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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回門(四)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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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你自己看著辦。”

“好,娘子,我都答應。”

“雇牛車和買醫書,這兩件事,你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你可知道醫書很貴的?”書極其珍貴,寒門培養一個讀書人常是集全村人之力。其實,醫書她大可自己掙錢買,但她想著看醫書是為了替他治病,他買也合情合理。況且,人生多意外,多把事情交代他做,多加歷練,長了見識後他能獨當一面,她也能無後顧之憂。

“娘子交代我的事情,肯定要答應。”

陶鯉這個大傻瓜既不懂得雇牛車要與人打交道,對他有點難度;他也不知道醫書貴,攢錢路漫漫。他一股腦兒先應下來,頭腦發熱往前沖,真叫她擔心。

“好了,你先去和面,我換衣裳再下去。”

待她下樓後,陶鯉什麽也不讓她幹,就讓她坐在竈膛口歇著,只在該燒火的時候添一兩根木柴。

她燒火蒸包子時,陶鯉便出去雇牛車。

說實話,她非常不放心他一個人去雇牛車。像他傻乎乎的,趕牛車的那些車夫都是人精,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很會看人下菜碟。車費可高可低,低車費肯定是陶鯉賺了,就怕高的離譜,多花一筆冤枉錢。但再多擔心也是枉然,他一個大男人,雇牛車這等小事,總要獨自面對的。

蒸好包子後,竈裏只留一點點火星,她拿竹籃一邊數一邊裝出足夠數量的各式包子好帶去正修書院。

趁著陶鯉還沒回來,她不顧腳痛,把熱蒸籠抱到鋪子前面去,開始賣包子。

“包子,新鮮出爐的包子……”

時間還早,路上行人少,買包子的人也少。她盡量定了心神賣包子,可等客叫賣時,腦子裏總想著陶鯉會不會出什麽事情?

臨近辰時,朝霞滿天,李梅花和黃玉霞一同來了。

李梅花隨口問道:“青青,咋就你一個人?鯉兒呢?”

“他有事出去了一趟。”

“啥事非得他趕早出門?縣裏街上亂的很,可別出什麽事。”

黃玉霞接話道:“娘,大哥也是二十歲的大人了,又長得那麽高大,誰敢對他不利?娘,您純粹是想多了。”

“他是個傻子,我這個當娘的日日夜夜擔驚受怕,就怕他有個閃失!”李梅花嘆了一口氣,吩咐李青青去找陶鯉。

李青青提著竹籃,走在街道上。清早,大部分店鋪尚未開門,唯有早飯攤子熱氣蒸騰。

走了上百步,她在一個拐角遇上陶鯉。

陶鯉正跟一趕牛車的車夫理論呢!

“小兄弟,你這人怎麽說不通?此去正修書院,好幾裏路呢!我趕牛車去一趟,最少最少要十個銅板!十個銅板已經很便宜,兩三個包子的價錢而已,你非要殺價到三個銅板?那怎麽行?賠本生意我不做,你又不肯加錢,這不是浪費大家的時間?”

陶鯉回道:“我只有三個銅板啊。”

“那你可以回家再多拿幾個銅板來。”

“只有三個銅板,沒有多餘的錢了。”

車夫很是不耐煩地說:“既然錢不夠,還坐什麽牛車?你走路去天涯海角,一個銅板也不用花!”

陶鯉竟只肯出三個銅板?

李青青非常擔心陶鯉來雇牛車會被人獅子大開口,沒想到他倒挺會殺價的。奈何三個銅板著實是太少了,無論怎麽費盡唇舌車夫都不願意呢!

她忙上前勸和,多出了七個銅板,車夫這才同意趕牛車送她去正修書院。

車夫把牛車調頭後,李青青上了板車,陶鯉也要跟上去。

李青青擋住他要上牛車的動作,“夫君,你這是做啥?娘和弟妹都在鋪子裏賣包子,你得留下幫忙。”

他面露喜色,回道:“娘子,我要去給你煮粥。”

“夫君,真不用!有牛車送我去,不用走幾裏路,我的腳便不疼了。”

他略感委屈,“娘子,我想陪你去書院。”

“可我不想你去。”

陶鯉怏怏不樂。

“好了,快點回包子鋪,別叫娘擔心。”

“好,娘子,那我午飯後去接你。”

“不用你接。”

“要的要的。”陶鯉笑著跑開。

車夫甩鞭子趕牛,感慨道:“姑娘,你家男人對你可真好。”

“實不相瞞,他有點傻,唯一拿得出手的優點便是對我好。”

“傻人有傻福,看他一心一意對你好,可比一些油嘴滑舌但用情不專的男人強多了。你倆啊,看著真般配,很有夫妻相!”

李青青和陶鯉很有夫妻相,真的嗎?

212傻夫的聰明一刻

車夫姓沈,很健談,跟李青青聊些家長裏短的事情。臨下車前,李青青和沈車夫約定以後要用牛車,便找他。

忙了三個時辰後,她洗完碗,癱坐在板凳上,雙腳鉆心地疼。

陶鯉早上承諾來接她,會兌現嗎?假如陶鯉不來,她咬牙撐著獨自走幾裏路回縣裏,雙腳的血泡勢必被磨破,草藥便白敷了。

就在她焦急等待時,百裏燒推門而入。

一看她臉色有點蒼白,人不太舒服,百裏燒忙問:“陶大嫂,你咋的了?”

“我有點累,坐這裏歇會兒,不礙事的。百裏先生,有什麽事嗎?”

百裏燒拿出兩本藍皮封面的書,“陶大嫂,早已答應送你和陶大哥一人一本《增廣賢文》,拖了幾日,總算是抄寫完了。希望對你和陶大哥有所幫助。”

李青青忙站起來,雙手接過那兩本書。她雙腳一使力,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多謝百裏先生,這可是一份厚禮,非常非常感謝。”

“哪算什麽厚禮?陶大嫂太客氣了。”

李青青翻開書籍一看,有些難以辨識的字,他都標上了讀音。“百裏先生,你真是太有心了。有些字我讀得不大準確,你竟標上讀音了。非常感謝你這麽細心的做法,為我和陶鯉省了很多事。”

“因在下教書,大概知道哪些字難認,標讀音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何須言謝?”百裏燒輕咳一聲,又道:“陶大嫂,在下去找三姑娘放風箏了,已經給她交底了。”

百裏燒是拒絕李招娣還是告訴她安心等嫁人?李青青回問:“百裏先生,你給她交了什麽底?”

“在下一定會娶她的。”

“百裏先生,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您真的想清楚了?”在她看來,李招娣喜歡百裏燒遠遠多於百裏燒喜歡李招娣,他答應娶她,是出於喜歡還是怕別人說閑話才不得已而為之?雖然結果都是兩人成親,但原因不一樣,婚後能否幸福卻是天差地別。

百裏燒不假思索地回道:“想清楚了。”

“那我真心恭喜你們。”

百裏燒臉色微紅,笑了。

此時,陶鯉走進來,見李青青和百裏燒有說有笑,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來。“娘子,你和百裏先生說啥呢?”

“夫君,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百裏先生準備迎娶三妹!”

“真好。”

三人閑話幾句後,百裏燒有事去忙,李青青和陶鯉則準備回家。

陶鯉要背她,她不肯,“夫君,這裏還是書院,學生那麽多,夫子又是講究男女有別,你背我,在別人眼裏看來就是摟摟抱抱有傷風化,太不成體統了。我的腳一點也不痛,我能自己走。”

“娘子,你的腳真不痛?那我脫鞋看看。”

雙腳不痛是假話!整個上午,她一直在走動,根本就沒停下來過。她能感覺到今兒個明顯比昨兒個疼多了,血泡不知有沒有踩破,或者多長了幾個血泡出來。“脫啥鞋?這是書院,咱們一舉一動都得符合規矩。你給我脫鞋,被別人看到,還以為我是當今皇太後,要男人伺候呢!”

“娘子,你不肯給我看你的腳,那我背你。”

“不用背,我自己能走。”

為了杜絕陶鯉想脫鞋檢查的念頭,也為了讓他放心,她咬牙蹦了一下。

好家夥,腳上的那些血泡就像一個個炮仗,雙腳蹦起來再沾地,簡直就跟被點燃的炮仗炸到沒甚兩樣!這一下,疼得她眼淚都飆出來了。

“娘子,真不疼?”

她微微搖頭。

陶鯉這才松口,“娘子,我扶你走出去。等出了書院,我再背你。”

她不再拒絕,雙腳疼得厲害,如果硬撐著走回縣裏包子鋪,那她明天雙腳就算廢了。

李青青頑強地對抗雙腳痛,走在前面,因腳實在是疼,走起來一點不像往常樣子。

陶鯉把兩本書放在竹籃裏,再提著竹籃跟著她走出來。

看她走了幾步,他驚呼:“娘子,你咋瘸了?”

瘸了?

瘸了!

她哪裏瘸了!那是腳痛才不得已一瘸一拐地走路!“夫君,你罵我是瘸子,你是壞人。”

“娘子,我不是壞蛋,我是傻子。”

瘸子和傻子?李青青撲哧一笑,“你是傻子,我是瘸子,傻子配瘸子,簡直太登對!”

“傻子配瘸子,登對!”

陶鯉重覆完她的話,趕忙上前攙扶她,“娘子,你腳真的很痛吧?”

“是有點痛。”

李青青依偎著陶鯉走了幾步。

忽然,陶鯉停下,“娘子,你等等!”

“夫君,你尿急?”

陶鯉搖搖頭,轉身跑開。

不是尿急?那他跑那麽快做什麽?她就近坐在抄手游廊臺階上,耐心等他。

沒多時,陶鯉和鄭管事一同走來。

陶鯉特意跑去叫來鄭管事?還是他碰巧遇上鄭管事?

李青青要起身迎接鄭管事,鄭管事卻擺擺手,“不用起來,你坐著,沒事。”

她忐忑不安地坐著,愧疚地說道:“鄭管事,我腳有點疼,怠慢了。”

“聽陶鯉說你雙腳起了很多血泡,他跟我說這幾天他來做早午飯,那你便歇著吧。還有,找廚娘的事,在下一直托人找,暫時還沒有眉目。短時期內,只能辛苦你們夫妻了。”

鄭管事說話極為體面,聽得她心裏極為熨帖。“鄭管事,陶鯉人不大精明,他一個人來做早午飯還要分飯菜,我不大放心。我倆還是像去年一樣,一起來。”

“隨你們怎麽安排,總之,保證書院師生們按時吃上早午飯便是。”

許是相處得熟悉了些,鄭管事主動問她包子鋪生意如何,拉了幾句家常話。

臨走時,鄭管事特意叮囑陶鯉身為男人要照顧好李青青,最好背著她或雇輛牛車回去。

有了鄭管事的囑托,陶鯉不由分說背著她走出書院。

“夫君,你咋想出找鄭管事說?”

“因為我說你不聽啊。”

這答話,簡直忒機靈了!鄭管事發李青青工錢,她聽鄭管事的話,理所應當。叫她驚訝的是,陶鯉竟能想到這一層!這是不是說明他在慢慢變聰明呢?

213無微不至的照顧

火紅太陽,湛藍天空,如棉絮般的白雲,天空之美已臻於極致。但看樹木抽出嫩芽,各色花朵競相開放,紅似火,粉似霞,白如雪。就連野草和野花被春風一吹,綠油油的野草托舉著細細密密的顏色各異的野花,也有一種如小家碧玉般的美感。

午後,穿梭於如此大好春景中,再加上陶鯉人高力氣大,李青青趴在他背上,由他背著前行,這等特殊待遇,哄得她喜笑顏開。

時間一長,她還是怕累著他了。

每走一小段路,她便問:“夫君,你累不累?要不放我下來走走。”

陶鯉微微屈身,一使力便把她往上抖了一點,滿面笑容回道:“娘子,我一點兒也不覺得累。”

“傻瓜,我能走。”

“不,娘子,背著你是我的福氣。”

陶鯉最近情話張口即來!怎麽回事?是不是有高人點撥過他?

她又問:“夫君,我重不重?”

“娘子一點兒也不重,輕飄飄的。”

“輕飄飄那是形容女鬼吧?”

“不是不是,娘子,我說不來,都怪我……”

陶鯉急於解釋,腦中卻想不到合適的詞語,急得他腦門直冒汗。

李青青嫣然一笑,“夫君,你個傻子!我逗你玩的!”

“娘子,你逗我玩的呀?嚇壞我了。”

“逗你玩,生活才有樂趣。不然的話,咱們都不茍言笑,那多擰巴?”

許是李青青雙腳磨出血泡,陶鯉倍加疼惜她,一回包子鋪,他便讓她躺在床上修養,洗衣做飯甚至親口餵她吃,洗臉洗腳水也給她打好,如果不是她執意要自己擦洗身子,他幫她擦洗身子那是樂意之至。

一連四五天天,小夫妻倆雞鳴即起,看他揉面、剁餡、包包子,她只要坐在竈膛口陪著他,哪怕不說話也好;待包子蒸熟後,該拿去正修書院的拿出來放在籃子裏,她先叫賣包子,等李梅花和黃玉霞來了後,她和陶鯉一同坐著沈車夫的牛車去正修書院;到了正修書院,陶鯉幾乎承包了所有的活,只留給她做一些擇菜、燒火這類坐著就能動動手的小事情;午後,陶鯉背著她回縣裏包子鋪,路上走走停停,有兩回運氣好搭了牛車,其餘幾次皆是陶鯉一步一步背著她回去。

原本李青青覺得傻瓜包子鋪開起來,她和陶鯉在一起的時間少,夫妻感情會淡了些,誰能想到她雙腳長滿了血泡,不僅得到了陶鯉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對他的依賴也與日俱增,甚至到了他一走開她便翹首以盼。

二月初一清早,李青青雙腳血泡已經消得差不多,陶鯉非要跟她去書院幹活,被她一通好罵才罷休。但陶鯉堅持要她坐沈車夫的牛車去書院,不然他就要跟著。權衡一下後,她還是聽從陶鯉的安排,坐牛車去,讓雙腳再多歇一下。

沈車夫趕著牛車去正修書院的路上,閑聊了一些家常後,談道:“之前看你家男人挺憨傻的,今兒個看他執意要跟你來,你劈頭蓋臉把他一通罵,他那委屈的模樣,叫我看了都不忍心啊。你真是個有福氣的女人,你家男人簡直是拿命在疼你。”

“沈叔,你是不是想說我不知趣?”

“不知趣倒也談不上,就是看他那麽好的小夥子,掏心掏肺對你好,你卻不大領情。少時夫妻老來伴,他對你好,你也得對他好點才是,這樣相扶到老,才是真正的只羨鴛鴦不羨仙。”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李青青習慣對陶鯉發號施令,她脾氣又有些急躁,難免會讓陶鯉失望。仔細一想,近些日子他對她萬般照顧,就算她在娘家也不曾被爹娘那樣捧在手心裏過。

陶鯉對她,真的是掏心掏肺的好。

沈車夫轉頭望了一眼,瞧著李青青神色不大好,忙道:“我這人直性子,快言快語,說話不中聽,你可別放在心上。”

她微笑道:“沈叔,你說得沒錯,今早確實是我做的不夠好,叫他受委屈了。”

沈車夫倒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扯了幾句天氣真好之類的題外話,就把她送到了正修書院。

這幾天,總是陶鯉幫她忙裏忙外的幹活,一進廚房,什麽都是冷冰冰的,陶鯉沒在,她幹活也提不起勁頭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自從她到正修書院當廚娘至今已有半年,她哪一天不是精神抖擻地幹活?誰曾想,陶鯉太慣著她了,竟讓她變得他不在便失魂落魄。

陶鯉會跟她有同樣的感覺嗎?

再怎麽六神無主,活得幹。淘米下鍋,生火煮粥,一切照常進行。不過,她腦海裏醞釀出了一個小點子,以此感謝陶鯉多日付出。

辰時、巳時、午時,僅三個時辰而已,對她來說卻是最難挨的一天!她想飛快趕到包子鋪去,跟陶鯉互訴衷腸!

終於到了午時末,陶鯉來沒來?她愕然發現,她是那麽的期待陶鯉到來。

還好,陶鯉沒負她,按時出現了。

她眼眶含有星星點點的淚花,掄起粉拳輕輕地砸在他胸口,“你怎麽來得這樣晚?”

“娘子,我吃了午飯就趕緊過來了,很晚嗎?”

“很晚很晚了,晚到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一說完,她的淚便往下掉,撲進了陶鯉懷中。

陶鯉楞了一下,隨即抱住她,輕拍她後背。“娘子,你哭什麽?誰欺負你了?我幫你打他去。”

“你欺負我了。”

“娘子,我啥時候欺負你了?我咋不知道?”

“就是現在!”

“娘子,我沒欺負你呀,我來接你回去。”

哭真是很沒志氣,李青青拿帕子擦幹淚,哽咽著說道:“夫君,我常罵你,你會不會不要我?”

“娘子,是我太笨了,惹得你不高興。”

“那你要不要我?”

“當然要啊,這麽好的娘子,我怎麽舍得不要呢?”

陶鯉不知李青青何處此言,但他還是極有耐心哄她。

看著陶鯉身材頎長,說話又輕言細語,對她溫柔的不像話。遇上陶鯉,她賺大了。

兩人攜手回家時,她問:“夫君,你沒生我的氣?”

214下館子

陶鯉委實是不會生氣。

在他看來,李青青就沒有犯錯的時候。一旦她不高興,一定是他不夠聰明惹她生氣了。再加上李青青貌美如花又能幹,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氣,哄她還來不及,豈會生她的氣?但他沒什麽口才,不會油嘴滑舌哄女人那一套,只不斷強調不生氣,絕對不生氣之類的。

左右聽不出什麽新花樣來,她提問道:“夫君,晚飯你想吃什麽?”

陶鯉笑答:“吃什麽都行。”

吃什麽都行?那跟隨便有什麽區別?身為廚娘,有人點菜再做出合乎對方口味的菜,看對方吃光光,那才有成就感和滿足感。

李青青很不滿,“夫君,你太敷衍我了!”

陶鯉正經答道:“娘子,我不挑食,吃什麽都行。”

“不行!你照顧了我這麽久,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我現在腳大好了,得做幾個好菜感謝你。”

“娘子,那些都是我應該做的。”陶鯉認為照顧她是天經地義之事。

“夫君,你待我好,我也得回報你啊。又不是搞什麽筵席,做幾個你想吃的菜而已。你必須報上菜名,待會去縣裏後我再開始買菜、做菜。”

“娘子,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陶鯉的話,乍一聽確實讓人開心。但是,李青青和陶鯉是至親夫妻,不必客套,想吃什麽就直說,那才好!“夫君,你是不是故意氣我的?”

“不不不,娘子,你別生氣。”

“那你想吃什麽?燒雞、烤鴨、魚頭豆腐湯?再弄兩個小菜?”

“娘子,咱們兩個人吃不了那麽多菜吧?你弄那麽多菜,怪麻煩的。”

自己做菜確實麻煩,吃剩了留到明日便口感不好了。她想鄭重感謝一下陶鯉,索性提議去飯館吃一頓。

“下館子?”

“對,夫君,我出錢,請你吃。”

從小到大,陶鯉和李青青都沒去過飯館裏吃飯,一是飯館裏飯菜不便宜;二是沒結婚前家裏窮,頓頓在家吃,結婚後也跟大家夥兒一起吃,更不會出去吃。每逢見人去酒樓或飯館裏吃飯,便心生羨慕。

陶鯉遲疑不決,“娘子,下館子很貴吧?”

下館子肯定比在家做飯貴一點,但她想著從未在外吃飯過,現在她和陶鯉都能掙錢,偶爾奢侈一回,又有什麽關系?

“夫君,你啥也別想,只管敞開肚子吃就成。”

看李青青那麽想下館子,陶鯉不忍拒絕,便讚成了她的意見。

一路上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便走到了縣裏。時間還早,兩人回鋪子歇息。

陶鯉替她脫下鞋,又褪下綾襪,她雙腳白嫩,翻過腳掌一看,腳底皮膚還算白皙,原本一個個拱起的血泡,皆消了,變成一個個豆大的紅點,至於那些曾被漲開的皮,松松垮垮的,弄得她看了很想撕下來。

“娘子,不能撕,那是皮啊!”

陶鯉這傻瓜還知道不能撕血泡皮呢!

李青青有點嫌棄自己這雙腳,“夫君,那些皮皺巴巴的,好難看,我撕掉那些皮,往後就能再長出來。”

“娘子,別撕,很疼的。你忘了你很怕疼?”

那些皮如果沒有自動褪下來,撕掉確實有點疼,她打消了那個想法。

陶鯉把她雙腳蓋上被褥,“娘子,我去書院時,好像看見招娣放牛呢。”

“那你叫她了沒有?”

“沒有,離得挺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李家每天都要派人專職放牛,李招娣放牛也不是不可能。再加上李招娣和百裏燒又互有好感,她借著放牛的機會來正修書院轉一圈,定是希望能碰上百裏燒吧?

“下一回,你多走幾步路去看看。”

“好,娘子。”

陶鯉和李青青皆太累了,很快便入睡了。

待兩人打盹完,夕陽西下,吃晚飯的時間到了。

第一次下館子,李青青看得很重要,她換上幹凈衣裳,梳了靈蛇髻,簪了兩朵新采的桃花,簡直是人比花嬌。而陶鯉,穿上新做的棕黃色短褐和長褲,雖然衣裳普通,但勝在個高比普通莊稼漢穿短褐更為好看,兩條腿那麽長,穿在長褲裏也很打眼。

兩人捯飭完畢,肩並肩去下館子。

李青青選定食客多裝潢較為常見的飯館,大堂裏擺了近十張方桌,只剩下兩桌沒坐人。二樓應該是包廂,常見店小二捧著菜上上下下。

她和陶鯉走到大門外,便有樣貌周正的店小二迎上來,“兩位客官,裏邊請。”

待兩人踏進門坎,店小二問明就兩個人來吃後,安排兩人坐在靠路邊的位置,再點菜。

紅燒獅子頭、宮保雞丁、以及招牌菜腌篤鮮。

等上菜時,陶鯉問:“娘子,什麽是腌篤鮮?用鹽腌過的菜嗎?”

“聽店小二說,是用剛出土的春筍和鹹肉、五花肉一起小火燜出來的菜。”

“原來就是燜春筍啊!”

“差不多吧。”

春筍,確實到了可以吃的時候。春筍雖嫩,但僅是燜春筍,不經意多吃了些,便會覺得肚子裏些許的油水被刮走了,很是難受。李青青想,春筍加了鹹肉和五花肉一起燜,興許味道會更好?

環顧四周,像李青青和陶鯉這樣年輕的小夫妻絕無僅有。其餘幾桌人都是肥頭大耳的男人,他們高談闊論,把酒言歡,扯來扯去就能扯到女人身上,什麽誰家女人屁股大,誰家姑娘胸脯大,誰家姑娘水蛇腰,聽得李青青渾身起雞皮疙瘩。

上桌的第一個菜是紅燒獅子頭,四個似小孩拳頭一般的肉丸子,陶鯉拿筷子夾起一個放在李青青碗中,“娘子,你那麽瘦,多吃點肉。”

李青青也為陶鯉夾了個獅子頭,“夫君,你每天都幹那麽多活,多吃點。”

腌篤鮮上桌時,竹筍的清香混合著鹹肉特有的香味,白色湯汁濃稠又味美,兩人互相為對方布菜,飽餐一頓。

飯畢,李青青喚來店小二結賬,三個菜一共花了三百二十五文錢。貴則貴矣,尚可承受。而且,兩人吃飯時輕聲敘話,相互布菜,比往常更顯恩愛,這錢花得值。

215飯後散步小風波

下館子,結賬就走,免去了收拾碗筷再洗碗洗筷子等雜活。

李青青和陶鯉皆吃得肚皮渾圓,在街上溜達消食。

天色漸暗,許多鋪子已關了門,但酒樓、飯館和青樓照亮了外面的路。小夫妻從未有這等閑情逸致看縣裏晚上是什麽光景,燭光把兩人行走的身影拉得細長。

“娘子,原來天黑了外面也很熱鬧啊。”

“對於一些紈絝子弟和富庶人家來說,天一黑,預示著別樣好戲開場了。”

“啊?娘子,晚上有人唱戲嗎?我咋沒聽見?”

李青青所說的別樣好戲並不是指真的有人唱戲,而是指代有些人左手摟著姑娘,右手端著酒杯,整夜揮霍錢財,醉生夢死。那樣的生活太糜爛,她不想解釋給陶鯉聽,便轉移話題道:“夫君,自打我的腳長了血泡,一連幾天都是坐沈叔的牛車去正修書院,費了將近一百文錢呢。剛才又大飽口福,花了三百多文錢。就這兩樣,花去了四百文錢呢。接下來,咱們可得省著點花。”

陶鯉對花錢沒什麽概念,他根本就不會花錢!“娘子,你說得對。”

沿著筆直的街道往前走,忽聞一陣濃烈的女人香味,陶鯉不由自主地吸吸鼻子,喊道:“好香啊,娘子。”

夜裏,能飄出這等異香,不用細想便能知道是什麽地方!

李青青忙拉著陶鯉的衣袖,“夫君,前面別去了,有很多蜘蛛精,咱們回家。”

“蜘蛛精?娘子,你咋知道蜘蛛成精了?”

蜘蛛精代表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妖艷女人,她只是打個比方而已!偏偏陶鯉只懂表面上的意思,還顯示出極大的興趣,這可叫她很傷腦筋。但凡路過那種地方,被濃妝艷抹的女人拉扯後,無不想去溫柔鄉。

陶鯉是個傻子,對沒見過的事情尤其感興趣,萬一他跟著進去可怎麽辦?對那些女人來說,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客人,榨幹他身上的錢和肉體便無甚作用,但陶鯉對李青青意義重大!

李青青神色嚴厲道:“夫君,你別問了,反正不許再往前走!”

“娘子,我們一起去看一下,就看一下下。”

果然,濃烈香味吸引到了陶鯉,他非要去一探究竟,還妄圖帶上她!男人去逛窯子,還不算什麽傷風敗俗的事情。如果她也跟著陶鯉進去,一男一女再去找姑娘雙宿雙飛,會被人視作蕩婦,有傷風化。

“不去!”

“娘子,那你等我,我去看一下,馬上回來。”

陶鯉的眼神和表情寫滿了好奇二字,看似十匹馬也拉他不回頭。

她急得跺腳,“陶鯉,你給我站住!不許去!”

“娘子,我就看一下。”

陶鯉循著香味往前走,似是受了什麽蠱惑,就是想找到飄出香味根源所在。

眼見著陶鯉離她越來越遠,再怎麽生氣也無法把他拉回頭,李青青急得真想揍他。讓他獨自去跟那麽多姑娘盤旋,他還不得被她們吃幹抹凈?

她急躁中帶著羞憤,羞憤中帶著擔憂,擔憂中帶著些許好奇。聽說過男人逛窯子,但窯子到底什麽樣,女人們是不是妖艷似狐貍精,她的確不知道。

李青青嘴上說著不去,雙腳卻不聽使喚,快步追上陶鯉。

一段漆黑的路盡頭有紅光照射,那邊的香味極其濃烈。

“夫君,你真要去?”

“我想去看看,娘子。”

“那我和你一起去。”

李青青知曉陪陶鯉去那種骯臟地方,委實是不像話。但陶鯉好奇心重,不探個究竟誓不罷休,就算今兒個阻了他,天長地久,他好奇心越來越重,總有一天會偷溜出來。為避免事情走向不可控的局面,她寧願犧牲臉面陪他一齊往前走。

兩人手拉手、肩並肩,穿過漆黑之地後,終於找到了香味和紅光的源頭。

兩層高,幾乎每一個窗戶處都有光,有些窗戶紙上還能看到男女摟摟抱抱。一樓大門口,有六個穿紅戴綠、擦白粉畫紅唇的妖艷女子,一年老些的中年婦女在大堂內左右逢源。

一女子誇張地扭動臀部,左一扭右一扭似水蛇般扭過來,沖著陶鯉喊:“哎呀,公子,快進來!”

這些女子臉上擦了白粉過分的白,嘴唇又太猩紅,張嘴說話簡直就是張開血盆大口,過分濃烈的香味被風吹過後,熏得人頭昏腦脹,直把陶鯉嚇得連連後退,“你別過來。”

“公子,你可真有情趣!一來就跟奴家玩捉迷藏!”

李青青看得兩眼冒火,公然勾引她男人,簡直是不像話!

她橫亙在濃妝女人和陶鯉之間,雙手叉腰,“姑娘,你要拉客,我不反對。但你想引誘我相公,也不拿鏡子照照你什麽模樣?”

“你相公?那你怎麽不把他拴在褲腰帶上,他在這裏晃悠,我就能拉客!”

太不要臉了!

還沒等李青青開口回罵,一大腹便便滿身酒氣的男人搖搖晃晃走過來,“喲,兩個美人!外面怪冷的,快讓大爺我進去溫暖你們!”

醉酒男臉上油乎乎的,肚子比懷有五六個月身孕的女人還要大,他竟想把李青青和那妖艷女子左擁右抱!

這地方太亂了,先跑為上策。

李青青啐了口水在那惡心男人臉上後,趕忙拉著陶鯉跑開。

“哎呀!你個浪蹄子!敢吐痰在大爺臉上!”

那男人罵罵咧咧,妖艷女在旁哄勸,少不得也把李青青罵一通。

拼盡全力跑過那一段黑暗處後,陶鯉和李青青各杵著膝蓋喘粗氣。剛才遇到的爛人,真是汙染眼睛。

李青青埋怨道:“夫君,我早就告誡你別去,你非要去!你險些被女人拉進去,我差點被醉酒胖男占了便宜!”

起初只是為著好玩,陶鯉哪料到事情覆雜到他無法處理的地步?回想一下那場景,多耽擱一下,只怕就沒法脫身。他仍心有餘悸,非常愧疚地說道:“娘子,都是我貪玩,差點連累了你。娘子,你打我吧。”

“我打你做啥?幸好沒事,回家吧。”

216營收過少(一)

過了二月二,天氣開始轉暖,春耕便拉開序幕。

李青青和陶鯉仍種著去年從娘家借的一畝三分地,每天午時過後,兩人便扛著鋤頭下地,花一兩個時辰翻地、鋤草,再趕在天黑之前回包子鋪。因兩人皆有正事在身,不可能每天下地幹活,她從百草園弄了一些不大需要打理的農作物,如花生、紅豆、黃豆、綠豆、甘蔗、番薯、小麥等,移栽到田裏。

一切事情都順風順水的,讓李青青生出一種不安感。

直至二月初七傍晚,她心血來潮要盤點自開包子鋪至今掙了多少錢,不數不知道,一數嚇一跳。

一千兩百三十二文錢!

也就是才一兩多銀子而已。

正月二十六開業,到二月初七,整整賣了十二天包子,刨除第一天送的包子多,後面十一天做多少包子賣多少!總額才一千兩百多文錢,除以十一天,豈不是每天才賣一百文錢?

這怎麽可能?

她拿去正修書院的包子還沒到所有包子的四分之一,她都能賣的不止那個數!多出來那麽多包子,怎麽可能才賣這麽點錢?

賣包子的錢都哪去了?

“夫君!夫君!快上來!”

陶鯉正在洗完腳,忙回道:“娘子,你等會兒,我把洗腳水倒了再上樓。”

他沒心思再洗,匆匆倒了洗腳水,跑上樓來,“娘子,咋了?”

屋內點著一支短燭,燭光如豆。李青青盤腿坐在床上,面前擺著一堆銅錢,她神情凝重,愁眉不展。

“娘子,你數銅板呢?”陶鯉坐在床邊,拿起兩個銅板把玩。

“夫君,這一大堆銅板才一千多文錢,咱們每天賣那麽多包子,應掙到的錢遠不止這麽一點。難道咱家鋪子進賊了?”

“娘子,我不知道。”

就算陶鯉不知道,李青青稍微一想,便知進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旦進賊,所有的銅板都會被席卷一空,甚至鋪子裏稍微值錢點的東西都會被搬走。可鋪子裏啥也沒少,也還剩下一千多文錢。

絕不可能是外賊,那會不會是內賊?李梅花和黃玉霞賣包子,為避免她們不高興,她早上去正修書院前不會清數多少銅板,忙活一天再回來,她又沒有那個力氣數錢,是以才拖到今兒個數錢。也許她們看她從來不數錢,隨手抓一把銅板放口袋裏帶走?如果真是這樣,那李梅花和黃玉霞太過分了!

李梅花和黃玉霞賣包子,頂多一兩個時辰,陶鯉一直在鋪子裏,理應知道點事情。李青青冷靜地問:“夫君,你每天做多少包子?”

“做好多好多包子。”

她想知道的是具體個數,而不是好多好多四個字來打發她。罷了,陶鯉不會數數,每天包那麽多包子就夠累的,若是強硬要求他數包子,太強人所難了。“夫君,從明天開始,咱們每天做了多少包子和拿去書院多少包子,拿木炭記在墻上。”

“娘子,我不會記數。”

“我來。”開包子鋪是長遠生意,不可能總是捋不清的糊塗賬。她詳細解釋了蒸包子前她就把包子數一遍,撿包子放在竹籃裏拿去正修書院也數一遍,這樣每天做了多少個包子,每個包子五文錢,一天理應賣多少錢便一目了然。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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