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話音剛落，已經有一位仙人站了起來，“七公主天資聰穎，又師從韓湘子，曲藝自然不在話下，今日我等承蒙王母娘娘壽辰聽七公主奏上一曲，實是樂事一樁啊。”

他方說完，底下便有其他神仙跟著附和，給足了白月冉面子。

千靈嗤笑一聲，瞇起水目淡淡掃了那表裏不一的七公主一眼，若無其事的繼續喝酒，心裏卻一直沒有放下警惕。

“月冉只學了月餘，今日是第一次當眾彈奏，琴藝怕是不精，鬥膽在諸仙家面前獻醜了。”

白月冉眉目含笑，自高臺上緩緩走下來，倏爾轉過頭看向千靈，嘴角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只是單聽曲子怕沒什麽意思，聽說曼珠沙華仙善歌舞，不如給月冉伴下舞如何？”

千靈動作一頓，冷冷盯著白月冉，勾起唇角挑眉笑道：“好啊，七公主盛邀，小仙豈有不遵之禮。”

伴舞是吧？行，她就讓她好好看看，誰才是真正做配的那一個，想當眾讓她蒙羞，白月冉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白月冉自詡自己琴藝精湛，先前又從未聽說千靈會什麽特別的才藝，只當自己這局必然贏定了，暗暗得意的笑了一聲。

一扭頭卻見夜闌依舊盯著千靈看，心裏一怒，惱火的瞪了她一眼，而後走到放置瑤琴的地方坐下，玉指微挑，一陣悅耳的琴音頓時從指下流出。

千靈走上場，配著她的曲子緩緩起舞，剛跳至一半，婉轉動聽的琴聲忽然鬥轉直上，曲音開始變得急促起來，仿佛千軍萬馬從遠方穿山越水奔騰而過。

千靈動作一頓，斂眸暗暗笑了一聲，翩舞的身影也開始變快，只見紅色水袖淩空搖擺，如一朵堅韌的梅花在驟風寒雪之中常開不敗。

白月冉目光如炬，狠狠瞪了她一眼，指下琴聲愈發熱烈，她沒想到千靈的舞步居然能迎上自己的曲調，不由生出幾分危機感。

臺下諸仙家雖然不懂琴藝，但也敏銳的察覺出不同，看向白月冉的眼神緩緩發生了變化。

“七公主的琴技果然不俗，不過未免少了幾分待客之道。”

夜闌淡淡掃了白月冉一眼，口吻微涼，將杯中酒淺笑飲罷，眉目如畫。

白月冉面色一變，指下一時不防，竟生生將琴弦給彈斷一根，曲音驟停，她驚呼一聲，看著手上被劃開的血口，呆坐在那裏一時緩不過神。

千靈低笑，曼舞的身子沒有隨著琴聲停止，而是伸手隔空吸過來一盅酒，仰面飲盡之後，如癡如醉一般繼續翩飛起來，舞姿比起方才的豪邁，更多了幾分女子的嬌柔。

夜闌淡淡看著，一時竟入了迷，目色失神的看向千靈，等緩過神時不由低低一笑，“想不到，有朝一日，本王竟然也會為了一個女子魔怔至此。”

他喃喃自語，而後拿起桌子上的玉箸輕擊酒盅，配著千靈的舞姿伴樂。

一舞跳罷，千靈儷面含笑對著高臺上的王母和天帝緩緩行禮，接著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眾人此時才回過神，看著千靈齊齊發出一聲驚嘆。

“妙啊，這舞實在是妙不可言！”

“想不到我天界竟還有如此善舞的仙人，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了。”

……

千靈靜靜聽著，但笑不語。

先前奉承白月冉那人再度站起，看向千靈客氣道：“敢問曼珠沙華仙如此精絕的舞蹈叫什麽名字，回去後我也要讓底下那些仙娥好好學學。”

千靈想了想，啟唇淡聲道：“醉舞。”

那人一楞，驀地想起她方才飲酒獨舞的媚態，不由拍手笑道：“好一個醉舞，果然妙哉！”

白月冉本想讓千靈出醜的，未料卻讓她一舞震驚四座，而她自己卻因為琴弦中斷成為了陪襯，尤其她心心念念的冥王到後來不惜自降身份親自為千靈伴樂，臉上頓時青白交加。

可顧念到自己天界公主的身份，又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發作出來，白月冉只得暫時忍下，咬著銀牙緩緩起身走到了千靈面前。

“仙人果然好舞姿，月冉佩服！”

千靈挑眉，放下酒杯站起來，直視著她說：“小仙不才，比不上七公主變化莫測的琴藝，不過七公主哪天若是突然想學舞了，小仙倒是可以為七公主指點一二。”

“你！”

白月冉勃然大怒，指著她正要大罵，陡然想起這還是在蟠桃會上，面色變了變，緩緩放下手咬牙笑道：“好啊，到時，月冉一定會跟著仙人好好學的。”

“好說好說。”

千靈擺手，佯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淡淡瞥了她一眼，而後幽然坐下，心裏卻是一聲冷哼。

她好歹也是在無數個任務裏面走過來的，這被寵壞了的七公主想跟她鬥，還嫩了點兒。

兩個時辰後，蟠桃會結束，眾仙等王母和天帝離開之後便相繼往外走，按階品夜闌應該走在千靈前面，只是不想她剛起身，原本走到圓臺外的夜闌卻突然頓下身子，斜倚在一根石柱上含笑看著她。

千靈心裏一咯噔，總覺得自打今天見到夜闌開始，他就表現的特別反常，三千年未遇，他怎麽突然比以前多了幾分人情味兒呢。

“你別得意，終有一天，我一定會讓冥王厭棄你。”

白月冉走到她身邊，忽然冷冰冰的來了一句。

千靈默默翻了個白眼，看著她有些無語道：“七公主，如果我是你，就會想著怎麽努力將自己變得更優秀讓冥王對我另眼相看，而不是一味嘲諷別人，眾仙都說你冰清玉潔天性善良，莫非那都是你偽裝出來的假象？起碼我眼中所看到的七公主，可是一副尖酸刻薄相。”

“你胡說什麽！”

白月冉大怒，揚手便欲朝千靈的臉扇下去，可惜她一時激動，忘了這還在蟠桃會上，後面還有幾位仙家未走，況且夜闌還在那兒等著，見白月冉欲對千靈動手，深目一瞇，瞬間移到白月冉面前。

“七公主這是想做什麽。”

他緊緊抓住白月冉的手腕，語氣陰冷，面上帶著幾分不悅。

“我……”，白月冉一時愕然，見旁邊有幾位仙家已經留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心念一動，小臉皺了皺，看著夜闌委屈道，

“冥王，方才，我不過是想跟仙人討教一些醉舞的要點，她卻嘲笑我連琴都彈不好，更別說跳舞了，我一時生氣才會險些做出逾越的舉動。月冉自幼被帝君寵愛到大，在這九重天上也從未被誰輕看過，月冉方才在蟠桃會上失了面子，心裏已經夠難受了，她又何必說出這種話來落井下石。”

千靈一聽，心知白月冉壓根兒就沒把她方才的話聽進去，心裏好一番無奈，抿著唇瓣一句話也沒有說，冷眼看她在那兒自導自演。

“是嗎？”夜闌挑眉低笑一聲，而後看向千靈問，“七公主說的可是實情？”

“自然不是。”千靈搖頭，老實回道。

白月冉一聽，當即吼道：“你撒謊，方才你明明就嘲笑本公主了，不然你我無冤無仇，我為何會對你那般生氣！”

千靈看她一眼，不禁為她的智商著急一秒，而後搖頭嘆道：

“七公主，小仙雖然位列仙班，卻也是個知趣的，七公主深受帝君寵愛，小仙豈敢當著七公主的面嘲諷你，辱沒你的面子不就相當於辱沒了王母娘娘和天帝嗎？小仙自問還沒這個膽子，冥王認為呢？”

她話至最終還不忘拉夜闌出來，若不是因為他的緣故，白月冉也不會三番兩次的找她麻煩，既然不知悔改，那她不介意再虐白月冉一把。

夜闌淡淡瞥了白月冉一眼，而後看向千靈似笑非笑道：“本王認為，千靈著實沒有膽子編排七公主。”

他就事論事，卻不逼問真實原因，反正就算他問了，白月冉也一定不會實話實說。

白月冉還打算裝委屈好獲得夜闌的憐惜，沒想到他卻站到了千靈那邊，對千靈的恨意更上一層樓，冷著雙目重重哼了一聲，而後拂袖往外走。

夜闌看著她，清淡的眸底瞬間冰冷一片。

千靈佯裝沒有看見，挑挑眉，微微笑道：“冥王方才可是在等小仙？”

夜闌臉色一緩，語氣有些戲謔道：“你這是明知故問。”

千靈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跟著他慢慢往外走。

“你如今已位列仙班，近些日子應該沒什麽事了，隨本王回冥界小住些日子如何？忘川河旁的曼珠沙華已經開了。”

夜闌靜靜走著，倏爾開口。

千靈心念一動，沈默一瞬輕輕點了下頭，盛開在陰陽交界的彼岸花見證了多少生死離別，原主的本體又是從那裏衍化而來，自然要回去看看的，再加上，她也有需要回去的理由。

夜闌見她答應，心微微悸動了一下，說不出什麽感覺，竟有那麽幾分欣喜和期待。

他向來對任何事都運籌帷幄，唯獨在剛剛，他竟然會害怕看見千靈搖頭，還好她最後答應了。

出了南天門，千靈便跟著夜闌一路飛回冥王宮，一個小仙娥悄悄跟在兩人後面，見他們去了冥界的方向，目色一閃，連忙飛身返回白月冉的宮殿。

“你說什麽，冥王居然帶著那個賤人一同回了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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