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多待一秒都讓她覺得備受煎熬，原主內心的害怕和茫然，在這死寂的醫院中無限放大，仿佛有一雙手死死掐在千靈脖子上，箍得她近乎喘不上氣。

許藝微微一笑，摸摸她的頭柔聲道：“你還沒有痊愈，恐怕還要在醫院多住幾天。”

千靈一頓，“那我的眼睛還能……”

許藝眸中劃過一絲不自然，手垂到身側低聲道：“現在醫術這麽發達，別害怕，醫院正在想辦法，一定會竭盡全力治好你的眼睛。”

千靈心裏一沈，面上頓時褪去幾分血色，那話代表什麽意思，她又豈會不明白呢！

可細細想來也著實可笑，明明是為了任務而來的，如今眼睛都沒了，她還妄想做什麽任務。

許藝瞧著她一臉的灰敗之色，默嘆一氣搖了搖頭，“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千靈微微頷首，幽暗的視線無處安放。

許藝踱著步子走到門口，正要出去時又突然停住身子，她默默回頭看了千靈一眼，幹澀的聲音帶著幾分為難。

“千靈，有時間給家人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一趟吧，不管再怎麽忙，畢竟將你一個人留在醫院，終歸是不對的，還有，接下來半年的治療費也該交了。”

“多少錢？”千靈皺著眉頭問。

“十二萬。”

千靈聞言，只覺太陽穴驀地傳來一陣刺痛，“好，我知道了，許醫生，您先忙吧，我會讓他們抽空過來的。”

許藝喉間一噎，面上頓時閃過一絲不忍，“那、你好好休息吧。”

病房門被輕輕關上，她離開後，千靈終於忍不住埋首苦笑起來。

自從原主出事後就一直住在這裏，警察遲遲找不到兇手，而原主也不過是一個孤兒，能孑然一身拼搏到讀研究生已實屬不易，手上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錢去繳納治療費用。

雖然學校也有幫忙募捐，可終究是杯水車薪。而那十二萬更像一道催命符一樣，千靈可想而知會有多艱難。

腦中驀地浮現出原主在失明之後被人侵犯的畫面，千靈身子一抖，只覺從頭到腳都難受異常。

不是沒有想過修煉，可早在醒過來的一剎那，這身子詭異的很，似乎被人封印了似的，無論她怎樣嘗試，都修煉不出絲毫靈力，千靈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還能做什麽，混沌度日嗎？

病房門在此時再度被人推開，千靈沒有一絲察覺，等她鼻尖敏感的傳來一道熟悉的氣息時，來人已經坐到床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她緩緩擡起頭，仔細摸著那手掌心的紋路，指尖驀地一顫，猝不及防的撲進他懷中。

“難過什麽，不就是一雙眼睛而已嗎？我給你弄回來就行了。”在感受到千靈恐慌那一刻，墨少卿便停止閉關，撕開虛空過來了。

千靈不是那種容易慌亂害怕的人，墨少卿怕她出現什麽意外。

“我以為，我今次會被坑死了。”千靈急急地說。

墨少卿微微一笑，目色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以前的你，可不是這般樣子的。”

“你就當我是害怕不行嗎？沒有了眼睛，更不能修煉，直到這時候，我才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無能為力！好像一條路不管怎麽走，最終看到的只是一處深淵，不能後退也無法前進，我只能縱身跳下去摔個粉碎。”千靈吸吸鼻子，語中夾著幾分鼻音。

墨少卿聞言斂起目色，擁在她腰間的手倏爾緊了幾分，“不是還有我嗎，怕什麽！”

千靈靜了一瞬，又驀地擡起頭問：“對了，你不是在閉關嗎？”

“閉關沒有你來的重要！”

墨少卿點了點她鼻子，瞧著她纏著紗布的臉，語氣陰沈道：

“我從十方世界歸來時發現你的靈魂裏面有一雙‘佛眼’，所以就暗中幫你開了佛眼。

這件事我是瞞著你的，你都不知道，那其他人更不會知曉，是以理應不會有人將你的眼睛挖走才是。

只是今世已經到了佛眼長成的關鍵時期，你的這雙眼睛就被人挖走了，這件事應該不是巧合，我猜，有人恐怕已經知道你身上有佛眼了。”

佛眼？

千靈面上一頓，心裏不由閃過一絲驚訝。

佛眼是在佛教中出現的名詞，她以前也是聽說過的，傳說天地間共有五眼，分別是指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眼。

肉眼，指的是人眼，肉眼虛而不實，是六根之首，六賊之首，無明之本。

天眼，只有天上的神或女神才有天眼，但有極少數的人，可以通過冥想修為得到天眼。

慧眼，當一個人達到宇宙萬物，包括他自己在內，都成‘空’觀，所有人類的痛苦以及生死都消失了，都不再執著，這種人就說他擁有了慧眼。

法眼，一個人得到了慧眼之後，能不停滯留戀在‘空’的境界裏，卻體認到，雖然他在不同的境界裏所看到的，都是虛妄不實的幻相。然而對那一個境界而言，這些幻相即是真的，這個人得到了法眼。

佛眼，諸位所能提到的任何相對觀念，在佛眼下都不再存在。甚至‘空’也不存在，因為‘空’就是佛，而佛就是‘空’。佛眼就是佛，而佛就是佛眼。

可是，這種虛幻的東西，她怎麽會有？

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墨少卿抿抿唇，摸摸她的頭道：“我也不清楚你怎麽會長了佛眼，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拿走它！佛眼一旦養成，對你修煉可謂是極其有用。”

“你這段時間是幫我守著佛眼？”千靈想到墨少卿粘人的程度，後知後覺。

“嗯！”其實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喜歡粘她。

不過他方才只跟她說了一點，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便是，她的佛眼還是天生的。

這種概率根本就是萬中無一，甚至幾千幾萬年來才會誕生一個擁有佛眼的人，在傳統宗教中，擁有佛眼的人會被視作活佛，被供奉起來。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便覺得渾身都生起冷風，千靈是他一個人的，他絕不會讓任何人搶走。

“少卿，你怎麽了？”

千靈感覺到他的身體略微有些僵硬，頓了頓，直覺他對自己還有隱瞞。

他們彼此了解，即便她現在看不見，可只要一個細微的動作，她也能猜到他此刻的不安。

墨少卿自知自己躲不過，默嘆一氣，喟然道：

“千靈，當初我發現你擁有佛眼時便幫你開了佛眼，這樣即便你在任務中遇到永笙的人，也絕不會出現其他意外。

可是早在你來到這一世的那一刻，眼睛就被人弄走了，這便意味著有人知道佛眼的存在，並且試圖用它行不軌之事。

傳說佛眼是開啟昆侖山天門的鑰匙，這一次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具有針對性地要拿走佛眼，所以我猜測，這個人一定是想要用佛眼去開啟天門。”

千靈指尖一顫，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她只聽說過佛眼，卻從不知道它竟然還有這麽大的作用，自古以來關於昆侖山的傳說相當之多，幾乎所有的神話都源自昆侖。

若拿走佛眼的人當真想去開啟天門，那他的最終目的又是什麽？

思忖良久，她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抿抿唇，正色道：“佛眼既然能開天門，那是不是也能打開地獄？要知道昆侖乃是上接天門，下通地府的聖山，我倒覺得挖走我眼睛的人，更想闖的是地府。”

墨少卿聞言，面上微驚，怔了一瞬又覺得她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天門亦或地府，那人要去的，總歸是這兩個地方。

“不管他想幹什麽，如今你還住著院，一切等你養好了身體再說。”

“嗯。”千靈點頭，她也清楚如今以自己的身體狀況，根本就做不了什麽。

昆侖山那麽遠，長途跋涉是一回事，裏面更是險境叢生，她不求能幫上什麽忙，只要不拖後腿就好。

翌日，許藝再來查房時，猛然看見坐在窗前的墨少卿，面上閃過一抹訝色，而後頷首走到床邊，照例為千靈量體溫。

“今天的情緒看上去不錯。”許藝淡笑，站在那兒閑聊起來。

千靈輕輕點頭，啟唇笑道：“可能是因為，心境不一樣了吧。”

只要有墨少卿在，哪怕已是窮途末路，她也不會再害怕。

許藝側目看了墨少卿一眼，清楚的瞧見了他眸中的柔光，心下一片了然，笑了笑，對千靈道：“那便好，照這個狀態保持下去，很快就能出院了。”

她先前是知道千靈的情況的，一個小丫頭，自從住院起就是一個人，期間從未有親友來過，細細一想便也清楚是何緣故，所以昨天說繳費那件事時，她也知道是強人所難了。

本打算幫忙墊付一些的，沒想到到了繳費處卻被告知，她的治療費用已經全部交齊了，如今看這情況，想來是真的不用為這個小丫頭擔心了。

“許醫生，之前多謝你幫忙了。”千靈乖乖坐在床上，蒙著紗布的眼睛朝她這邊“看”過來。

她心裏清楚，原主出事之後，許藝在暗中也出了不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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