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門（四） (3)
關燈
小
中
大
綠油油的植物，她覺得這種植物非常熟悉，像極了田裏長了一個多月的水稻！
就在她蹲下探尋之際，耳邊忽聽一聲娘子，她的意念從百寶園中跌出來。
陶鯉早不叫她晚不叫她，偏偏這個時候叫她，真是過分了！她略帶怒氣地反問：“什麽事？”
“娘子，地上涼，你跟我一起睡吧。”
“不，你睡你的，我睡我的。都開春了，也沒那麽冷。”
“娘子，你又兇我了。”
“我沒有。”
“你大聲說話就是兇我。”
陶鯉委屈的不得了。
李青青煩悶不已，身為女人，原本她只要洗衣做飯就行了，根本不必操心家裏的生計，賺錢養家的擔子應該是男人來挑！可她既要幹女人的活，還要像男人一樣為小家庭打算，她很累！“陶鯉，你能不能成熟點？”
黑暗中，陶鯉睜大眼睛看著地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陶鯉，你知不知道我很累？我嫁給你無怨無悔，可我太累了，我起早貪黑伺候你們一大家人，這是應該的。可我覺得日子沒有奔頭，看不到希望！你懂什麽叫希望嗎？有美好的希望，人才能充滿鬥志的活下去，而不是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我知道，你也在很努力的幹活，但那是遠遠不夠的。未來，我們怎麽在這個世界上存活？難道永遠住在這方寸之地，在你爹娘的庇護下生活？”
陶鯉竭力想聽懂李青青話裏的意思，但他根本無法連貫理解是什麽意思，更不能借著話想象出李青青想要過什麽日子來。
陶鯉很難受，他不想要李青青不快樂，但李青青說很累，很累就是過得不好。
到底哪裏出錯了？
“娘子，我錯了。”
“你錯在哪裏？”
“我惹娘子生氣了。”
“陶鯉，那你知道我為啥生氣？”
陶鯉實誠地搖頭，“我不知道。”
李青青長嘆一聲氣，說：“陶鯉，睡覺吧，明天要早起幹活。”
“不，我不睡。”陶鯉披衣，在沒點蠟燭的房間裏憑著感覺走，撞到兩次凳子，險些摔了才走到房門前，拉開門閂，走出去了。
陶鯉出去幹什麽？
李青青自問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只是略微抱怨了幾句而已，陶鯉怎麽就走了？她趕忙披衣，跟隨陶鯉走了出去。
陶鯉打開大門去廚房，天邊月光皎潔，照亮了世間萬物。不過，乍一吹冷風，李青青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也只能忍著，看陶鯉去廚房做什麽。
陶鯉打開一個食籮，拎出一樣樣東西，嘴裏念叨著：“難道沒有嗎？怎麽會沒有呢？我記得上次做完還剩下一點點。”
陶鯉究竟在找什麽？
李青青立在門邊，繼續看。
“哇，還有！”
只見陶鯉抱出一個油紙包，像寶貝似的放在砧板上解開，月光映照下，李青青依稀看出是一團白色的東西。
陶鯉又將油紙包包好，放在一旁，他舀了一盆水洗了兩個白蘿蔔，隨後將白蘿蔔放於砧板上，開始切白蘿蔔。
看陶鯉忙得不亦樂乎，李青青躲到竈膛口，仔細觀察陶鯉接下來的動作。
陶鯉自言自語道：“天氣這麽冷，得溫水和面才容易發酵，我得燒點水。”
溫水和面？看陶鯉剁餡又和面，難不成他又準備夜裏做包子？
“夫君，你想幹啥呢？”
李青青忽然發聲，將陶鯉嚇了一跳，陶鯉手裏的菜刀掉落在地，發出清脆而刺耳的響聲。“娘子，你怎麽沒睡？”
“你都跑出來了，我一個人怎麽好睡？”
“娘子，你先去睡覺，我忙完就去睡。”
“夫君，你到底想幹什麽？難不成是想做包子給我吃？”
陶鯉不回答，只說：“娘子，你趕緊去睡覺，我一會兒就好了。”
做包子從剁餡、揉面、發面、包包子、再次發酵直至蒸熟，氣溫這麽低，沒有兩三個時辰是做不出來的。陶鯉能有這份心，李青青已經很知足很開心了。“夫君，你別搞了，我沒生你氣，只是胡思亂想而已。你沒必要費時費力的做包子來哄我開心，你只要真心喜歡我，不氣我就成。”
“娘子，我當然喜歡你，你快去睡覺！”
陶鯉將李青青推回房，“夫君，你非要做包子？”
046哄人秘籍（二）
沒想到，李青青等來的不是陶鯉的溫情回答，而是李梅花怒氣沖沖的責罵。
“李青青，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天氣這麽冷，你叫陶鯉做包子給你吃，你咋不去當玉皇大帝呢？我們陶家對你真心真意，沒叫你幹重活，你還跟陶鯉鬧啥別扭？你老是拿張作喬的來做妖，是不是看鯉兒好欺負，你就這樣來遭踐他？”
李梅花這個當婆婆的人，真是看不得陶鯉受半點委屈！但李青青身為新過門的媳婦，確實沒有為了口腹之欲叫陶鯉去做包子，她反而是勸陶鯉不要忙活趕緊去睡覺。面對李梅花如此強勢護犢子的模樣，並無過錯的李青青也絕不輕易屈服！
李青青語氣和善，說：“娘，您是不是誤會什麽了？不是我嘴饞想吃包子叫他做包子的，是他主動去做包子，我去廚房是勸他回房睡覺，別忙活了，怪冷的。娘，您要是不信我的話，您大可親口問您兒子，看看是怎麽一回事！我要是有半句謊話，天打……”
李梅花搶在李青青發毒誓之前，問陶鯉：“鯉兒，你告訴娘，是不是李青青欺負你了？”
陶鯉跺腳說：“娘，你搞錯了！是我把青青惹得不高興，她都睡在地上，我想做包子給她吃，哄她開心。”
李青青睡在地上？李梅花心想，還算這個新兒媳婦有點腦子，要是李青青敢讓陶鯉睡地下，李梅花一定家法伺候將李青青以虐待丈夫的名義暴打一頓！
李梅花心裏偷樂，仍是板著臉說：“哄啥哄？進門了就是一家人，兩口子吵架拌嘴都是小事，難道她生氣一次就要做一次包子？我的傻兒子，你不嫌那面粉貴，耽誤你睡覺的時間，你不累嗎？”
“娘，我不累。你們都快回去睡覺，等蒸好包子了，我叫你們吃熱包子。”
陶鯉咋就這麽傻呢？李梅花真想把善良的陶鯉塞回肚子裏再生一遍，讓他聰明點！“鯉兒，還做啥包子！娘叫你去睡覺，你不聽娘的話是不是？”
“娘，我會睡覺的，但我要先把包子做好了再去睡。”
陶鯉怎麽就說不通呢？李梅花想著含辛茹苦養大了陶鯉，就算他是大傻子，她這個當娘的也不曾有半分嫌棄陶鯉，還給他娶了一門好親事。現在好了，媳婦娶進門，娘都不要了！“鯉兒，娘叫你現在就去睡覺，你要是不睡，娘就揍你！”
揍這個字早就沒有威懾力了，陶鯉一點也不怕，“娘，那你來揍我。”
李梅花氣的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
李青青內心非常感動，當李梅花以婆婆的身份指責她時，陶鯉實事求是，選擇站在她這邊，維護她，呵護她！想她在河邊洗衣裳的時候聽過不少結了婚的婦女說丈夫總是幫著婆婆一致責罵外來媳婦，可她的傻瓜夫君——陶鯉不是那樣！她的陶鯉人是傻了點，但在寵愛妻子這一點上，不說萬裏挑一，那起碼也是百裏挑一的好！就在這一瞬間，她覺得沒田耕種並不是天塌下來的大問題，她一定能想出辦法來克服。
李梅花和陶鯉對峙僵持時，李青青開口道：“娘，夫君，你們別為了我傷了和氣。那包子不做也罷，大家都去睡覺。”
“青青，你這話還算中聽。”李梅花頓了一下，酸溜溜地說：“青青，我都不知道鯉兒是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人，我這個當娘的心裏難受，管不了他了。你啊，多管管他，我去睡覺了。”
娶了媳婦忘了娘！這七個字簡直細思恐極。李青青忙道：“娘，您千萬別這麽說，夫君和您是血脈親情，您對夫君有生養之恩，我這個當兒媳婦的一定會和夫君好好孝敬您和爹！”
李青青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說了這麽些好話，李梅花這才消了氣，回房睡覺去了。
李青青拉陶鯉回房睡覺，可陶鯉就是不踏進門檻裏，“娘子，我的蘿蔔餡都切好了，就等著去和面做包子了。你先睡會，等包子蒸好了我再叫你吃。”
“天都這麽晚了，還吃啥包子？我夜裏不吃東西，會發胖的。”
“啊？你不吃？剛蒸好熱氣騰騰的包子是最香最軟最好吃的。”
陶鯉一連用了三個最字，李青青一點都不想吃那是假話，但為了蒸幾個包子，浪費兩三個時辰的睡眠時間，得不償失。況且，李梅花提到面粉那麽貴，李梅花很介意陶鯉拿家裏的面粉做包子。“不想吃不想吃不想吃！”
“好好好，那咱們睡覺吧。”
陶鯉果真跟李青青一同回房睡覺，李青青縮進地上的被窩裝睡，實則是側耳聽陶鯉會不會偷溜出去。她聽了許久，沒有任何動靜，瞌睡蟲來了，她便睡熟了。第二天一大早，一陣濃烈的面香味，把她喚醒了。
她睜眼一看，床上的被子掀亂了，根本沒人！
陶鯉趁著天亮去做包子了！
哎呀，真是防不勝防！
她手持小銅鏡梳發時，從發黃的鏡面裏看到陶鯉貓手貓腳來到她身後的樣子。
忽然，眼睛被蒙上，“娘子，猜猜我是誰！”
“夫君，你真逗！”
陶鯉撒開手，“娘子，你怎麽一猜就中？”
“你都叫我娘子了，我能不知道你是我夫君？”
“原來是這樣啊，娘子真聰明。”陶鯉恍然大悟後，又說：“娘子，快點梳洗，包子蒸好了，你可以去吃了。”
“夫君，不是說不讓你做包子嗎？你怎麽還是偷跑去做包子了？”
“娘子，我想要你吃了包子開心，不生氣。”
“我沒生氣。”
“你昨晚生氣了。”
陶鯉這個大傻瓜竟然還惦記著要哄李青青！她頗為感動，趕緊梳發疊被，忙活了一通後，男人們在廳裏吃早飯時，她和陶秋月、陶冬雪在廚房吃稀飯配包子。
“大哥做的包子真好吃。”兩個妹妹各吃了兩個包子後，還想再吃一個時，李梅花拿筷子打她們的手，“面粉那麽貴，撿柴火不積極，吃包子倒是頭一個，別吃了，留著給你大嫂吃！”
“娘，我也吃不了幾個，妹妹們喜歡吃就讓她們吃。”
“甭吃了，好不容易做幾個包子，你有段時間沒回娘家了，要不你把剩下包子帶回去，叫你娘家人嘗嘗鮮。”
讓李青青回娘家？
047借田（一）
待李青青洗完一家人的衣裳，已到辰時末，李青青不想獨自回娘家，正猶豫做點什麽好，趕巧陶鯉就回來了，“娘子，娘叫我回來換一身幹凈衣裳，跟你回娘家。”
除了回門後，這還是頭一次在尋常日子回娘家。李青青除了提籃子帶包子外，也沒什麽拿得出手，只得拿了一百文陪嫁的銅板。
陶鯉換了一身靛藍色長袍，比穿著莊稼漢的短褐長褲要儒雅一些，李青青穿著未嫁人之前半新不舊的衣裳，倒也精精神神的。
兩人走出烏山村，李青青說：“夫君，咱們留意路邊的新長出來的竹筍，看見了拔幾個。”
“娘子你說的可是春筍？”
陶鯉竟懂得春筍！“對對對，就是春筍。”
“那倒容易。”
野外太多野生的竹林，陶鯉運氣好，找到了七八個又壯又嫩的肥春筍，李青青則采摘了一些野菜，路上偶遇一賣肉的屠夫，一問才知道豬肉漲價了，要二十五文錢一斤，李青青咬咬牙稱了兩斤肉。
日頭頗大，陶鯉提著所有東西，李青青時不時替他擦汗，兩人恩愛的模樣被豐頌村人看到，再也沒人叫陶鯉大傻子，倒是有些年長的婦女主動跟李青青打招呼說回娘家啊之類的話。
回到熟悉的家，賀氏坐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曬太陽，老六李念娣和老七李來娣在給賀氏捏腿捶肩膀，其餘人一個也沒見到，應該是全都下地幹活去了。
李青青大喊一聲“曾祖母”，賀氏便知道是李青青回娘家來了。賀氏口齒不清晰，李青青湊到賀氏耳邊聽，聽了一會兒才對陶鯉說：“夫君，曾祖母問你來了沒有！你還不快叫人？”
陶鯉杵在院子裏，“叫誰？叫什麽？”
李青青只得手把手教陶鯉喊人，重覆教了七八遍後，陶鯉才喊出““曾祖母，我陪青青來看您了。”
賀氏咧開牙齒掉光了的嘴巴笑，李青青讓陶鯉分包子給賀氏和李念娣、李來娣吃，她捋起袖子拎著帶來的食材進廚房，剝春筍、洗野菜、切豬肉等，她信手拈來，食材料理完了，她準備生火炒菜做飯時，陶鯉進了廚房。
李青青想把陶鯉趕出去，“夫君，你在外面陪曾祖母說會話，我要炒菜做飯呢，你別瞎鬧。”
陶鯉解釋說：“娘子，是曾祖母叫我來給你燒火的。”
“那也不行，你是女婿，要是我爹娘回來了知道你進廚房燒火，他們會說我的。”
“不嘛，娘子，我就要給你燒火。”
李青青發現陶鯉真不是一般人！“燒火有什麽好的？你要是這麽閑，去把院子裏那些曬幹的木頭全劈成柴火吧。”
“娘子，我先燒火再劈柴，行不行？”
陶鯉怎麽就這麽愛幹活？要是擱在其他男人身上，巴不得各種偷懶才好！李青青無奈地說：“夫君，這可是你哭著搶著非要燒火的，不是我逼你的，待會我爹娘說我，你可得實話實說。”
“行。”
陶鯉用打火石摩擦生火，李青青洗幹凈鍋，炸了一些豬油後，拿豬油渣炒菜分外香。趕在午正時刻，總算做出了一桌子菜來，有油燜春筍、清炒野菜、紅燒肉，另外每個人名下都有一碗肉片湯，還把包子熱了一下，還算豐盛。
李富貴和吳美華還有幾個妹妹對李青青和陶鯉的到來自然是無比歡迎，高興之至，再加上改善夥食讓人心情好，李家人人皆是笑意盈盈。吃完飯後，陶鯉不午休，在院子裏劈柴，吳美華多次叫陶鯉歇會兒，陶鯉不肯，說要完成任務。
吳美華找到李青青，拉到房裏說：“青青，是不是你不準陶鯉休息，非要讓他劈柴的？青青，你不能這樣！咱們陶家不會逮著女婿來做客就要他幫忙幹活，那不是待客之道。”
李青青回道：“娘，你瞎想什麽呢？是陶鯉他自己說的，上午我炒菜做飯的時候，他非要幫我燒火，我趕他出去，讓他劈柴算了。他不肯，非要先燒火再劈柴。娘，女婿也是半子，我和陶鯉又不是每天都來，難得來一次，讓他幫忙幹點活又怎麽了？咱們村誰家的女婿上門不要幹活的？”
吳美華對陶鯉這個女婿頗為滿意，“青青啊，陶鯉是個好孩子，你不要欺負他。”
“娘，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麽向著陶鯉啊？再者，他一個大男人，我怎麽會欺負他？陶家人欺負我還差不多！”
一聽到欺負二字，吳美華揪心了，“什麽？陶家人欺負你？他們是不是看你沒有兄弟，才敢肆意欺負你的？”
“娘，我的公公婆婆說今年我和陶鯉為家裏幹活，他們只給我們小夫妻一口吃的，田裏的收成就別奢想了，得留著給陶鱔攢錢娶媳婦。娘，我和陶鯉雖說用錢的地方不多，但如果沒地方掙錢，下回回娘家連兩斤豬肉都買不起了！娘，我為這事著急上火，暫時還沒想出怎麽辦來。”
李青青傾訴出煩心事，李招娣也來聽了，插一嘴說：“二姐，二姐夫那麽勤快，爹娘給你們兩塊田地，你們好好耕種，總能有些收成的。”
李招娣說的不無道理，但吳美華另有擔憂。“青青，招娣說得沒錯，給你和陶鯉幾塊田地種莊稼，不是什麽難事。就是咱們家沒有什麽良田，真正好的地段都被你大伯家占去了。咱們就是各種零碎的田地多，但地不肥，澆水又不方便，種不出多少糧食來。”
李青青想起那晚曾看到類似水稻的植物，如果她認字，能從百寶園裏尋找一些經濟作物的苗子種下，興許那些貧瘠的田也能換點錢？
“娘，田地不肥，你也沒辦法。問題是陶家連差田都不願分兩塊給我和陶鯉種。娘，要不把爹和陶鯉都叫來，咱們商量一下分田的事情？”
“田你爹肯定願意給，但是，青青，你要明白，種田不光是鋤草、種莊稼、施肥、澆水這麽簡單，每年都要交租子，如果種不出多少莊稼來，勞心勞力還不夠交租子，那就完蛋了。青青，陶鯉想不明白這些，我把你爹叫來，讓他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交租！
048借田（二）
每逢交租的日子到了，必定是李富貴和吳美華愁眉不展時，李青青對交租有深刻印象。
如果是順風順水的年頭，縣裏一年要收兩次租子，美其名曰：田賦。除了田地稅外，還有人頭稅，李家那麽多姐妹，除了出嫁女不用算人頭之外，包括賀氏、李富貴和吳美華以及六個女兒全都要算人頭稅。今年，李青青嫁出去了，李家少交一個人頭稅，但只是杯水車薪而已。
李青青還未細想明白，陶鯉三下五除二就把木材全給劈成了大小長短皆差不多的薪柴。
陶鯉進屋邀功，道：“娘子，我把柴劈好了。”
“夫君，你真厲害。”
李青青這句誇讚讓陶鯉開心不已，“娘子，這是我應該做的。”
吳美華看著陶鯉和李青青這對小夫妻有說有笑，一個克夫女，一個大傻子，誰也不看好的夫妻組合搭配在一起過日子竟這麽和睦有愛。吳美華眼睛都笑瞇了，“青青，既然你要借田，那我帶你們去找你爹。若是借你們田，就地指給你們看，倒也方便。”
三人一拍即合，各自扛了鋤頭、鐵鍬之類的農具往田壟裏去。走在路上，遇著不少認識的村民，這回沒什麽人叫陶鯉大傻子，反而是誇獎李青青嫁了個好夫婿，吳美華以後可以享福。村民們的話，三人也就笑哈哈的應付過去，不放在心上。
到了李家田裏，李富貴一手用鞭子抽打黃牛，另一手扶著犁耕田。
“岳父，您歇會，放著我來。”
這話是李青青在來的路上教陶鯉說的，陶鯉一字不差的說出口來，李家人甭提多開心。李富貴也不跟新女婿客氣，把鞭子和犁皆讓給陶鯉使用，一屁股坐在田壟上看陶鯉忙活。
犁田，看似容易做起來難，實打實的技術活。最容易出醜的是，把控不好力道，導致牛跑得快，人沒跟上，輕則犁出來的田只是表面上翻出一點點新土，重則人摔倒出大醜。
陶鯉揮舞鞭子，一手推犁，像模像樣的。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時不時發出來的“啾、籲、轉身”，嗓音渾厚，黃牛也很聽號令。
李富貴內心很滿意，但口頭上並不領情，“陶鯉，你倒是快一點！待會兒天黑，這塊田可別一半都沒犁完！”
吳美華說：“當家的，陶鯉犁田能有這般樣子，已然是不錯，你就別催他了。”
“對他嚴格要求，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一個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懂什麽！”
李富貴語氣不耐煩，罵了吳美華幾句，她也不在意，笑著遞上水壺。
李富貴嘰裏咕嚕喝水時，吳美華說：“當家的，青青說她婆家只給她們夫妻倆一口飯吃，田地裏的收成就別奢想了。想陶鯉一身力氣，幹起活來又快又好，若是只能混口飯吃，一年還攢不到幾個銅板，那日子還有什麽盼頭？當家的，要不咱們借幾塊田給青青和陶鯉耕種，咱們啥也不管，全靠他們自己耕種。”
李富貴沈思片刻後說：“借田不是不行，家裏雜雜碎碎的小田那麽多，隨便借幾塊都行，就是種不出多少收成來！還有，田地耕種了就必須交租子。租子不是小數目，青青，你確定你和陶鯉能交得起？”
遠處青山如墨，半山腰間白霧蒙蒙，就像是給青山纏上了一根白絲綢腰帶。再看著周圍田地裏勞作的人們，還有陶鯉指揮牛耕田的聲音，她覺得未來的生活一定會很美好！
李青青目光堅定地說：“爹，陶鯉幹活不比任何人差，我相信只要我們夫妻齊心協力，掙下交租子和自己吃的糧食應該不成問題。”
李富貴哀嘆一聲，“青青，你年紀也不小。這幾年交租子的時候，你可看到裏長來討要租子時，一張口就是幾石糧食。甭管你借出去多少田，田地的租子再加上人頭稅，不是小數目。你沒獨自種過田，你不知道種田全靠老天爺賞飯吃，要是夏汛發生大洪水，春耕就白忙活了；要是秋天天幹物燥發生蟲災，把莊稼啃得個枝葉全無，那就要出去討飯吃了。我和你娘拉扯你長到這麽大，要我說，你和陶鯉給你婆家幹兩年活，有口吃的，早點生下個大胖小子再另謀出路，那不是更好？”
李富貴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借田可不能一時腦熱，小夫妻沒有抵禦風險的能力，他得把醜話說在前頭。
李青青委實是沒想過天災降臨該怎麽辦，但她記得前世沒有發生過特大洪澇災害和蝗蟲災害之類的，不可能顆粒無收。退一萬步來說，一旦發生天災，田裏沒收成，朝廷一定會減免租子。她和陶鯉白手起家，有什麽好怕的，大不了仍然是家底全無罷了。
一番考慮後，李青青鄭重其事地說：“爹，我知道做什麽都有風險，但我想借田。”
“你這個當女兒的開口了，當爹的怎麽會拒絕你？你去問問陶鯉的意思，可別擅作主張。”
李青青讓陶鯉停下歇會兒，陶鯉說：“娘子，我不累。”
這個大傻子，幹活真是一點也不惜力。
因犁田後翻出了新土，李青青從小就被教導不要在犁好的田上踩來踩去，這會兒，她只能隔空喊話道：“夫君，我想找爹娘借幾塊田，咱們自己耕種。”
“行。”
陶鯉答的太過幹脆，以至於李富貴低聲嘲笑說：“要不說是個傻子呢，連借田這麽大的事情都不問清楚就應下，根本不懂借田有風險需要謹慎對待。”
吳美華另有一番看法，“當家的，你可別再說二女婿陶鯉是傻子了。陶鯉哪裏傻了？青青說啥，他都照做，這分明是絕世好丈夫啊！咱們青青嫁對了人，你就別老是冷嘲熱諷的！多幫幫他們小夫妻才是正經事。”
有吳美華幫忙說話，李青青趕忙趁熱打鐵說：“爹，你又不是不知道陶鯉想不通太覆雜的事情。要是跟他說太多，他會腦子疼的。這事，我做主，反正陶鯉聽我的。”
“容我想想給你哪幾塊田地。”
049借田（三）
李青青和陶鯉一共借了四塊田地，一塊一分地，可以種花生、黃豆這樣幹旱的農作物；兩塊三分的田，可以種水稻，就是幹旱時擔水不太方便。剩下一塊六分田，緊靠山腳下，離豐頌村最遠，最好種一些好打理不用經常鋤草、施肥的農作物。
四塊田地加起來正好是一畝三分地。
李青青和陶鯉終於擁有了屬於小家庭的一畝三分地，摸黑回家時，別提多高興了。
陶鯉緊緊牽著李青青的手，時不時吹幾口熱氣為她搓手，聽她訴說美好願景。
“夫君，往後咱們可要過一段時間的苦日子。除了幫家裏幹活外，還要種好我們的一畝三分地。我們的目標是掙夠交租子的糧食，另外攢下二兩銀子。”
“娘子，二兩銀子能買幾個包子？”
二兩銀子可算是一筆巨款，能買到的包子豈止以個位數算？“夫君，你自己算算啊。一個包子頂多四五文錢，一兩銀子是一千文，二兩銀子就是兩千文，能買四五百個包子呢。”
“好多好多包子！”
“對，夫君，只要我們好好幹活，以後能買好多好多包子吃！甚至等錢攢夠了，你還能做包子賣！賣包子的時候，你要是餓了，就可以隨便吃幾個包子。”
陶鯉最喜歡的食物就是包子，一聽說想吃幾個包子就吃幾個包子，簡直是歡天喜地。
兩夫妻攜手回到烏山村的家，陶金和李梅花兩公婆板著臉，並不高興。
李梅花說：“青青，我和你爹一番好意，讓你和鯉兒一起拿包子回娘家，你家倒好，定是家裏沒男丁，拖著鯉兒幹這個幹那個才這麽晚！鯉兒在家裏幹活已經夠累的，還要去你娘家幹活，你是不是要累死我的鯉兒才甘心？”
李梅花嫌棄李青青和陶鯉回來的晚，但怎麽能把話說得那麽難聽？李青青回道：“娘，你和爹待我的好，我這個當兒媳婦的心裏明白。但我們回娘家，我爹娘才沒有指使他幹很多活。是我們找我爹娘借田，忙著去看田在哪裏，種些什麽莊稼好，才回家晚了。”
“什麽你們？分明是你自己的主意！你這才進陶家門，就有自己的如意小算盤！你是不是怕手上沒錢？”
“是。”
李青青答的坦蕩，李梅花反倒一時無語！
李梅花滿以為李青青會狡辯，誰知道就那麽承認了。
李青青補充說：“爹，娘，我在豐頌村被人瞧不起，夫君在烏山村被人瞧不起，我們結為夫妻後只能比其他人更努力，早點過上好日子，叫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瞧一瞧：我們厲害著呢。”
李青青的話，真的說到了李梅花和陶金心坎上，李梅花也不好再指責有志氣的李青青，只丟下一句：“如果下回再這麽晚，就甭回來了。”
李梅花意欲轉身回房，陶金卻說：“我和你娘等著你們回來，是準備告訴你們一件事：陶鱔可能要娶媳婦了。”
“弟弟也要娶媳婦了？那又有新娘子的紅蓋頭玩了！”
什麽？陶鯉還對玩紅蓋頭念念不忘？李青青真擔心陶鱔結婚那天，陶鯉會不會在陶鱔和新娘子拜天地的時候直接將紅蓋頭給扯了。
李青青忙說：“弟弟要娶媳婦，這是好事，有什麽要我和夫君幫忙的，爹娘只管開口。”
陶金回道：“暫時不忙，女方那邊那沒敲定。”
還沒敲定？李青青低聲問：“爹，娘，是不是女方要的聘禮高了？”
“也不是，你就甭管了，告訴你們夫妻一聲，你們要做好當大哥大嫂的準備。”
陶金留下這麽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跟李梅花一起回房了。
李青青進廚房燒水洗臉，陶鯉無所事事，也擠在竈膛口。兩人各坐一個小板凳，竈膛裏柴燒得劈裏啪啦作響，火光跳躍，瞬間暖和了不少。
“娘子，弟弟要娶媳婦了？”
“對。”
“那弟弟以後也跟新娘子睡一起？”
“等弟弟結婚了，他跟弟妹睡在一起。”
李青青回答著陶鯉的問話，她搞不明白陶鯉問這些做什麽。
陶鯉又問：“娘子，那等弟弟娶了媳婦，大家一起去小樹林玩。”
原來是這樣！
陶鯉還對小樹林這勞什子念念不忘！
李青青甚是無語，她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陶鯉放棄去小樹林的念頭。“夫君，小樹林並不只是小樹林，成年人常提到的小樹林是帶有特殊的暗示。特別是一男一女去小樹林，很容易讓人誤會。”
“誤會？”
李青青嗯了一聲，“夫君，孤男寡女去小樹林會被人罵不知廉恥，你以後別再說去什麽小樹林了。特別是弟妹進門後，你這個當大哥的可不要說出那種話來，不然會產生極大的誤會，一家人生嫌隙。”
陶鯉搞不懂去小樹林有什麽不好的，還會產生誤會。“娘子，小樹林裏有各種鳥，有鵪鶉、麻雀、錦雞，我想帶你去小樹林打鳥吃，補身體。”
純潔的陶鯉別無所想，奈何世間人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青青生活在這人世間，不得不提防被人戳脊梁骨。
李青青粲然一笑，“夫君，你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打鳥，鳥也知道痛，怪殘忍的。再說，我也不喜歡吃什麽鳥，還不如吃蘿蔔青菜有滋味。”
“哦，不打鳥吃。”
李青青給陶鯉打好水，讓他先去洗臉洗腳。
陶鯉不肯，“娘子，你先洗，不然我洗了就會睡覺打呼嚕，吵得你無法睡覺。”
就著短短一個月而已，她已經習慣聽到陶鯉的鼾聲。“無妨，夫君你先去洗，今天你累了，洗了就睡覺，甭管我。”
她仍在竈膛口深思。
李梅花無疑是個厲害婆婆，要是陶鱔的媳婦進門後，李梅花能不能公平對待兩個兒媳婦？還有，李青青當大嫂和新弟妹做妯娌，會不會鬧矛盾？
前世今生，她不止一次兩次聽人說嫁在兩個兒子的家庭矛盾多，婆媳和妯娌更是矛盾叢生，想過舒心日子太難了。再加上，陶鯉這人又是傻的，幫不上她的忙，往後的日子雖有希望但要披荊斬棘，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050揩油風波（一）
白天，李青青和陶鯉幫陶家幹活；夜裏，她在百寶園閑逛，專心尋找適合種植的經濟作物。
三天後，還沒弄出頭緒來，陶家出了一件大事。
確切地說是陶鱔闖禍了。
陶鱔看上了一位名叫黃玉霞的黃花大閨女，本來這也是好事，男未娶女未嫁，年紀皆不小，陶家願意玉成此事。可黃家人，並不那麽想的。黃玉霞生的有幾分姿色，特別是屁股渾圓又翹，黃家人要把黃玉霞送給縣太爺當小妾。只要黃玉霞為膝下無子的縣太爺生兒子，母憑子貴，以後好日子享用不盡。可是，黃玉霞和陶鱔私下媾和，導致黃玉霞不願嫁給縣太爺非要嫁給陶鱔。這一舉動壞了黃家的如意算盤，黃家人來陶家鬧事。
臨近酉時，黃家來的十幾個人，堵在陶家大院裏，非要陶家人給出解決辦法。
在家的曾氏命陶秋月和陶冬雪兩人躲在房裏不許出來，又命李青青燒水泡茶，擺出家裏僅存的一點蜜棗子待客。李青青拿出家裏所有的條凳，拿青花瓷碗裝了一碗碗熱茶遞給來客，她忙前忙後的，黃家人罵人的話照說，該喝的茶一口不少，一盤蜜棗三下兩下就空了盤。
曾氏坐在扶手椅上，“你們這些後生，看在我老太婆年紀大的份上，別吵吵嚷嚷的成不？咱們又不是不講道理。”
有人叫囂道：“講道理？老太婆，你孫子私自勾搭我家的黃花大閨女，你家養得起我家玉霞嗎？我家玉霞可是要當縣太爺夫人的。”
說話的人尖嘴猴腮，獐頭鼠目，人不高像猴子一樣精瘦，聽她一口一個我家玉霞，曾氏和李青青皆猜測這人便是黃玉霞的親爹。縣太爺年過四旬，有一妻兩妾，女兒生了五六個，楞沒生出個兒子來。存心思把人嫁如縣太爺府上當小妾再生大胖小子的不在少數，但像黃玉霞親爹這麽明目張膽說黃玉霞要當縣太爺夫人的還真是頭一個。
曾氏耳聰目明，絕沒那麽好糊弄。她拱手道：“縣太爺夫人身體健康，愛民如子，你家閨女就是再有能耐，嫁到縣太爺府上頂多是個侍妾，憑什麽說是縣太爺夫人？老身認為你這是在詛咒縣太爺夫人，若是老身舉報，你只怕要邊吃牢飯邊奢想當縣太爺的岳丈吧？”
曾氏這話一說出口，引得烏山村圍觀的村民皆哄堂大笑。
“你這老婆子，純屬一派胡言！我可沒有那麽說！縣太爺的女人甭管是妻是妾，統稱為夫人而已！”
黃玉霞親爹反駁，曾氏毫不猶豫反駁道：“你這後生，好不懂禮！只有妻室才能尊稱為夫人，你閨女嫁過去頂多是個侍妾，哪能被稱為夫人？你若是不信，老身與你對簿公堂，叫縣太爺判個高下！”
“好啊好啊，老太婆，你仗勢欺人，搬出縣太爺來恐嚇我，我家玉霞多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都快被你孫子玷汙了，我正有苦沒處說，咱們正好去縣衙讓縣太爺斷一斷怎麽處理好！”
別管是他帶來的人還是烏山村的村民，皆在交頭接耳。陶鱔跟黃玉霞私相授受，身為女方的黃玉霞應該更丟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就在她蹲下探尋之際，耳邊忽聽一聲娘子，她的意念從百寶園中跌出來。
陶鯉早不叫她晚不叫她，偏偏這個時候叫她，真是過分了！她略帶怒氣地反問：“什麽事？”
“娘子，地上涼，你跟我一起睡吧。”
“不，你睡你的，我睡我的。都開春了，也沒那麽冷。”
“娘子，你又兇我了。”
“我沒有。”
“你大聲說話就是兇我。”
陶鯉委屈的不得了。
李青青煩悶不已，身為女人，原本她只要洗衣做飯就行了，根本不必操心家裏的生計，賺錢養家的擔子應該是男人來挑！可她既要幹女人的活，還要像男人一樣為小家庭打算，她很累！“陶鯉，你能不能成熟點？”
黑暗中，陶鯉睜大眼睛看著地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陶鯉，你知不知道我很累？我嫁給你無怨無悔，可我太累了，我起早貪黑伺候你們一大家人，這是應該的。可我覺得日子沒有奔頭，看不到希望！你懂什麽叫希望嗎？有美好的希望，人才能充滿鬥志的活下去，而不是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我知道，你也在很努力的幹活，但那是遠遠不夠的。未來，我們怎麽在這個世界上存活？難道永遠住在這方寸之地，在你爹娘的庇護下生活？”
陶鯉竭力想聽懂李青青話裏的意思，但他根本無法連貫理解是什麽意思，更不能借著話想象出李青青想要過什麽日子來。
陶鯉很難受，他不想要李青青不快樂，但李青青說很累，很累就是過得不好。
到底哪裏出錯了？
“娘子，我錯了。”
“你錯在哪裏？”
“我惹娘子生氣了。”
“陶鯉，那你知道我為啥生氣？”
陶鯉實誠地搖頭，“我不知道。”
李青青長嘆一聲氣，說：“陶鯉，睡覺吧，明天要早起幹活。”
“不，我不睡。”陶鯉披衣，在沒點蠟燭的房間裏憑著感覺走，撞到兩次凳子，險些摔了才走到房門前，拉開門閂，走出去了。
陶鯉出去幹什麽？
李青青自問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只是略微抱怨了幾句而已，陶鯉怎麽就走了？她趕忙披衣，跟隨陶鯉走了出去。
陶鯉打開大門去廚房，天邊月光皎潔，照亮了世間萬物。不過，乍一吹冷風，李青青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也只能忍著，看陶鯉去廚房做什麽。
陶鯉打開一個食籮，拎出一樣樣東西，嘴裏念叨著：“難道沒有嗎？怎麽會沒有呢？我記得上次做完還剩下一點點。”
陶鯉究竟在找什麽？
李青青立在門邊，繼續看。
“哇，還有！”
只見陶鯉抱出一個油紙包，像寶貝似的放在砧板上解開，月光映照下，李青青依稀看出是一團白色的東西。
陶鯉又將油紙包包好，放在一旁，他舀了一盆水洗了兩個白蘿蔔，隨後將白蘿蔔放於砧板上，開始切白蘿蔔。
看陶鯉忙得不亦樂乎，李青青躲到竈膛口，仔細觀察陶鯉接下來的動作。
陶鯉自言自語道：“天氣這麽冷，得溫水和面才容易發酵，我得燒點水。”
溫水和面？看陶鯉剁餡又和面，難不成他又準備夜裏做包子？
“夫君，你想幹啥呢？”
李青青忽然發聲，將陶鯉嚇了一跳，陶鯉手裏的菜刀掉落在地，發出清脆而刺耳的響聲。“娘子，你怎麽沒睡？”
“你都跑出來了，我一個人怎麽好睡？”
“娘子，你先去睡覺，我忙完就去睡。”
“夫君，你到底想幹什麽？難不成是想做包子給我吃？”
陶鯉不回答，只說：“娘子，你趕緊去睡覺，我一會兒就好了。”
做包子從剁餡、揉面、發面、包包子、再次發酵直至蒸熟，氣溫這麽低，沒有兩三個時辰是做不出來的。陶鯉能有這份心，李青青已經很知足很開心了。“夫君，你別搞了，我沒生你氣，只是胡思亂想而已。你沒必要費時費力的做包子來哄我開心，你只要真心喜歡我，不氣我就成。”
“娘子，我當然喜歡你，你快去睡覺！”
陶鯉將李青青推回房，“夫君，你非要做包子？”
046哄人秘籍（二）
沒想到，李青青等來的不是陶鯉的溫情回答，而是李梅花怒氣沖沖的責罵。
“李青青，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天氣這麽冷，你叫陶鯉做包子給你吃，你咋不去當玉皇大帝呢？我們陶家對你真心真意，沒叫你幹重活，你還跟陶鯉鬧啥別扭？你老是拿張作喬的來做妖，是不是看鯉兒好欺負，你就這樣來遭踐他？”
李梅花這個當婆婆的人，真是看不得陶鯉受半點委屈！但李青青身為新過門的媳婦，確實沒有為了口腹之欲叫陶鯉去做包子，她反而是勸陶鯉不要忙活趕緊去睡覺。面對李梅花如此強勢護犢子的模樣，並無過錯的李青青也絕不輕易屈服！
李青青語氣和善，說：“娘，您是不是誤會什麽了？不是我嘴饞想吃包子叫他做包子的，是他主動去做包子，我去廚房是勸他回房睡覺，別忙活了，怪冷的。娘，您要是不信我的話，您大可親口問您兒子，看看是怎麽一回事！我要是有半句謊話，天打……”
李梅花搶在李青青發毒誓之前，問陶鯉：“鯉兒，你告訴娘，是不是李青青欺負你了？”
陶鯉跺腳說：“娘，你搞錯了！是我把青青惹得不高興，她都睡在地上，我想做包子給她吃，哄她開心。”
李青青睡在地上？李梅花心想，還算這個新兒媳婦有點腦子，要是李青青敢讓陶鯉睡地下，李梅花一定家法伺候將李青青以虐待丈夫的名義暴打一頓！
李梅花心裏偷樂，仍是板著臉說：“哄啥哄？進門了就是一家人，兩口子吵架拌嘴都是小事，難道她生氣一次就要做一次包子？我的傻兒子，你不嫌那面粉貴，耽誤你睡覺的時間，你不累嗎？”
“娘，我不累。你們都快回去睡覺，等蒸好包子了，我叫你們吃熱包子。”
陶鯉咋就這麽傻呢？李梅花真想把善良的陶鯉塞回肚子裏再生一遍，讓他聰明點！“鯉兒，還做啥包子！娘叫你去睡覺，你不聽娘的話是不是？”
“娘，我會睡覺的，但我要先把包子做好了再去睡。”
陶鯉怎麽就說不通呢？李梅花想著含辛茹苦養大了陶鯉，就算他是大傻子，她這個當娘的也不曾有半分嫌棄陶鯉，還給他娶了一門好親事。現在好了，媳婦娶進門，娘都不要了！“鯉兒，娘叫你現在就去睡覺，你要是不睡，娘就揍你！”
揍這個字早就沒有威懾力了，陶鯉一點也不怕，“娘，那你來揍我。”
李梅花氣的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
李青青內心非常感動，當李梅花以婆婆的身份指責她時，陶鯉實事求是，選擇站在她這邊，維護她，呵護她！想她在河邊洗衣裳的時候聽過不少結了婚的婦女說丈夫總是幫著婆婆一致責罵外來媳婦，可她的傻瓜夫君——陶鯉不是那樣！她的陶鯉人是傻了點，但在寵愛妻子這一點上，不說萬裏挑一，那起碼也是百裏挑一的好！就在這一瞬間，她覺得沒田耕種並不是天塌下來的大問題，她一定能想出辦法來克服。
李梅花和陶鯉對峙僵持時，李青青開口道：“娘，夫君，你們別為了我傷了和氣。那包子不做也罷，大家都去睡覺。”
“青青，你這話還算中聽。”李梅花頓了一下，酸溜溜地說：“青青，我都不知道鯉兒是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人，我這個當娘的心裏難受，管不了他了。你啊，多管管他，我去睡覺了。”
娶了媳婦忘了娘！這七個字簡直細思恐極。李青青忙道：“娘，您千萬別這麽說，夫君和您是血脈親情，您對夫君有生養之恩，我這個當兒媳婦的一定會和夫君好好孝敬您和爹！”
李青青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說了這麽些好話，李梅花這才消了氣，回房睡覺去了。
李青青拉陶鯉回房睡覺，可陶鯉就是不踏進門檻裏，“娘子，我的蘿蔔餡都切好了，就等著去和面做包子了。你先睡會，等包子蒸好了我再叫你吃。”
“天都這麽晚了，還吃啥包子？我夜裏不吃東西，會發胖的。”
“啊？你不吃？剛蒸好熱氣騰騰的包子是最香最軟最好吃的。”
陶鯉一連用了三個最字，李青青一點都不想吃那是假話，但為了蒸幾個包子，浪費兩三個時辰的睡眠時間，得不償失。況且，李梅花提到面粉那麽貴，李梅花很介意陶鯉拿家裏的面粉做包子。“不想吃不想吃不想吃！”
“好好好，那咱們睡覺吧。”
陶鯉果真跟李青青一同回房睡覺，李青青縮進地上的被窩裝睡，實則是側耳聽陶鯉會不會偷溜出去。她聽了許久，沒有任何動靜，瞌睡蟲來了，她便睡熟了。第二天一大早，一陣濃烈的面香味，把她喚醒了。
她睜眼一看，床上的被子掀亂了，根本沒人！
陶鯉趁著天亮去做包子了！
哎呀，真是防不勝防！
她手持小銅鏡梳發時，從發黃的鏡面裏看到陶鯉貓手貓腳來到她身後的樣子。
忽然，眼睛被蒙上，“娘子，猜猜我是誰！”
“夫君，你真逗！”
陶鯉撒開手，“娘子，你怎麽一猜就中？”
“你都叫我娘子了，我能不知道你是我夫君？”
“原來是這樣啊，娘子真聰明。”陶鯉恍然大悟後，又說：“娘子，快點梳洗，包子蒸好了，你可以去吃了。”
“夫君，不是說不讓你做包子嗎？你怎麽還是偷跑去做包子了？”
“娘子，我想要你吃了包子開心，不生氣。”
“我沒生氣。”
“你昨晚生氣了。”
陶鯉這個大傻瓜竟然還惦記著要哄李青青！她頗為感動，趕緊梳發疊被，忙活了一通後，男人們在廳裏吃早飯時，她和陶秋月、陶冬雪在廚房吃稀飯配包子。
“大哥做的包子真好吃。”兩個妹妹各吃了兩個包子後，還想再吃一個時，李梅花拿筷子打她們的手，“面粉那麽貴，撿柴火不積極，吃包子倒是頭一個，別吃了，留著給你大嫂吃！”
“娘，我也吃不了幾個，妹妹們喜歡吃就讓她們吃。”
“甭吃了，好不容易做幾個包子，你有段時間沒回娘家了，要不你把剩下包子帶回去，叫你娘家人嘗嘗鮮。”
讓李青青回娘家？
047借田（一）
待李青青洗完一家人的衣裳，已到辰時末，李青青不想獨自回娘家，正猶豫做點什麽好，趕巧陶鯉就回來了，“娘子，娘叫我回來換一身幹凈衣裳，跟你回娘家。”
除了回門後，這還是頭一次在尋常日子回娘家。李青青除了提籃子帶包子外，也沒什麽拿得出手，只得拿了一百文陪嫁的銅板。
陶鯉換了一身靛藍色長袍，比穿著莊稼漢的短褐長褲要儒雅一些，李青青穿著未嫁人之前半新不舊的衣裳，倒也精精神神的。
兩人走出烏山村，李青青說：“夫君，咱們留意路邊的新長出來的竹筍，看見了拔幾個。”
“娘子你說的可是春筍？”
陶鯉竟懂得春筍！“對對對，就是春筍。”
“那倒容易。”
野外太多野生的竹林，陶鯉運氣好，找到了七八個又壯又嫩的肥春筍，李青青則采摘了一些野菜，路上偶遇一賣肉的屠夫，一問才知道豬肉漲價了，要二十五文錢一斤，李青青咬咬牙稱了兩斤肉。
日頭頗大，陶鯉提著所有東西，李青青時不時替他擦汗，兩人恩愛的模樣被豐頌村人看到，再也沒人叫陶鯉大傻子，倒是有些年長的婦女主動跟李青青打招呼說回娘家啊之類的話。
回到熟悉的家，賀氏坐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曬太陽，老六李念娣和老七李來娣在給賀氏捏腿捶肩膀，其餘人一個也沒見到，應該是全都下地幹活去了。
李青青大喊一聲“曾祖母”，賀氏便知道是李青青回娘家來了。賀氏口齒不清晰，李青青湊到賀氏耳邊聽，聽了一會兒才對陶鯉說：“夫君，曾祖母問你來了沒有！你還不快叫人？”
陶鯉杵在院子裏，“叫誰？叫什麽？”
李青青只得手把手教陶鯉喊人，重覆教了七八遍後，陶鯉才喊出““曾祖母，我陪青青來看您了。”
賀氏咧開牙齒掉光了的嘴巴笑，李青青讓陶鯉分包子給賀氏和李念娣、李來娣吃，她捋起袖子拎著帶來的食材進廚房，剝春筍、洗野菜、切豬肉等，她信手拈來，食材料理完了，她準備生火炒菜做飯時，陶鯉進了廚房。
李青青想把陶鯉趕出去，“夫君，你在外面陪曾祖母說會話，我要炒菜做飯呢，你別瞎鬧。”
陶鯉解釋說：“娘子，是曾祖母叫我來給你燒火的。”
“那也不行，你是女婿，要是我爹娘回來了知道你進廚房燒火，他們會說我的。”
“不嘛，娘子，我就要給你燒火。”
李青青發現陶鯉真不是一般人！“燒火有什麽好的？你要是這麽閑，去把院子裏那些曬幹的木頭全劈成柴火吧。”
“娘子，我先燒火再劈柴，行不行？”
陶鯉怎麽就這麽愛幹活？要是擱在其他男人身上，巴不得各種偷懶才好！李青青無奈地說：“夫君，這可是你哭著搶著非要燒火的，不是我逼你的，待會我爹娘說我，你可得實話實說。”
“行。”
陶鯉用打火石摩擦生火，李青青洗幹凈鍋，炸了一些豬油後，拿豬油渣炒菜分外香。趕在午正時刻，總算做出了一桌子菜來，有油燜春筍、清炒野菜、紅燒肉，另外每個人名下都有一碗肉片湯，還把包子熱了一下，還算豐盛。
李富貴和吳美華還有幾個妹妹對李青青和陶鯉的到來自然是無比歡迎，高興之至，再加上改善夥食讓人心情好，李家人人皆是笑意盈盈。吃完飯後，陶鯉不午休，在院子裏劈柴，吳美華多次叫陶鯉歇會兒，陶鯉不肯，說要完成任務。
吳美華找到李青青，拉到房裏說：“青青，是不是你不準陶鯉休息，非要讓他劈柴的？青青，你不能這樣！咱們陶家不會逮著女婿來做客就要他幫忙幹活，那不是待客之道。”
李青青回道：“娘，你瞎想什麽呢？是陶鯉他自己說的，上午我炒菜做飯的時候，他非要幫我燒火，我趕他出去，讓他劈柴算了。他不肯，非要先燒火再劈柴。娘，女婿也是半子，我和陶鯉又不是每天都來，難得來一次，讓他幫忙幹點活又怎麽了？咱們村誰家的女婿上門不要幹活的？”
吳美華對陶鯉這個女婿頗為滿意，“青青啊，陶鯉是個好孩子，你不要欺負他。”
“娘，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麽向著陶鯉啊？再者，他一個大男人，我怎麽會欺負他？陶家人欺負我還差不多！”
一聽到欺負二字，吳美華揪心了，“什麽？陶家人欺負你？他們是不是看你沒有兄弟，才敢肆意欺負你的？”
“娘，我的公公婆婆說今年我和陶鯉為家裏幹活，他們只給我們小夫妻一口吃的，田裏的收成就別奢想了，得留著給陶鱔攢錢娶媳婦。娘，我和陶鯉雖說用錢的地方不多，但如果沒地方掙錢，下回回娘家連兩斤豬肉都買不起了！娘，我為這事著急上火，暫時還沒想出怎麽辦來。”
李青青傾訴出煩心事，李招娣也來聽了，插一嘴說：“二姐，二姐夫那麽勤快，爹娘給你們兩塊田地，你們好好耕種，總能有些收成的。”
李招娣說的不無道理，但吳美華另有擔憂。“青青，招娣說得沒錯，給你和陶鯉幾塊田地種莊稼，不是什麽難事。就是咱們家沒有什麽良田，真正好的地段都被你大伯家占去了。咱們就是各種零碎的田地多，但地不肥，澆水又不方便，種不出多少糧食來。”
李青青想起那晚曾看到類似水稻的植物，如果她認字，能從百寶園裏尋找一些經濟作物的苗子種下，興許那些貧瘠的田也能換點錢？
“娘，田地不肥，你也沒辦法。問題是陶家連差田都不願分兩塊給我和陶鯉種。娘，要不把爹和陶鯉都叫來，咱們商量一下分田的事情？”
“田你爹肯定願意給，但是，青青，你要明白，種田不光是鋤草、種莊稼、施肥、澆水這麽簡單，每年都要交租子，如果種不出多少莊稼來，勞心勞力還不夠交租子，那就完蛋了。青青，陶鯉想不明白這些，我把你爹叫來，讓他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交租！
048借田（二）
每逢交租的日子到了，必定是李富貴和吳美華愁眉不展時，李青青對交租有深刻印象。
如果是順風順水的年頭，縣裏一年要收兩次租子，美其名曰：田賦。除了田地稅外，還有人頭稅，李家那麽多姐妹，除了出嫁女不用算人頭之外，包括賀氏、李富貴和吳美華以及六個女兒全都要算人頭稅。今年，李青青嫁出去了，李家少交一個人頭稅，但只是杯水車薪而已。
李青青還未細想明白，陶鯉三下五除二就把木材全給劈成了大小長短皆差不多的薪柴。
陶鯉進屋邀功，道：“娘子，我把柴劈好了。”
“夫君，你真厲害。”
李青青這句誇讚讓陶鯉開心不已，“娘子，這是我應該做的。”
吳美華看著陶鯉和李青青這對小夫妻有說有笑，一個克夫女，一個大傻子，誰也不看好的夫妻組合搭配在一起過日子竟這麽和睦有愛。吳美華眼睛都笑瞇了，“青青，既然你要借田，那我帶你們去找你爹。若是借你們田，就地指給你們看，倒也方便。”
三人一拍即合，各自扛了鋤頭、鐵鍬之類的農具往田壟裏去。走在路上，遇著不少認識的村民，這回沒什麽人叫陶鯉大傻子，反而是誇獎李青青嫁了個好夫婿，吳美華以後可以享福。村民們的話，三人也就笑哈哈的應付過去，不放在心上。
到了李家田裏，李富貴一手用鞭子抽打黃牛，另一手扶著犁耕田。
“岳父，您歇會，放著我來。”
這話是李青青在來的路上教陶鯉說的，陶鯉一字不差的說出口來，李家人甭提多開心。李富貴也不跟新女婿客氣，把鞭子和犁皆讓給陶鯉使用，一屁股坐在田壟上看陶鯉忙活。
犁田，看似容易做起來難，實打實的技術活。最容易出醜的是，把控不好力道，導致牛跑得快，人沒跟上，輕則犁出來的田只是表面上翻出一點點新土，重則人摔倒出大醜。
陶鯉揮舞鞭子，一手推犁，像模像樣的。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時不時發出來的“啾、籲、轉身”，嗓音渾厚，黃牛也很聽號令。
李富貴內心很滿意，但口頭上並不領情，“陶鯉，你倒是快一點！待會兒天黑，這塊田可別一半都沒犁完！”
吳美華說：“當家的，陶鯉犁田能有這般樣子，已然是不錯，你就別催他了。”
“對他嚴格要求，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一個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懂什麽！”
李富貴語氣不耐煩，罵了吳美華幾句，她也不在意，笑著遞上水壺。
李富貴嘰裏咕嚕喝水時，吳美華說：“當家的，青青說她婆家只給她們夫妻倆一口飯吃，田地裏的收成就別奢想了。想陶鯉一身力氣，幹起活來又快又好，若是只能混口飯吃，一年還攢不到幾個銅板，那日子還有什麽盼頭？當家的，要不咱們借幾塊田給青青和陶鯉耕種，咱們啥也不管，全靠他們自己耕種。”
李富貴沈思片刻後說：“借田不是不行，家裏雜雜碎碎的小田那麽多，隨便借幾塊都行，就是種不出多少收成來！還有，田地耕種了就必須交租子。租子不是小數目，青青，你確定你和陶鯉能交得起？”
遠處青山如墨，半山腰間白霧蒙蒙，就像是給青山纏上了一根白絲綢腰帶。再看著周圍田地裏勞作的人們，還有陶鯉指揮牛耕田的聲音，她覺得未來的生活一定會很美好！
李青青目光堅定地說：“爹，陶鯉幹活不比任何人差，我相信只要我們夫妻齊心協力，掙下交租子和自己吃的糧食應該不成問題。”
李富貴哀嘆一聲，“青青，你年紀也不小。這幾年交租子的時候，你可看到裏長來討要租子時，一張口就是幾石糧食。甭管你借出去多少田，田地的租子再加上人頭稅，不是小數目。你沒獨自種過田，你不知道種田全靠老天爺賞飯吃，要是夏汛發生大洪水，春耕就白忙活了；要是秋天天幹物燥發生蟲災，把莊稼啃得個枝葉全無，那就要出去討飯吃了。我和你娘拉扯你長到這麽大，要我說，你和陶鯉給你婆家幹兩年活，有口吃的，早點生下個大胖小子再另謀出路，那不是更好？”
李富貴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借田可不能一時腦熱，小夫妻沒有抵禦風險的能力，他得把醜話說在前頭。
李青青委實是沒想過天災降臨該怎麽辦，但她記得前世沒有發生過特大洪澇災害和蝗蟲災害之類的，不可能顆粒無收。退一萬步來說，一旦發生天災，田裏沒收成，朝廷一定會減免租子。她和陶鯉白手起家，有什麽好怕的，大不了仍然是家底全無罷了。
一番考慮後，李青青鄭重其事地說：“爹，我知道做什麽都有風險，但我想借田。”
“你這個當女兒的開口了，當爹的怎麽會拒絕你？你去問問陶鯉的意思，可別擅作主張。”
李青青讓陶鯉停下歇會兒，陶鯉說：“娘子，我不累。”
這個大傻子，幹活真是一點也不惜力。
因犁田後翻出了新土，李青青從小就被教導不要在犁好的田上踩來踩去，這會兒，她只能隔空喊話道：“夫君，我想找爹娘借幾塊田，咱們自己耕種。”
“行。”
陶鯉答的太過幹脆，以至於李富貴低聲嘲笑說：“要不說是個傻子呢，連借田這麽大的事情都不問清楚就應下，根本不懂借田有風險需要謹慎對待。”
吳美華另有一番看法，“當家的，你可別再說二女婿陶鯉是傻子了。陶鯉哪裏傻了？青青說啥，他都照做，這分明是絕世好丈夫啊！咱們青青嫁對了人，你就別老是冷嘲熱諷的！多幫幫他們小夫妻才是正經事。”
有吳美華幫忙說話，李青青趕忙趁熱打鐵說：“爹，你又不是不知道陶鯉想不通太覆雜的事情。要是跟他說太多，他會腦子疼的。這事，我做主，反正陶鯉聽我的。”
“容我想想給你哪幾塊田地。”
049借田（三）
李青青和陶鯉一共借了四塊田地，一塊一分地，可以種花生、黃豆這樣幹旱的農作物；兩塊三分的田，可以種水稻，就是幹旱時擔水不太方便。剩下一塊六分田，緊靠山腳下，離豐頌村最遠，最好種一些好打理不用經常鋤草、施肥的農作物。
四塊田地加起來正好是一畝三分地。
李青青和陶鯉終於擁有了屬於小家庭的一畝三分地，摸黑回家時，別提多高興了。
陶鯉緊緊牽著李青青的手，時不時吹幾口熱氣為她搓手，聽她訴說美好願景。
“夫君，往後咱們可要過一段時間的苦日子。除了幫家裏幹活外，還要種好我們的一畝三分地。我們的目標是掙夠交租子的糧食，另外攢下二兩銀子。”
“娘子，二兩銀子能買幾個包子？”
二兩銀子可算是一筆巨款，能買到的包子豈止以個位數算？“夫君，你自己算算啊。一個包子頂多四五文錢，一兩銀子是一千文，二兩銀子就是兩千文，能買四五百個包子呢。”
“好多好多包子！”
“對，夫君，只要我們好好幹活，以後能買好多好多包子吃！甚至等錢攢夠了，你還能做包子賣！賣包子的時候，你要是餓了，就可以隨便吃幾個包子。”
陶鯉最喜歡的食物就是包子，一聽說想吃幾個包子就吃幾個包子，簡直是歡天喜地。
兩夫妻攜手回到烏山村的家，陶金和李梅花兩公婆板著臉，並不高興。
李梅花說：“青青，我和你爹一番好意，讓你和鯉兒一起拿包子回娘家，你家倒好，定是家裏沒男丁，拖著鯉兒幹這個幹那個才這麽晚！鯉兒在家裏幹活已經夠累的，還要去你娘家幹活，你是不是要累死我的鯉兒才甘心？”
李梅花嫌棄李青青和陶鯉回來的晚，但怎麽能把話說得那麽難聽？李青青回道：“娘，你和爹待我的好，我這個當兒媳婦的心裏明白。但我們回娘家，我爹娘才沒有指使他幹很多活。是我們找我爹娘借田，忙著去看田在哪裏，種些什麽莊稼好，才回家晚了。”
“什麽你們？分明是你自己的主意！你這才進陶家門，就有自己的如意小算盤！你是不是怕手上沒錢？”
“是。”
李青青答的坦蕩，李梅花反倒一時無語！
李梅花滿以為李青青會狡辯，誰知道就那麽承認了。
李青青補充說：“爹，娘，我在豐頌村被人瞧不起，夫君在烏山村被人瞧不起，我們結為夫妻後只能比其他人更努力，早點過上好日子，叫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瞧一瞧：我們厲害著呢。”
李青青的話，真的說到了李梅花和陶金心坎上，李梅花也不好再指責有志氣的李青青，只丟下一句：“如果下回再這麽晚，就甭回來了。”
李梅花意欲轉身回房，陶金卻說：“我和你娘等著你們回來，是準備告訴你們一件事：陶鱔可能要娶媳婦了。”
“弟弟也要娶媳婦了？那又有新娘子的紅蓋頭玩了！”
什麽？陶鯉還對玩紅蓋頭念念不忘？李青青真擔心陶鱔結婚那天，陶鯉會不會在陶鱔和新娘子拜天地的時候直接將紅蓋頭給扯了。
李青青忙說：“弟弟要娶媳婦，這是好事，有什麽要我和夫君幫忙的，爹娘只管開口。”
陶金回道：“暫時不忙，女方那邊那沒敲定。”
還沒敲定？李青青低聲問：“爹，娘，是不是女方要的聘禮高了？”
“也不是，你就甭管了，告訴你們夫妻一聲，你們要做好當大哥大嫂的準備。”
陶金留下這麽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跟李梅花一起回房了。
李青青進廚房燒水洗臉，陶鯉無所事事，也擠在竈膛口。兩人各坐一個小板凳，竈膛裏柴燒得劈裏啪啦作響，火光跳躍，瞬間暖和了不少。
“娘子，弟弟要娶媳婦了？”
“對。”
“那弟弟以後也跟新娘子睡一起？”
“等弟弟結婚了，他跟弟妹睡在一起。”
李青青回答著陶鯉的問話，她搞不明白陶鯉問這些做什麽。
陶鯉又問：“娘子，那等弟弟娶了媳婦，大家一起去小樹林玩。”
原來是這樣！
陶鯉還對小樹林這勞什子念念不忘！
李青青甚是無語，她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陶鯉放棄去小樹林的念頭。“夫君，小樹林並不只是小樹林，成年人常提到的小樹林是帶有特殊的暗示。特別是一男一女去小樹林，很容易讓人誤會。”
“誤會？”
李青青嗯了一聲，“夫君，孤男寡女去小樹林會被人罵不知廉恥，你以後別再說去什麽小樹林了。特別是弟妹進門後，你這個當大哥的可不要說出那種話來，不然會產生極大的誤會，一家人生嫌隙。”
陶鯉搞不懂去小樹林有什麽不好的，還會產生誤會。“娘子，小樹林裏有各種鳥，有鵪鶉、麻雀、錦雞，我想帶你去小樹林打鳥吃，補身體。”
純潔的陶鯉別無所想，奈何世間人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青青生活在這人世間，不得不提防被人戳脊梁骨。
李青青粲然一笑，“夫君，你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打鳥，鳥也知道痛，怪殘忍的。再說，我也不喜歡吃什麽鳥，還不如吃蘿蔔青菜有滋味。”
“哦，不打鳥吃。”
李青青給陶鯉打好水，讓他先去洗臉洗腳。
陶鯉不肯，“娘子，你先洗，不然我洗了就會睡覺打呼嚕，吵得你無法睡覺。”
就著短短一個月而已，她已經習慣聽到陶鯉的鼾聲。“無妨，夫君你先去洗，今天你累了，洗了就睡覺，甭管我。”
她仍在竈膛口深思。
李梅花無疑是個厲害婆婆，要是陶鱔的媳婦進門後，李梅花能不能公平對待兩個兒媳婦？還有，李青青當大嫂和新弟妹做妯娌，會不會鬧矛盾？
前世今生，她不止一次兩次聽人說嫁在兩個兒子的家庭矛盾多，婆媳和妯娌更是矛盾叢生，想過舒心日子太難了。再加上，陶鯉這人又是傻的，幫不上她的忙，往後的日子雖有希望但要披荊斬棘，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050揩油風波（一）
白天，李青青和陶鯉幫陶家幹活；夜裏，她在百寶園閑逛，專心尋找適合種植的經濟作物。
三天後，還沒弄出頭緒來，陶家出了一件大事。
確切地說是陶鱔闖禍了。
陶鱔看上了一位名叫黃玉霞的黃花大閨女，本來這也是好事，男未娶女未嫁，年紀皆不小，陶家願意玉成此事。可黃家人，並不那麽想的。黃玉霞生的有幾分姿色，特別是屁股渾圓又翹，黃家人要把黃玉霞送給縣太爺當小妾。只要黃玉霞為膝下無子的縣太爺生兒子，母憑子貴，以後好日子享用不盡。可是，黃玉霞和陶鱔私下媾和，導致黃玉霞不願嫁給縣太爺非要嫁給陶鱔。這一舉動壞了黃家的如意算盤，黃家人來陶家鬧事。
臨近酉時，黃家來的十幾個人，堵在陶家大院裏，非要陶家人給出解決辦法。
在家的曾氏命陶秋月和陶冬雪兩人躲在房裏不許出來，又命李青青燒水泡茶，擺出家裏僅存的一點蜜棗子待客。李青青拿出家裏所有的條凳，拿青花瓷碗裝了一碗碗熱茶遞給來客，她忙前忙後的，黃家人罵人的話照說，該喝的茶一口不少，一盤蜜棗三下兩下就空了盤。
曾氏坐在扶手椅上，“你們這些後生，看在我老太婆年紀大的份上，別吵吵嚷嚷的成不？咱們又不是不講道理。”
有人叫囂道：“講道理？老太婆，你孫子私自勾搭我家的黃花大閨女，你家養得起我家玉霞嗎？我家玉霞可是要當縣太爺夫人的。”
說話的人尖嘴猴腮，獐頭鼠目，人不高像猴子一樣精瘦，聽她一口一個我家玉霞，曾氏和李青青皆猜測這人便是黃玉霞的親爹。縣太爺年過四旬，有一妻兩妾，女兒生了五六個，楞沒生出個兒子來。存心思把人嫁如縣太爺府上當小妾再生大胖小子的不在少數，但像黃玉霞親爹這麽明目張膽說黃玉霞要當縣太爺夫人的還真是頭一個。
曾氏耳聰目明，絕沒那麽好糊弄。她拱手道：“縣太爺夫人身體健康，愛民如子，你家閨女就是再有能耐，嫁到縣太爺府上頂多是個侍妾，憑什麽說是縣太爺夫人？老身認為你這是在詛咒縣太爺夫人，若是老身舉報，你只怕要邊吃牢飯邊奢想當縣太爺的岳丈吧？”
曾氏這話一說出口，引得烏山村圍觀的村民皆哄堂大笑。
“你這老婆子，純屬一派胡言！我可沒有那麽說！縣太爺的女人甭管是妻是妾，統稱為夫人而已！”
黃玉霞親爹反駁，曾氏毫不猶豫反駁道：“你這後生，好不懂禮！只有妻室才能尊稱為夫人，你閨女嫁過去頂多是個侍妾，哪能被稱為夫人？你若是不信，老身與你對簿公堂，叫縣太爺判個高下！”
“好啊好啊，老太婆，你仗勢欺人，搬出縣太爺來恐嚇我，我家玉霞多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都快被你孫子玷汙了，我正有苦沒處說，咱們正好去縣衙讓縣太爺斷一斷怎麽處理好！”
別管是他帶來的人還是烏山村的村民，皆在交頭接耳。陶鱔跟黃玉霞私相授受，身為女方的黃玉霞應該更丟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