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的花卉胸針點綴在這件裁剪的十分完美的長袍上。單手握拳在胸前行禮，恭敬而順從的模樣一下子讓雉薇顯得不知所措。

“他是？”雉薇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得尋求安泓琉的眼神。安泓琉站在雉薇身邊，揮揮手算是讓那行禮之人起身。

面容瑰麗的少年的臉孔有一種模糊了性別的美感，誠然雉薇亦不曉得該用什麽稱呼。這少年很有禮貌的開口道，“美麗的公主，請允許我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動聽的嗓音說著雉薇最熟悉的中州話，雉薇想象不出這些烏古斯人竟如此深谙中州的一切，語言自然是不必說，與中州人無疑。

“方才是你在唱歌麽？”這是雉薇最想知道的事，被吸引而來，被蠱惑這座花園充滿了這世上最美的一切，人、物和景。

“是的，我的公主。”眼前的少年很誠實的承認了，絲毫沒有矯揉造作。

“動聽的歌聲，請告訴我你的名字？”雉薇由衷的讚美。

少年靈動的眼睛閃著光，那是青春年少最讓人羨慕的年華，也讓雉薇艷羨不已，容顏光彩早就不符往昔，她將最美的青春年華獻給了西麟，獻給了一個國家，獻給了熊熊燃燒的烈火，回首之際早已被燒得一幹二凈。不曾擁有一切包括記憶與真情，即使來到了這遙遠之地她仿佛只是作為一場交易下的物品而非是個人。

“布尼?布列塔尼?施密特，您可以稱呼我為布尼尼。”少年恭順道刻意加了姓氏，相當大膽。

雉薇聽不懂烏古斯語的名字，也只能聽懂少年後面說的布尼尼三個字，會心一笑，“我只能聽懂中州話，以後叫你布尼尼可好？”

少年點點頭，旋即向安弘琉行跪拜禮。安弘琉很自然的接受所有人的臣服，也只是淡然的開口，“起來吧，我希望日後公主殿下都能在你美妙的歌聲中迎來每一個日出。”

“這……這是什麽意思？”雉薇有些驚訝，扭頭看著安弘琉微笑的容顏，金發流光，雙目如炬，閃著閃電般一擊必破的天火，那是得逞後的小心思，雖不惹人憎惡卻也討厭。

安弘琉像個得逞詭計的孩子，將嘴唇輕輕靠近雉薇的臉頰旁，雉薇本想躲開卻誤會了安弘琉之意。那人並無越矩之意只是開口道，“您的侍女寶沁恐怕不能長時間陪伴在您左右了，我為你挑選了一個合適的繼任者，他的身份是最適合在你身邊的。”

伴隨著這句話安弘琉牽引著雉薇的目光移動到少年布尼尼的身上，看著那低頭不語的少年雉薇心中亦出現了些許波瀾。她知道安弘琉的詭計，這難道是一個合格的監視者麽？畢竟寶沁肯跟隨而來她也要考慮給寶沁找到一個合理的歸宿。當初寶沁來此的心境多少有了些許的變化，這她是知道的。

不得不說烏古斯男子很有手段，尤其是他們熱愛女人並不僅僅只是將女人看作是一件物品。盛行於烏古斯人中間的一夫一妻制讓雉薇刮目相看的同時很是讚賞，中州三妻四妾女子的地位並不高。便觀列國南國早年的改制，女子地位的提高也是以蘇子為首的道統人士攻擊天王冉違逆綱常的一個重要的理由。不過現在看來天王冉確有遠見卓識，那人大刀闊斧的改革以蘇子之死為號。

如今誰又能說得清孰是孰非誰對誰錯？蘇子與其說是被天王冉害死不如說其不過是變革下的殉道者。蘇子之死結束了南國曠日依舊的思想紛爭，天王冉全心全意的想要將南國變得強大並以南國為大本營，揮動旗幟一舉踏平列國。

凹谷之戰她已然見識到了南國的強大力量，格致之學大有淩駕於百家之上的氣魄，當初被迫害而攻擊如今終於成了號令天下的武器。南國地火龍當真是威力無窮，雉薇見識到了，也心動了，遠遠地聽著轟鳴的炮火轟平了凹谷關。百裏之外尚有絕響，那時候她就知道真正敗的是她。南國的撤退不過是為自己率先發動攻擊而找尋的借口，此敗仗也使得南國不至於成為列國的目標。

想來如今桎梏天王冉的一切都蕩然無存了，他的獠牙即將暴露於列國的面前。火燧氏真的能延續麽？雉薇甚至有些惶恐不已，她怕，真的懼怕有一天火燧氏會毀在她的手中。

安弘琉見雉薇雙目迷茫微微失神，用眼睛示意布尼尼。而溫順的布尼尼亦懂得王的旨意。雙膝跪地在雉薇面前，“公主殿下，從此刻起我願意做您最忠誠的仆人。”話畢，布尼尼親吻了雉薇的腳尖，這是一種烏古斯最古老的臣服儀式，代表著畢生的順從。

“不——”雉薇猛然清醒，下意識倒退數步，驚訝道，“不可，萬萬不可，我不需要奴隸，——”想了又想雉薇強行找了個借口道，“男女授受不親，怎麽能？”

安弘琉聽此突然笑了幾聲，對布尼尼使了個眼神。布尼尼亦起身，在雉薇與安弘琉面前寬衣解帶，等脫得全身赤裸呈現在雉薇面前時雉薇終於懂了，那一瞬間她眼眸中無論如何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流淌過嘴角。

雉薇猛地低下頭，如此美貌的少年，她早該想到，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呈現在她面前難道不是一種天大的侮辱麽？雉薇掙脫了安弘琉的手臂，走到少年面前撿起了地上的衣服親自披在少年的身上，輕柔的開口道，“我曉得了，你以後便跟著我吧！”

安弘琉在一旁觀察著雉薇的每一個舉動，如此溫柔的善良的女人？若是當初沒有在巴裏安集市看到過這個女人露出獠牙的樣子，安弘琉大概會如此認為。可是這位女人溫柔的外表與性格下隱藏著的才是他當初被一劍刺穿時興奮。

在那個牢籠中與這女人相處時，他隱忍著自己心中的狂傲，被女人征服的快意是他從未感受過的，可偏偏那突如其來的征服感讓他再也忘不了雉薇。

安弘琉向前走到雉薇的身後，將其抱在懷裏，輕聲吩咐布尼尼道，“為公主殿下獻上一曲吧！”

布尼尼將衣服穿好，走到花園深處的豎琴旁撥弄琴弦，旋即開口吟唱，那或許是雉薇從未聽過語言卻仿佛能感觸到非為語言而帶來的情感。少年悲傷而清澈的嗓音成了這花園中最動人的聲音，非為樂曲賽過鳥鳴。

歌聲中仿佛聽到的是一個少年的故事，像是涓涓細流忽而有化作了長河奔騰如海，海王氏想要尋山的夢想直至千年也未曾實現。

阻攔人的意志究竟是什麽？雉薇緩緩合上眼眸，不去聽不去想，只求在這一刻忘記自己的身份。

39異域識聞:波孔少年（十四）

戰爭最殘酷的或許不是戰時，而是戰後。

戰爭必會有贏家也有輸家，一將功成萬骨枯。統一四部的戰爭中，乞克部落的王子波孔戰敗。作為戰敗者，隨之而來的便是他族人的滅頂之災。

支持波孔的乞克部落大貴族中以施密特家族最為忠心，但伴隨著波孔王子的失敗，他們也將受到戰敗的懲處，那往往是最血腥的屠殺。

那個少年名叫布尼?布列塔尼?施密特，擁有施密特家族最優良的血統，據說他和安圖部的和雅還有姻親，和雅的妹妹嫁給了施密特家族的貴族皮裏埃?施密特。

或許命運於他而言太過殘忍，在他尚未完全知曉事實，懵懂無知之際，等待他的卻是家族的滅亡。奈曼部王對於敵人絕不姑息，受奈曼部落控制的宗教裁判所做出斬殺施密特家族及其全部男子的決議。而他也在其中，和他的族人一起等待著即將死亡的命運。

可在處刑的前一夜，木薩女神或許聽到了他的禱告，他活了，成為施密特家族唯一的幸存者，但他付出的代價便是從此失去作為男人的身份，成為一個閹人一個奴隸，被賜名為布尼尼，而他的姓氏也隨即消失。

閹割，這是一種最惡心的懲罰，更是一種最殘酷的折磨。四大部族的戰爭以一種輝煌的形式落下帷幕，唯一能與烏爾諾斯之王征戰的乞克部落武士。

波孔終於倒下了，勇者倒下之時，便是戰爭結束之日。獅心腹地再也沒有人能有獅王安泓琉相爭。

四大部族一統之日終於來臨。

還記的即將被處刑的那一天。

那是布尼尼第一次見到即將成為烏古斯萬人之王的安泓琉，他是那樣的英俊，高傲，威嚴而令人憧憬。其實在他心中對這位王並無恨意，因為這是失敗者必將收到的懲罰。若是波孔王子得勝，死的將會是奈曼部落的臣民。

縱然他們曾經是敵人，可在見到安弘琉時他幾乎無法在移開目光，頃刻間他被這位王的氣勢所俘獲，那一刻他不禁在想若是他們不是敵人該有多好。若是他能追隨在這位王的身邊該多好。他完全忘卻了自己不過是個俘虜、階下囚，或許在隨時都要性命不保。

姐姐們的哭聲在耳畔響起來，他親眼目睹自己的親人被殺頭，一個個倒下他們的血侵入土地安圖部落族人的血化作最好的肥料滋潤著萬物。布尼尼全身都在發抖，他身邊俱是和他一樣大的波孔部落男孩，他們或許馬上也將要被砍頭了，有的孩子在懼怕中甚至失禁尿了褲子，嘲笑聲從那些居高臨下的敵人口中發出來，他們要死了。

緊緊的閉上眼睛，直銷一下便都結束了，他作為安圖部落的貴族也要向他的父母同胞兄弟姐妹一樣高貴的死去，和雅舅舅口中的南方土地，他此生都不可能涉足了。但願有來世，神明保佑他變成一只鳥可以自由自在的天空飛翔，去往海角天涯。

心中一直數著數，一、二、三、四……布尼尼一直在心中默默數數，可是屠刀始終沒有落在他的脖子上。

40異域識聞:主仆之宜（十五）

那是一雙友善的眼睛，至少寶沁第一眼見到這異族少年時這般認為，看來自己與公主的緣分也是緣盡於此了。不知為何寶沁就是這樣想的，或許她冥冥中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她的心早已背叛了公主。

這色目人生活的地方，像是在她的內心中開啟了一扇窗戶，一切都與她想象的不一樣。相反她內心中生出了對這片草原的愛。這裏的人對她都很友好，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而在這裏她被像公主一樣對待，沒人當她是個丫鬟、是個仆人。

曾經寶沁也隱隱羨慕剪水可以嫁給沈戎大人，獲得一個好歸宿，而自己或許只能是一介賤命。永遠跟在公主身邊便是極好的了。可是一切都變了，她的初心被這裏的自由所蠱惑了，迷失了雙眼，早已忘卻了自己的身份。明明想要守候在公主身邊，卻貪戀愛情的滋潤。

自己背叛了公主，這個念頭浮上心頭，讓寶沁不由自主的大哭起來，“公主，寶沁對不起您，是我的錯，求您原諒我。”

寶沁不停地向雉薇磕頭，妄圖獲得原諒，她為自己的背叛而感到羞恥。唯有這種方式前來請罪。

“寶沁，我並沒有怪你。”雉薇坐在高處看著自己的侍女痛哭流淚，即使曾經他們是雉薇的侍女，可是這麽多年來雉薇已將這些個丫頭當做了自己親密的家人。曾經紫妃的背叛，她也不去怪罪了。

幾個侍女在身邊，如今也只剩下寶沁了，但雉薇知道自己不該自私的將她們留在身邊。尤其是受到烏古斯風土人情的感染，讓雉薇對女人的地位有了新的定義。她願意給予寶沁自由，至少在這裏她願意放手了。曾經身為公主的她似乎習慣了為身邊人安排命運，可在這裏她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寶沁哭的更厲害了，她內心還是十分懼怕的。她害怕公主會真的將她拋棄，要知道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公主一步，公主是決定她命運的人。她惶恐於自己未知的命運，當公主說讓她去自己選擇命運時，她害怕極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找尋命運。

雉薇方要起身，布尼尼貼心的伸出手臂，做出侍者應有的姿態。恭順溫良而善解人意，而這一切看在寶沁的眼中更是心頭難受。難道那個位置真的已經不屬於自己了麽？公主是真的打算放棄自己麽？

“寶沁，請你不要哭了！”雉薇來到寶沁身邊，緩緩蹲下張開雙臂，保護對方的肩膀安撫道，“之前，是我錯了，或許中州根深蒂固的思想禁錮了我的胸懷，即使你是我身邊最親密之人。我依舊忘卻不了公主的身份，心中一直將自己看作是公主之尊，可是現在我忽而懂了。人有貴賤之別，不過是千年來的施予眾人身上的一種枷鎖。而白教的‘眾生平等’我現在終於懂了。寶沁，你自由了——”

寶沁一下子蒙了，她甚至不知道公主所說的自由兩個字，究竟是什麽意思？在她心底自由等同於拋棄，公主當真是要拋棄她了，她便哭的更傷心了。

雉薇不知曉的自己或許又說錯話了，亦或者說寶沁還不能接受麽？她掏出自己的手絹，輕輕擦拭著寶沁通紅的眼角，露出柔和的面容，讓自己看起來不那般又氣勢，她現在覺得自己只是應該以姐姐的身份來讓寶沁盡快明白起來，脫離痛苦。

“您要拋棄我了麽？”寶沁再也無法忍受了，她痛哭出聲道。

雉薇了然，恍然道原來這個丫頭是怕自己拋棄她，真是個傻丫頭。她的幾位侍女中，剪水是學識最高的，也是最有自己的思想的。紫妃也有自己不得已而為之的使命，唯有寶沁一直沒有表露出自己的心意。或許她從未想過自己該有自己的意志與想法，中州的女人大多如寶沁這般，相夫教子，三從四德被道統禁錮了千年。反倒是四王氏家的那位王爺，那位殘害了蘇子的王爺目光長遠。

從中州遠嫁蠻族臨行前，她早已從楊徂大人的口中聽說了那位王爺的豐功偉績，伴隨著新法的施行，最先沖擊的便是中州這千年來的倫理。

法約，惡其妻者，當罰。不知為何，雉薇總是覺得，這條看似無關痛癢，實則威懾力極其強大的法令，與天王冉的那位妾室不無關系。眾所周知，天王冉名義上的女人只有一人高瑩月。雖非妻子，不過尚在天王府時，眾人談及那位高氏小姐無不以妻的地位對待之。

而雉薇自己也能感覺到天王冉對那位小姐是有愛的，只是那位小姐或許實在是太過不幸了。天王冉比自己有魄力，甘願拋棄一切七情六欲成為魔鬼，也要完成自己的使命。那便是所謂的星命寓言。

自己的命道本與天王冉是一致的，這個發現讓雉薇幾乎驚恐，可她卻在兩人的相遇中迷失了自我，即便是現在她也依舊處在一種混沌中。或許自己經歷的尚不如天王冉般深刻，總覺得那人心中有一種無堅不摧的傷痛化為的一股強大力量與她相抗衡。

那究竟是什麽呢？雉薇近來愈發會想起天王冉，縱然是短暫的相處，明明洞悉著對方的一切。只是當他們在萬象湖中的涼亭駐足時，這中州天下的波瀾壯闊仿佛就在他們腳下，明明沒有愛，卻仿佛能看懂彼此心中埋藏的憂傷。

“寶沁，我怎麽會拋棄呢？你是我最親密的家人，我只是想讓你也獲得幸福！”雉薇驚覺，自己說出這番話竟然一下子釋然了。要知道這些她從不說的話是效仿自安弘琉，安弘琉總是在互訴衷腸中向她大膽的表露情感。久而久之雉薇竟也學會了不少，那些中州話說出來的烏古斯人寓意的言語，竟是這般動聽。

而寶沁也被雉薇的話所震撼了，獲得幸福，她空蕩蕩的心中一下子被這四個字充滿了。一瞬間她仿佛從公主的眼中看到了光芒，如此真誠的話語，或許是她此生聽過的最動聽的話語。

“我——明白了——”寶沁淚流滿面，換了個自稱用只有雉薇能聽到聲音，回應著公主的期望，安心的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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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處，布尼尼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他幾乎是驚愕的。想來他能夠獲得陪伴在中州公主身邊的殊榮，已是難得。他對這身受王珍愛的女子也很是好奇，只是從未有過這般驚愕之感，或者說並未感受到這公主身上散發的貴族氣息，而是她真的只是一個感情充沛的女人。

她不僅僅不是高傲冷漠的，相反她竟然像烈火一樣，讓人全身發燙。這位公主殿下看似冰冷的外表，不過是掩藏在假象與幻境中。她擁有不為人知的火熱一面，這也許才是王深深迷戀的，真的很有趣。

真是太有趣了，布尼尼不禁這樣想著，自己曾經死去的生命仿佛在這一瞬間又被拉回來了，何其榮幸，他將會是陪伴在這位公主身邊之人。布尼尼在心中為自己做出了決斷，他失去了貴族身份，如今不過是被閹割過的破碎的奴隸。可是他現在找到了作為奴隸的榮幸，成為則為公主的奴隸或許是他最好的歸宿了。

41異域識聞:終極之秘（十六）

“公主殿下——”希洛昂首旁若無人的闖進翡翠宮，在這裏他似乎比王更加隨意，來去自如，竟無人敢阻攔他。

就算是有人膽敢質疑，希洛也毫不畏懼，搬出王的旨意他可以做任何事。當然這一切也全憑王的特許。而希洛也不怕王生氣，因為尚有公主殿下為他撐腰。

希洛算的上是中州公主身前的紅人，至少在烏古斯貴族們的眼中，希洛可以稱得上是禦前紅人。深得王與公主信任，恐怕這烏古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是你？”希洛驚訝的幾乎不敢相信眼前出現的人竟會是他，語氣不善質問道，“喲！你還沒死麽？王可真是大度，竟然放過了你們這群心懷叵測的敵人。”

對方似乎對希洛心懷介意，面色陰沈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似乎是在竭力平息自己的心情。過了稍許才悠然開口道，“希洛，許久不見了，你變得更加伶牙俐齒了！”

“布尼尼，你怎麽會在這裏？”希洛心中不平，憤怒的質問道。

布尼尼或許已經對這種粗暴無禮的質問習以為常了，他如今早已失去了貴族的身份，不過是一介奴隸甚至都不能稱自己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

對於希洛的質詢，布尼尼只是一言不發的保持沈默。對此，希洛愈發氣氛，正要沖上前時，一個聲音從內室中傳來，“希洛，是你麽？”

雉薇款步從內室踱步正好看見這不同尋常的一幕，她大約察覺到了兩人之間頗為緊張之態，意欲化解，畢竟少生事端是她的心思。這翡翠宮看似被重兵把守，重重保護卻是危機四伏。這翡翠宮不似最安全的城堡，反倒成了暗自謀逆者的眼中釘。烏古斯人大多也保有‘非我族類’的思想，與中州無異包容或許並非凡人所有，即便是聖人也無這等超脫之心。

希洛見公主出現，不得不彎腰行禮，“公主殿下，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

希洛是個心直口快的孩子，天真無邪，心中沒有那麽多隱藏著的陰謀預算計，他的臉上能輕易的表露出喜怒哀樂。

“她是我的朋友。”雉薇用希洛能理解的話開口道，或許這麽說布尼尼也會開心吧！悄然觀察著布尼尼的反應，果然少年對她口中的朋友二字頗為驚訝。

“他是你的朋友，那我是什麽？”

雉薇看著希洛吃醋的嘟著嘴，連忙安撫道，“希洛是我最喜歡的朋友。”

“真的麽？你可不能騙我。”希洛高興之餘一把抓住雉薇的手，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而這大膽的舉動讓布尼尼暗自吃了一驚，王竟然允許其他男人觸碰這位公主殿下，雖然他也可以觸碰公主，但他畢竟不是個男人，立場不同他只是有些傷心。

“絕不騙你，只是你也決不能騙我。”雉薇輕笑道，對付小孩子她很是有手段，這不過是她拿捏自己弟弟們的小把戲。

可希洛卻是真心把雉薇當做是自己的朋友，王和四大將軍甚至是與他要好的穆克都不願意陪自己玩，但這個女人卻願意聽自己說話，或許他們能真的成為朋友，能夠分享他心中的秘密。

“我，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你願意和我去麽？”希洛突然脫口而出道，他心中一直埋藏著一個秘密，一個他從未告訴別人的秘密。但在這一刻他卻很想和他的朋友公主分享，分享一個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

“當然，只是你認為王會輕易讓我離開麽？”雉薇暗示道，畢竟她也不想總是被困在這翡翠宮中。

“這你放心，只要你願意我帶你離開這裏，我知道這裏的地道。”希洛洋洋自得道，畢竟他可是烏古斯的天才巫師、建築師——天度的徒弟。

雉薇一聽不免心中大喜，但她卻不動聲色的皺眉道，“希洛，不能讓布尼尼留在這裏，他要跟我們一起去。”雉薇說罷轉頭看了一眼面露驚愕的布尼尼。

希洛卻萬分不情願的開口道，“為什麽要帶上他？”

雉薇卻莞爾道，“他是王指派在我身邊的侍者，若是不帶上他，你我走後他一定會去向王舉報。這樣我們恐怕無法順利離開。失職的罪名可不小，你難道仁心讓無辜者因為你我的任性而死麽？”

失職之罪，希洛再熟悉不過了，他被處以流放，那是他最不願回想的過往，他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跡，或許是因為他知道了大地的秘密。現在他想要將這個秘密分享給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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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薇和布尼尼在希洛的帶領下成功的離開了翡翠宮，只是整個過程對布尼尼來說他都處在渾渾噩噩中，他不清楚為什麽這位公主會帶他一同前來，他並不認為那是信任，或許是更謹慎的提防。

或許希洛早有準備，三人的行進隊伍順暢了不少，兩匹馬上雉薇與布尼尼乘坐一匹，而希洛獨自一人禦馬在前。

不得不說布尼尼的騎術很好，或許是因為其貴族出身的緣故，時不時的為雉薇介紹兩旁的地貌。這一點上希洛便無法與學識淵博的布尼尼相提並論了。自然希洛也不屑與布尼尼交談，只是一味的走在前方。

走了很長一段路，天氣愈發寒冷，此時雉薇才突然明白歸來她們一直在向北方走。沿著翡翠湖的東畔穿行，這裏過於偏僻，鮮有人蹤跡。而每個哨崗，希洛都能妥善處理，而布尼尼也不時的想出些好主意，幫助雉薇掩藏中州人的身份。

又走了約半個時辰，眼前已經漸漸有了涼白之意。希洛忽然跳下馬，從包裹中撤出厚實的風扔給雉薇道，“餵！借著。”

希洛雖然有時喜歡裝作不善之態，卻是個善良的孩子。用那句刀子嘴豆腐心形容再合適不過了。

三人此刻竟然走到了翡翠湖的最北岸，由於他們是在夜晚出發，興業趕路所以此時太陽已有露出頭的意思。

三人跳下馬，並肩而立，雉薇身邊一左一右站著希洛和布尼尼。此刻雉薇心中一驚，這兩個少年竟然在同一時間伸出手握住了自己的左右手，而她亦回應這兩個少年的期許，緊緊的握住這兩個少年的手，若她是火，也想帶給身邊人溫暖之意。眼前這一左一右兩個少年，讓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冷寰和暖宜。

希洛的性格有些像冷寰，但卻比冷寰更良善。而布尼尼與暖宜倒是相似，只是比暖宜更堅強。

晨曦中，萬丈光芒頃刻間席卷大地，獅心腹地在太陽神烏特拉的恩賜下迎來了光明，希洛和布尼尼幾乎在一次同時單膝跪地，將右手放在胸前，這或許與他們的信仰有關。這是對太陽神烏特拉的崇拜。

而雉薇卻只是駐足在那光明中審視著蒼茫大地和蔚為天宇的恢弘，在神秘的薄明中遠方聖獅上的輪廓更為清晰的出現在天地間，這頭中州大地最威武的獅子仿佛正在凝視著雉薇，一種難以言明的沖擊讓雉薇不禁想要閉上雙眼，用自己身上的每個毛孔去感受，幾乎是一瞬間猩紅的火球騰空而起，溫暖隨之而來撫平黎明前的寒意。

這是她在中州不曾感受過的大地美好，人與這天地相比太過渺小了。

手臂突然被扯動，讓雉薇一下子睜開眼睛，正對上希洛驚恐不安的眸子在慌張的向四周跳動著，她聽到希洛口中嘟囔道，“來了，它來了，真的來了，在看著我們呢！”

布尼尼和雉薇對視一眼都沒明白希洛莫名惶恐的來源，更不知其所雲，身側的翡翠湖異常平靜，在這出塵的早上萬物正從覆蘇中醒來。剎那間天地變色萬籟俱寂，唯有三人的心跳聲此起彼伏的傳來，希洛更為惶恐，臉上顯出淒楚的模樣，猶如著了魔般，撲騰著向翡翠湖中走去。

而雉薇和布尼尼卻想要阻攔卻發現希洛仿佛被人控制了，雙目無神的繼續向前走去。但當布尼尼突然發出一聲驚叫時，雉薇才突然意識到。他們三人竟然已經走上了翡翠湖的表明，腳下的翡翠湖分明結了冰，只是一眨眼間的功夫，整個翡翠湖望不到盡頭的表面全然結了冰。

而希洛也止步不前，站在那裏低著頭死死的盯著冰下的什麽東西，雉薇和布尼尼亦很好奇。布尼尼覺得很有古怪，擡手拍了拍希洛的臉，啪啪啪毫無反應，希洛像是個木偶般，一動不動的僵硬在那裏。

而讓雉薇更加不安的時，她覺得仿佛時光在此刻終止了，唯有她和布尼尼這萬籟俱寂下的活物。

“公主，這裏很是古怪，此地不宜久留。”布尼尼開口道，他的閃爍不定的眼神透露著不安。雉薇亦能感覺到有什麽危險的氣息再向他們靠近，可她心中有好奇，希洛口中的秘密究竟是什麽，她很想知道。烏古斯人一切她都想掌握，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她中了魔法麽？”雉薇看著一動不動的希洛好奇道，在海拉和希洛的口中雉薇聽到了很多關於烏古斯人的文明和傳說，包括太陽神、木薩女神、更有傳說中的巫師、荒野巫女，還有為人津津樂道的魔法。

只是這些卻遭到了布尼尼的反對，“從老師的口中我只聽說過會配制毒藥的荒原女巫，喝下她配制的神秘藥水，會變成木偶般。”布尼尼意有所指的戳戳希洛的肩膀，可希洛依舊無動於衷的死死盯著冰下。

雉薇亦好奇起來，循著希洛的方向向下望去，可是似乎什麽都看不到。可就在此時冰面卻突然傳來接連不斷的撞擊聲，撞擊的震顫聲連帶著腳下冰面仿佛都在震顫，下一刻就有碎裂的沖動。

布尼尼匆匆扶住雉薇的手臂，避免這位公主受傷，因為他知道公主的命與他命早已系在一起，至少現在他別無選擇。

相互扶持卻難以抵抗劇烈的撞擊聲，仿佛四周的山川亦跟著躁動起來，雉薇和布尼尼同時摔倒在冰面上，而希洛僵硬的身體在這一刻終於軟下來亦倒在冰上。

希洛像是從漫長的噩夢中蘇醒，眼前的景象全部都在扭曲了，可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種感覺並不陌生，終於等到了，那是在流放中他洞悉的秘密。

擡手指著那個方向，雉薇和布尼尼因為希洛的突然清醒而震驚，可是他們根本來不及思考，順著希洛手指的方向他們終於看見了那神跡顯現的一刻。

“是……雪獅子。”布尼尼突然興奮地大叫一聲，原來老師說的竟然是真的，傳說中聖獅山的守護神雪獅子，亦守護烏古斯人的神獸，竟然真的存在。

雪獅子？雉薇默不作聲的在心中思考這個名字，她或許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龐大身軀的生靈，足足有十頭白毛牛那般龐大，白色皮毛頗為威武，只是那雪獅子的行動卻很是不同尋常，碩大的頭顱拼命的撞擊著冰面，似乎是想要將冰面破開。

冰下究竟有什麽？這是雉薇一瞬間在腦中浮現的思緒，想起方才希洛亦失神的死盯著冰下，那麽冰下一定有什麽東西。

雉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來的勇氣，她只是想知道冰下究竟有什麽。不顧一切的甩開布尼尼，拼命的向那裏跑去。身體孱弱以至於她跑的並不快，心中一個聲音驅使著她去追尋一個秘密。

雪獅子似乎全然沒有留意宛若螻蟻之軀的雉薇，或許冰下的誘惑要比血肉之軀的雉薇要更有吸引力，而就在希洛和布尼尼也想要追過來時。腳下的冰面突然裂開，他們與雉薇被裂開的鴻溝所阻隔，根本無法靠近雪獅子和雉薇的所在之處。

冰越裂越快，眼前竟無完整的立錐之地，希洛和布尼尼都萬分焦急，卻不得不向後倒退，直到被逼退回岸邊的位置，裂痕似乎才有了終止的跡象。

站在雪獅子身邊的雉薇是如此渺小，搖搖晃晃的浮冰上她像飄搖的樹葉仿佛下一刻就要跌落深湖。

雪獅子似乎終於發現了渺小的雉薇，他龐大的身軀只要移動一下就能將雉薇拱出冰面。但它並未移動，只是用碩大的頭顱逼近雉薇。雉薇第一次看到什麽是真正的恐懼，那根本不是人這等渺小之物該有的人質。那長滿獠牙的大嘴仿佛下一刻就能將她一口吞下，就連屍體都要成為這野獸的糞便。

雉薇覺得自己無比可笑，第一次面臨真正的生死，與人的對峙不同。此刻她是真的無能為力，神明似乎是人無法違抗的。心中的惶恐讓她突然覺得全身都松弛下來，原來在瀕臨死亡的瞬間人會有解脫之感。

但頭頂上方雪獅子的喘息太過猛烈，熱浪襲人讓她周身仿佛都被包裹在這靈獸的口水中。碩大的眼珠靠近他足有半張臉那般大小，從那靈獸的瞳仁上雉薇看到了自己的臉孔，屏住呼吸，她動都不敢動，任由對方打量著自己。

那一瞬間的對視仿佛超越了天地間終身的凝眸，雉薇從雪獅子瞳仁中仿佛看到了什麽。那是，那是……她的結局。

腳下一軟，就在雉薇將要跌如湖中的那一刻，雪獅子的尾巴一下子纏住了雉薇的腰部，將她撤回在自己爪子間。雉薇急切的喘著粗氣，窒息的痛楚讓她再也支撐不住，只得趴在士子前爪中間的冰面上，虛脫的無力讓她狼狽不堪。而獅子的口水正源源不斷的滴落在她後背上，濕漉漉的將她包裹其中，卻並無意味。粘稠如膠的透明液體裹在身上，雉薇真怕自己會死在口水中。若是這般死去也真是太丟人了，她可是堂堂中州公主。該有尊嚴的死去。

眼神迷離而飄散，雉薇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下去了，可就在此時身下突然隱隱約約浮現出一個影子。那影子像是從冰下從湖中最深的地方飄上來的。

雪獅子似乎也發現了，壓低頭顱在雉薇頭頂上方呼哧哧喘著粗氣。

一人一獅在同一刻被冰下那個漸漸清晰的影子奪走了全部註意力，或許他們正是為了等待這一刻才會如此默契，周遭的一切轉瞬即逝，雉薇心臟砰砰的跳動著卻遠不及身旁那雪獅子巨大的跳動聲讓她感到莫名的壓抑。

血液仿佛在那影子變得真切的一瞬間凝固了，雉薇目不轉睛的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影子，周身劇顫，她在害怕甚至是在恐懼。多少年了這種強烈的恐懼極為少見了，再度浮現心間讓她無力招架。因為冰下幾乎與她鼻尖相對的竟是一個人影。

幾乎是近到鼻尖相抵，雉薇終於看清了冰下赫然向上浮現在她眼前的人影，竟然是與她一樣的中州人。

黑色長發，緊閉的雙眼仿佛是正在安詳的沈睡著，只是他身上的戰甲頗為顯眼，胸前的南國四王氏圖騰讓她更是震驚不已。

仔細端詳那張頗為英俊的臉孔，雉薇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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