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青宛顫著聲音擡起頭。她隱約覺得千靈讓她去勾引齊富有不是什麽好事，但千靈這般毫無防備的話從來沒有人說與她聽過。

燈火下她的臉龐柔和的如白面，睫毛細長，瞳孔裏的光芒卻很微弱，漆黑深遂，像一把長刀劈向她的胸口，心臟猛顫。

“公子若有需要我的，我若是能做的到的，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青宛說完就長舒一口氣，這些話，盡管聽起來無力，但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承諾。

千靈本來說這些話就是為了拉近和青宛之間的關系，聽到青宛如此直言也楞了一楞，輕輕笑了笑，“那便謝過青宛小姐了。”

青宛一怔，臉色微紅，默然頷首。

千靈告訴青宛現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勾引到齊富有，讓他對她死心塌地將她娶回齊府，若能做到這點，往後的計劃才好實施。兩人再說了些話，千靈就說要告辭離去了。

青宛送千靈下樓，剛一踩下階梯，一道黑乎乎的人影撞上前來。

千靈反應過來拉住青宛側向一邊，來人東倒西歪怒吼一聲，猛然撞向了樓梯兩側的扶欄。

兩個身穿藍色長袍的家丁立即慌慌張張迎上前來拉住男人，男人扶著額頭上的大包尖銳叫喊一聲，滿臉怒容轉過頭。

千靈一怔，沒想到今日這麽巧，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齊富有。

齊富有身材肥胖，梳著高高的發髻，一身紫色長袍，寬大的臉龐上兩撇滑稽的小胡子。他明顯是喝多了，臉頰兩側通紅，眼睛瞇著縫隙一般，他盯著千靈半晌，忽然低吼一聲上前。

“怎麽，看到本老爺摔倒了，也不知道扶一把？”

“您喝醉了吧。”千靈溫和的笑，“剛剛您摔得太快了，在下都沒有來得及回神，您就摔倒了。”

“你這哪裏來的渾小子，還敢頂我們老爺的嘴？”為首一個家丁忽然上前猛的推向千靈，千靈側過身，家丁一時沒反應過來，往前蹭蹭走了兩步趄趄趔趔才站穩，剛想說話，一個響亮的巴掌忽然‘啪’地一聲甩上來。

這個巴掌抽的家丁頭昏眼花，一時又沒站穩踉蹌幾步，剛反應過來，千靈忽然指著他鼻子罵上來，“你算什麽東西，你家老爺一時喝醉了，也不知道照顧著，任由他摔倒，我倒要問問你了，你如此居心，是打的什麽壞主意！”

“我我……，我只是一時沒有拉住。”家丁一時蒙了，結結巴巴。

齊富有一楞，沒想到自己的手下會被人打，俗話說的好，打狗還要看主人。頓時酒醒了一半，瞇了瞇眼睛，上下打量一眼千靈，只覺得這個少年面容清秀，幹凈純粹。

剛想說話，一道軟軟的身體忽然貼了上來。

齊富有熱血上湧，轉頭看去，見是青宛整個人倚在自己身上，口中的話嚅軟如蜜糖：“齊老爺，剛剛可沒摔疼您吧。都怪奴家，沒有及時拉住您，瞧您，摔在您身上，痛在我心上吶。”

“青宛姑娘。”齊富有只覺得青宛的話直直撞入自己心底深處，家裏那個婆娘，從未與他說過一句甜蜜的話。

“不如我們上樓去，給我仔細瞧瞧傷口，敷敷藥。瞧這缺心眼的扶欄，真是該打！”青宛嘟起嘴巴，轉身拿起繡帕朝著齊富有撞倒的地方拍了拍。

齊富有只覺得青宛這姑娘心思可愛的緊，從前青宛雖然也待他溫柔，但也沒有今天這麽熱情。頓時眼睛微瞇，上前一把攔住青宛的腰，附身在她耳邊。

“莫打了，怪這扶欄做什麽。”

“可您……”

“不打緊的，我們上樓，你給我敷敷藥，就好了。”齊富有在她耳邊吹氣。

“那自然是好的。”青宛臉色微紅，頓了頓，她像是想起什麽事似的，轉頭看了一眼千靈，“老爺，別讓這些人總在那邊吵吵鬧鬧的，聽了心煩。這事也都怪我，幹脆讓他們自己個兒散了吧。”

“你說什麽，依你便是。”齊富有腦子裏哪想那麽多，也不管千靈了，只一心想抱的美人。於是轉身勒令家丁滾一邊去，便迫不及待摟著青宛上了樓。

在那抹身影最後消失的瞬間，青宛低頭看了一眼，正巧千靈也看過來，她本想說得來全不費功夫，但青宛只是露出有些黯然的笑，隨即隱去了。

千靈轉身回了舒宅，本是原路返回，但繞過舒宅後院的時候千靈又忍不住往假山那邊過去了。

果然舒羽翎與一個姑娘並肩著靠坐在一起，也不說話，只是擡頭看著天，天色深邃，恍如夢境。千靈怔了半晌，又慢慢退回去，往自己屋內走去。

阿碧仍舊在那裏等著，見到千靈回來了，給她倒了杯茶。

“阿碧，我要你去幫我做一件事。”千靈忽然說。

阿碧一怔，過了半晌眼神定了定，才緩緩垂頭，“只要小姐信得過奴婢。”

“你去洪州城找到張婆子，托她幫我購置一套宅子，剩餘的錢買幾畝地。然後讓她來宣陽城一趟，我有事要與她說。”

“張婆子？”阿碧一怔，“從前那個照顧著小姐娘親的嬤嬤？”

“是。”

阿碧頓了頓，張婆子她還是曉得的，畢竟她也是自小就待在了舒千靈身邊。

張婆子原本是伺候舒千靈的親生娘親的奴婢，後來因為兒子犯了事，再加上年老，就被趕出了舒宅。只聽說她後來回了老家，具體的行蹤也沒多少人知道。

“我會告訴你具體位置的，最好明日就動身，我會給你一筆金珠，你拿去可以作路上花費，剩下的都交給張婆子就是。”

“是。”阿碧也不打算問太多，頓了頓，“但夫人那邊怎麽解釋。”

“就說我托你到都城尋一味畫畫顏料就是。反正對夫人來說，我整日的消遣也不過是作畫，也不算什麽稀奇的事。為了不過多浪費錢財，所以派你前去，不額外雇傭外人了。再與她說一句，我是因為信的過你，才托你去尋找材料的。告訴她我給你的錢財都是自己近些年存的，只有五金，明白嗎？”

“明白。”總的來說，就是混人耳目。為了不讓舒夫人又鬧的雞飛狗跳才想出來的托詞，她到時候必定到舒常駿面前告狀一番，說她敗家，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只是這段日子阿碧不能再幫她打掩護，夜裏要早些回來了。

千靈再與阿碧說了一番話，阿碧就轉身離去了。

千靈洗漱完之後躺在床上，拿出蘇俊坤給的房契看了看，這終究是燙手山芋，要快點想辦法脫手才行。

一夜無夢，第二天千靈早早醒來，她從自己桌子下取出一幅畫，攤開來看，正是昨日本該送給蘇俊坤畫作的其中一幅。

其實早在千靈將畫作交給蘇俊坤的時候，她就畫了兩幅一模一樣的畫，兩幅畫本來大致看來是毫無差別的，但若細心的人就會察覺的到這兩幅畫是用完全不同手筆畫的，給蘇俊坤的那幅，若是有心人觀察，必定會認為那就是一幅臨摹的作品。

千靈應了一聲，阿碧緩緩走進來，“小姐，奴婢已經跟夫人請過安了。”

“準許了麽？”千靈擡起眉眼。

“是。”阿碧說，“只是夫人說回來時要把買來的材料拿與她瞧瞧。”

“那你就隨便在街上折根稀奇古怪的木枝。”千靈打了個哈欠，總有人什麽也不知道，卻偏偏要裝作似懂非懂。再問阿碧行李收拾好了麽，阿碧點頭。千靈站起身，“你去把你行李拿來，現在就走吧，我與你一並出門，順便取錢給你。”

阿碧應了一聲是，於是告退了。

不一會兒阿碧提著一個小小的包袱過來，千靈也將自己裝在木盒裏的畫拿上，隨後與阿碧一起走出大門。

主仆二人雇了輛馬車到了錢莊，一拿出鐵牌錢莊掌櫃就雙眼一亮，推了推圓圓的眼鏡片，轉身走進櫃臺。

“不知道客官要取多少金珠呢。”

“有多少？”

“待我算算。”掌櫃翻出賬本，咳了一聲，“一百三十二金七兩三錢。”

“這麽多。”阿碧吃了一驚。

“取出一百三十金吧。”千靈皺了皺眉，這些錢還是少了，雖然她平日裏畫的也不多，但怎麽說也是精品。興許是因為店鋪剛剛開張，沒什麽人氣導致的吧。

將錢換成銀票遞給阿碧，阿碧已經雙眼放光。她沒想到自己那曾經看不起，唯唯諾諾的小姐能夠有那麽一大筆存款，當即暗暗下定決心，自己要好好跟著自己小姐，再也不想什麽耍小聰明的事了。

“這是張婆子住宅。”千靈遞給阿碧一張紙，在張婆子離開舒宅之前就告訴了千靈她的地址，說是今後要是有需要，就盡管去找她。

阿碧告辭了千靈，坐上馬車遠遠駛去了。

千靈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去換了套男裝，轉身朝花鳥軒的方向走去。

一到花鳥軒門口，就看見一個立在門口遠遠看著，湊過去一看，青衣白衫，高冠束領，是很久不見的阿青。

“林兄弟！我可算找著你啦。”阿青滿臉苦笑，“這些日子都上哪兒去了，正有急事呢，你就偷偷給我藏起來了！”

“阿青，”千靈笑的有點無奈，“找我有什麽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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