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梓陽見狀，隱隱有些得意的看了永祀一眼，“大哥是長兄，還是大哥先請吧。”

永祀唇角一勾，漫聲道：“何時迎親，何時落轎，何時拜堂，這些都是媒婆算好的時辰，依我看還是一起吧，免得弟弟耽誤了時辰。”

陸梓陽一聽也深覺有理，更何況他早迫不及待的迎千靈進門了。

什麽青梅竹馬的方亭玉，自從在蔔家認出千靈就是尼姑庵上的那個小尼姑之後，陸梓陽就只想將她據為己有，後來見她居然同意嫁給百無一用的大哥，心裏自然不服氣，所以才暗中設計讓一群乞丐來擾亂儀仗隊，轎夫那裏他也提前打點過了。

只要把轎子的位置一換，絕對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本該嫁給大哥的蔔千靈，卻陰差陽錯的成為了他的妻子，等堂一拜，洞房一入，即便明天早上陸家會再度陷入混亂之中，可生米已經煮成熟飯，蔔千靈只能認命。

永祀冷眼看著陸梓陽眸中抑制不住的笑意，眉峰一揚，負手向暖兒左側的轎子走去，綿軟的紅綢縈繞在兩人指間，他看著那雙藏在紅袖之下的玉手，微微一笑，牽著身後的新娘子向朱門內走去。

千靈第一次覺得成親竟是一件如此累人的事，一天下來，她頂著這塊紅布什麽都看不見，不單單如此，從早晨起來，她可是滴水未進啊，好不容易撐到現在，整個人餓得差點暈過去。

圓月遙掛在半空中，屋內紅燭高懸，燈火搖曳著她綽然的身影，暖兒剛剛還陪她待在這裏，後來不知被誰叫走了，一直都沒有回來過。

整個陸家如今還是高朋滿座，祝賀聲此起彼伏，相隔這麽遠她依舊聽得清清楚楚，肚子適時跟她來一聲抗議，千靈實在忍不了了，咬著牙正準備掀掉紅蓋頭，手還沒擡起來便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不等為夫回來就掀，真是失禮。”

聽著那熟悉的調侃聲，她不由撇撇嘴，沒好氣道：“哼，你若是再晚進來一步，我何止是失禮。”

永祀聽出她的抱怨，低低一笑緩緩掀開了紅蓋頭，一張明媚的臉赫然映入眼簾，透過那雙水潤的眸子，似乎一眼就能望進她的靈魂，這是他的應許之地，瞬間將他的萬千思緒都擾去。

“靈兒，你今天很美。”他癡然看著，抿抿唇，好不容易才抑住將她壓在身下的沖動。

千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移開了視線，“我餓了。”

永祀目色一頓，扶扶額，不禁無奈道：“你還真會煞風景。”

“呵呵，”千靈看他一眼，越過他起身走到楠木桌前拿起盤子裏的桂花酥咬了一口，小聲嘟囔道：“你大少爺好歹還有個陪酒的機會，我呢，從大早上餓到現在，再不吃東西就該餓死了。”

永祀一臉嫌棄的瞪她一眼，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挨著她坐下為她倒了一杯清茶。

“對了，”千靈吃到一半，想起白天發生的事，看著他問：“今天到底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會有那麽多乞丐？”

永祀唇角一勾，伸出食指拂去粘在她嘴角的碎末，瞇眼笑道：

“那天在生辰宴上，你被陸梓陽認出來之後便該有所覺悟的，以他那樣的性子，怎麽會好心放過你。第二日他見你答應了與我的親事，心裏本就不服氣，正巧陸青林又有意來個雙喜臨門，便打算把他同方亭玉的親事也一並辦了，不想這正好給了他一個可乘之機。”

“他原本計劃讓轎夫在混亂之中換掉兩頂轎子的位置，後來被我察覺，我便又花了三倍的價錢買通那些轎夫，讓他們在臨至陸家的岔路口將轎子重新換了過來。”

千靈面上一頓，想到陸梓陽計劃成功的後果，整個人忍不住一陣惡寒。

“這個混蛋還真是有夠無恥的，那九門提督的人會來那麽快，也是你安排的了？陸梓陽的計劃中，應該是打算讓那群乞丐順利撤退的吧？如今被九門提督的人帶走，萬一不小心審出什麽，他今晚怕是入不了洞房了呢。”

“不會，”永祀輕輕搖頭，啟唇淡笑，“他素日雖然紈絝，但行事很謹慎，只有乞丐頭子見過他，而那個人早在林將軍趕到時已經趁亂逃跑了。”

“嘖，以你的能力，居然會放過這只漏網之魚？”千靈挑眉看他，眸中帶著幾分懷疑。

永祀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她鼓起來的小臉，“你以為自己嫁的男人會這麽沒用？區區一個臭乞丐而已，還不至於讓我放在眼裏，跑了就跑了，只要那條大魚還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行。”

千靈一聽，霎時垮下了臉，有些不滿道：“那就這麽放過他了？你別忘了，如果不是你發現及時，可能我現在正待在他的房間裏。以我如今的體力，百分之百是要被他給吃幹抹凈的，等到時候生米煮成了熟飯，我便是再委屈都只能當陸家的二少奶奶，哼，你可以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我不行，這筆賬我一定要在他身上討回來！”

不單這一筆，還有原主的，陸梓陽欠下的債，簡直用死都不能彌補。

永祀聞言，倏爾目色深沈的看著她，直盯得千靈心裏發毛。

“你怎麽了，幹嘛這個樣子看我？”

永祀抿唇不語，半晌又故作神秘的笑道：“沒什麽，我只是在想，你會不會喜歡看戲。”

“看戲？”千靈先是一楞，旋即反應過來，眸中頓時綻開一抹精光，“這麽說，馬上就會有好戲看了？！”

永祀微微點頭，“嗯。”

“什麽時候？”

“明天。”

“啊？為什麽要等到明天啊？”千靈頓時耷拉下臉，還得等一晚上，白讓她吊起胃口了。

永祀抿抿唇，沈聲笑道：“因為，從生米煮成熟飯還需要一個過程。”

這……得，你贏了。

千靈僵在那兒，退到一邊，“永祀，勉強沒幸福，你是知道的。”

“你這副身子骨，只怕扔到醉花樓都沒恩客要，真以為我會感興趣？”

永祀嗤笑著冷哼一聲，幾步走到軟榻前躺下，肆意的月光透過窗戶灑下來，在他身上聚起一層清冷的光華。

千靈目色淡淡的看他一眼，暗罵了一聲“衣冠禽獸”，飲下一杯清茶起身走到床邊合衣躺下。

翌日一早，千靈醒過來時永祀已經不見了，暖兒端著水進來服侍她起床，剛梳好頭，只聽見外面一陣吵鬧，府裏的下人一個兩個的都往柴房的方向去了。

千靈目色一動，拉上暖兒打開門，“走，我們也去看看。”

她倒是要瞧瞧，永祀給她編排的好戲，到底精不精彩。

等兩人趕到柴房時，下人們裏三層外三層將其圍得水洩不通，千靈站在最外面什麽都看不見，隱隱約約卻聽到了一陣哭鬧聲，頗有幾分無理取鬧的架勢。

只是這聲音聽起來……怎麽那麽耳熟呢？

她皺皺眉，急於想去前面一探究竟，於是清清嗓子伸手拍了拍擋在前面的下人。

那人一見是昨天新進門的大少奶奶，臉色一變，頓時垂下頭退到一旁讓開了路。

之後的人就像是約好了一般，十分自覺的散到一旁讓千靈過去。

等她上前一看，綿軟的紅唇不由一抿，難怪她會覺得熟悉，這不是方亭玉還會是誰？只是一大清早的，這賤人怎麽會在這裏？

而且，千靈的視線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她還穿著昨天的紅嫁衣，衣服上沾了好多灰塵，蓬亂的頭發上垂著一根紅簪，艷麗的妝容已經被眼淚哭花了，冷不丁一看，還真是挺嚇人的。

此刻秦氏正站在一旁安撫她，方亭玉一把鼻涕一把淚，趴在秦氏肩上不依不饒道：

“娘，昨夜我好端端的坐在房裏等梓陽回去，結果眼前突然一黑便不省人事了，等早上一起來就發現自己躺在柴房裏。媳婦自問一向賢良淑德，從不曾惡意招惹過什麽人，這府裏的下人更是一個都不認識，何以會招來這麽大的橫禍，娘，您一定要為媳婦做主啊！”

千靈淡淡聽著，心裏忍不住一陣冷哼，賢良淑德？橫禍？這姑娘的學識怕是不太好，囂張跋扈倒是挺適合她，而真正遭遇橫禍的人，此刻還飄著一縷怨念的孤魂在塵世間游蕩呢。

離得近的下人聽見她的話，突然開始附耳交談起來。

“不對吧？如果二少奶奶一晚上都待在柴房，那昨晚跟二少爺入洞房的人又是誰啊？”

“我也納悶兒呢，昨晚二少爺陪完客回去的時候可高興了，我半夜經過他門口時，還能聽見裏面的動靜呢。”

“你們說，會不會是誰不希望二少奶奶嫁給二少爺，所以才出於嫉恨把二少奶奶弄到這裏，然後趁著二少爺醉酒跟他顛龍倒鳳了啊？”

“這倒是極有可能，不然就昨晚那架勢，我可不信是二少爺自己一個人弄出來的，而且我還聽到女人的聲音了呢。”

……

“你們一個個胡言亂語的都在說什麽，仔細我撕爛你們的嘴！”

方亭玉斷斷續續的聽見他們的私語聲，臉色一白，霎時尖銳的叫了一聲，連帶著秦氏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

秦氏她倒是不怪自己的兒子，畢竟昨晚喝醉了，幹出什麽糊塗事也情有可原，就是這二媳婦……以前瞧著也是挺溫婉大氣的女孩子家，怎麽這會兒說話竟如此潑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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