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讓滿月帶來的，是一些特殊的藥材。

這次回到離谷沒幾天，李從安就告訴他，李好音雖然現在看起來還能跑能跳，和平常人沒有兩樣。可事實上，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所以她才日日精神不足，動不動就犯困。

“那若是這麽繼續下去，她是不是就……”林靖的話點到為止，眼睛上蒙著布，更看不出有什麽表情了，但聽他聲音沈了幾分。

“是。”李從安肯定地回答，他們兩人都刻意避開了那個詞。

然後兩人就不再說話，沈默了好一會兒，李從安開口問道：“印章的事，有進展了嗎？”

林靖搖了搖頭。

若是有進展，他一定早就告訴李從安了，也用不著現在還這般發愁。

永寧國境內這麽大，叫“蓬萊”的地方也不少，光是前去目的地的路程就少則數十天，多則數月。

從他們南下歸來，回到長安安排人手前去探查，再到現在，時間不長，不可能這麽快就有進展。更何況，這也不過是順著林靖的一個推測去試試，未必真能找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你得有心理準備。”李從安一改平日裏的嬉皮笑臉，認真地對他說，“她很可能等不到你找著那丹藥。”

李從安還有句話從來沒說出來過，他根本不相信這世上還有能起死回生的仙丹。

他的師傅梁南燭曾是一代名醫，無論是正統醫藥典籍，還是民間的秘傳偏方，甚至南象國的那些邪門歪道，都深入研究過。

可梁南燭曾對他說過，這世上確實有許多神乎其神的法子，能治愈常規看來的不治之癥。而且，南象國雖有令死人站立行走的巫術，可那也不是讓人真的活過來。

人若是死了，就是真死透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活過來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有這樣能令人起死回生的仙丹，死後時間太久，人的皮肉都已腐爛，也是不可能再長出新的來。那麽，就算人活過來了，也是一副慘不忍睹的軀體。

李從安不想讓林靖費盡心思，到頭來只落得一場空。希望破滅所帶來的痛苦，遠勝於一開始就沒有過希望。

作為朋友，他應該讓林靖認清事實，不要這樣不切實際地幻想。但他又覺得，以林靖的聰明才智，這些道理一定早就知道，只不過他願意自欺欺人，而不願承認現實罷了。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李好音的呢？

李從安瞇起眼睛，回憶起當年在草原上，林靖知道自己和周微嘉的事之後，皺著眉毛說他們倆一定是瘋了，還信誓旦旦地說他會理智對待自己的感情，不會做這樣愚蠢的事情。

可他大概自己都沒想到，有朝一日，竟也會這樣喜歡一個姑娘。

雖然按道義來說這時候不應該，但李從安還是有點幸災樂禍地勾起了嘴角。

他給林靖列了個清單，上面有些藥材的名字。這是他這幾年研究出來的一個方子，雖然治不了李好音的病，但是可以讓她的精力流失得慢一些。

說白了，這方子是讓李好音活得更久一些，給林靖更多一些時間去找那傳說中的仙丹。

李從安雖然不相信那丹藥能起死回生，但既然傳得這麽神奇，大概續命的功能還是有的。

不過，方子裏的好幾種藥材都只是在書中見過，離谷的倉庫裏也沒有。因此，他讓林靖派人去找了送來，沒想到，還真能找得著。

再過十來天就是新年了，李好音又開始過起每日按時吃藥的日子，林靖的眼睛不用再敷藥，只不過仍舊看不見東西，只能感受到光影。李從安說，林靖的視力若要完全恢覆，還需要十來天的時間。

為了避免外面的人發現離谷的存在，發現這裏有人居住，即便是過年，也不能放煙花的。因此，要比在林府冷清了許多。

但今年多了好幾個人，已經比往年熱鬧多了，李從安和央央都很高興，早早給離谷裏也掛上了對子和燈籠，還準備了好多吃的。

除夕夜裏，李從安、滿月和央央都去廚房準備年夜飯了，留下兩個病人在屋裏。

李好音看著閉目養神的林靖，心裏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她慢慢地、悄無聲息地走到林靖身邊，屏住呼吸，將臉湊到他面前，近得能看見他的每一個毛孔。

李好音閉上眼睛，正準備親上去，結果一口氣憋的時間太長，實在忍不住呼了出來，帶著一股蜜餞的酸甜味道，噴灑在林靖臉上。

她緊張地趕快後退幾步，林靖依然輕輕閉著眼睛，睫毛都不動一下。看著林靖沒有反應，忙捂胸松口氣，還好他沒有感覺到。

其實林靖是早就感覺出來了的，人的眼睛看不見之後，耳朵就更加靈敏。李好音的動作再輕，她的一舉一動也沒逃過他的耳朵。

更何況，她那輕柔的呼吸，像羽毛一樣撫過他的臉頰，令他癢得忍不住想眨眼。還有她身上點心蜜餞混合在一起的甜味，不停地往他的鼻子裏鉆，也令他忍不住意亂神迷。

並且，事實上，林靖現在已經能看到有色彩的、模糊的影子了，只不過是李好音不知道而已。

他也沒有完全閉上眼睛，等於是看著李好音朝自己走過來，差點將臉都貼了上來。

但林靖沒有動，他想知道李好音究竟敢做什麽。

李好音再次走近，泛紅的臉快要貼上林靖，嘴唇最凸起的部分，若有若無地觸碰到他的臉頰。僅僅是這樣，已經讓她的心跳加速，腦子裏血液翻滾，熱到快要爆炸。

但她沒有再得寸進尺，得逞以後，就聰明地見好就收了。李好音其實也只是只紙老虎，並不敢逾矩，只是這樣輕輕蹭到林靖的臉，就自己感覺是親到他了一樣，讓她心裏綻開了煙花。

她偷笑著準備往回撤，突然，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阻止了後退的勢頭。

林靖握住她的後頸，讓她偏過頭來，給了她一個真真正正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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