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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部族往事(五)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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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求教。只是衛將軍或許從未想到,當他方與冬兜先生相見,這聖人竟撲通一聲跪在他身前,這一切都讓衛將軍著實沒有想到。

“大師何故如此,在下承受不起,快快請起。”衛將軍方要將冬兜先生攙扶起來,卻被對方阻止,這位學問淵博的大聖人竟在自己弟子面前重重的向他磕了一個頭,語帶悲愴,“衛將軍,舍生忘死,不惜拋棄家族姓氏也要捍衛中州,如此仁義之心,老夫自愧不如,請受老夫一拜。”

在冬兜先生的帶領下,天麓書院的門徒竟齊刷刷的跪地,向衛將軍頂禮膜拜。衛將軍木然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天下人敬仰的聖賢竟然向他行禮,只是這一切都發生的太過震撼,他有些不知所措。

衛將軍不曾迷茫過,從跟隨天王晟大人駐守邊疆開始,他就從未回過自己的家,也許世人不知道他曾經也是個貴族。雖比不上王下四家的名氣,卻也是南國南水之地響當當的家族。衛將軍並非家門不幸,他長在一個和睦又幸福的家族中,衛氏一門對天王氏忠心耿耿。而他跟隨父母去兕水城參加天王氏族的祭奠之時,是他第一次來到南國最繁華的都城。

也就是在這座千年兕水城中,他遇到了英雄,遇到了自己向往的人。想要一直追隨在英雄身後,跟隨英雄去征戰沙場。那是他自我的意志,他第一次聽到英雄說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國可破,尚有可補,天下若亡,何人可補?世人皆不明大義於天下,於乎小義而為己國求利,殊不知唇亡齒寒之道。中州列國雖分為七,卻同出一脈,自相殺戮無怪乎蠻子趁虛而入,顛覆中州文明。天下人不明大義,士人怎可不明?君子怎可不知?賢人怎可不教?”

那時候衛將軍雖然只是個孩子,卻被那位大人的話所深深打動了,想要跟隨著他一起守衛中州。比起參與到列國之間的互相攻伐與殺戮中來說,他是幸運的。但英雄死後,有一段時間裏衛將軍也是迷茫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和決心是否依舊。當初是真的為了守衛中州還是僅僅是為了追隨在那位英雄的身後。

英雄之死,讓駐守在北國邊境的戰士們,一下子洩了氣喪失了勇氣,士氣不振乃是兵家大忌。南國銀甲騎兵士氣不振,整個軍隊陷入了低迷,他們不知道何人能夠帶領他們繼續前行,英雄曾經許諾他們銀甲騎兵會成為中州歷史的一部分。可是現在他們或許只能成為中州歷史長河中的一粒塵埃。

英雄是無人能取代的,可是總要有人走出來,繼承英雄的使命。天命所歸或許並不是事實,有心者,有恒心有毅力者往往不會短視,他看到的是前路的光明。

當衛將軍從軍帳中抱出那個還沾著血的嬰兒時,整個軍隊都在期許中沈默了,大地的一切聲息仿佛都消失不見了。翹首以盼英雄的後代終於誕生了,那一刻衛將軍對著所有士兵高呼,“英雄的後代,是個男兒。”

振臂呼嚎,整個軍隊都為之振奮不已。什麽是希望,什麽又是前路?生命的誕生便是英雄意志的延續,中州有他們的父母、親人、友人、孩子,需要他們來守護。銀甲騎兵與當初的玄甲軍的不同則在於,銀甲騎兵的將士大多出自於良民,都有自己的親人在南國大地,有一絲牽掛,便有一絲活下去的鬥志。

衛將軍,之所以僅僅被稱為衛將軍,或許是因為將士們已經不知道他究竟叫什麽名字,或許就連衛將軍自己都渾忘了。英雄死後便沒人叫他的名字了,他只是一介武夫,一個堅守著英雄意志的鬥士。

但是群龍無首的狀況並沒有持續很久,一道從中州從南國傳至北疆的詔書徹底打破了軍隊的沈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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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氏族的新任族長天王冉已經掌握了南國大權,權柄在身已在南國稱執政王。而今終於馬不停蹄的來到北國邊陲想要接手,北國邊境銀甲騎兵的統禦權。將領、士卒並不了解這位王爺的心思,只是在傳言中知道南國的這位小王爺頗有手段。

所有將領士卒都在等著衛將軍開口,或許此刻衛將軍便是他們的主心骨。大軍帳中天王氏的特使正字向衛將軍頒布詔書,擺在衛將軍面前路只有一條。軍隊需壓迫軍餉糧草的維持。無論他的王是誰,他都要完成英雄交付的使命,而更重要的一點是,那位南國小王爺竟有如此魄力,決議要將換軍之策變成一一種常態,實行良民賦役法。使得南國上下所有青年男子成年後都要有三年在邊關的服役行伍生涯,如此來強化南國軍力,一改南國文士文雅之風。將冬兜先生的文武兼修之法,發揮得淋漓盡致。

很難想象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王者會有如此魄力,更有大刀闊斧改變軍制的決心,這一切都讓衛將軍大吃一驚。不由自主的在心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更重要的是國相大人的親筆書信,告知他要對天王冉盡忠職守。

在衛將軍的帶領下,他向南國之王天王氏宣誓效忠,誓言對於一個軍人來說務必崇高。整個銀甲騎兵都宣誓效忠天王氏,效忠天王氏族的新任族長——天王冉。如此一來可謂使得天王冉當權更加理所應當。

只是我們的南國之王恐怕想的絕非那般簡單,換軍制度是他擁抱軍權的最有效的手段,不讓任何人有機可乘,妄圖分享軍權是天王冉決意要堅決提防之事。

而常年在北國駐守的北國銀甲騎兵自以為天王冉當權後,宅心仁厚,準予了換軍制度使得他們終於有了歸家的希望,殊不知這只是為了防止邊境將領專權的手段。

15赴死闖關

“讓開,我不想與你們動手。”紙王三千鼻青臉腫,嘴角依舊淌著血,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師兄弟面前,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那個衣著光鮮的王孫公子。

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活脫脫的一副流浪漢的尊榮,如此這般潦倒不堪。阮星垂亦倍感無奈,這位同門師兄的徒弟竟是這般不通情理。只是他身受師傅囑托,不得不將其攔在此處,因為如今能夠暫時解救中州於危難之間,避免生靈塗炭的唯一方法便是讓那位中州公主去和親。

和親乃是下下策,偌大的中州卻要賠上女人去拯救,簡直是不堪。可是如今南國尚未準備妥當,列國尚不能齊心協力如何,是萬萬不能與全副武裝的烏古斯蠻子開戰的。文明之火要想延續也只能出此下策。

冬兜先生已經收到南國攝政王天王冉的親筆書信,深知列國已經互通消息,除了大政國不置可否外,就連西麟也在良王的斡旋下同意了和親之策。

雖然蘇子是被天王冉害死的,但是深明大義的冬兜先生也明白這中州恐怕也只有那個男人能夠肩負起捍衛中州的重擔。所以也不想與四王氏為敵,大敵當前,若不能中州上下齊心協力,也只能走向末路。

阮星垂雖然不摘掉天王冉與師傅通信的具體內容,但大約也猜測的七九不離十。從北疆傳來的消息,已然可以看出中州邊境岌岌可危。而在列國中唯有不置可否的大政國已經大舉向邊境北方派出了軍隊。由色目人統帥揚巴裏率領的大政王軍已經開赴邊疆,若是有了那強悍的大政國色目人軍隊相助,也可減小南國銀甲騎兵的全線壓力。只是色目人血統之人畢竟不是真正的中州兒郎,攝政王天王冉和冬兜先生都對其心存疑慮,將信將疑。這大政國此時派兵相助,定有所圖。

猛地從思索中抽身,阮星垂俱是愕然,被眾門徒圍困在中間的紙王三千,手持的日燧劍光芒大盛,光輝所照之處猶如頭頂烈日。

這中州第一劍,果然名不虛傳,比起他的殘雪劍更勝一籌,相傳日燧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隕鐵打造,無堅不摧。一時間阮星垂心中埋藏已久的江湖習氣滋生,真想用他的殘雪劍與之較量以二,他也想知道這中州第一劍的名頭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實。雖然日燧劍他並未探尋的了其中的奧秘,但紙王三千的實力他也算是了解一二。誰能想到這書生氣的公子,竟然武藝了得,不愧是蘇師兄的高徒。那日縱馬狂奔身法瀟灑自如,只是當他牢牢地站在北門大門前攔住其去路時,這紙王氏公子強行勒住韁繩,駿馬馬蹄高揚,這看似軟弱之人竟生生將馬給扯住、倒下,連人帶馬摔在了地下。

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發出沈悶之聲,讓眾門徒在驚懼之下不由自主的四處逃竄。駿馬受驚之餘,四下胡亂的蹬著馬蹄踹翻了眾人。場面極其慘烈,受傷者比比皆是。阮星垂也知道如此情形之下,他是時候該出手了。

只是他尚未動得少許,就見那紙王三千身形已動,一道刺眼之光讓阮星垂不由自主用手臂遮擋,但看清時卻也是嚇了一跳。只見那紙王三千猛地挑起,日燧劍依然出手反身背過手臂,略微蜷縮起身體幾乎是用脊背砸在了馬頸上,貼著手臂的日燧劍一刀刺穿了馬的脖子,順勢一拉,刺啦啦的血從那道口子處嘩嘩的噴出來,而紙王三千又順勢補了幾刀。

血花炸開般狂湧,濺在紙王三千的身上,阮星垂不由得握緊了自己的寶劍,心下不由自主的感慨,這年輕人真是狠毒。

但阮星垂或許不知道紙王三千狠毒的背後,是他心中的不忍。他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趕赴北國邊疆想要追上雉薇送親的隊伍終究是晚了一步。因為想要阻攔他的不知是雉薇,更非是天王冉又或者是他的同門師兄弟,而是天下,是天下人都在試圖勸說他停下腳步,也在勸說他認命吧!

可他就是不想停下,不想就此認命。尚在南國之時,想不到良王竟會如此狠毒,與列國讓雉薇成為了換取短暫和平的籌碼。但是那個男人一定會後悔的,一定會。紙王三千可不會像雉薇一樣心慈手軟,更不會像雉薇一樣對那個男人仁慈,他要讓那個男人痛苦,因為那位良王加註於雉薇身上的痛苦遠比想象的更為深刻。

因為紙王三千掌握這一個秘密,一個他身份所應享有的秘密。良王恐怕萬萬沒想到雉薇會是自己的女兒,親手將自己的女兒送去和親。雉薇正是知曉了此事才會夜不能寐,躲在自己的懷裏痛苦不堪,她的身體像冰塊一樣。聽著雉薇在夜裏痛苦的磨牙聲,紙王三千亦覺得心如刀絞,那種痛苦遠比自己當初死了養父時更痛。比起雉薇,紙王三千突然覺得自己曾經那點痛楚算不了什麽。

誰能想到自己曾經無比憎恨的人其實是自己的父親,而紙王三千隱隱約約間感受到一些曾經的西麟王室的微妙關系,就像是雉薇與其父皇之間的情感。紙王三千很難想象那位帝王在明知道雉薇不是親骨肉的情況下,依舊將雉薇視如己出。

那些不過時是猜測,紙王三千不願意去想,但他在此刻終於明白了雉薇的心。雉薇只是傷心欲絕才會順從的接受良王與列國的妥協心甘情願的前去和親,可是又放不下自己才將自己囚禁了起來。而那為小王冷寰卻趁機想要將自己置之死地,如此狠毒倒真是和良王如出一轍,不愧是父子。紙王三千知曉了如此大的秘密,良王自然授意冷寰要將自己處死,只是白白丟了和修的一條性命。

紙王三千也未料到救他出來的竟會是和修,而將他放出城的竟是馮湛。馮湛素來看不起他,更不喜歡女人幹擾國事。但偏偏就是這兩人竟會違反雉薇的命令,助他一臂之力。人真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動物,會隨時隨地的改變。而馮湛將自己的寶馬良駒交到他手上時只說了一句話,“列國真是無恥,竟會讓一個女人去換取和平。”

他萬萬沒想到馮湛會說出如此言論,列國都裝聾作啞,不敢與來勢洶洶的蠻子一較高下,而在此時他們終於知道中州公主竟還有一絲價值。蠻子的條件只有一個,便是迎娶中州公主為王後,結兩族之好以此來換取邊境一時之安。曾經中州男人們誰又真正看得起女人,包括他馮湛一樣瞧不起一個女人指手畫腳,可是此時馮湛覺得自己萬分可笑,那位公主殿下慷慨奔赴北疆的決心讓他不禁動容,看著那車馬漸漸遠去的隊列,他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個耳光,直到打的自己嘴角開裂,他一個男人竟然如此無力,馮湛滿腔悲憤無處發洩,唯有這種方式能讓他清醒。

而當他知道紙王三千決心要去營救公主後,他竟破天荒的想要幫助他素來看不起的書生。他曾經最看不起的書生紙王三千其實比他要勇敢的多,至少此人不是個巧舌如簧的偽君子。曾經的馮湛是如此的輕視眼前這個背棄國家君主恩師的男人,可是此刻他敬佩這個男人,因為他似乎不會被禮教所束縛,只是憑借著自己的本心去行動。縱然天下人反對,天下人嘲笑他,他也不改初心,或許正是因為紙王三千是真的深愛著公主吧!

馮湛素來對情啊愛啊的不屑一顧,婚姻素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公主親自挑選的男人終究是讓他刮目相看。馮湛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原來他只是不希望公主作為一介女流拋頭露面,他心中對公主還是心懷敬意的。

“騎我的馬走吧!它的腳程更快。”馮湛有些不敢直視紙王三千的眼睛,畢竟他心中有愧,而這種愧疚是未能保護公主周全的慚愧。

紙王三千對此沒有拒絕,接過韁繩正準備上馬時,馮湛卻突然上前一大步,一把扯住他的衣領質問道,“你會救公主回來麽?您能保護公主殿下周全麽?”

一楞,旋即平覆了心虛,紙王三千看著馮湛眼中的沈痛,此人是個大丈夫,怪不得在眾多武將中雉薇只是在心中最欣賞此人,不單單是馮湛的勇猛,更因為馮湛的正直。

紙王三千並未有回應馮湛的質問,他一把推開對方的手臂,將日燧劍背在背後輕巧的上了馬,揚長而去。

但在馮湛心中卻突然安心了,無言的承諾比任何花言巧語都懇切,但願公主殿下真的沒有看錯人。

縱橫在中州大地上,紙王三千全然忘記了一切,他的腦海中只有雉薇一人,他要去將雉薇救回來,他才不管什麽天下安危,中州文明。他只知道如此沈重的天下責任不該降落在雉薇一人身上,中州列國的男兒郎竟然為了換取一時的安寧而讓女人成為一件物品,如此無恥的行徑談什麽仁義正統。

馮湛的馬也是紅柿馬日行千裏的良種,但紙王三千知道馬終究是有力竭之時,為了撐到道北國他不得不用了最下作的手段。麻黃堿調和五石散能讓人神志不清,興奮異常的丹藥餵給了紅柿馬以便增強紅柿馬的體力,這些還要感謝那位神醫天下一笑。說起天下一笑,也同樣被冷寰關押了,本想營救天下一笑卻終是不知其所蹤。

望那冠絕天下的女神醫不要死在冷寰那一介小兒的手中,只是此刻的紙王三千也已經顧不上別人的死活了,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16再度闖關

紅柿馬終究是因為紙王三千下的猛藥而發了瘋,為了避免傷及無辜他不得不親手殺了這匹載著他縱橫中州大地的朋友。

他就站在馬的身邊的血中,目不轉睛的看著一個生命的流逝,雖是畜生之軀,但他現在有些相信蠻族供奉的神靈的話,大地間萬事萬物都有靈性,靈魂並非專屬於人。

赤血城北門前一片狼藉,眾生徒哀嚎連連,卻一意孤行想要阻止紙王三千通過。阮星垂突然覺得眼前的這一切太過荒唐了,雖是師傅冬兜的授意,但阻攔此人闖關擺明了是那位王天王冉的意思。

即便身在北國他也聽聞過這位紙王氏子孫的名號,比起紙王大家一代聖手的畫師名頭,中州公主駙馬的名號或許更加響亮。列國甚至流傳其‘千金難買公子笑’的戲謔之言,更編成戲文來演繹,這位世人眼中的公主駙馬不過空有個頭銜。那位公主終究是嫁給了大政國的昔王氏成了一國王後。女人如此狠心,偏偏這紙王氏公子執意追隨不惜前來闖關去往蠻族之地。

阮星垂突然對這蘇師兄的弟子很是感興趣,這樣一個出身於四王氏高貴血統的子孫,因何而甘心雌伏於一個女人身下。起初阮星垂對此人並不在意,但今日見他殺馬的果決絕不是一個庸碌之人能夠有的膽色。

紙王三千沒有在意眾人異樣的眼光,這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他不想去斟酌。抽出日燧劍,用衣衫擦拭幹凈,本不想讓日燧劍沾染上過多的血,但兵器終究是傷人的利器,即便是他珍愛的日燧劍也是如此,何況這劍本就是天下第一的殺人武器。

如今馬死,他能夠憑借只有自己的雙腿,手持日燧劍他向著北門蹣跚的行進著。只是他尚未走出十步之餘,一道人影赫然擋住了他的去路。

陽光打在那人的兵器上反射之下的光芒很是刺眼,連帶著日燧劍也幽幽的散發出光輝來。絕世神兵間突然爆發出來的共鳴聲嗡嗡作響,紙王三千將目光移向自己的寶劍,他竟然發現日燧劍在不停的顫抖,竟然不受控制了。這是他第一次發現日燧劍竟不為他所控制,本以為已經練就了人劍合一的境界殊不知,這日燧劍在此時竟有如此大的異樣。但紙王三千很快就發現了,其實不是他日燧劍在顫抖,是他的手在不停的抖動。因為他面對的不是別人,而是中州第一劍客阮星垂,此人不僅是中州第一劍術師,更稱霸了江湖幾十載。縱然是遠離了江湖的是是非非,選擇了維護世間秩序的道統之路,他的名氣依舊響徹江湖武林。

有人說他便是活著的傳說,也有人說他是死了的傳說,一個拋棄了江湖的人其實在江湖上已經死了。他的身心都不再屬於江湖,與死又有和區別?

阮星垂或許很久都沒有出手了,這世間能讓他出手的人不多,屈指可數。縱橫江湖二十餘年,死在他劍下的亡魂不計其數,當他成為第一後便似乎忘記當初涉足江湖的初衷了。打打殺殺的日子裏,阮星垂的名聲與日俱增,可他卻覺得血腥的日子變得索然無味了,當他成為中州第一時,便想著獨孤求敗,直到後來他遇到了給與他光明之路的冬兜先生,成為其坐下弟子,他才真正醒悟原來曾經的殺戮竟是毫無意義。阮星垂收了劍,亦收了心,只是從未想到今天會有劍出鞘之日。

周身殺氣滕然而起,殘雪劍嗡鳴聲帶著開天辟地的氣勢,劍刃筆直的戳向紙王三千的胸膛。縱然是仍有距離,紙王三千亦能感覺得到劍氣所形成的沖擊力又或者是殺氣撲面而來的凜冽,像是寒風刺骨所引發的疼痛。殘雪劍此名不虛,劍身同體潔白無瑕,銀閃閃正如這北方雪國的萬裏江山盛景,只是略有殘缺之處稍有不美。

紙王三千留意到那殘雪劍劍柄處的一道猙獰的裂痕,醒目奪人眼球,像是魔怔般的一瞬間竟不知覺得陷入驚異中。只是偏偏這麽眨眼間的功夫,阮星垂依然出手了,一道光劃過的功夫已然分出了勝負,如此之快就連圍觀者也摸不清頭腦。

哐當一聲,鎏珠的光輝驟然熄滅,劍柄脫手而出終是墜落。紙王三千弓著脊背,本是握著劍的那只手背上蜿蜒而下流淌著一道血痕,滴答滴答濺在日燧劍的鎏珠上將光輝一下子掩蓋住了,下一刻他身體一晃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骨頭哢嚓的錯位聲很是清晰,肩膀的疼痛愈發清晰起來,他咬牙不讓自己更加狼狽只是,手腕一瞬間的麻木已經讓他無法再握緊寶劍。

這中州第一劍客的身法過真是名不虛傳,快如雷霆之閃,一擊必中,並且是選取了敵人最致命的地方,只是出手便可輕易取人性命,這等本事在高手之間的對決中是神乎其神的絕技。

紙王三千早該知道,從他們彼此拿起劍的那一刻,便是生死對決只是他並未在意,他的身心全部被一個女人占據又怎會在意以何種形式與他人生死相爭。只是眼前的這位可以稱得上師叔的男人,已然是對他手下留情了。

右手突然間無法控制的發抖,讓紙王三千恍惚整個身體都在搖曳。極快的身法是與人爭鬥無數次才能獲得身體的最本能的反應,這種千錘百煉之下的戰鬥本能,紙王三千是自愧不如,縱然劍術卓絕實戰的懸殊讓他一下子敗下陣來。

劍術高手之間的對決往往不需要鏖戰,分出勝負往往只在一眨眼的功夫。敗北的滋味初嘗,但紙王三千並不氣餒。或許他已經不在乎這些無關緊要的爭鬥了,他的目光依舊望著赤血城的北門,他知道走出去便是他的路了。

掙紮著站起來,縱然是疼痛難當紙王三千也不曾發出一聲,血流不止可他卻全然不顧。停不下來,腳步無法停在這裏,他思念的人在遠方又怎能在這裏陷入困境,牙齒輕微的咬合聲伴隨著抽吸聲他終於還是站起來了。

而這一幕卻是阮星垂未曾想到的,在他劍下受傷且失血過多之人,竟有如此強橫的決心。若非是毅力非凡者絕不能站起來。

可偏偏紙王三千強忍著疼痛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蹣跚著向北門走去。阮星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年輕人的決心如此之強。

“攔住他——”阮星垂終究還是執行了師傅的命令,眾位門徒見紙王三千受了上,便前仆後繼的向其撲過去,妄圖用人墻阻攔住紙王三千的去路。

“讓我走——”伴隨著紙王三千的大吼,人群黑壓壓猶如潮水般撲向他,一雙雙伸向他的手扯住他的肩膀四肢,甚至是腳踝只為了阻攔他的前路。

“啊啊啊啊啊——滾開——”他聲嘶力竭的狂吼,人潮組成的肉盾擋在他面前,妄圖撥開眾人卻是徒勞無功。

“讓我走,你們讓我走啊!”話音最後只剩下了無比淒愴的哀求,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他竟然暈過去了,而待他醒來時眼前出現的模糊人影正是錦繡紅。

17三度闖關

又是單槍匹馬,這一次紙王三千在眾人的眼中更加狼狽了。而在不遠處的城樓高處佇立的錦繡紅只能冷眼旁觀。為什麽這個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會為自己動心?

“這就是名滿天下的紙王大家麽?如此狼狽還真是看不出來。”祝光工室淡淡開口道,只是身旁的錦繡紅看著癡心,全然沒有在意她的話。

祝光工室無奈的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這天下第一美人鐘情的男子竟是如此的不解風情,對這樣一個我見猶憐的美人竟會一點也不動心。看這錦繡紅悲傷的側臉,祝光不由自主的感到心痛,一個得不到珍愛的女子是最可悲的。這種情感祝光工室也深有體會,她愛著身邊之人無關乎於性別,不忍心看她傷心落了。

“王後,弓箭手已經準備就緒了,要行動麽?”埋伏在城樓四面八方的弓箭手早已準備就緒,只需一聲令下,這北門前的所有人包括紙王三千、包裹阮星垂等天麓生徒都會被亂箭射死,如此一網打盡的招數,是他們預先設計好的。這些南國人妄圖掌控北國的命運便會在此地終結,到時候再把這一切都推到色目人使臣身上,想必那南國的天王冉自然不會有什麽理由發難。而北國也可脫離這些個懷揣道統正義的士子們的挾制,他們祝光王室自然可以重新掌握政權。

到那個時候,她祝光工室和錦繡紅以王後和公主的身份推舉座北王祝光鏡輝為王,自然是順理成章。

南國在北國的勢力必然削減,這是祝光王室崛起的千載難逢的良機。列國對北國一直是虎視眈眈,北國疆土不過是四王氏與蠻族之間的緩沖之所,從未有人在意過北國的安危,這或許是一片可以雖是舍棄的地方。老王昏庸無道才使得北國受到列國挾制,列國不容許北國王氏臣民更換新王,以此來控制北國的政權。各方勢力在北國的土地上角逐高下,這種情況甚至持續了千年之久。

祝光工室作為王室公主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國家被別國操縱,北國王室似乎只是列國的傀儡罷了,身不由己的日子她受夠了。她和兄長祝光鏡輝一樣都懷有救國掌權的野心,若非她是一介女流她恐怕會自己稱王而非支持兄長祝光鏡輝為王。不過現在她如此迫切的想要自己的兄長祝光鏡輝稱王的唯一理由就在眼前。

她和兄長一樣都被眼前的美麗女子迷惑了,他們愛上了這個風華絕世的美人。她那是女兒身雖然給不了錦繡紅想要的生活,可她還希望能夠守在錦繡紅身邊就好了,就像現在一樣感受她的喜怒哀樂。

祝光工室的這份感情無疑是大膽的,是驚世駭俗的,更是違背禮法道德的。這一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寧願將這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中就好,為了守護王族是必不可少的。

錦繡紅的眼眸中噙著淚水,淚落面頰流淌到嘴角間,嘗一口苦澀難當,她得不到東西也不想讓那個女人得到。

只是話到嘴邊,她又變得軟弱起來,“再——再等等吧!”她不忍心,終是於心不忍,因為她知道得不到的終究是得不到。就算是紙王三千死了,他的心中也只會有西麟公主一個人。他的心他的靈魂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她的存在的。而那位中州公主殿下其實比她錦繡紅更狠心,若非是如此狠心絕情也不會拋下這麽一個癡情不改的男子。

從高處俯視,錦繡紅看見那丟盔棄甲舍棄了寶劍的男子,用自己的拳頭在與所有人周旋到底,阻攔變成了最原始最野蠻的群毆。而紙王三千仿佛被無數雙拳頭攻擊,所有人的目標似乎只有一個便是將他擊倒,讓他再也站不起來。

可是每一次被重拳砸在臉上後,仰面倒下時沒過多久他便再一次的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向著北門的方向挪動腳步。

眾人似乎也在這宗反反覆覆的攻擊中感到了疲憊和厭煩,有些人竟累的直接倒在了地上。可是紙王三千依舊高傲的爬起來,周身是血汙與泥土,鼻青臉腫就連眼皮也睜不開了,清秀的臉被打得幾乎看不清原本的模樣,可他全然不覺的疼。因為靈魂深處的疼痛要遠遠超出肉體的痛楚。

費力的擡起雙手抹掉嘴角的所有血漬,他仰起頭看著令人炫目的陽光,竭力喘息平覆喘息不定的胸腔,果然自己的肋骨被打斷了一條,可是這副殘破的身軀還要奔赴蠻族之地,去找尋他的愛人。

阮星垂望著紙王三千的臉,這個年輕人的眼神盡管在四下游離且警惕的提防著眾人,可那眼神中散發的堅毅和堅持讓他竟再也擡不起手臂。回想自己像他這般年輕時,迷茫的很,並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可這年輕人卻深知自己想要什麽。

阮星垂突然很想知道,為什麽他們非要攔著這樣一個癡心人,難道這個人真的力挽狂瀾?想必現在那位中州公主的送親車隊已經到了蠻族人的土地上了。一切本就無法挽回,為什麽不遂了這人的心願,讓他去送死呢?

這一切謎題的答案恐怕只有一個人能解答,天王冉只是深知紙王三千的脾性才會寫書信給冬兜先生,要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紙王三千通關,因為他心中有一點是確信,紙王三千是一個奮不顧身的叛逆者,那人自小便痛恨什麽禮法規矩,從不循規蹈矩。就算他是自己的臣子,但臉上也總是將不屑展露無遺。而自己卻拿此人毫無辦法。而天王冉也莫名其妙的相信紙王三千一定會改變中州局勢,他絕不能讓紙王三千破壞他的千秋霸業。待他尚未準備好與列國開戰與烏古斯人開戰時,他需要安定的環境來武裝他的軍隊。用一個女人來換取準備的時間,恐怕是現在唯一的機會。

蠻族人送給中州列國的文書上,其實也表露了他們的勢力,尚不足以與中州開戰。不然也不會提出和親這等荒謬的說辭,直接大軍圍攻北國不是占據先機麽?用地火龍武裝南國所有軍隊和北國銀甲騎兵的浩大工程還未完工,南國上下緊鑼密鼓的制造中,天王冉只能等。所以他不能讓紙王三千破壞穩定的一切。

18光明之路

周遭的一切景象都變得模糊起來了,紙王三千深知自己恐怕是也到了絕境,體力嚴重透支,若是在此處倒下他便再無機會。他苦等了十年,終於可以和雉薇在一起,而雉薇也終於輔助自己的弟弟成為了王者,他幻想中的日子終將來臨之時卻再一次成了空。

老天竟如此的對他不公,玩弄著他可悲的命運,為什麽就不能讓他守在雉薇身邊,天地世間的一切都來和他作對,握緊拳頭,他狠狠的給了自己一記重拳。妄圖借助疼痛來保持他最後的意志。

一個人做到這個地步,不由得讓人肅然起敬,尤其是阮星垂,他被這年輕人的舉動所撼動,恪守道統禮法師命難為的他的心靈受到的沖擊,在這一天這一時,這一刻如此的強烈。稍稍猶疑的一剎那間,阮星垂真想將紙王三千放走,讓他去自由的追尋著自己的意志。

但這種動搖轉瞬即逝,就連阮星垂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年輕人的存在已經超乎了他恪守的原則,原來在原則之外的不外乎情理,人並非是天天框框下墨守成規的工具。

“放——放他走吧!”

那個聲音猶如神明,仿佛從天而降,好似拯救萬物大地的生靈的神聖之音,在這血腥中為所有迷茫的人帶來光明與希望。

而眾人也不由自主的一同去追逐著那個聲音,阮星垂僵硬的扭過頭,可當他看到那個人的面容時,心中的遲疑竟如豁重釋了,翻攪於胸的心緒一下子便平覆了。

紙王三千從自己狹窄的視野中正看到一個兩鬢斑白,頭發灰白交加的老人在自己學生的攙扶下緩緩走來。但那那一聲又一聲的咳嗽聲還是讓人十分揪心的。

冬兜先生,紙王三千在看到那老人的一瞬間心中便有了答案。他雖是蘇子弟子卻從未見過這享譽天下的大聖人,當他成為蘇子弟子時,這位大師已經率領門下三千弟子開始了游歷列國的苦旅,並最終來到了北國,為了替死去的英雄駐守中州。這位老人為邊關的將士們帶來了希望,如此大義凜然的行動比那些個只會口舌之辯的偽君子要值得人的敬佩。

眾人見冬兜先生親臨,阮星垂與所有門徒皆齊齊跪地向冬兜先生行師徒之禮。而紙王三千也向前一步,雙膝跪地抱拳高聲道,“弟子紙王三千,拜見師祖。”

雖是從未見過冬兜先生,但聖賢身上的超然的氣息與非凡的氣勢讓紙王三千一眼便認出了老人的身份,這位至尊大師縱然是年過花甲,身上卻依舊散發著一種活力,這種生生不息的氣息此時感染眾人舍生忘死追尋仁義的契機。老人的頭發依舊沒有全然白了,這也說明其養生之道超乎尋常。比起自己的師傅蘇子的老成持重,這位大師更加年輕。或許是因為紙王三千實在是找不到該用什麽詞匯來形容老人。

氣宇軒昂、玉樹臨風不過是形容凡夫俗子,且不能用在這大師的身上,入目如神仙般的超然之態,讓紙王三千肅然起敬,再也不敢放肆。

冬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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