤，竟要摔進插滿了秧的水田中！而那小蛇，已經游進水裏等著咬她！
救命！
李青青驚醒，滿頭大汗。
原來是做夢了。
陶鯉被吵醒，緊張地問：“娘子，你咋了？”
“夫君，我做了噩夢。”
“啥噩夢？”
“夢到我跟你一起去玩，下雨了，我帶你去躲山洞，可山洞口有一條小蛇非要追著我咬，你還不管我！”
陶鯉一邊替她拭汗，一邊拿蒲扇給她煽風，“娘子，我怎麽會不管你呢？”
“反正我做夢的時候，你就是坐視不理，害得我摔一跤！要不是我被嚇醒，蛇肯定咬我了！”
“娘子，這夢也太奇怪了。”
李青青思索著夢會不會預示了什麽？
304胎夢（二）
南柯一夢驚醒後，李青青毫無睡意，她很想跟陶鯉談天說地，但她不想耽誤他睡覺，便催他趕緊睡覺。
“娘子，我也睡不著。”
“為啥？”
“我也做了個夢。”
“啥夢？”
“夢見死去的爺爺牽給我一個小男孩，我說不認識這小男孩，爺爺說就是你家的。”
陶鯉做的夢跟李青青曾夢見逝去不久的賀氏抱娃給她，豈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莫非這些夢都預示著她腹中胎兒是男孩？如果是個男孩子，那她在陶家地位穩固，以後不論再生什麽，都毫無壓力。如果是個女兒，再生就有想要男孩的壓力。畢竟她是親娘，生兒生女都一樣，可其他人見是女兒一定會說什麽賠錢貨之類的混帳話！
“夫君，要是孩子生下來是兒子，你會高興嗎？”
“高興。”
“那要是閨女呢？也一樣高興麽？”
“高興。”
“養大一個閨女不容易，以後她長大嫁人，咱們還得倒貼嫁妝呢。可生兒子就不一樣，兒子娶了媳婦，再生幾個孩子，咱們含飴弄孫，享福呢。”這些話是她在豐頌村聽過無數次的，她絕不認可這樣的說法，只是試探一下陶鯉的看法罷了。
“娘子，只要是你生的，不管是兒子還是閨女，我都喜歡。”
陶鯉答的也太好了，讓她心間一暖，又生出沒嫁錯人之感！
“夫君，你真好。”
“娘子，看你懷了孩子那麽難受，早知道不懷了。”
明知陶鯉是心疼李青青才這麽說，但她忍不住想罵他，“從我進陶家門，你就老是敲邊鼓問怎麽生孩子。一年多，好不容易懷上了娃，你倒說不懷才好。陶鯉，你混蛋！”
“娘子，我不是混蛋。”
“那你說早知道我不懷了，難道你不想要我腹中的孩子？”
陶鯉好委屈好冤枉，他只是想到她懷有身孕後吃了許多苦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