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陸家經營玉石買賣，據說他們家的玉價值千金，尤其是那些新進的，便是皇親貴族們都要提前一個月跟陸家主人打個照面。而咱們府上呢，則是以賣藥草為生，所有珍奇藥材，在咱們的庫房裏皆能找到，聽說有幾味藥便是皇宮裏都沒有呢。”

“而那醉仙居的八寶鴨就更是一絕了，聽說它只要一上桌，那香氣能一直飄到千裏之外，平常老百姓吃不起，只能通過那香氣來想象這八寶鴨滿地亂跑的樣子。當年醉仙居便是憑著這道菜名揚京都，只可惜聽說裏面做菜的師傅脾氣怪得很，只給得眼緣的人做八寶鴨，所以這些年也僅做了一次而已。”

千靈杵在一根木樁上淡淡聽著，擰眉細細思忖起來，今天她是偷偷出府，自家的店鋪肯定不能去，更何況她對那些什麽名藥異草也不感興趣。

至於醉仙居麽，既然裏面的廚子那般怪，她才沒興趣去碰釘子，而剩下的嘛，便是與蔔家齊名的陸家了，她要對付的人是陸梓陽，那陸家的鋪子，倒是不妨一看。

定下主意後，她挑了挑眉，看向暖兒道：“走，帶我去瞧瞧陸家的玉石。”

暖兒一聽，眸子瞬間亮了，當即點點頭領著千靈往城南走，她早就想見識一下陸家的玉石了，可惜她一個低賤的小丫頭自然是登不了那樣的高雅之堂的，不過如今跟著小姐去就不一樣了，哪怕再買不起，好歹能看上一眼，也算此生無憾了。

千靈一見她這副神色便知她在想什麽，不由暗笑這丫頭真是容易知足，遂抿抿唇，捏捏她的小臉笑道：“放心，跟著少爺我啊，以後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暖兒霍然睜大眼睛，激動叫道：“謝謝少爺！”

真是個單純的小丫頭。

千靈搖頭微笑，輕輕拍了下她的頭繼續往前走。

兩人很快便到了傾玉軒門口，這是陸家最大的一間鋪子，就開在城南的一條繁華街道上，彼時只有三位華衣女子在一側的櫃臺前看玉鐲子，從那衣著來看，像是官家女子，千靈無心與她們攀交，便領著暖兒站到了另一側。

這裏擺放的皆是用玉制成的文房四寶，她曾私下裏聽管家提過原主的爹閑時喜歡寫字，今日既然出來了，倒不如買上一套回去盡盡孝心。

不過想不到臺面上的這些大多是單賣，好不容易看到幾件成套的，玉石的成色卻又有些瑕疵，難免差強人意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那幾個官家女子也施施然離開，鋪子裏只剩下她這一個客人，掌櫃的總算得出了空。

“公子瞧了這麽久，可有看對眼的？”

這掌櫃姓郝，年紀不大，約莫三十有餘，一張四四方方的國字臉看起來極端正。

千靈看他一眼，指著面前的一套文房四寶問：“掌櫃的，你這兒可還有比這一套成色更好一些的？”

郝掌櫃一聽，便知自己遇到了行家，尋常人根本就看不出這玉石的優劣幾等，更何況這一套還是在那些貴門子弟中賣的最好的，沒想到眼前這位小公子看起來年紀輕輕，卻一眼就瞧出了這玉有瑕疵。

“自然是有，公子且等一下，我這便給您拿。”郝掌櫃微微一笑，語氣愈發恭敬了幾分。

只是不成想他拿來一套後，千靈依舊不滿意，如此又一連換了七八套，始終沒挑出一個喜歡的，不由怒了。

“陸家自詡自己所經營的玉石天下第一，我看也不過如此，你們就是這樣欺瞞客人的嗎？你瞧瞧這一套，成色確實不錯，枉你吹得天花亂墜，說什麽比尚書大人府上的還好，可玉中卻夾雜著碎石，當本少爺的眼睛和別人一樣瞎嗎！”

郝掌櫃見她這是拐彎抹角的把尚書大人也給罵上了，臉上也是一副苦色，他手上這套已經是鋪子裏最好的了。

玉中雖然有碎石，但比芝麻粒兒還小，這小公子莫非是火眼金睛不成，這麽隱秘的地方都能看出來。

枉他歷年還是陸家所有鋪子裏的掌櫃中經營最好的，此刻卻是無力招架了，更何況今天還碰上背後那個大人物來巡視，若是被他知道他能力有失，恐怕會立即讓他卷鋪蓋走人，倒是不如主動示弱，讓那位大人物來應付這個惹他頭疼的公子哥。

“公子莫氣，您再等等，我這便去請示一下，看看本家那邊有沒有更好的。”

郝掌櫃賠著笑臉，額上漸漸冒出一層細汗。

千靈冷臉點點頭，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郝掌櫃收到示意，轉身便掀開身後的黑色簾幕急步走了進去，穿過一條幾米長的暗廊，他擰眉沈吟一瞬，擡手輕輕敲了下面前的雕花朱門。

推門進去後，他一眼便看見了那個坐在窗前飲茶的大人物，一身月白華衣纖塵不染，看起來頗有幾分謫仙之姿，可一想到自己先前所見識過的手段，單是想想，就讓他不禁打起寒顫。

“主子。”他頷首弓腰低低喚了一聲。

那人聞言，清雋的眉眼之中破開一縷寒霜，“何事。”

郝掌櫃聽著那淡漠的聲音，身軀一震，正色道：“外面來了一個小公子，看著是個行家，小的拿了幾套文房四寶他都不滿意，您看……”

“我看，是你無能吧。”

那人冷笑，眉間帶著一絲嘲諷，而後不待郝掌櫃回應又對暗處一道黑影漠聲道：“子慕，出去看看，若是個故意鬧事的就給我扔出去。”

“是。”

黑影一應，眨眼之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不及片刻又折返回來，郝掌櫃也不知他附在主子耳邊都說了什麽，只見主子抿唇一笑便讓子慕退下了。

“把這套東西給她拿去。”

郝掌櫃正在楞神間，耳邊驀地傳來那道熟悉的清冽之音，緊接著一個用錦蜀包裹的匣子便向他襲過來，郝掌櫃連忙收神接過，打開一看，臉色不由變了。

“主子，這……”

這可是您最珍愛的一套啊，而且天地間也僅有這一套，怎麽二話不說就送給了一個毛頭小子。

他抿抿唇，後面的話被一道淩厲的眼神嚇的噤聲了。

“我說什麽便是什麽，另外告訴她，這是我送給她的，不用記賬。”

“是。”

郝掌櫃微微一怔，擦擦額上的冷汗便開門出去，若剛剛他還只當主子是行事沖動，那此刻便知主子確實是認真了。

心愛的東西說送便送，也不知那小公子到底是什麽來路，竟會讓主子如此大方。

這麽想了一路，再見到千靈的時候，郝掌櫃不由另眼相看了幾分。

“公子，您瞧瞧這套可還滿意？”

千靈本來沒抱多大希望，郝掌櫃方才幾乎已經將整間鋪子最上等的玉石都拿出來了，所以後面會拿出來的這套，估計和原先的也差不多。

只是沒想到，當那匣子打開的一瞬間，她的呼吸不由一窒，眸中霎時綻開幾抹亮光。

無論是從做工還是成色來看，皆是難得的珍品，她敢打賭，天下再拿不出第二套這樣的玉石。

“不愧是京都三寶之一，陸家的玉石果然名不虛傳，這套文房四寶深得我心，只是不知價錢如何？”

郝掌櫃聞言，難得松了一口氣，溫聲笑道：“我們主子說了，千金難買心頭好，更何況公子是難得的識玉之人，也算是認識了一個露水知己，今日便將這玉送給公子了。”

千靈一楞，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郝掌櫃一眼，不過瞧著他一臉的正色，也著實不像在說謊，她不是那種忸怩作態之人，更何況這是陸家的鋪子，而郝掌櫃口中所謂的主子極有可能就是陸梓陽。

不管那混蛋突然來這麽一出打的什麽怪主意，她就權當是提前從陸梓陽那兒拿利息了，遂恢覆到一臉平靜之色，抿唇點了點頭。

郝掌櫃小心翼翼的將匣子又用錦布包好，暖兒淡然一笑上前接過，朝郝掌櫃微一頷首便跟在千靈身後離開了，直看得郝掌櫃一臉郁結。

這個不識趣的小公子，主子忍痛割愛把東西送給他，他似乎還沒有道謝吧。

出了傾玉軒後，千靈直覺暗中有一道灼熱的目光正盯著自己，因為經歷的太多，所以往往能在危機出現的第一瞬間做出本能的反應，即便她現在沒有任何武功，卻依舊敏銳的察覺到了，猛地回頭一看，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少爺，您看什麽呢？”

暖兒見她站在那兒四處亂瞅，不由詫異道。

千靈瞇著眼將傾玉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雙手掩在袖中微微握成拳，半晌搖了搖頭，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暖兒見她又恢覆到常色，吐吐舌頭俏皮一笑，跟在她身邊眨著眼睛問：“少爺，那郝掌櫃的主子與您相識嗎？居然把這麽貴重的東西都送給您了。”

千靈唇角一撇，漫不經心道：“你沒聽那掌櫃的說嗎？我是難得的識玉之人，有一句話說的好啊，‘千金易得，知己難求’，也許他家主子就是拿我當知己看了呢。”

暖兒聞言，想了想也深覺自家小姐說的在理，頓了頓又道：

“想不到陸家的二少爺對人竟然如此大方，難怪會深得陸老爺器重。小姐應當還不知道吧，陸老爺其實還有個兒子，是陸家的大少爺，只是這大少爺生下來就是個病秧子，天天待在家裏大門不出，根本沒幾個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有人說這幾年陸家的生意一直都是二少爺在操持著，也許再過不久，陸老爺就要把掌家之權悉數交給二少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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