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門（四）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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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方大哥，夫君他囊中羞澀，冰飲只是一個笑話而已，不要當真。”
陶鯉糾正說：“娘子，你想吃冰飲，是你說的！”
陶鯉沒錢，總不好再占方貨郎的便宜！李青青那麽說是想為陶鯉挽回面子，兩人轉頭就走也沒事。可陶鯉不識好人心，非要小孩子氣的跟她爭論，她便慪氣地說：“想又怎麽了？我想當貴婦人，每天啥也不用幹，吃穿不愁呢！”
陶鯉啞然噤聲，睜大眼睛看著李青青。
方貨郎忙從中調和說：“陶鯉，弟妹，你們這是做什麽呢？冰飲而已，要不了幾個銅板！就像上回換紅棗一樣，陶鯉去我家幹活，不拘著劈柴、擔水什麽的，他看著辦就行了。冰飲這會兒還剩幾個，你們趕緊一人挑一個，等會兒又有大人帶小孩來買，那你們可就沒得吃了。”
存冰很難，方貨郎的冰飲也是從別處批發來賣的，李青青覺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不想嘴饞一下便占人便宜。
李青青說：“方大哥，多謝你的好意，我真是跟夫君開玩笑。誰知道他冒傻氣的當真了。我們就不打擾你做生意了，改日再登門拜謝。”
話畢，李青青拉著陶鯉手腕要走，陶鯉卻似腳下釘了釘子，不肯走。
李青青帶笑看了方貨郎一眼，忙低聲跟陶鯉說：“夫君，你這是幹什麽？我真不想吃冰飲！之前在家裏說想吃，是因為我被氣到了！這會兒氣消了，還吃什麽冰飲？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不對！你想吃。”
“我不想吃。”
“你想吃冰飲！”
陶鯉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李青青擔心陶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寬敞的鄉間大道上跟她吵起來，那就太丟人了。她強忍不悅，耐心哄勸說：“夫君，等咱們攢了銅板，再來方大哥這裏買冰飲好不好？”
“不好！”
不讓陶鯉出賣勞動力也不用他花錢，他還不樂意？李青青真想劈開陶鯉的腦袋瓜，看看他犟驢似的腦袋是不是被誰踩過！
李青青不知該怎麽辦時，忽然跑來五六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他們手裏拿著銅板，跑來買冰飲。
冰飲怕熱氣，被方貨郎裝在竹簍裏外蓋三層被褥，當他一層層打開那些被褥時，男童們的眼睛都亮了，紛紛搶著說要這個要那個，也有稍微小一點的孩子口水直流。
李青青悲從中來，這些半大的孩子想吃冰飲就能吃，可憐她和陶鯉加起來都快四十歲了，竟然不能隨心所欲的買冰飲！他們夫妻還比不上這些孩子日子過得舒坦，簡直跟流口水嘴饞的孩子沒什麽兩樣！
李青青忍不住懷疑人生，嫁人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有個男人關心她愛護她為她遮風擋雨守她一世無憂？可嫁給陶鯉後，處處是她煞費苦心去布謀一切。陶鯉說是處處遵從她的意思，可他倔強性格上頭，便跟她反著來。她眼中的光彩消失，既然陶鯉不肯走，那她走！她不想和陶鯉一起站在這裏像木頭人似的丟人！
李青青沒臉跟方貨郎打招呼便垂頭喪氣地離開。
方貨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早看出李青青和陶鯉小夫妻的不對勁來，看李青青走也不好挽留，他還要做生意呢。
那些拿銅板買冰飲的孩子們紛紛吃著雪糕離開，方貨郎才把竹簍端下來，對著陶鯉說：“陶鯉，你說巧不巧？恰好剩下兩個綠豆雪糕，你和弟妹一人一個，趕緊拿去哄哄弟妹。”
陶鯉低頭絞手指，“娘子她生氣了。”
“是啊，弟妹生氣，你更要去哄她。她是知道你沒錢才說不要吃冰飲的，絕非不想吃。你聽哥的，把這兩個綠豆雪糕拿去便是。”
陶鯉神色黯淡，“方大哥，我又窮又傻，娘子會不會不要我？”
“妻要休夫難著呢！陶鯉，你別想了，弟妹走那麽遠了，還不快追？”
方貨郎把兩個綠豆冰糕塞在陶鯉手裏，然後便收拾貨郎擔子走了。
陶鯉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沖著方貨郎挑貨郎擔子的背影大喊：“謝謝你，方大哥。”
陶鯉腿長跑得快，一眨眼功夫便追上了李青青，他攔住她的去路，“娘子，都給你吃。”
李青青瞅了一眼兩個綠豆冰糕都開始化了，滴了不少冰水在地上，“我不要！”
“娘子，你不要綠豆冰糕，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你瞎胡說什麽？你是我夫君，我怎麽會不要你？”
“那你吃了綠豆冰糕，我就相信你。”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說的就是像陶鯉這樣的傻子也有靈光一閃聰明一小會的時候。
李青青猶豫之時，綠豆冰糕化得更快了，陶鯉手足無措，沒有辦法制止綠豆冰糕融化，急得都快哭了。
李青青面露不悅之色，“說了不要什麽冰飲，你非得搞來，現在還得我給你解決，你真是麻煩。”
她得意地搶過一支綠豆冰糕，咬了一口，冰冰的甜絲絲的，涼到了心口上。
“你還不快吃？”
“留給家裏人吃。”
072解救百裏燒（一）
家裏有那麽多人，一個冰糕一人舔一口？
萬萬沒想到，陶鯉說到做到，真的把綠豆冰糕帶回家了，給每個人舔了一口，家人很捧場地誇讚陶鯉懂事會分享。
李青青目睹這一幕，心裏別提多難受，陶鯉心裏裝著她和一大家人，那麽純真而善良。她還瞎想什麽？夫妻齊心，黃土變金！
日子平平淡淡的過著，黃玉霞常以腰酸背疼逃過各種家務事，李青青懶得跟黃玉霞爭吵，洗衣、做飯、掃地、晾衣、擇菜等家務活全部攬了下來，倒是陶秋月頗為懂事，經常主動替李青青分擔家務。上午一向是忙得一刻也不得閑，下午有閑時，李青青便扛著鋤頭，或獨自去或跟陶鯉一起去打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別看只有一畝三地，聽起來少得可憐，實際上想種出好收成，要花費很多心血。雨水勤的時候，莊稼長得快，草也多，鋤草和拔草是最常幹的事。若是天氣幹燥，小夫妻要去附近的溪流擔水，也要想辦法弄到一些農家肥——即糞便。陶鯉是不嫌棄幹挑糞這種活的，但陶家的糞坑常被陶金挑空了，李家人多田多要用的肥也多，陶鯉空有一身力氣卻搞不到農家肥，這讓李青青很是傷腦筋。
終於，李青青想出辦法來，他們在烏山村和豐頌村幫一些孤寡老人，老人們沒力氣挑糞，種地又不多，巴不得有人把糞坑裏最天然的肥料弄走。雙方各取所需，也是一樁好事。
步入炎夏，辰時開始太陽便曬得人發熱，午時太陽像火球，能把人曬得頭上冒煙，汗流直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短短一個月，李青青便黑了許多，陶鯉天天戴草帽又皮膚粗糙一點，耐曬一些，也曬黑了不少。
七月初八，難得的下了一場大雨，李青青從繁雜的家務活和黃玉霞無休止的找茬中解脫出來，與陶鯉同撐一把油紙傘，手拉手回娘家。
沒想到，到了豐頌村的香樟樹下，竟瞧見幾個小嘍啰前呼後擁的圍著一個白凈書生！那書生左看右看，身材頎長，與百裏燒像極了！
李青青拉住陶鯉，收了傘，一起躲在枝幹粗壯枝葉茂密的香樟樹後，靜觀其變。她想起自己早前的計劃，找百裏燒學認字，慢慢學習百寶園裏的各種植物和用處，再調配出治愈陶鯉傻子的良藥來。這個想法被瑣碎的家務壓在她心中，現在按捺不住那個念頭，蠢蠢欲動！該出手時就出手，這是老天也給了她改變命運的好時機，她要抓住。
陶鯉重新撐開傘，牽著李青青，小夫妻談著農田閑事，全然不把百裏燒和一幹嘍啰們放在眼裏，就那麽漫不經心地經過。
“李姑娘！”
百裏燒一眼就認出李青青來！真是天賜良機，此時不轉頭，更待何時？她愕然轉頭，誇張地說：“哎呀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九環山的百裏軍師！奴家眼拙，不曾認出百裏軍師來，失敬失敬。”
有一小嘍啰說：“原來你就是李姑娘！你可知道軍師為了找你報恩，每隔兩日便來豐頌村轉轉。結果這麽大半年，頭一次碰上你！李姑娘，聽說你結婚了！難不成你娘家也不要了？”
百裏燒斥責說：“你怎麽說話的？不許對恩人無禮！”
百裏燒換上笑容，說：“李姑娘，你別跟他計較，在下絕無責怪李姑娘之意，是在下唐突了。”
百裏燒被陶鯉砸傻了，還認李青青當恩人，百裏燒想報恩，她便給他一個機會！“百裏軍師，奴家與夫君生活清貧，為了一日三餐四處奔走，哪有空常來娘家玩耍？”
“恩人生活清貧？這是怎麽搞的？恩人怎麽不早說？”百裏燒趕忙命小嘍啰們把身上攜帶的銀兩如數交出來，湊了三十兩銀子，鄭重捧在手心裏，“恩人，一點銀子，不成敬意，請笑納。”
銀子值錢，一聽有三十兩銀子，李青青不是不動心，但她得放長線釣大魚，不能為蠅頭小利而趨之若鶩。李青青擺擺手，說：“百裏軍師，這銀子，我們不能要。一則，你們的銀子來路不幹凈；二則，一下子擁有這麽多銀子，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百裏軍師莫要害了我們。”
李青青扯了一下陶鯉的衣裳，低聲教他幾句，他才說：“別人的東西不能要！”
百裏燒將銀子丟到周圍嘍啰們手裏，嘆息說：“沒想到恩人一介女流，竟如此清高，視金錢如糞土，真是叫在下汗顏。罷了，恩人不願收受這等不義之財，在下也不好勉強。但凡恩人有什麽用得上在下的地方，恩人只管吱一聲。”
“巧了，百裏軍師，奴家真有事相求。”
“何事？恩人只管說，在下定竭盡全力為恩人達成。”
“百裏軍師，借一步說話。”
李青青拉著陶鯉走在前，百裏燒走在後，三人行至一個倒塌的房屋前，四下無人，李青青才說：“百裏軍師，奴家大字不識一個，夫君又不聰明，奴家想讀書寫字，再教夫君。不知百裏軍師可願當奴家的夫子？”
百裏燒說：“夫子？在下不敢當。恩人有如此志向，在下理當成全。但在下住在九環山，恩人怕是不願意去九環山學讀書……”
李青青瞎掰扯說：“百裏軍師，你學富五車，看起來就跟九環山的山賊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奴家鬥膽猜測，莫非是山賊將你擄上山強迫你當軍師的？”
百裏燒驚訝不已，“恩人，你怎知？”
李青青只是胡亂猜測罷了，沒想到瞎貓碰上死耗子——太巧了！
百裏燒是讀書人，等他逃出九環山，他隨便找個地方當夫子，再順帶教她讀書不就好了？
李青青壓低聲音說：“百裏軍師，我就好人做到底，助你脫離九環山這個苦海如何？”
“李姑娘，你有這個本事？”
“我沒什麽本事，就是愛動腦筋！你先回去等著，待我想出辦法再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你也要有信心！”
“好，在下靜候恩人佳音！”
百裏燒留下二兩銀子，招呼小嘍啰們離去。
李青青面露笑容，似是撿了個大便宜，陶鯉每個字都聽清楚了，卻不知道娘子預備做什麽事。
073解救百裏燒（二）
這次回娘家，李青青選擇多住幾天，因陶鯉要幫陶家幹活，他便早出晚歸無論如何都要保證跟李青青睡在一起。李家床鋪不夠，正好李青青和陶鯉打地鋪，跟一群妹妹們睡一房，那些妹妹們都很喜歡陶鯉這個憨厚又傻乎乎的姐夫，每晚都要聊到很久才睡。相較於妹妹們的熱情，李青青則克制多了。她住在娘家，就是為了方便去九環山，早點解救百裏燒，坐實了當百裏燒恩人這件事。
苦苦思索了兩夜，李青青才想出辦法來。她一向是想到就要行動的急性子，決定七月初十便動手，以免夜長夢多。說實話，行動之前，她非常緊張，因她一介女流，若是事情敗露，惹惱了那群山賊，她便要吃不了兜著走。是以，在娘家幹活她整天都是魂不守舍的，腦子裏一直在想計劃有沒有什麽破綻，並制定了一系列解決措施。
終於到了七月初十傍晚，夕陽給萬物披上一層金輝，李青青候在村口的小路上，截住了從陶家趕來的陶鯉。
陶鯉自然地拉住李青青的手，“娘子，你怎麽出來等我了？”
“夫君，我要你給我當護衛，我要幹一件大事。”
陶鯉不解地反問：“當護衛？要拿刀嗎？”
陶鯉把當護衛想象的太嚴重了，李青青說：“夫君，簡單地說，我幹什麽，你跟著我就行了。不必多嘴問為什麽，也不要指責我。”
“娘子，你要幹什麽大事？”
“夫君，你知道九環山的山賊們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吧？我想把他們一窩端！”
“一窩端？就像把鳥窩挪走似的？”
陶鯉追問了太多話，但他並沒有說不願意，李青青耐著性子跟他解釋，又從袖中掏出幾個煮熟的紅薯來，兩人邊吃邊說，悠哉悠哉地晃到了九環山。
恰巧有兩個山賊巡邏，李青青表明身份，山賊非要兩人和百裏燒當面對峙才肯相信，不由分說的把小夫妻推上了山。
李青青和陶鯉皆常幹農活，身體素質較好，爬九環山的速度跟兩山賊可謂是並駕齊驅，沒多久便到了半山腰。李青青和陶鯉搭配幹活，做了一頓好菜招待這些山賊們。他們一個個吃的滿嘴流油，吃飽喝足後散開去。
百裏燒要留李青青和陶鯉住下，讓他們明兒個再下山，但李青青和陶鯉不肯住，非要下山。山賊頭頭王大聖，站在百裏燒一邊，勒令兩人住下，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要兩人好看。
在這樣的威逼利誘之下，李青青和陶鯉勉為其難的住下，實際上，這可是好時機。兩人借口天氣太熱要燒水洗澡，山賊們習慣用冷水洗澡，嫌兩人事多，任由兩人自己搞，山賊們自去睡覺。山賊們住得簡陋，不講什麽個人衛生，喝醉了便睡覺，但夜裏有山賊輪流巡邏這個規矩沒少。
李青青和陶鯉在寬大的廚房裏燒水，但兩人都沒心思洗澡，把熱水搞進了山賊們給兩人安排的寬敞天然石房。唯一的一張床也是天然石頭，只鋪了一些幹草和一床薄褥子，真是簡陋到極致。就這種環境，怎麽睡得著！幸而，他們毫無睡意，否則，這麽硬的石頭床，睡一覺該落枕了。
李青青計劃不覆雜，只等待時機，起碼要到夜半三更的時候。
兩人一同躺在石頭床上，陶鯉說：“娘子，這石頭真硬。”
李青青抱怨道：“誰說不是呢！就咱們還是百裏燒的恩人，他們這群人就這麽對待我們，連一張好床也不肯擺出來！這些混蛋山賊，打家劫舍弄來的錢財絕對不少，都花到哪裏去了？這種住宿條件，跟豬圈也沒什麽差別。”
陶鯉鄭重矯正說：“娘子，豬才睡在豬圈裏，我們睡在床上呢。”
李青青啞然失笑，不知為何，陶鯉雖傻，但他躺在身邊，她莫名的安心。接下來的行動，她一點也不擔心。她相信有陶鯉在，一定能全身而退！
不知過了多久，風聲寂寂，偶有青蛙呱呱地叫，李青青頓感時候到了，便叫醒陶鯉，兩人貓手貓腳的躲進廚房。
竈膛裏還有火星，李青青點燃一根線香後，讓陶鯉把幹草弄亂一點。趁著陶鯉忙活之際，她冷不丁地往陶鯉臉上抹上一點草木灰，陶鯉正想問這是幹啥，她立刻又往自己臉上抹灰。原本兩人男俊女美，現在皆是接近於黑人。
李青青點燃幹草後，便任由陶鯉拉著一邊四處跑，一邊大喊：“不好了！走水了！”
“快來人啊，走水了！”
“走水了，快來幫忙啊！”
尚在夢裏的山賊們昏昏沈沈的醒來，個個衣衫不整但行動迅速的搞水滅火。百裏燒從房裏出來，正在系道袍的衣帶，陶鯉拉著百裏燒，李青青跟在後面，趁著人群混亂時，偷偷摸摸跑出了山洞。
在外巡邏站崗的山賊們如數全跑進山洞滅火，百裏燒帶李青青和陶鯉走了一條無人知曉的密道，竟不多時便下山了。
三人逃命沒帶火把，全依靠皎潔月光，山腳下，樹影斑駁，三人皆喘著粗氣，但心底都知道該分道揚鑣了。
百裏燒彎身鞠躬後說：“李姑娘，今日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今日之事，在下絕不聲張，但王大聖不傻，所有人都去滅火唯獨走了咱們三人，只怕後面還有麻煩。”
李青青說：“這你就甭管了，我和夫君自會看顧性命。倒是你，好不容易逃出狼窩，可別又入了虎口，白費我跟夫君一番功夫。你最好逃得遠遠的，找一份正經事幹，當夫子教書不錯。”
“不瞞李姑娘，在下曾是正經書生，不想被王大聖擄來當什麽梁山好漢的軍師。在下受夠了這種看似自由卻被人詬病的生活，只要在下能逃出去，一定正經做人，擇日再拜謝兩位恩人的大恩大德。”
李青青手一揮，“好了，甭廢話了，咱們分頭走吧，後會有期！”
“兩位恩人先走，在下自有逃脫之計。”
李青青和陶鯉不再跟百裏燒客氣，兩人手牽手撒開腳丫子跑，消失在黑幕中。
074創業思想萌發（一）
當晚，李青青和陶鯉既沒回娘家，也沒回婆家，而是去方貨郎家借助了一晚。清早，陶鯉為方貨郎擔水、劈柴，李青青煮了一鍋面，方貨郎吃飽喝足，表示兩個綠豆冰飲不必給錢。李青青拿一錢銀子買了一袋白面粉，另花了二十個銅板在屠夫家割了一斤豬肉，剩下的碎銀子和銅板悉數都是李青青保管，陶鯉則一手扛著面粉，一手提著豬肉，讓李青青兩手空空往前走。
清早，空氣清新，有人扛著鋤頭，有人牽著牛，也有人提著菜籃子去菜園裏摘菜。太陽尚未升起，處處炊煙裊裊，如此熱氣騰騰的生活，再加上李青青囊中鼓鼓，她心情好極了。
“夫君，把肉給我提著。”
“娘子，肉腥，不用你拿。”
肥瘦相間的一塊五花肉由兩根幹稻稈纏住繞成一個圓，正好供手提著，李青青搶過五花肉，將細如青蔥似的嫩手塞進陶鯉的大手中，“你一邊扛白面粉，一邊牽我，這才合適。”
陶鯉與李青青十指相扣，“牽著娘子不怕娘子不要我。”
“大傻瓜，我是你娘子，你是我夫君，我怎麽會不要你？”
“你長得好看，我太傻了，別人說你會不要我的。”
近來，陶鯉屢屢提及怕被拋棄，李青青覺得有必要借著清晨的好時光，消除陶鯉的憂心忡忡。“夫君，你我是一對夫妻，因為相愛才在一起。夫君，若是你想休掉我，那容易多了，只要對照七出三不去來，宗族和裏長不會為難你。但是，我一介女流，在這樣的男權社會裏，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傻瓜抱著走。我生是你這個大傻瓜的人，死是你這個大傻瓜的鬼。夫君，你不要聽外人慫恿，他們巴不得離間咱們夫妻好笑話咱們。他們都是壞蛋，我們可不能如了他們意。咱們勤勞耕作，努力幹活，遲早會過上有房子有孩子有銀子的幸福生活。等日子好日子，我再想辦法帶你去看大夫。等你成為正常人，高大英俊又專一，叫他們眼紅羨慕去吧！”
李青青從娘家借一畝三分地，又想百裏燒教她識字，都是因為她憋著一口氣。就算出身不好，就算她和陶鯉這對夫妻組合也不被人看好，她努力經營，陶鯉踏實肯幹，小兩口也會有紅紅火火的好日子。
陶鯉抓她的手更緊了。
走了很長一段路，陶鯉差不多品味完她所說過的話，便問：“娘子，什麽叫七出三不去？”
李青青有把握絕不會被休，她鄭重解釋說：“夫君，七出是指不順父母、無子、淫、妒、有惡疾、多言、偷盜。若是丈夫想休妻，以七出之中的一條便能名正言順休掉妻子。三不去則是七出的補充，一是娘家無人，二是曾為公公或婆婆守孝三年，三是丈夫貧賤時娶了糟糠妻，等丈夫飛黃騰達了不能休掉妻子。也就是，丈夫以七出中任意一條能休掉妻子，但妻子若是滿足三不去的條件，則不會被休。”
陶鯉聽得雲裏霧裏，說：“娘子，我搞不懂。”
天色漸亮，陶鯉的臉是那麽俊美，特別是眉眼間盡是化不開的溫柔，李青青微笑著倚靠他往前走，他巴掌上的繭子也有特殊的溫度。
她眼含秋波，說：“夫君，你不必搞懂這些，我只是如實告訴你而已。只要你一直待我好，我一定死心塌地的對你好。”
“娘子真好。”
小夫妻一路走到了烏山村，李青青看來來往往的村民挺多的，便下意識不想再跟陶鯉牽手，想把手抽出來，可陶鯉抓得太緊了，他巴掌又大，不肯放手。
李青青想讓陶鯉放手，有幾個扛鋤頭和鐵鍬的村民們路過，她迫於無奈不放手，主動跟過往的村民們打招呼。
“喲，你們發財了？買了肉又扛了一袋什麽東西？”有不少問了類似的話。
李青青無一例外皆笑著回答說：：“買點肉給家裏人打牙祭。”
“陶鯉，你真懂疼媳婦，把重物扛在肩上，還不忘牽著媳婦的手！你這小子，真是寵妻有道！”
李青青羞出個大紅臉。
陶鯉不懂怎麽答話，就嘿嘿地傻笑。那些村民們調笑了幾句，見小夫妻局促，倒也不追著問叫兩人難堪，轉身便出村幹農活去了。
李青青低聲嘀咕：“夫君，都到村口了，你還牽著我的手做啥？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陶鯉委屈地說：“娘子，是你讓我牽你的手啊！”
“那是在路上，沒什麽熟人，牽手沒什麽！可現在到了村裏，你還抓著我的手不放，你想讓村裏人都知道我們夫妻感情好？”
陶鯉問：“難道不可以？”
李青青無言以對！身為新婚夫妻，手牽手倒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但她和陶鯉本來就是村裏熱門人物，稍微有點出格的動作，便會傳得滿村風風雨雨。像夫妻手牽手，未免太甜蜜了，叫上了年紀的村婦看不順眼。她想低調行事和做人，不想總是被人背後指指點點。
陶鯉沒等到回話，便主動認錯：“娘子，我錯了，我不該牽你的手。我只是怕你摔跤，也怕你跑掉。”
“夫君，不是你的錯。”李青青不知該怎麽給他解釋才好。
就在這時，陶金扛著一把鋤頭，穿一身土黃色短褐和長褲，走過來說：“你們總算回來了！都楞在這裏幹什麽？該回家做飯就回家做飯，該去田裏幹活就去田裏幹活！新鮮的肉得趁早處理，天氣這麽熱，很容易壞掉。”
“爹，我等會就去田裏鋤草。”
“爹，我們這就走。”
陶金滿意的嗯了一聲，又問：“陶鯉，你這肩上扛的什麽？”
逃離答道：“爹，青青買了一袋面粉。”
“面粉挺貴的，買那玩意浪費錢！”陶金丟下這句話便走了。
花的是李青青的銀子，陶金看不過眼，她才不搭理。再者，買面粉才不是浪費錢，她有個新想法有待實施。
李青青任由陶鯉牽著手，離家隔三排房子時，她說：“夫君，你想不想掙錢？”
075創業思想萌發（二）
陶鯉難以置信地反問：“娘子，難道我也可以掙錢嗎？”
陶鯉這個大傻瓜！
李青青粲然一笑，“夫君，只要好手好腳，誰都可以掙錢！夫君，你不要自卑，你只是沒別人聰明罷了，但你肯吃苦，你一定能掙到錢。”
陶鯉聽了這話，就像喝了一罐蜂蜜，一直甜到心坎上。“娘子，等我掙了錢，給你買冰飲吃。”
陶鯉的願望真是樸素而真實。
李青青頓感開心，高興地答了一個好字。
快到家門口時，陶鯉猴急地問：“娘子，那怎麽能掙錢呢？”
“夫君，我不是買了一袋面粉嗎？你有空做些包子，我走家串巷或者拿到集市上去賣，總能換點錢的。”這只是第一步，萬事開頭難，她比較擔心要陶鯉和她齊心協力邁出第一步怕是也不容易。
不曾想陶鯉拍手稱好，表示願意立刻開始。
做包子要剁餡、和面還要等發酵，沒一兩個時辰根本做不出包子來。現在已經到了早飯時間，哪裏還來得及？
李青青說：“夫君，明天再開始，你別急。”
回家後，李青青只舍得用半斤肉做菜，另外半斤肉裝進一個水桶吊在鄰居家的水井裏保鮮。
半斤肉給一大家人吃，還不夠塞牙縫的，但李青青化腐朽為神奇，割了一點瘦肉加紅薯粉捏了一遍再打湯，肉味和紅薯粉的香味融合，肉香濃郁，每個人碗裏都能看到肉片，陶家人皆交口稱讚。另外剩下的一塊五花肉，加了些豆腐做成豆腐紅燒肉，非常下飯，陶家人很久沒進食這樣的油腥，皆多吃了一碗飯。
翌日寅時，天色晦暗，唯有一輪將圓未圓的月亮掛在天邊，李青青去鄰居家水井處取了紅燒肉來，剛進門預備叫醒陶鯉，誰知她肩頭被人一拍，把她嚇得魂飛魄散。
陶鯉哈哈大笑，“娘子，是我！”
“陶鯉！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娘子，我錯了，我不該嚇你的。”
陶鯉哄了她好一會兒，她逐漸緩過神來，才問：“夫君，你是不是跟蹤我了？”
“對啊，娘子，我怕有狗咬你。”
有狗咬她？這是什麽破理由？難道在陶鯉眼裏，她經常被狗咬？她糾正說：“夫君，我從小到大還沒被狗咬過，你可別烏鴉嘴。”
陶鯉認錯後，李青青吩咐他該做包子了。
陶鯉摩拳擦掌，異常興奮，她一再問要不要幫忙，卻被陶鯉推出廚房，交代她：“娘子，你只管去睡覺，等我做好了再叫你。”
李青青幾次偷窺皆被陶鯉發現又趕回房間，她只好安心地躺在床上安慰自己：陶鯉會做包子，這是他的長處，面粉和肉都是好的，距離天亮足有一個時辰，就算天亮後還沒蒸熟包子，那也差不離的。她一直豎著耳朵聽廚房的動靜，可不知陶鯉怎麽搞的，壓根沒弄出什麽動靜，像揉面和剁餡一點聲響也沒有。後來，她實在是太累了，雙眼皮打架，終於睡著了。
再次醒來，公雞打鳴一聲又一聲，馬上要天亮了。她掀開被子，揉著雙眼，一股面香味鉆進鼻子裏，簡直要香破天了！
陶鯉第一次正經做包子一定很成功！
她匆匆換好衣裳，趕到廚房時，李梅花披著一件長褙子，正一臉怒容看著陶鯉蹲在竈膛口燒火。
李梅花數落道：“鯉兒，你怎麽搞的？你媳婦給你買了一袋面粉來，就是讓你早起做包子給她吃？鯉兒，我說了多少遍，你別慣著她！今天她要吃包子讓你不睡覺起來做給她吃，明天她要吃龍肝鳳髓，你去哪裏給她搞來？我的傻兒子，娘早就說了不該給你娶這麽個美貌媳婦，你根本吃不住她！”
“娘，包子是拿去賣的。”
“賣你個頭啊！我的傻兒子，你可別被你媳婦賣了你還跟她數錢！”
李梅花把李青青這個任勞任怨的大兒媳婦歪曲成好吃懶做的臭女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青青不是這個樣子，她絕不能讓李梅花常給陶鯉灌輸那種壞思想！
李青青說：“娘，您說的叫什麽話？我嫁進陶家也有半年了，我當兒媳婦合不合格，您還能心裏沒數？夫君是傻了點，沒那麽聰明，但我絕對幹不出對他坑蒙拐騙的事情來。”
“那你不幹活在房間睡覺，讓我兒子在廚房裏忙活，你像個當媳婦的人嗎？”
“娘，是我叫娘子回房睡覺的。”
李梅花氣的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她借機指責李青青這個當兒媳婦的不應該，陶鯉倒好，幫著他媳婦！“鯉兒，你可閉嘴吧！”
陶鯉哦了一下便噤聲了。
李梅花指著李青青的鼻子說：“李青青，雖然你是明媒正娶進了陶家門，但你至今肚子還沒動靜，憑啥跟我頂嘴？我告訴你，就為你這樣跟我說話，我就能叫鯉兒以七出中的不順父母把你給休了！”
李梅花一副“小樣你拿什麽跟我鬥”得意洋洋地看著李青青。
陶鯉才學過什麽叫七出，又聽到休字，嚴重刺激了他的神經，“娘，這輩子我絕對不會休掉青青。青青是我的娘子，我只要她當我的娘子！”
李青青熱淚盈眶。
這些話她沒教過陶鯉，他卻知道護著她，真是不枉她處處為小家設想，也不枉費她越來越喜歡他。
李梅花氣的瑟瑟發抖，“鯉兒，你被李青青迷得連娘都不要了？”
這一鬧動靜太大，陶家人都醒了，曾氏最先說話，“一大清早的，梅花你跟大孫媳婦吵什麽？”
李梅花扁嘴說：“娘，李青青她自己睡覺，讓鯉兒早起做包子給她吃！”
李青青趕忙接話說：“奶奶，夫君做包子，我可以拿到集市上去賣，換點錢來，買些好東西孝敬奶奶和爹娘。”
李梅花沖著李青青連翻幾個白眼。
曾氏問陶鯉：“我的大孫子，你說說是怎麽回事？”
“奶奶，青青說得對。”
曾氏說：“梅花，你也真是的，不問清楚就劈頭蓋臉把人罵一頓！大孫子腦袋瓜不靈光，青青想辦法掙錢並沒錯。好了，都別杵在這裏，包子熟了就裝起來拿去賣，能賣多少是多少，可別晚了。”
那到底能賣出去多少包子呢？
076賣包子是一門技術活（一）
陶鯉一共做了二十八個包子，原本想家裏人一人吃一個，但除了黃玉霞和陶鱔不客氣的各拿了一個肉包吃，其餘人皆沒吃。
李青青把二十六個包子裝進幹凈的竹籃，再蓋一塊花布，她穿著樸素卻幹凈，就像在山野裏默默開放的野菊花。她語氣好，坐了一個鄰居的牛車去縣裏，鄰居不肯要車費，她塞了一個肉包致謝。
打從出生到現在，李青青來集市的次數一雙手就數得過來。她來到最繁華的一條街，兩邊皆是鱗次櫛比的店鋪，有酒坊、茶樓、裁縫店、絲綢行、飯館等，時不時有什麽怡紅院、飄香院之類的窯子間或其中，可謂是一應俱全。那些店鋪裝潢不錯，個個都有招牌，她想店鋪一個月得交多少租賃金？他們又得做多少生意才能保本盈利？會不會有朝一日她和陶鯉也有錢盤個店面做生意？
就在李青青思慮時，一掃地的店小二手杵著掃把，不大樂意地問：“你要不要買鐲子？”
李青青搖搖頭。
店小二鄙夷又嫌棄地看著她說：“你不買的話，你楞在我店門口晃悠什麽？買不起就趕緊走，別耽擱我做生意。”
李青青只是路過一個首飾鋪子，竟被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給罵了！她心中不爽，她真想立刻丟出幾兩銀子，叫店小二把多種銀飾包起來，叫他知道什麽叫人不可貌相！可惜，她腦中羞澀，只能全靠浮想聯翩來羞辱店小二。
經過她一番觀察，賣各種用品的店鋪皆有店小二忙著打掃，準備迎客。而那些熱氣騰騰的早飯攤子，無一擺在店鋪正門口，要麽是拐角處一連幾家賣餛飩、炊餅、包子饅頭等早飯吃食。這些支起來的早飯攤子甚是簡陋，一兩張八仙桌擺著四條條凳，坐不下的食客們便蹲在地上囫圇吞棗的吃東西，跐溜跐溜的吸食食物聲音不絕於耳。
“賣包子嘍……”
“皮薄餡多的餛飩，一碗只要五文錢……”
這些早飯攤子前忙碌的老板要麽是夫妻檔要麽是全家上陣，弄吃食、收錢和叫賣的人分工合作，井然有序。
李青青提著一籃子的包子，理應扯著嗓子大喊“賣包子嘍”。叫她給一大家人洗衣做飯，她絕對能勝任；叫她鋤草放牛，她絕不叫苦叫累。可是，叫她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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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鯉糾正說：“娘子，你想吃冰飲，是你說的！”
陶鯉沒錢，總不好再占方貨郎的便宜！李青青那麽說是想為陶鯉挽回面子，兩人轉頭就走也沒事。可陶鯉不識好人心，非要小孩子氣的跟她爭論，她便慪氣地說：“想又怎麽了？我想當貴婦人，每天啥也不用幹，吃穿不愁呢！”
陶鯉啞然噤聲，睜大眼睛看著李青青。
方貨郎忙從中調和說：“陶鯉，弟妹，你們這是做什麽呢？冰飲而已，要不了幾個銅板！就像上回換紅棗一樣，陶鯉去我家幹活，不拘著劈柴、擔水什麽的，他看著辦就行了。冰飲這會兒還剩幾個，你們趕緊一人挑一個，等會兒又有大人帶小孩來買，那你們可就沒得吃了。”
存冰很難，方貨郎的冰飲也是從別處批發來賣的，李青青覺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不想嘴饞一下便占人便宜。
李青青說：“方大哥，多謝你的好意，我真是跟夫君開玩笑。誰知道他冒傻氣的當真了。我們就不打擾你做生意了，改日再登門拜謝。”
話畢，李青青拉著陶鯉手腕要走，陶鯉卻似腳下釘了釘子，不肯走。
李青青帶笑看了方貨郎一眼，忙低聲跟陶鯉說：“夫君，你這是幹什麽？我真不想吃冰飲！之前在家裏說想吃，是因為我被氣到了！這會兒氣消了，還吃什麽冰飲？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不對！你想吃。”
“我不想吃。”
“你想吃冰飲！”
陶鯉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李青青擔心陶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寬敞的鄉間大道上跟她吵起來，那就太丟人了。她強忍不悅，耐心哄勸說：“夫君，等咱們攢了銅板，再來方大哥這裏買冰飲好不好？”
“不好！”
不讓陶鯉出賣勞動力也不用他花錢，他還不樂意？李青青真想劈開陶鯉的腦袋瓜，看看他犟驢似的腦袋是不是被誰踩過！
李青青不知該怎麽辦時，忽然跑來五六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他們手裏拿著銅板，跑來買冰飲。
冰飲怕熱氣，被方貨郎裝在竹簍裏外蓋三層被褥，當他一層層打開那些被褥時，男童們的眼睛都亮了，紛紛搶著說要這個要那個，也有稍微小一點的孩子口水直流。
李青青悲從中來，這些半大的孩子想吃冰飲就能吃，可憐她和陶鯉加起來都快四十歲了，竟然不能隨心所欲的買冰飲！他們夫妻還比不上這些孩子日子過得舒坦，簡直跟流口水嘴饞的孩子沒什麽兩樣！
李青青忍不住懷疑人生，嫁人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有個男人關心她愛護她為她遮風擋雨守她一世無憂？可嫁給陶鯉後，處處是她煞費苦心去布謀一切。陶鯉說是處處遵從她的意思，可他倔強性格上頭，便跟她反著來。她眼中的光彩消失，既然陶鯉不肯走，那她走！她不想和陶鯉一起站在這裏像木頭人似的丟人！
李青青沒臉跟方貨郎打招呼便垂頭喪氣地離開。
方貨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早看出李青青和陶鯉小夫妻的不對勁來，看李青青走也不好挽留，他還要做生意呢。
那些拿銅板買冰飲的孩子們紛紛吃著雪糕離開，方貨郎才把竹簍端下來，對著陶鯉說：“陶鯉，你說巧不巧？恰好剩下兩個綠豆雪糕，你和弟妹一人一個，趕緊拿去哄哄弟妹。”
陶鯉低頭絞手指，“娘子她生氣了。”
“是啊，弟妹生氣，你更要去哄她。她是知道你沒錢才說不要吃冰飲的，絕非不想吃。你聽哥的，把這兩個綠豆雪糕拿去便是。”
陶鯉神色黯淡，“方大哥，我又窮又傻，娘子會不會不要我？”
“妻要休夫難著呢！陶鯉，你別想了，弟妹走那麽遠了，還不快追？”
方貨郎把兩個綠豆冰糕塞在陶鯉手裏，然後便收拾貨郎擔子走了。
陶鯉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沖著方貨郎挑貨郎擔子的背影大喊：“謝謝你，方大哥。”
陶鯉腿長跑得快，一眨眼功夫便追上了李青青，他攔住她的去路，“娘子，都給你吃。”
李青青瞅了一眼兩個綠豆冰糕都開始化了，滴了不少冰水在地上，“我不要！”
“娘子，你不要綠豆冰糕，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你瞎胡說什麽？你是我夫君，我怎麽會不要你？”
“那你吃了綠豆冰糕，我就相信你。”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說的就是像陶鯉這樣的傻子也有靈光一閃聰明一小會的時候。
李青青猶豫之時，綠豆冰糕化得更快了，陶鯉手足無措，沒有辦法制止綠豆冰糕融化，急得都快哭了。
李青青面露不悅之色，“說了不要什麽冰飲，你非得搞來，現在還得我給你解決，你真是麻煩。”
她得意地搶過一支綠豆冰糕，咬了一口，冰冰的甜絲絲的，涼到了心口上。
“你還不快吃？”
“留給家裏人吃。”
072解救百裏燒（一）
家裏有那麽多人，一個冰糕一人舔一口？
萬萬沒想到，陶鯉說到做到，真的把綠豆冰糕帶回家了，給每個人舔了一口，家人很捧場地誇讚陶鯉懂事會分享。
李青青目睹這一幕，心裏別提多難受，陶鯉心裏裝著她和一大家人，那麽純真而善良。她還瞎想什麽？夫妻齊心，黃土變金！
日子平平淡淡的過著，黃玉霞常以腰酸背疼逃過各種家務事，李青青懶得跟黃玉霞爭吵，洗衣、做飯、掃地、晾衣、擇菜等家務活全部攬了下來，倒是陶秋月頗為懂事，經常主動替李青青分擔家務。上午一向是忙得一刻也不得閑，下午有閑時，李青青便扛著鋤頭，或獨自去或跟陶鯉一起去打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別看只有一畝三地，聽起來少得可憐，實際上想種出好收成，要花費很多心血。雨水勤的時候，莊稼長得快，草也多，鋤草和拔草是最常幹的事。若是天氣幹燥，小夫妻要去附近的溪流擔水，也要想辦法弄到一些農家肥——即糞便。陶鯉是不嫌棄幹挑糞這種活的，但陶家的糞坑常被陶金挑空了，李家人多田多要用的肥也多，陶鯉空有一身力氣卻搞不到農家肥，這讓李青青很是傷腦筋。
終於，李青青想出辦法來，他們在烏山村和豐頌村幫一些孤寡老人，老人們沒力氣挑糞，種地又不多，巴不得有人把糞坑裏最天然的肥料弄走。雙方各取所需，也是一樁好事。
步入炎夏，辰時開始太陽便曬得人發熱，午時太陽像火球，能把人曬得頭上冒煙，汗流直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短短一個月，李青青便黑了許多，陶鯉天天戴草帽又皮膚粗糙一點，耐曬一些，也曬黑了不少。
七月初八，難得的下了一場大雨，李青青從繁雜的家務活和黃玉霞無休止的找茬中解脫出來，與陶鯉同撐一把油紙傘，手拉手回娘家。
沒想到，到了豐頌村的香樟樹下，竟瞧見幾個小嘍啰前呼後擁的圍著一個白凈書生！那書生左看右看，身材頎長，與百裏燒像極了！
李青青拉住陶鯉，收了傘，一起躲在枝幹粗壯枝葉茂密的香樟樹後，靜觀其變。她想起自己早前的計劃，找百裏燒學認字，慢慢學習百寶園裏的各種植物和用處，再調配出治愈陶鯉傻子的良藥來。這個想法被瑣碎的家務壓在她心中，現在按捺不住那個念頭，蠢蠢欲動！該出手時就出手，這是老天也給了她改變命運的好時機，她要抓住。
陶鯉重新撐開傘，牽著李青青，小夫妻談著農田閑事，全然不把百裏燒和一幹嘍啰們放在眼裏，就那麽漫不經心地經過。
“李姑娘！”
百裏燒一眼就認出李青青來！真是天賜良機，此時不轉頭，更待何時？她愕然轉頭，誇張地說：“哎呀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九環山的百裏軍師！奴家眼拙，不曾認出百裏軍師來，失敬失敬。”
有一小嘍啰說：“原來你就是李姑娘！你可知道軍師為了找你報恩，每隔兩日便來豐頌村轉轉。結果這麽大半年，頭一次碰上你！李姑娘，聽說你結婚了！難不成你娘家也不要了？”
百裏燒斥責說：“你怎麽說話的？不許對恩人無禮！”
百裏燒換上笑容，說：“李姑娘，你別跟他計較，在下絕無責怪李姑娘之意，是在下唐突了。”
百裏燒被陶鯉砸傻了，還認李青青當恩人，百裏燒想報恩，她便給他一個機會！“百裏軍師，奴家與夫君生活清貧，為了一日三餐四處奔走，哪有空常來娘家玩耍？”
“恩人生活清貧？這是怎麽搞的？恩人怎麽不早說？”百裏燒趕忙命小嘍啰們把身上攜帶的銀兩如數交出來，湊了三十兩銀子，鄭重捧在手心裏，“恩人，一點銀子，不成敬意，請笑納。”
銀子值錢，一聽有三十兩銀子，李青青不是不動心，但她得放長線釣大魚，不能為蠅頭小利而趨之若鶩。李青青擺擺手，說：“百裏軍師，這銀子，我們不能要。一則，你們的銀子來路不幹凈；二則，一下子擁有這麽多銀子，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百裏軍師莫要害了我們。”
李青青扯了一下陶鯉的衣裳，低聲教他幾句，他才說：“別人的東西不能要！”
百裏燒將銀子丟到周圍嘍啰們手裏，嘆息說：“沒想到恩人一介女流，竟如此清高，視金錢如糞土，真是叫在下汗顏。罷了，恩人不願收受這等不義之財，在下也不好勉強。但凡恩人有什麽用得上在下的地方，恩人只管吱一聲。”
“巧了，百裏軍師，奴家真有事相求。”
“何事？恩人只管說，在下定竭盡全力為恩人達成。”
“百裏軍師，借一步說話。”
李青青拉著陶鯉走在前，百裏燒走在後，三人行至一個倒塌的房屋前，四下無人，李青青才說：“百裏軍師，奴家大字不識一個，夫君又不聰明，奴家想讀書寫字，再教夫君。不知百裏軍師可願當奴家的夫子？”
百裏燒說：“夫子？在下不敢當。恩人有如此志向，在下理當成全。但在下住在九環山，恩人怕是不願意去九環山學讀書……”
李青青瞎掰扯說：“百裏軍師，你學富五車，看起來就跟九環山的山賊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奴家鬥膽猜測，莫非是山賊將你擄上山強迫你當軍師的？”
百裏燒驚訝不已，“恩人，你怎知？”
李青青只是胡亂猜測罷了，沒想到瞎貓碰上死耗子——太巧了！
百裏燒是讀書人，等他逃出九環山，他隨便找個地方當夫子，再順帶教她讀書不就好了？
李青青壓低聲音說：“百裏軍師，我就好人做到底，助你脫離九環山這個苦海如何？”
“李姑娘，你有這個本事？”
“我沒什麽本事，就是愛動腦筋！你先回去等著，待我想出辦法再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你也要有信心！”
“好，在下靜候恩人佳音！”
百裏燒留下二兩銀子，招呼小嘍啰們離去。
李青青面露笑容，似是撿了個大便宜，陶鯉每個字都聽清楚了，卻不知道娘子預備做什麽事。
073解救百裏燒（二）
這次回娘家，李青青選擇多住幾天，因陶鯉要幫陶家幹活，他便早出晚歸無論如何都要保證跟李青青睡在一起。李家床鋪不夠，正好李青青和陶鯉打地鋪，跟一群妹妹們睡一房，那些妹妹們都很喜歡陶鯉這個憨厚又傻乎乎的姐夫，每晚都要聊到很久才睡。相較於妹妹們的熱情，李青青則克制多了。她住在娘家，就是為了方便去九環山，早點解救百裏燒，坐實了當百裏燒恩人這件事。
苦苦思索了兩夜，李青青才想出辦法來。她一向是想到就要行動的急性子，決定七月初十便動手，以免夜長夢多。說實話，行動之前，她非常緊張，因她一介女流，若是事情敗露，惹惱了那群山賊，她便要吃不了兜著走。是以，在娘家幹活她整天都是魂不守舍的，腦子裏一直在想計劃有沒有什麽破綻，並制定了一系列解決措施。
終於到了七月初十傍晚，夕陽給萬物披上一層金輝，李青青候在村口的小路上，截住了從陶家趕來的陶鯉。
陶鯉自然地拉住李青青的手，“娘子，你怎麽出來等我了？”
“夫君，我要你給我當護衛，我要幹一件大事。”
陶鯉不解地反問：“當護衛？要拿刀嗎？”
陶鯉把當護衛想象的太嚴重了，李青青說：“夫君，簡單地說，我幹什麽，你跟著我就行了。不必多嘴問為什麽，也不要指責我。”
“娘子，你要幹什麽大事？”
“夫君，你知道九環山的山賊們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吧？我想把他們一窩端！”
“一窩端？就像把鳥窩挪走似的？”
陶鯉追問了太多話，但他並沒有說不願意，李青青耐著性子跟他解釋，又從袖中掏出幾個煮熟的紅薯來，兩人邊吃邊說，悠哉悠哉地晃到了九環山。
恰巧有兩個山賊巡邏，李青青表明身份，山賊非要兩人和百裏燒當面對峙才肯相信，不由分說的把小夫妻推上了山。
李青青和陶鯉皆常幹農活，身體素質較好，爬九環山的速度跟兩山賊可謂是並駕齊驅，沒多久便到了半山腰。李青青和陶鯉搭配幹活，做了一頓好菜招待這些山賊們。他們一個個吃的滿嘴流油，吃飽喝足後散開去。
百裏燒要留李青青和陶鯉住下，讓他們明兒個再下山，但李青青和陶鯉不肯住，非要下山。山賊頭頭王大聖，站在百裏燒一邊，勒令兩人住下，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要兩人好看。
在這樣的威逼利誘之下，李青青和陶鯉勉為其難的住下，實際上，這可是好時機。兩人借口天氣太熱要燒水洗澡，山賊們習慣用冷水洗澡，嫌兩人事多，任由兩人自己搞，山賊們自去睡覺。山賊們住得簡陋，不講什麽個人衛生，喝醉了便睡覺，但夜裏有山賊輪流巡邏這個規矩沒少。
李青青和陶鯉在寬大的廚房裏燒水，但兩人都沒心思洗澡，把熱水搞進了山賊們給兩人安排的寬敞天然石房。唯一的一張床也是天然石頭，只鋪了一些幹草和一床薄褥子，真是簡陋到極致。就這種環境，怎麽睡得著！幸而，他們毫無睡意，否則，這麽硬的石頭床，睡一覺該落枕了。
李青青計劃不覆雜，只等待時機，起碼要到夜半三更的時候。
兩人一同躺在石頭床上，陶鯉說：“娘子，這石頭真硬。”
李青青抱怨道：“誰說不是呢！就咱們還是百裏燒的恩人，他們這群人就這麽對待我們，連一張好床也不肯擺出來！這些混蛋山賊，打家劫舍弄來的錢財絕對不少，都花到哪裏去了？這種住宿條件，跟豬圈也沒什麽差別。”
陶鯉鄭重矯正說：“娘子，豬才睡在豬圈裏，我們睡在床上呢。”
李青青啞然失笑，不知為何，陶鯉雖傻，但他躺在身邊，她莫名的安心。接下來的行動，她一點也不擔心。她相信有陶鯉在，一定能全身而退！
不知過了多久，風聲寂寂，偶有青蛙呱呱地叫，李青青頓感時候到了，便叫醒陶鯉，兩人貓手貓腳的躲進廚房。
竈膛裏還有火星，李青青點燃一根線香後，讓陶鯉把幹草弄亂一點。趁著陶鯉忙活之際，她冷不丁地往陶鯉臉上抹上一點草木灰，陶鯉正想問這是幹啥，她立刻又往自己臉上抹灰。原本兩人男俊女美，現在皆是接近於黑人。
李青青點燃幹草後，便任由陶鯉拉著一邊四處跑，一邊大喊：“不好了！走水了！”
“快來人啊，走水了！”
“走水了，快來幫忙啊！”
尚在夢裏的山賊們昏昏沈沈的醒來，個個衣衫不整但行動迅速的搞水滅火。百裏燒從房裏出來，正在系道袍的衣帶，陶鯉拉著百裏燒，李青青跟在後面，趁著人群混亂時，偷偷摸摸跑出了山洞。
在外巡邏站崗的山賊們如數全跑進山洞滅火，百裏燒帶李青青和陶鯉走了一條無人知曉的密道，竟不多時便下山了。
三人逃命沒帶火把，全依靠皎潔月光，山腳下，樹影斑駁，三人皆喘著粗氣，但心底都知道該分道揚鑣了。
百裏燒彎身鞠躬後說：“李姑娘，今日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今日之事，在下絕不聲張，但王大聖不傻，所有人都去滅火唯獨走了咱們三人，只怕後面還有麻煩。”
李青青說：“這你就甭管了，我和夫君自會看顧性命。倒是你，好不容易逃出狼窩，可別又入了虎口，白費我跟夫君一番功夫。你最好逃得遠遠的，找一份正經事幹，當夫子教書不錯。”
“不瞞李姑娘，在下曾是正經書生，不想被王大聖擄來當什麽梁山好漢的軍師。在下受夠了這種看似自由卻被人詬病的生活，只要在下能逃出去，一定正經做人，擇日再拜謝兩位恩人的大恩大德。”
李青青手一揮，“好了，甭廢話了，咱們分頭走吧，後會有期！”
“兩位恩人先走，在下自有逃脫之計。”
李青青和陶鯉不再跟百裏燒客氣，兩人手牽手撒開腳丫子跑，消失在黑幕中。
074創業思想萌發（一）
當晚，李青青和陶鯉既沒回娘家，也沒回婆家，而是去方貨郎家借助了一晚。清早，陶鯉為方貨郎擔水、劈柴，李青青煮了一鍋面，方貨郎吃飽喝足，表示兩個綠豆冰飲不必給錢。李青青拿一錢銀子買了一袋白面粉，另花了二十個銅板在屠夫家割了一斤豬肉，剩下的碎銀子和銅板悉數都是李青青保管，陶鯉則一手扛著面粉，一手提著豬肉，讓李青青兩手空空往前走。
清早，空氣清新，有人扛著鋤頭，有人牽著牛，也有人提著菜籃子去菜園裏摘菜。太陽尚未升起，處處炊煙裊裊，如此熱氣騰騰的生活，再加上李青青囊中鼓鼓，她心情好極了。
“夫君，把肉給我提著。”
“娘子，肉腥，不用你拿。”
肥瘦相間的一塊五花肉由兩根幹稻稈纏住繞成一個圓，正好供手提著，李青青搶過五花肉，將細如青蔥似的嫩手塞進陶鯉的大手中，“你一邊扛白面粉，一邊牽我，這才合適。”
陶鯉與李青青十指相扣，“牽著娘子不怕娘子不要我。”
“大傻瓜，我是你娘子，你是我夫君，我怎麽會不要你？”
“你長得好看，我太傻了，別人說你會不要我的。”
近來，陶鯉屢屢提及怕被拋棄，李青青覺得有必要借著清晨的好時光，消除陶鯉的憂心忡忡。“夫君，你我是一對夫妻，因為相愛才在一起。夫君，若是你想休掉我，那容易多了，只要對照七出三不去來，宗族和裏長不會為難你。但是，我一介女流，在這樣的男權社會裏，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傻瓜抱著走。我生是你這個大傻瓜的人，死是你這個大傻瓜的鬼。夫君，你不要聽外人慫恿，他們巴不得離間咱們夫妻好笑話咱們。他們都是壞蛋，我們可不能如了他們意。咱們勤勞耕作，努力幹活，遲早會過上有房子有孩子有銀子的幸福生活。等日子好日子，我再想辦法帶你去看大夫。等你成為正常人，高大英俊又專一，叫他們眼紅羨慕去吧！”
李青青從娘家借一畝三分地，又想百裏燒教她識字，都是因為她憋著一口氣。就算出身不好，就算她和陶鯉這對夫妻組合也不被人看好，她努力經營，陶鯉踏實肯幹，小兩口也會有紅紅火火的好日子。
陶鯉抓她的手更緊了。
走了很長一段路，陶鯉差不多品味完她所說過的話，便問：“娘子，什麽叫七出三不去？”
李青青有把握絕不會被休，她鄭重解釋說：“夫君，七出是指不順父母、無子、淫、妒、有惡疾、多言、偷盜。若是丈夫想休妻，以七出之中的一條便能名正言順休掉妻子。三不去則是七出的補充，一是娘家無人，二是曾為公公或婆婆守孝三年，三是丈夫貧賤時娶了糟糠妻，等丈夫飛黃騰達了不能休掉妻子。也就是，丈夫以七出中任意一條能休掉妻子，但妻子若是滿足三不去的條件，則不會被休。”
陶鯉聽得雲裏霧裏，說：“娘子，我搞不懂。”
天色漸亮，陶鯉的臉是那麽俊美，特別是眉眼間盡是化不開的溫柔，李青青微笑著倚靠他往前走，他巴掌上的繭子也有特殊的溫度。
她眼含秋波，說：“夫君，你不必搞懂這些，我只是如實告訴你而已。只要你一直待我好，我一定死心塌地的對你好。”
“娘子真好。”
小夫妻一路走到了烏山村，李青青看來來往往的村民挺多的，便下意識不想再跟陶鯉牽手，想把手抽出來，可陶鯉抓得太緊了，他巴掌又大，不肯放手。
李青青想讓陶鯉放手，有幾個扛鋤頭和鐵鍬的村民們路過，她迫於無奈不放手，主動跟過往的村民們打招呼。
“喲，你們發財了？買了肉又扛了一袋什麽東西？”有不少問了類似的話。
李青青無一例外皆笑著回答說：：“買點肉給家裏人打牙祭。”
“陶鯉，你真懂疼媳婦，把重物扛在肩上，還不忘牽著媳婦的手！你這小子，真是寵妻有道！”
李青青羞出個大紅臉。
陶鯉不懂怎麽答話，就嘿嘿地傻笑。那些村民們調笑了幾句，見小夫妻局促，倒也不追著問叫兩人難堪，轉身便出村幹農活去了。
李青青低聲嘀咕：“夫君，都到村口了，你還牽著我的手做啥？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陶鯉委屈地說：“娘子，是你讓我牽你的手啊！”
“那是在路上，沒什麽熟人，牽手沒什麽！可現在到了村裏，你還抓著我的手不放，你想讓村裏人都知道我們夫妻感情好？”
陶鯉問：“難道不可以？”
李青青無言以對！身為新婚夫妻，手牽手倒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但她和陶鯉本來就是村裏熱門人物，稍微有點出格的動作，便會傳得滿村風風雨雨。像夫妻手牽手，未免太甜蜜了，叫上了年紀的村婦看不順眼。她想低調行事和做人，不想總是被人背後指指點點。
陶鯉沒等到回話，便主動認錯：“娘子，我錯了，我不該牽你的手。我只是怕你摔跤，也怕你跑掉。”
“夫君，不是你的錯。”李青青不知該怎麽給他解釋才好。
就在這時，陶金扛著一把鋤頭，穿一身土黃色短褐和長褲，走過來說：“你們總算回來了！都楞在這裏幹什麽？該回家做飯就回家做飯，該去田裏幹活就去田裏幹活！新鮮的肉得趁早處理，天氣這麽熱，很容易壞掉。”
“爹，我等會就去田裏鋤草。”
“爹，我們這就走。”
陶金滿意的嗯了一聲，又問：“陶鯉，你這肩上扛的什麽？”
逃離答道：“爹，青青買了一袋面粉。”
“面粉挺貴的，買那玩意浪費錢！”陶金丟下這句話便走了。
花的是李青青的銀子，陶金看不過眼，她才不搭理。再者，買面粉才不是浪費錢，她有個新想法有待實施。
李青青任由陶鯉牽著手，離家隔三排房子時，她說：“夫君，你想不想掙錢？”
075創業思想萌發（二）
陶鯉難以置信地反問：“娘子，難道我也可以掙錢嗎？”
陶鯉這個大傻瓜！
李青青粲然一笑，“夫君，只要好手好腳，誰都可以掙錢！夫君，你不要自卑，你只是沒別人聰明罷了，但你肯吃苦，你一定能掙到錢。”
陶鯉聽了這話，就像喝了一罐蜂蜜，一直甜到心坎上。“娘子，等我掙了錢，給你買冰飲吃。”
陶鯉的願望真是樸素而真實。
李青青頓感開心，高興地答了一個好字。
快到家門口時，陶鯉猴急地問：“娘子，那怎麽能掙錢呢？”
“夫君，我不是買了一袋面粉嗎？你有空做些包子，我走家串巷或者拿到集市上去賣，總能換點錢的。”這只是第一步，萬事開頭難，她比較擔心要陶鯉和她齊心協力邁出第一步怕是也不容易。
不曾想陶鯉拍手稱好，表示願意立刻開始。
做包子要剁餡、和面還要等發酵，沒一兩個時辰根本做不出包子來。現在已經到了早飯時間，哪裏還來得及？
李青青說：“夫君，明天再開始，你別急。”
回家後，李青青只舍得用半斤肉做菜，另外半斤肉裝進一個水桶吊在鄰居家的水井裏保鮮。
半斤肉給一大家人吃，還不夠塞牙縫的，但李青青化腐朽為神奇，割了一點瘦肉加紅薯粉捏了一遍再打湯，肉味和紅薯粉的香味融合，肉香濃郁，每個人碗裏都能看到肉片，陶家人皆交口稱讚。另外剩下的一塊五花肉，加了些豆腐做成豆腐紅燒肉，非常下飯，陶家人很久沒進食這樣的油腥，皆多吃了一碗飯。
翌日寅時，天色晦暗，唯有一輪將圓未圓的月亮掛在天邊，李青青去鄰居家水井處取了紅燒肉來，剛進門預備叫醒陶鯉，誰知她肩頭被人一拍，把她嚇得魂飛魄散。
陶鯉哈哈大笑，“娘子，是我！”
“陶鯉！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娘子，我錯了，我不該嚇你的。”
陶鯉哄了她好一會兒，她逐漸緩過神來，才問：“夫君，你是不是跟蹤我了？”
“對啊，娘子，我怕有狗咬你。”
有狗咬她？這是什麽破理由？難道在陶鯉眼裏，她經常被狗咬？她糾正說：“夫君，我從小到大還沒被狗咬過，你可別烏鴉嘴。”
陶鯉認錯後，李青青吩咐他該做包子了。
陶鯉摩拳擦掌，異常興奮，她一再問要不要幫忙，卻被陶鯉推出廚房，交代她：“娘子，你只管去睡覺，等我做好了再叫你。”
李青青幾次偷窺皆被陶鯉發現又趕回房間，她只好安心地躺在床上安慰自己：陶鯉會做包子，這是他的長處，面粉和肉都是好的，距離天亮足有一個時辰，就算天亮後還沒蒸熟包子，那也差不離的。她一直豎著耳朵聽廚房的動靜，可不知陶鯉怎麽搞的，壓根沒弄出什麽動靜，像揉面和剁餡一點聲響也沒有。後來，她實在是太累了，雙眼皮打架，終於睡著了。
再次醒來，公雞打鳴一聲又一聲，馬上要天亮了。她掀開被子，揉著雙眼，一股面香味鉆進鼻子裏，簡直要香破天了！
陶鯉第一次正經做包子一定很成功！
她匆匆換好衣裳，趕到廚房時，李梅花披著一件長褙子，正一臉怒容看著陶鯉蹲在竈膛口燒火。
李梅花數落道：“鯉兒，你怎麽搞的？你媳婦給你買了一袋面粉來，就是讓你早起做包子給她吃？鯉兒，我說了多少遍，你別慣著她！今天她要吃包子讓你不睡覺起來做給她吃，明天她要吃龍肝鳳髓，你去哪裏給她搞來？我的傻兒子，娘早就說了不該給你娶這麽個美貌媳婦，你根本吃不住她！”
“娘，包子是拿去賣的。”
“賣你個頭啊！我的傻兒子，你可別被你媳婦賣了你還跟她數錢！”
李梅花把李青青這個任勞任怨的大兒媳婦歪曲成好吃懶做的臭女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青青不是這個樣子，她絕不能讓李梅花常給陶鯉灌輸那種壞思想！
李青青說：“娘，您說的叫什麽話？我嫁進陶家也有半年了，我當兒媳婦合不合格，您還能心裏沒數？夫君是傻了點，沒那麽聰明，但我絕對幹不出對他坑蒙拐騙的事情來。”
“那你不幹活在房間睡覺，讓我兒子在廚房裏忙活，你像個當媳婦的人嗎？”
“娘，是我叫娘子回房睡覺的。”
李梅花氣的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她借機指責李青青這個當兒媳婦的不應該，陶鯉倒好，幫著他媳婦！“鯉兒，你可閉嘴吧！”
陶鯉哦了一下便噤聲了。
李梅花指著李青青的鼻子說：“李青青，雖然你是明媒正娶進了陶家門，但你至今肚子還沒動靜，憑啥跟我頂嘴？我告訴你，就為你這樣跟我說話，我就能叫鯉兒以七出中的不順父母把你給休了！”
李梅花一副“小樣你拿什麽跟我鬥”得意洋洋地看著李青青。
陶鯉才學過什麽叫七出，又聽到休字，嚴重刺激了他的神經，“娘，這輩子我絕對不會休掉青青。青青是我的娘子，我只要她當我的娘子！”
李青青熱淚盈眶。
這些話她沒教過陶鯉，他卻知道護著她，真是不枉她處處為小家設想，也不枉費她越來越喜歡他。
李梅花氣的瑟瑟發抖，“鯉兒，你被李青青迷得連娘都不要了？”
這一鬧動靜太大，陶家人都醒了，曾氏最先說話，“一大清早的，梅花你跟大孫媳婦吵什麽？”
李梅花扁嘴說：“娘，李青青她自己睡覺，讓鯉兒早起做包子給她吃！”
李青青趕忙接話說：“奶奶，夫君做包子，我可以拿到集市上去賣，換點錢來，買些好東西孝敬奶奶和爹娘。”
李梅花沖著李青青連翻幾個白眼。
曾氏問陶鯉：“我的大孫子，你說說是怎麽回事？”
“奶奶，青青說得對。”
曾氏說：“梅花，你也真是的，不問清楚就劈頭蓋臉把人罵一頓！大孫子腦袋瓜不靈光，青青想辦法掙錢並沒錯。好了，都別杵在這裏，包子熟了就裝起來拿去賣，能賣多少是多少，可別晚了。”
那到底能賣出去多少包子呢？
076賣包子是一門技術活（一）
陶鯉一共做了二十八個包子，原本想家裏人一人吃一個，但除了黃玉霞和陶鱔不客氣的各拿了一個肉包吃，其餘人皆沒吃。
李青青把二十六個包子裝進幹凈的竹籃，再蓋一塊花布，她穿著樸素卻幹凈，就像在山野裏默默開放的野菊花。她語氣好，坐了一個鄰居的牛車去縣裏，鄰居不肯要車費，她塞了一個肉包致謝。
打從出生到現在，李青青來集市的次數一雙手就數得過來。她來到最繁華的一條街，兩邊皆是鱗次櫛比的店鋪，有酒坊、茶樓、裁縫店、絲綢行、飯館等，時不時有什麽怡紅院、飄香院之類的窯子間或其中，可謂是一應俱全。那些店鋪裝潢不錯，個個都有招牌，她想店鋪一個月得交多少租賃金？他們又得做多少生意才能保本盈利？會不會有朝一日她和陶鯉也有錢盤個店面做生意？
就在李青青思慮時，一掃地的店小二手杵著掃把，不大樂意地問：“你要不要買鐲子？”
李青青搖搖頭。
店小二鄙夷又嫌棄地看著她說：“你不買的話，你楞在我店門口晃悠什麽？買不起就趕緊走，別耽擱我做生意。”
李青青只是路過一個首飾鋪子，竟被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給罵了！她心中不爽，她真想立刻丟出幾兩銀子，叫店小二把多種銀飾包起來，叫他知道什麽叫人不可貌相！可惜，她腦中羞澀，只能全靠浮想聯翩來羞辱店小二。
經過她一番觀察，賣各種用品的店鋪皆有店小二忙著打掃，準備迎客。而那些熱氣騰騰的早飯攤子，無一擺在店鋪正門口，要麽是拐角處一連幾家賣餛飩、炊餅、包子饅頭等早飯吃食。這些支起來的早飯攤子甚是簡陋，一兩張八仙桌擺著四條條凳，坐不下的食客們便蹲在地上囫圇吞棗的吃東西，跐溜跐溜的吸食食物聲音不絕於耳。
“賣包子嘍……”
“皮薄餡多的餛飩，一碗只要五文錢……”
這些早飯攤子前忙碌的老板要麽是夫妻檔要麽是全家上陣，弄吃食、收錢和叫賣的人分工合作，井然有序。
李青青提著一籃子的包子，理應扯著嗓子大喊“賣包子嘍”。叫她給一大家人洗衣做飯，她絕對能勝任；叫她鋤草放牛，她絕不叫苦叫累。可是，叫她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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