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銘，怎麽這麽快就走了？不多呆幾天？”夏父問道。

恩銘說道：“不了，我是到上海來執行公務，長官知道我家在上海，特意給了我幾天假回家問候一下，今天也見到大家了，我也該回去準備一下，晚上回南京覆命去了。”

夏父有些心疼的說：“這麽快就走了，在家也沒休息好。”

恩銘說道：“畢竟公事重要，長官還等著我早些回去交差呢，我休息的還好，這幾年都習慣了，也沒有什麽，夏叔叔就不要擔心了，我下次回來會再來看您的。”

翔宇從樓上走下來，拍了拍恩銘的肩膀，說道：“好了，走吧，不是要回去交差嗎？別誤了正事。”

恩銘嘆了口氣，說道：“也是，走吧。”便回身對夏父說道：“夏叔叔，那我就先走了。”

“爸，我也走了，我去送送恩銘。”

夏父點了點頭，說道：“好，那路上就小心些。”

出了夏家，翔宇見四周無人，低聲說道：“怎麽剛回來就走，上海的公務都處理完了？”

“嗯，處理完了。”

翔宇心裏有些不滿，就因為詩語，這麽繁華個上海都呆不下去了？自己這回去南京想跟好兄弟聚聚，好不容易從王秘書的手裏搶過來的這次公務，恩銘倒好，居然來上海出差了，也不早早打個招呼，害自己白白跑一趟，天知道南京那邊的生意這次有多麻煩，自己晚睡早起的把事情解決完了，當天晚上坐飛機回來找他，結果剛一到家他就又要走了，這是成心和自己作對是不是？

恩銘知道翔宇的辛苦，有些抱歉的看著翔宇，沈默了片刻，緩緩說道：“對不起。”

翔宇跟恩銘不一樣，恩銘有那麽多志同道合的戰友，可翔宇沒有，商場上的朋友都不過是表面交情，他就只有恩銘一個好兄弟能信得過。

自從上次的談話之後，這幾年，翔宇就只見過恩銘一次，翔宇希望兩個人還能像當年一樣，可以什麽話都說出來。

見翔宇楞著不說話，恩銘又重覆了一遍，說道：“對不起。”

翔宇終於回過神來，表情有些尷尬，揮舞著手說道：“咱們兄弟之間，說這些幹什麽。”

翔宇想不通恩銘的道歉是為了什麽，是因為自己只有他一個兄弟，還是因為自己在他和詩語之間要做一個艱難的選擇而道歉，這些話恩銘不說，翔宇也不想知道，這樣的選擇對自己來講，太難了。

“翔宇，你以後別因為我的事和詩語較勁了，現在都流行自由戀愛，她有了好的選擇，我們應該高興，別因為我鬧得你們兄妹不和。”

翔宇有些不高興的說道：“怎麽這個時候你還替她著想？”

“我不是替她著想，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因為我，看見你們這樣，我心裏其實挺不好受的，再說，我是革命者，是軍人，總是要把黨國的事放在自己的家事前邊，估計也不會太顧家，當時聽見詩語有了男朋友心裏覺得挺難過的，可仔細一想，這樣也挺好的，我說不上什麽時候就犧牲了，要是詩語真的跟了我，豈不是害她做了遺孀，那我心裏就更難受了。”

“呸呸呸，你瞎說什麽呢，這麽不吉利的話少講，我答應你，我盡量不和她較勁了，但你以後別說這樣的話。”

恩銘笑了笑，說道：“那我可當你答應了。”

“我答應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真的就這麽快就走了？你這回來的時間這麽短，很多人都沒見吧。”

恩銘說道：“走吧，去我家，咱們倆好久沒有一起去看奶奶了。”

恩銘的觀念其實是有些傳統的，忠君愛國敬父母的觀念對他來講還是很重，讓他拋下家去參軍，他心裏肯定也有很多的不舍吧，翔宇說道：“奶奶挺好的，你放心。”

“翔宇。”恩銘忽然停了下來，看著翔宇說道：“謝謝你了。”

林家就自己這麽一個孩子，自己走了，奶奶一定會想念自己，也多虧翔宇總是來看奶奶，讓奶奶覺得沒有那麽孤單。

翔宇楞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說道：“都說過了，我們兄弟之間，有什麽好言謝的。”

“我……”恩銘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翔宇給打斷了，“走吧，還是去看奶奶吧，昨天你回來的估計也挺晚的，應該沒見到她吧。

翔宇一推開門就大聲說道：“奶奶，看看誰來看你了。”

恩銘跟在宇翔的後邊，看著奶奶滿頭的白發，心裏一酸，慢慢的走到奶奶的床旁，輕輕的跪了下去，低聲道：“奶奶，我回來了。”

奶奶的年紀大了，有的時候連人都不認識了，這會兒正好不記得他們兩個，奶奶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沙啞著問道：“你們這是誰啊？”

恩銘心裏一驚，自己上次回來的時候奶奶還不是這個樣子，現在居然連自己也不認得了，恩銘的眼眶泛紅，卻沒有眼淚掉下來，恩銘是個很感性的人，他適合成為一個作家，可惜，他成了一個軍人，所以，這麽多年，他都一直試著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就算是現在也不例外。

恩銘低聲說道：“奶奶，我是恩銘啊，我是您的孫子恩銘啊。”

奶奶一臉疑惑的的表情，指著宇翔說：“他才是恩銘啊。”

翔宇看恩銘的眼眶通紅，就是忍住不肯讓淚水流下來，一臉傷心倔強的樣子，連忙安慰道：“恩銘，你別傷心，人老了就是這個樣子，前幾次我來看她，她也把我認錯了。”說完，又轉過頭對奶奶說道：“奶奶，我是翔宇啊，夏家的翔宇，他才是恩銘啊。”

奶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對，你是翔宇，他是恩銘，恩銘，你不是上學了嗎？怎麽回來了？”

恩銘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早就已經畢業了，哪裏還是什麽學生，看來奶奶是真的糊塗了，恩銘見奶奶不記得了，索性就按奶奶說道演下去，說道：“我最近放假了，回來看看您，下午就走了。”

奶奶有些不舍的說道：“你這麽快就走了？”

奶奶的目光讓恩銘有些動搖，他不忍心去看奶奶的眼睛，於是別過頭看向其他的地方。

翔宇見恩銘有些動搖了，連忙勸恩銘，說道：“恩銘，你才剛剛回來，剛剛見到奶奶，奶奶她舍不得你。”

恩銘也有些猶豫，他是聽說詩語回來了，他才主動要求回上海出差的，但是見了她，又覺得不知道說些什麽，自己在家，見了面會覺得尷尬，不見面又有些太奇怪了，或許他根本就不應該爭這個差事。

“恩銘。明天我讓人給你送回南京，就在家一天，這幾年你沒回過家，家裏聚會人都不齊。”恩銘這幾年不回家其實跟詩語也有一些關系，看到恩銘這樣，翔宇心裏其實挺難受的。

恩銘猶豫了，看奶奶的樣子，恩銘是真的不忍心走了，這一走，不知要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奶奶，奶奶年紀已經大了，她不會總等著自己回來，這幾年，他不肯回家。一來是因為忙，二來是因為怕舍不下家人，等到詩語交了男朋友，他就越發不愛回來了，他怕碰到詩語和那個日本人，他怕自己到時候不知道說什麽好。

掙紮了片刻，恩銘終於對自己妥協了，雖然知道翔宇是故意對自己這麽說的，還是對翔宇說道：“那我晚一天再走。”

“放心吧，交給我，我馬上去安排，肯定讓你每天可以回去交差去。”

翔宇起身就往屋外走，他已經有好久沒有和好兄弟一天喝酒聊天了，他有好多事要和恩銘說。

翔宇輕聲說道：“奶奶，您先和恩銘聊天，我去出去安排一下，晚上咱們大家一起吃飯。”

“好，好，好。”奶奶的渾濁的眼睛裏迸出了欣喜的神色，高興的連連點頭，一連說了三個好。

可奶奶的目光卻讓恩銘陷入了更深的自責之中，都說百善孝為先，百孝順為先，可是自己常年不在他們身邊，連家都回不了，話都說不上，哪裏談的上孝順？大家都說世事難兩全啊，你要選擇了這個，就總要放棄一些其他的，看來這話一點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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