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音感到心亂如麻，她在內心不斷地說，這些話都是假的，林靖明明對自己那麽好，還曾救過自己好幾次，甚至差點瞎了眼睛。

這些事都是自己親身經歷、親眼所見的，若自己與他是仇人關系，他何必為了一個仇人的女兒以身犯險，由著自己死了不是對他更有利。

“你別說了……我不信。”李好音的嘴唇開始哆嗦起來，藍暮雨說得太煞有其事，讓她感到害怕。

藍暮雨為她的執迷不悟搖了搖頭，“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右邊臀下方有一塊花瓣形的粉色胎記，是不是？”

李好音心裏猛地一跳，那個胎記位置太隱蔽，一直以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還是前不久與林靖有肌膚之親的時候，被他發現的。

她沒有將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林靖也肯定不會說出去，那藍暮雨是怎麽知道的，難道自己真的如她所說，是文旭炎的女兒？

不，她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藍暮雨看著她的反應，明白自己猜對了。在這一刻之前，她還沒有十分的把握，只是通過李好音的樣貌和那些事情來推測的。這個胎記是關鍵，它能證實自己的猜測，也能讓李好音明白，自己說的不是假話。

“你怎麽知道這個？”她問藍暮雨，林靖說過，要冷靜，別人故意說些什麽話來影響自己的時候，更要冷靜思考。

藍暮雨答道：“你當時從火場出來，身上衣褲都被燒得不成樣子，我的人替你沐浴更衣的時候看見的。”

是了，好像也沒有別的可能性。

她自小就自己沐浴更衣，從未將身子裸露給他人看，所以即便林府裏有紅蓮教的內應，也不可能知道這一點。

“還有，你身上的魁子之術，就是紅蓮教給你種下的，你應該也知道，除了我們，沒人懂這種術法。”藍暮雨的話再一次擊潰了李好音，“我們救你自然也不是出於善心，而是想利用你去殺掉那個皇帝。”

是了，這樣說起來，好像一切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李好音數著藍暮雨裙子上的蓮花，企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然而事與願違，她開始越來越慌亂。

我是誰，我為什麽在這裏，我在做什麽……一個個問題循環在她的腦子裏。

“跟我走吧，我可以幫你報仇。”藍暮雨繼續誘導她，“只要你幫我們除掉林靖，我可以解除你身上的魁子之術。”

李好音有氣無力地搖搖頭，眼淚開始止不住地流。

這時，一個紅蓮教教徒跑進來，對藍暮雨耳語了幾句。林靖已經帶人搜遍了整個洞窟迷宮，並布下了黑火藥，打算將這裏全部炸毀。

藍暮雨不敢再繼續逗留下去，對李好音道：“你若是還不相信我，可以自己去問林靖，不過我想，他要麽不會承認這些事，要麽會直接殺了你。等你相信自己的身世之後，可以去興城的杏林藥堂找我的左使，我們可以談談合作的事。”

“對了，林靖打算將這兒炸了，你看，他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還在裏面，是不是會把你埋在這裏。”她輕描淡寫地說完，轉身從門口出去，留下李好音一個人無所適從地待在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靖從門外跑進來。

“阿音！”他看起來非常著急，這裏的通道實在太多，他找了好久才找到這裏。

林靖看著李好音抽抽搭搭哭得很傷心，不知道剛才自己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忙迎著她走過去，想抱抱她，安慰她。

可李好音目光閃爍，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林靖意識到不對勁，他停在李好音面前，問：“發生什麽事了？”

李好音在聽完藍暮雨說的那些事之後，再次看到林靖本人，聽到他的聲音，哭得更兇了。

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和林靖之間是這樣的關系，想起藍暮雨所說的，可以自己該向林靖問清楚，於是開口道：“大人……我想問你幾件事，你能不能如實回答我？”

林靖心裏一緊，預感到不太好，但他仍然答說：“好。”

李好音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了，我其實是前禮部尚書的女兒是不是？”

“誰告訴你的？”林靖皺起眉頭，“我不是完全肯定，只能說極有可能是。”

李好音又問：“有一年，我去寶徐寺送信路上遇見的殺手，是不是你派去的？”

林靖沈默了一下，答道：“是。”

李好音的心涼了半截，“所以讓我送信是假的，目的是騙我出去把我殺掉對不對？”

林靖感覺喉嚨發緊，他沒法當面對李好音說是。但他的沈默已經足以讓李好音明白，自己推測的是事實。

“你讓李大傻醫治我的噩夢和頭疼，其實是破壞我的腦子，讓我完全忘掉過去的事，永遠想不起來自己的身世是不是？”

林靖沈默更久，答道：“是。”

李好音哭出聲來。

在知道林靖是殺了自己全家的兇手之前，李好音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她覺得自己是甘心被他利用的，哪怕被他欺騙也沒關系。

因為如果沒有他，自己早就死掉了，這十年來，自己活著的每一天都是他給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李好音突然覺得很累，好像渾身的力氣都從毛孔中被抽離，又冷又疲憊，她無力地靠在後面潮濕的墻壁上。

“他們都說你最會利用別人的弱點……”李好音紅著眼睛問林靖，“大人，你說喜歡我……也是為了利用我嗎？”

林靖眼眸暗沈，事情怎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但他並不打算再繼續欺騙下去，在李好音知曉自己的身世之後，哪怕善意的謊言也沒有了意義。從此刻起，他們就是仇敵。

“如果我說……也不是完全沒有……你恨我嗎？”

李好音感覺腦中轟鳴，她突然掏出懷裏那個已經很舊的荷包，扯開繩子，將裏面的東西都倒在地上。

林靖送給她的那只玉雕小狗卡在荷包口，李好音粗暴地將它扯出來，用力砸到地上。玉器撞擊到地上的亂石，碎成了幾塊。

她嗚咽著喊道：“我不是你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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