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音本就是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中聽見了聲音，也不知道是夢中還是現實。

她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清醒過來，慢慢坐起了身子。

屋子裏只有一點黯淡的月光，看不清彼此的全部動作。林靖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出聲。

李好音比了個手勢示意明白，慢慢握住了床上自己的短劍，掀開被子，將腳挪到床下，踩進自己的鞋子裏。

林靖走到窗戶邊，看見隔壁房裏有燈光一閃，只是一瞬間，就重新暗下去。

他走到門後，背貼在墻上，向李好音招了招手，李好音輕手輕腳地走到另一側門邊，也照著他的動作做了。

一陣寂靜之後，門上格子裏的紙被捅了一個小洞，有人從洞中往裏看。

李好音屏住呼吸，心臟劇烈地跳著。

似乎是沒看見裏面有人，門縫裏插進一把薄薄的匕首來，挑開了門閂。

林靖對李好音使了個眼色，李好音微微點頭，抓緊了手裏的劍。待外面的人推門進來，他們一左一右殺了個猝不及防。仔細一看倒在地上的人，果然是幾個時辰前在樓下吃飯的那兩個農夫。

李好音幫著林靖將兩具屍體拖進房裏，重新關上了門。她蹲在地上，皺著眉頭看著這兩個倒在血泊中的人，擡頭問：“這兩具屍體怎麽辦？”

要說把屍體扔在客棧裏就走也很省事，但有人死在客房裏，這客棧的老板就不好對官府解釋了，死過人的客棧，說不定以後也沒有人敢再來住。

林靖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看了看，這客棧後面就是月潭鎮中心的那個水潭，正好可以毀屍滅跡。

他搜索了一遍兩具屍體身上，皆沒有什麽異常的東西，看來他們對身份的偽裝確實是很用心了。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他將屍體擡起來，從窗戶扔進水裏，發出“噗通、噗通”兩聲響動。幸得夜已深了，人們都進入了夢鄉，大概沒有人會聽到這動靜。

李好音拿水洗去了地上的血跡，這麽一折騰，又過了大半個時辰。

林靖對她說：“你再睡會兒吧，天一亮我們就走。”

屍體沈入水中大約一兩日便會浮起來，鎮子裏的人們也就該發現水潭裏的屍體了。為避免麻煩，他們得趁此之前離開。

李好音再次躺回床上，拿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裹起來。

“冷麽？”林靖問。小店薄利，冬日裏是不會給房間提供碳火的。

“嗯……有一點會兒。”李好音吸了吸鼻子，然後感覺身上一沈。

是林靖走過去，將披風也搭在了她身上，低頭看著她，淡淡地說：“睡吧。”

李好音安心地睡了過去。

深冬的天亮得晚，李好音感覺睡了好長時間，等林靖叫醒她，已經覺得精神好多了。

他們下樓結了賬離開，林靖給附近的手下留了信息，自己這邊人手不夠，若福壽千春樓再派人來時，好能有人及時支援。

怕路上再遭襲擊，他們走得很快，照這速度，天黑就能趕到宛城。

而路上的行人卻比前兩日趕路時少了許多，一是因為時間太早，二是天上灰蒙蒙的，看樣子是要下雪，行人多半都想等雪過去了再走。

剛進山，雪就下起來了。

一開始只是零星的碎雪花，慢慢就越下越大。好在沒什麽風，雪下得很安靜，雪花打著轉兒，輕飄飄地落下來。

但密集的雪花好像織起來的白色簾幕，多少阻礙了一些視線，越往遠處，越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林靖和李好音減慢了速度，越發小心謹慎起來。

突然，林靖看到自己左側的雪花改變了軌跡，被一陣風卷著橫撞過來，他叫了一聲“小心！”拔劍朝雪花來的方向刺過去。

一聲兵刃相擊的錚錚之聲傳來，一個身穿白衣之人從雪花簾幕的隱藏中現身，林靖二話不說，與他打鬥起來。

李好音也拔劍跳下馬，向四周仔細觀望，防備還有人突襲。

這時，風刮了起來，透骨的寒風從衣領袖口鉆進去，李好音不禁打了個冷戰。

就在一瞬間，一團雪花向她飛來，她本能地一偏頭，雪花擦著臉頰而去，竟像刀割一樣疼。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一柄長刀又撲面而來。李好音橫劍格擋，這一刀的力量將她向下壓了一壓，震得手腕也生疼。

李好音接不住這一刀，急忙後撤，這才看清來人，也是同樣身穿白衣，與同林靖打鬥的那人是一樣的打扮。

對方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又是一刀，直砍向她的頭頂。李好音不敢大意，急忙邊躲邊回招相抗，刀劍相交，“叮叮”作響。

那人一連使出來五、六招，刀上力量極猛極重，李好音手裏的劍幾乎要拿捏不住，脫手而出。

眼看就要招架不住，旁邊伸過一柄劍來，替她接住了那一刀。

這次來的兩人，明顯不是昨夜裏偷襲他們的那等貨色，林靖尚能與他二人周旋一番，但李好音就遠遠不是他們的對手了。

更糟的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又來了四人，分別持不同的武器，但都是同樣的白衣裝束，也是同樣的身手不凡。

林靖眉頭緊鎖，看來，這一回，福壽千春樓是鐵了心要將他們殺死在這裏。

林靖既要對敵，又要照顧李好音，十分吃力。趁與一人近身之時，他低聲問道：“貴樓主這是什麽意思，連我的面子也不給嗎？”

那人冷笑一聲，答道：“福壽千春樓向來以辦事靠譜取得大家的信任，若是完不成任務的事兒傳出去，還怎麽在江湖上立足。這一單我們既然接了，就一定要完成它。”

“可我已經說過，我要撤了這一單，並且你們樓主也收了我十倍的錢。”林靖語調裏有了怒意，既收了錢，就意味著達成了交易，若再來殺他們，就是背信棄義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只可惜……”那人笑得露出嘴裏的一顆金牙齒，“另有人出高價，要活捉你們兩個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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