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兒被乞丐折騰了一晚，剛才睡下，周母這一聲不大不小，卻足以把她從睡夢中叫醒。

“阿……阿娘……”她慌忙拿起破爛的衣物遮蔽住酮體，面上一陣白一陣紅。

“你這個不爭氣的死丫頭！”周母氣得掄起墻邊的笤帚，就要往周春兒身上打。

周春兒委屈極了，淚珠吧唧吧唧往下落，“阿娘，春兒也是被逼無奈，否則……否則怎想早早遠離這是非之地？”

周母恍然大悟，原來這男子就是周春兒口中的無賴乞丐？

她速速放下笤帚，刻意壓低了嗓音，生怕一個不小心吵醒了乞丐。

“春兒，娘都收拾好了，我看趁著他還沒醒，我們趕緊走吧！”

周春兒重重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爬起身。

“走？走哪兒去？”乞丐不知何時醒過來的，他不等周春兒下床，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一雙陰騭的眸噴薄著火焰。

“啊！”

周春兒哪裏想到乞丐竟是醒著的，毫無防備的就被乞丐拖回了原位。

她一個勁的搖頭，“你聽錯了，我哪兒都不去……哪都不去！”

“哼，臭婊子，你他媽的真當老子耳朵聾了嗎？好啊！是你逼老子的！”乞丐慢悠悠的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看著周春兒身子劇烈的顫抖，他脫去殼子，露出閃著寒光的刀刃，在周春兒的臉上輕輕的磨蹭。

“你……你要幹什麽？”周春兒僵直了身子，一動都不敢動。她不敢想象，若是那刀子再貼近她肌膚幾分，刀刃沒入她血肉的畫面。

“嘖，害怕了是吧？說！！還逃嗎？”

“不……我不敢了不敢了……”

一旁呢周母早嚇得六神無主，顫聲揮舞著笤帚，“你……你要對我女兒做什麽？小……小心我報官啊！”

乞丐才不怕這種威脅，“報官？你去啊，到時候看看，官爺是站在哪一邊！”

周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壯士饒命啊，我們……我們都聽你的！”

……

乞丐理所當然的住進了周春兒租的這套房子裏。

在他眼中，周春兒儼然就是他的媳婦了，周春兒稍微伺候得一個不順他心意，他就一頓拳打腳踢，把周春兒打得鼻青臉腫才善罷甘休。

有時候嫌棄周母飯菜做的不合胃口，他連周母也不放過毒打一番。

可這並不是最可怕的。

周春兒最怕的是乞丐好賭的毛病，他逢賭必輸，每次賭輸了，就會來問她要銀子，久而久之，她最後的一點家底都被乞丐輸了個精光。

不得已，她外出尋工作，可哪有人願意留她這樣的蕩婦？各個恨不得離她遠遠的。

周春兒只好隨周母學做手工活，做好了，讓周母拿去市集擺攤販賣。

有些人可憐周母，時不時會去光顧，周春兒倒也能勉強湊合著過日子。但貪婪的乞丐賭紅了眼，哪裏顧得上周春兒的處境。

他賭輸了沒錢還，就把周春兒抵給債主，以一日一兩的價格，還債主的賭債。

就這樣，周春兒的噩夢開始了。

最慘的時候，她被同時賣給五個男人，從早到晚，沒日沒夜的躺在男人們身下承歡，不得休息。

於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周春兒從微胖的身材瘦得不成人形。

這幹癟的身材哪裏還能激起男人們半點欲望？

債主們玩膩了，就無情的一腳踢開了周春兒，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周春兒丟到了亂葬崗。

周母早就嫌棄女兒丟人現眼，還害的自己平白無故受了連累，哪裏還會主動去尋女兒？

周春兒在寒風瑟瑟中抱緊了胳膊，想到了最後的一線希望，那就是上京趕考的哥哥。

趁著乞丐還沒發現自己的蹤跡，周春兒急急寫下了一封書信，信上寫清了她遭遇的種種非人對待，聲淚俱下的請求周進的救助。

信送去了遙遠的京都，如期到了已是探花郎的周進手中。

可周進看著信上的內容，非但不憐憫妹妹，反而覺得妹妹辦事不利，丟了他周家的顏面。

再過半個多月，他就要同堂堂寧王千金馨兒郡主完婚，一躍成為郡主爺，他怎能容忍有周春兒這樣一個汙點存在？

於是他信看了一半就丟入火中燒了個幹幹凈凈，就當作沒周春兒這個妹妹。

這邊周春兒還滿心期待的等待著周進回信，可一天天等下來，她的心隨之冷了下去。

乞丐幹脆把她賣給願意花銀兩買的債主，一賣就是一個月。

這些日子，她整天被債主關在昏暗不見天日的屋子裏，見不得光，回不得家，心裏哀哀怨怨，恨起了沒有消息的哥哥。

她最初聽著哥哥周進的吩咐，眼巴巴的來到芍藥鎮，這才有了後面的一出緊接著一出。

她覺得都是周進的錯，如果她不來芍藥鎮，安心呆在鄉下，坐等周進功成名就進京，怎麽會發生這麽多事？

然而周春兒忘了，若不是她試圖用醜惡的嫉妒之心加害千靈，怎麽可能落得如今的下場？

某日，債主正在床上折騰周春兒，周春兒忽然感覺胃部一陣收縮，隨即頭部惡心眩暈，她“嘔”的一聲，吐得床上滿是汙穢。

“你……你這個骯臟的娘們……”債主捏著鼻子一通辱罵，當晚就把她退回給了乞丐。

一個月這才過了兩日，眼睜睜看著即將到手的銀子飛了，乞丐氣得眼睛通紅，對著周春兒就是一頓毒打。

“吐什麽吐！老子準你吐了嗎？你看看，老子替你養著老娘，夠他媽對得起你了，你還不給老子乖乖工作？”

周春兒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她默不作聲的挨著打，心裏覺著奇怪。她身體雖然瘦弱了些，卻從沒這樣過，難道她……

一個可怕的猜想冒出她的腦海，她本能的伸手護住肚子，面露驚恐。

不……不可能的……

若是她懷了孩子，這孩子的父親會是誰？

這段日子裏，周春兒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可此刻的她，真真切切的神情，仿佛活過來了一樣。

乞丐看在眼中，心生疑惑，不禁降下了音調，“臭娘們，你怎麽了？”

周春兒受寵若驚的擡起頭，就像在看陌生人，有那麽一秒，她真的想告訴乞丐她的猜想，可轉眼間這個想法就被她拋諸腦後。

就算告訴了乞丐又如何？他會看在這孩子的份上放過她嗎？

不，他不會。

不但不會，還會因為這孩子身份不明的爹爹而試圖加害這個孩子。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周春兒怎麽舍得他人傷害自己的孩子？

周春兒立馬得出一個結論，現在她必須去討好乞丐，這樣她才能保住這個孩子。

“相公……我知道錯了……求求你，不要打了……”她流著淚，屈辱的喊出了這輩子，她都不願對乞丐說出的稱呼。

李府。

千靈專心致志的捧著一本書，踱步在院子裏的花圃前，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麽。

管家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臉上不禁流露出些許欣慰。

自從老爺趕走了那平行不端的窮書生，周春兒不再踏入李府後，小姐就潛心鉆心於芍藥的種植培育中，他是看著千靈長大的，她能看通，繼承老爺的心願，他比誰都高興。

不過他不明白，小姐既然不在意周進了，為何還要叫他盯著周春兒那歹毒的蕩婦？

管家心裏不解卻也不問，他此行過來是為了另一樁事，“小姐，你讓我留心的事有了最新的消息。”

聞言，千靈停留在書本上的眸不曾擡起，“什麽消息？”

管家唏噓不已，“聽說周春兒前些日子懷了孕，昨個兒被乞丐發現，一腳踢流產了，聽診治她的大夫說，還落下了頭痛的病根子。”

都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倒也不假，這周春兒先前對小姐心懷不軌，淪落到這個地步，豈是一個慘字能形容的？

管家當然不知道個中緣由。

縱使周進被趕出了芍藥鎮，周春兒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千靈的任務還沒有畫上句點。

根據她派去偷偷跟隨周進進京的人的消息，周進高中中了探花，當今天子許了他一門親事，再過不了七日，周進就要同那馨兒郡主成親了。

若是這門親事當真結下了，周進就跟上一世一樣，成了駙馬爺。到那時他若有心報仇，區區一個李府，壓根不在他的話下，千靈擔心的正是這個。

京都那麽遠，周進在芍藥鎮再臭名遠揚，也傳不過去。

千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借乞丐和周春兒一用。

如今周春兒正處落魄之中，她想，若她聽到周進高中的消息，會作何反應？

再者，好賭的乞丐聽到周進發達了，會作何反應？

千靈沈靜的眼眸終於從書上擡起，“管家，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

集市上人來人往，周母的小攤面前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手工藝品，有針織的，有草編的，看上去新穎而有趣，然而不知為何，極少有幾個行人光顧。

在一排擺攤的小販中，她微微駝著背，單薄的身影顯得孤單而突兀。

“老人家，這些東西都是你做的？”一個衣著打扮光鮮亮麗的中年男子在周母的攤前停下，身後跟著兩個差不多打扮的年輕男子，口音聽上去不似本地人。

周母連連點頭，“對對，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活，這位客官，你要買些回去嗎？”

男子托著下巴思索了會兒，轉頭同身後的年輕人商量著什麽。

過了會兒，他回首詢問周母，“這些精巧的東西確實有趣，老人家，若是我花重金買下這些小玩意兒，你可願意？”

眼見慘淡的生意瞬間有了起色，周母心裏自然高興，可轉眼間，她想起了那個住在她家白吃白住、揮霍無度的乞丐，臉色當即垮了下去，“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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