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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部族往事(五)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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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她亦知道根本毫無勝算,只是心中的那股氣沖破了她的胸肺,想證明不必男兒差,還是想證明父皇的臨終之言是完全錯誤的?她稚薇不需要別人來護她周全?原來她反抗的不是命運,一直以來她反抗的竟然是父皇的施加於她身上的詛咒……

我終究是錯了!這句話從稚薇口中自然而然的說出來,以至於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包括沈戎,包括馮湛更包括由子雲。他們都不明白為何出兵之後便堅決不退的公主卻又有如此大的轉變,難道真的是被這群臣子勸說住了?

或許在場的所有人都只能想到這個荒謬又荒唐的理由,但馮湛自然是不信的,他等著這一天等了太久了,血戰沙場是他平生之願,難得有如此良機他又怎能錯過,他馮氏一生為武將,到了他這一輩卻因為陰謀發生了宗親內亂父死親亡的禍事,他心中的痛自然沒人能懂。他馮湛擁有武將之魂,寧願死在沙場也不願死在陰謀詭計之下。因而縱然是所有人都力勸公主退兵,他卻反其道而行力主行軍,為了迫使公主下定決心,他的行軍速度比平日快了幾倍,他馮湛不想就此止步。

97博弈天下(下)

“公主萬萬不能退兵,兵書有雲兵貴神速,一鼓作氣,當下則下,此時我軍士氣正旺,已然逼近南國,此戰又是他南國先行挑釁,若不予以痛擊,又怎能捍衛我西麟火燧不滅之火,泱泱大國西麟本是中州霸主,此戰若退豈不敗壞我西麟國威,任人宰割……臣請命,明早攻城,不下三城誓死不歸。我馮湛不是貪生怕死之徒“馮湛說的慷慨激昂頗有氣勢,誰也沒想到他一個武夫竟突然變的能說會道起來,只是想必他身後也不簡單,這年輕武將乃是赫赫武門馮氏之後,只是西麟帝罷兵之後,馮臚亦解甲歸田,沒有死在敵人手中卻死在了自己的親人手上,如此倒真是對武將的諷刺和羞辱。

隨軍的良王幕僚文官行軍林敬,亦開口道,“將軍如此不姑息自己軍士的性命麽?生而有父母者當以孝為先,您敢遠赴死可曾想過將士們都是有父母之人。此時退兵不過是時事所依,怎是貪生怕死之舉。凹谷之戰地方損失慘重,而我軍則只是丟掉了區區百人的羽衛營,若非良王遠見在凹谷埋下火藥,又怎能抗衡南國?旗開得勝。此時進軍看似有理,實則敵情不明,若南國接二連三以地火龍攻擊我軍,我軍又該以何應對?”

林敬語閉,一幹老臣先後跳出來隨聲附和,亦有人道,“啟稟公主,南國國立雄厚,而我西麟方內亂平息,大動幹戈有動搖根基之危啊!”

稚薇只是靜靜的聆聽,馮湛心中不忿,尚未等到他開口,又一人跳出來道,“公主,久戰不利於民生,勿要重蹈覆轍啊……”

只是這一句話卻讓所有人都嚇一跳,忌諱啊忌諱,西麟帝雖窮兵黷武,但也是一代霸主,更使得西麟可以在中州四王氏的包圍之下立足長存,雖已然故去,但也不該如此不經議論先帝,此乃大不敬。

大帳內一下子安靜的詭異,沒有人敢擡頭看公主究竟是何種表情,那個詞或許已然成了忌諱,西麟王已然死了便不改被俗世驚擾。

噗嗤一聲撕裂了所有人緊繃的的神經,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時,已然晚矣。馮湛一刀刺穿了那名放肆進言之人的胸膛,但見那名文官雙眼爆突,張口結舌瞪著某個方向,胸中源源不斷的湧出熱血,口中亦噴出血來,唰得一聲抽出長刀,連帶著賤了在場所有人一身血,更染紅了馮湛的半邊臉,他雙目圓睜,臉上愈發兇狠,眉宇間透露著果敢與決心,這一幕嚇壞了不少人。

那些隨聲附和的文官哪裏見過這等場面,登時被嚇得癱軟在地,就連林敬也被嚇得半晌兒開不了口,但他亦是沈著的,畢竟跟隨了良王多年,此前良王又多有囑托。

待到尋回自己的一絲理智,林敬迫不及待的爬到稚薇腳邊叩首道,“馮將軍,肆意殺害朝廷命官,罪大惡極,當以西麟國法就地拿下。”

沈戎深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血腥味不曾消退,只是他真的沒想到馮湛會做到這一步,出此下策。但他還是願意保馮湛一命,畢竟馮湛是忠於公主之人,只是這一切他竟然現在看清,似乎昔日之事終於有了答案,他一世聰明竟也抵不過公主心思縝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林大人,方才那孫武宗詆毀先帝的言行,已是大不敬之罪,先帝已然過世多年。又被爾等驚擾,必不得安寧,馮湛將軍也是忠於西麟王氏才替公主處置了孫武宗。若是此事被搬上了朝堂,你我皆是見證,孫氏比株連九族滿門抄斬,你我若有虛言遮掩,乃是同罪連坐!下官說的可是事實?“沈戎的話一出,所有人皆面有難色,不知所措。

稚薇悄無聲息的觀察著每個人的神色,滿臉血紅的馮湛越過眾人,大步向前,手上依舊握著帶血的長刀如此這般宛若鬼煞,只見他騰的一聲雙膝跪倒在地,雙手托舉長刀在頭頂上方請罪道,“末將甘願受罰……”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或許只是做戲罷了,就連由子雲也是如此,但稚薇偏偏又做了件出乎人意料的事,她輕輕開口對由子雲道,“馮湛知法犯法,擅自殺害朝廷命官,速速繳了他的兵器關押候審。”

“諾……“由子雲上前將馮湛身上的武器全部繳獲旋即,在士兵的簇擁下被捆縛押解於大帳之外發落。

大帳中孫武宗的屍體依舊躺在那裏,血腥味絲毫未散,稚薇輕皺眉稍先於眾人開口道,“諸位大人該滿意了,天色已晚,本宮倦了都下去吧!”

但偏偏林敬不知死活的進言道,“公主,明日可否退兵……”

“林大人……“一項持重的稚薇忽然變了一幅面孔,疾言厲色眼中明顯充斥著憤怒,要知道如此面目的稚薇是不多見的,刻意將自己的情緒掩蓋,不在眾人面前流露,是她公主的身份,但這一次顯然重臣的話激怒了稚薇,她斥道,“本宮說了,困了,也乏了,……”

“臣等告退……“眾人攝於稚薇的氣勢也值得灰頭土臉帶著血離開軍軍帳,沈戎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甚至希望公主能叫住他,哪怕是斥責他也好,與他說說話也罷,只是稚薇沒有讓他如意,撩起帳簾一擡頭一雙眼睛與他正好對上了。

“沈大人,許久不見了……“開口說話的竟然是她,不或者說他一直忽略了她的存在,女神醫天下一笑一直都跟隨在稚薇身邊,這也是個不甘於平庸的女子,或者說她本身就不平凡。

“許久未見姑娘想不到今日在如此狼狽之下見面……“沈戎輕笑略微不好意思的低頭看著自己一身血汙。

對此天下一笑似乎是司空見慣了,旋即面容愈發清冷,掃了一眼嗤笑道,“大人本事是體面的文人,奈何自作自受……”

說罷天下一笑擦過沈戎身邊入了軍帳,被人如此奚落讓沈戎多少有些難過,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灰塵,又忘了一眼天空半掩的明月,如此倒真是寂寞又淒涼,他的選擇他走的這一步究竟是對是錯?

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發問,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

但或許他已經沒有回頭斡旋的餘地了,他沈戎終究是個異國人。

98好言相勸

“你生氣了?“略帶責問,天下一笑在帳中四處點燃特殊的熏香,有安神寧氣的效果,看著一種人小心的收拾方才的殘局,倒真是一片慘狀。

煙霧繚繞之下,她看著稚薇若有所思的模樣,心中自是難過又不滿以致於無數次的在心中對稚薇不滿。一個女人偏偏要混跡於男人中,為什麽她非要如此,似乎天下也再無人能勸說的了她,更因為或許這世上只有她一人知曉她的秘密。

天下一笑見她又失神的想些啥事只能輕咳幾聲,“藥,有沒有按時服下?”

但一開口卻又因為於心不忍而顯現出關切之色,但見稚薇暗淡的眼睛裏再度顯現出光彩,旋即輕笑道,“每日你送來的藥,寶沁都煎好讓我按時服下,我的身體已經大有好轉了。”

“胡話……“每每聽到稚薇這番寬慰之言,天下一笑都覺得很不中聽,她乃是世人敬仰的第一神醫,稚薇由她救治,若是她都不能將她治好,豈非破壞了她的名聲,她早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治好這位鼎鼎大名的公主,這天下還沒有她救不了的人。

“稚薇,你要記得在我眼中,你不過就是個病人,我不許你死你知道麽?”天下一笑無法抑制自己的惱怒,從朝桓到日照城又到現今這綿江邊,她一路隨行,見證了一個少女長成了一個女人甚至是一個母親。當然她稚薇不配做一個母親,因為又誰能像她一樣狠心將自己的孩子作為籌碼,恐怕天下人正是如是所想。

天下一笑並非想為稚薇辯駁,可她著實心疼這個小女子,她從一出生背負的便不是常人能體會到的,加在她身上的所謂中州公主的名號,可以讓她活更可以讓她死。

明知道不會有好結果,明知道她不會有未來,但稚薇還是任性了一回將紙王三千帶到了自己身邊。說起來她也為當時稚薇的自私而感到不悅,但當她真正見到了那傳說中的駙馬爺時,竟有些明白了稚薇心中的掙紮與矛盾。尤其是當親眼看到紙王三千為了稚薇而拼命時,她恍然了,原來稚薇終究是個女人。

莫名的想起那深宮中的男子,天下一笑突然開口道,“你……究竟,打算何時回去?”

稚薇聞言略為楞住,眨了眨眼睛微笑以對,“你也是來勸我退兵的麽?”

與其他人相比,天下一笑大約是唯一一個置身事外者。只是這樣一個本與世無爭的世外高人,竟也不得不向殘酷的現實妥協。西麟與南國的戰爭或者說是列國戰爭的一個前哨縮影,硝煙早已彌漫中州大地,籠罩著列國之上,一觸即發。想要閃躲逃避是不可能的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中州的土地上或許早在千年前,就毫無自由可言,因為與天王氏有所分歧的海王氏一族才想要從東方之濱出海去尋找傳說中的世外桃源與仙山列島。戰爭即便是高高在上的貴族們也厭倦了,疲乏了。可是如今,自己竟樂此不彼的參與其中,究竟是對是錯?

99不堪回首

同樣出身於在世名門望族,

同樣的出身卻是不同的命運,一個高高在上,一個望塵莫及;

命運的不公,造就了他們不同的人生,洪巖與金術兩個生而相同的人,卻有著不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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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為什麽能活下來麽?“天王冉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他衣著暗淡無光卻收拾的妥帖得當,到真有姚光紀的風采。

他知道姚光紀素來善待自己的士族,尤其以治軍整潔嚴明為上,有人曾諷刺說他的士族都是白面書生,可偏偏這群穿著得當的士兵組成了南國最強悍的軍隊地火龍軍。

金術跪在碎石鋪就的地上,或許是因為跪的時間太長了他早已麻木了,但偏偏頭腦又是極為清醒的。

思前想後他低聲回應道,“小人之命全仰仗冉王您的大恩大德……”

“錯錯錯……“天王冉強行打斷了金術的話,“冠冕堂皇之言,就不要拿出來了,你明知道的,不是麽?”

金術依舊不敢擡頭更不敢再開口,可是偏偏天王冉就是想要審視別人的難堪與痛苦,這種惡趣味他屢試不爽。

“擡起頭來……“天王冉漠然的言語中聽不出有幾分情緒。

金術戰戰兢兢的擡起頭的一瞬間已和天王冉的目光相撞,想要錯開閃躲卻是無能為力了,他在對方的目光中逼視下只能將自己的呈現在對方的犀利的探索中。

“小人本不該活……“金術想了許久卻只能說出這句話來,可這一次卻沒有被天王冉斥責,他聽到那位大人難得與他說出一個真相來。

“你說的沒錯,你本不該活,你本已經死了兩次了,卻命硬的很。“天王冉突然冷笑道,俯視用一種異樣的神色打量著金術的現在的臉。

想當初這天下一等一的醜男可是震驚南國的存在,就連他天王冉也忍不住好奇這世間一等一的醜男究竟是什麽模樣。

那時的兕水城可謂是萬人空巷,得知北水地被押解進入都城的是天下第一醜男,更是南國水患的大罪人,人們蜂擁在九龍天縱兩側,都想一睹這十惡不赦之人的醜態。

囚籠被正正安放在押送的船頭上,所有人都爭先恐後的圍觀上來,但凡是見到金術臉孔的人都被嚇的不輕,原來這天下間一等一的惡鬼真的存在,如此醜陋又心腸歹毒,當真是應了那句相由心生。

或許是許久未見到光的緣故,被強行暴露在日光下,讓金術對周遭的一切感到惶恐而害怕,畏懼的閃躲著一切惡意與憎惡的目光。

可他尚未清醒便被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石塊砸的清醒了,擡手摸向自己的額頭,一陣溫熱,一手的鮮血淋漓,他身上不多時又傳來了陣陣疼痛之聲,下意識的望向周圍,卻發現所有人都惡狠狠的瞪著自己,手中拿著石塊菜葉雞蛋等物向他投擲過來,原來這世界上有這麽多人恨他。耳畔傳來了人群的叫囂聲,“殺了他,殺了他,殺了這個醜八怪,殺了他……”

金術捂住自己的臉,不敢再去看任何人的眼睛,他寧願在北水地死的悄無聲息也不願意被像怪物一樣暴露在陽光下供人欣賞,真想立刻死去,這樣便不會再聽到那些個侮辱之言,他是背這世界遺棄的人,上蒼為什麽要生下他這個怪物來。他不明白,一度憎恨上天的他心中有一次無法抑制升騰起憎恨。

可每每如此他又會想到這世上第一個不嫌棄他的人的教誨,他的師傅,能惠大師之言悠然在耳,那位得法大師說他不該憎恨上蒼更不改憎恨世人,肉體不過是一副皮囊終究是要歸於塵埃畫作天地間一縷塵煙霧氣,留存於世的唯有對世人的善念,他不該恨命,苦海無邊,只是尚未到達他回頭是岸之時。

想起那日大庭廣眾之下被萬人唾罵的情景,金術身體不禁又開始瑟瑟發抖,以致於渾身開始無聲無息的劇烈顫抖起來。他不想被人憎恨,更不想在體會那種絕望的痛苦,他此生難倒真的就只是別人口中的笑話麽?

天王冉已經察覺到了金術的恐懼和事態,他知道這個少年最怕的是什麽?當初這個奇醜無比的少年被北水地的三家誣蔑為北水地水患的罪魁禍首,本應就地處死,死無對證也堵了悠悠眾口,可偏偏節外生枝,這一切的荒謬的陰謀都沒能瞞得住老天爺的目光,你若真指責上天的不公,倒真是了冤枉了上天的好意與公正。倒也是願望了老天爺的良苦用心,金術或許是這亂世中最幸運的人。

金術從不相信自己的命運會因此而改變,會因為一人之力而扭轉乾坤,他從出生後便是個悲觀的人。但他心中也有放不下的人,金門未來的繼承人小公子金辰以及與自己私定終身的菜菜都是他心中難以割舍的存在。

三川吟風用菜菜的性命逼迫他認罪伏法後他便沒了菜菜的消息,他或許永遠也見不到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了。一個醜八怪又怎麽配擁有自己的後代,他不禁在想或許讓菜菜擁有那個孩子便是個錯誤。

本該在北水地親族百姓的見證下被淩遲處死的他,卻被遣送到了四王氏所在南國國都兕水城,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座向往已久的城池,華美而令人眼花繚亂,但他未曾想過會是以這種形式來到此處。

某種可能下,金術是極其羨慕的洪巖的,洪巖與他擁有同樣的出身確有迥然不同的命運,洪巖可以在這座城留下自己的足跡,成為人人稱頌的北水地才子。或許正是因為一副面孔,一張皮就決定了命運的不同。心有不甘,憑什麽他金醜就只是個人如其名的醜陋之人,他不曾傷害過誰,難道就是因為這張臉的醜陋就是罪過麽?

100萬象更新(上)

生來有罪?為什麽我生來有罪?

“你天生就是個邪惡相?你無罪,但罪會找上你!”洪巖的話至今依舊回蕩在他腦海中,久久無法忘卻,心中更難以釋懷,只是他至今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成為罪孽深重的大惡人。

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四聖庫,在這南國歷史上有如此待遇之人寥寥無幾,他金醜竟能獲此殊榮,死往往是對人罪過最寶貴懲處,而被囚禁則是最大懲處手段。

金醜成了這南國上下赫赫有名的大罪人,周身被鐵索捆縛,一切都不得見,鐵刺入骨他能感覺到血一點點滴落進臭水溝中,殊不知有多少骸骨在這深不見底的死亡池塘中,腐屍的氣息將一切都吞噬,臭氣熏天,金醜覺得自己早晚會被這裏的奇聞熏死。

想來也是可笑,無聊的打發著時間,他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想著和菜菜的一點一滴,那個與他同樣命苦女子,是上天給予他生命裏的光和唯一的恩惠,若是能用他的命換來菜菜的平安無事也足夠了,他便是死而無憾了。

但金術或許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他的這一許願真的會被老天爺聽到,而代天行事的正是此刻在他面前睨視他的天王冉。

“你可真是愚蠢之極,不過或許正是這份愚蠢救了你,也許是你這小子故作愚蠢罷了,金術,哦不,應該叫你金醜。曾經的天下第一醜男,今朝也變得相貌堂堂,但是你可曾想過你之所以能活下來可是一個女人以命相博換回來的。”

此話一出宛若晴天霹靂,金術腦中一片煞白,全然沒了任何意識與思緒,雙眼茫然的望著上方,下一瞬直接倒在了自己的夢魘中。原來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絕無虛假,其實他早該知道的,只是他一直在騙自己。

眼中淚水滾落,金術終是無法抑制的落淚了,其實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在欺騙自己,暗示自己的無辜,哪怕那能讓自己更活的更輕松些。

天王冉突然有些惱火,他總是覺得這個小子在惺惺作態,其實是個陰險狡詐之徒,就像當初他出賣了自己的家族更出賣了北水三家,將所有的仇恨一股腦兒的傾瀉而出,以至於悠悠千年偉業的北水之盛不覆存在。

若論狠毒,這小子有和自己相似之處,若論陰險這小子更勝一籌,或許他曾經是一個善良的人,但為了能夠活下去他選擇了讓所有傷害過他的人成了他的墊腳石和犧牲品。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這是北水地三家被誅滅時,天王冉對金術所說的話。

北水地三家的覆滅竟是因為眼前的金術,作為南國攝政王的天王冉親自提審罪大惡極的金術,此消息一經發出便讓北水地三家坐立不安,都說死無對證才是最好的結局。如今內有姚光紀四處探訪,外有金術這個禍害,成了覆滅北水地三家的導火索。

死在陰謀下的人不計其數但他命硬的很,他得到了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但這個機會卻是用他最親密的人的性命換得的。

“一屍兩命,換你一條命,也是值了,你的女人當真是個烈女。”天王冉看著金術恍惚動容的臉孔上浮現出巨大的悲痛與駭然,他深知如何把握一個人的痛,更懂得人心,天王冉之所以能成為王而英雄只是個英雄,那是因為在人心混雜的漩渦中沒人比天王冉更懂人心險惡……

憶起那慘死在自己面前的孕婦,天王冉不得不承認那是他此生第一次真的動了善心,全然發自於本我。若是天下大赦僅僅是為了換取人心,那麽面對女子的死,他心中無比悲痛,明明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會無比愴然。

當南國巡防護衛軍,趕到時,他們卻不敢上前,因為他們被那一幕震撼到難以自持,王落淚了,鐵血王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落下淚來。為了保密不引發震蕩,虎子連忙叫士兵圍城人墻擋住發生的一切,又將部分民眾驅趕。只是他不敢打擾天王冉的心緒。

久久的望著女子那醜陋的陰陽臉,天王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麽,他帶著詭異的柔情,輕輕撩開女子黏住鮮血的發絲,那一瞬間女子的臉與他曾經愛過的高瑩月的臉重合在了一起,胸口像是被擠壓在一起,瞬間不暢一陣眩暈之下,他幾乎摔倒,虎子想上前攙扶,但他深知冉王此時心境,他需要平靜更需要理智,或許真的沒人能闖入王的世界。

就在天王冉沈浸在無比悲痛的漩渦中時,一旁的老人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狐疑道,“大人,這姑娘的手中,好像有什麽東西。”

得經老人提醒,天王冉亦終於從哀傷中恢覆理智,他掰開少女的手指,終於逃出來一張寫在白麻布上的血書……

拿在手中只是看了那麽一眼,天王冉便全然明白了一切。

眼前的女子用自己和孩子的死換來了一個機會,一個救人的機會。天王冉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的如此多愁善感,第一次被人刺中了心中柔軟的一面,他只是遵從著自己內心深處的本我做了一生唯一一次任性的法外施恩。

看著金術失魂落魄的懊悔悲痛之姿,天王冉心中多少也有一絲同感,他們都曾失去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甚至當女人慘死時亦毫無怨言,或許那是這世間最稀少的真愛,也正是由於這個相似之處讓心比石堅的天王冉被觸動了,他繞了金術一命,或許只能說是給了金術一個機會。

而這個機會也是天王冉苦尋良久,日思夜想的時機,更是他心心念念要搬到北水地三家的千載難逢的良機。

“天賜良機,天賜良機……”天王冉在書房裏看著那張娟制的血書興奮異常的大叫著,門外等候的國相等人無不震驚,但卻沒人敢上前詢問,紛紛將目光再度集中於位高權重的國相簡崇禮身上。但這位老人也明白,眾人心中還是關心這位孤獨的王,只是王自小的秉性讓他身上總是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

他作為王的臣民不該沈默,當為王分憂,正當他上前一步,正要開口時,門忽然洞開,天王冉臉上的恐怖的喜色令所有人都有些惶恐。

他瞟了一眼眾人,只是對國相開口道,“簡大人,本王有事與你商議,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簡崇禮跟隨天王冉進了書房,門旋即緊閉。

“大人,請……”天王冉比了個高位讓與簡崇禮,老人正要推辭卻被天王冉一把扶住手臂,略為施力強行帶到高位的椅子上安穩坐下。

簡崇禮有些不解,但卻難得看到冉王雙眼神采奕奕的模樣,莫不是有什麽喜事發生?

簡崇禮鬥膽開口詢問道,“王爺,莫不是有大事要與老臣商議?”

“知我者,崇禮也。”天王冉微笑,為簡崇禮斟酌上一杯熱茶,旋即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血書遞到對方眼前。

簡崇禮小心接過,細細品讀,但卻是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愈發難看了不少,讀到最後他的手竟有些發抖,胸口處愈發不暢,深深吸了幾口氣久久才開口,“王爺,這血書可是真的?”

簡崇禮的疑問倒是讓天王冉有些吃驚,這位深謀遠略的老人不該有如此疑問,莫不是他也有隱瞞自己的事?心中一絲不悅油然而生,但他還是告誡自己要冷靜。這個老人是不會背叛自己,背叛天王氏的。

“當然……”天王冉微微挑高聲調,不著痕跡的拿過老人手中的血書,輕輕嗅著上面血跡殘餘的血腥,“本王聞到了蠢蠢欲動的味道,更聞到了血腥的氣息,無論是什麽聞到都逃不過本王的鼻子,您說是不是?”

簡崇禮下意識不敢妄自回視天王冉的目光,只是平靜的道一聲,“王爺自是深謀遠慮,運籌帷幄老臣定回竭力支持殿下的一切決斷,絕不會讓人妨礙殿下的大業。”

“大人能如此這般,本王很是欣慰。不過如今天賜良機,北水地三家終於露出了破綻,本王也該好好清掃南國的禍害了……“

簡崇禮聽出些許,道,“莫不是姚家公子在北水地查到了些端倪?”

天王冉搖頭道,“光紀行事,本王自是不必擔心,但他面對的不是一般的狡詐小人,是千年的蛀蟲。”

101萬象更新(下)

北水地三家被天王冉比做蛀蟲可見其厭惡之情頗深,簡崇禮心中對這三家多少還是有些餘情的。千年前北水地三家也是四王氏分裂動蕩之時的功臣,七十二家西移後,天王氏勢微薄,這三家沒少出力,而今歷經千年卻早已時過境遷成了天王冉眼中的蛀蟲。不過國相簡崇禮,大抵明白天王冉的用心這位王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任性妄為的孩子了,而是一位有遠見的王者,他的目光或許比自己要看的長遠。

中州不可能再被禁錮於四王氏的手中了,看的最透徹的人偏偏又是這最該守護四王氏的男人。興亡都悄然落在了他的箭頭,自己依然是老邁垂垂老矣不可能看著他站在榮耀的頂峰,但願餘下的日子能為這位年輕的王留下些助力,自己也是死而無憾了。

天王冉見國相面上心事重重也不停下步伐,繼續道,“大人難道就不想知道這血書究竟是從何而來,還是說大人早就知道了?”

天王冉猛地守住腳步附身之餘整張臉放大在國相面前,如此突然的舉動也讓國相為之一振,有些窘迫的輕輕咳嗽了幾聲。

豁然而起,天王冉走到窗邊斜靠在窗邊,任由光格投射的影子打在他的臉上,他卻不為所動,沐浴在光影中,他的臉突然變的溫柔極了,雖是年屆三十多但常年服用養生之物讓他看起來更為年輕,身體發育的比同齡人遲緩許多,十幾年的光景並未在他身上顯現出什麽俄變化來。周遭的一切都在變化,整個中州都在瀕臨崩潰的邊緣上,唯有天王冉卻愈發平靜了。

可在這份平靜後是多年的沈澱,他將整個背靠在窗戶上,背光對簡崇禮開口道,“老天爺終究是站在我這一邊的,我已經讓人去暗中打探了,北水地的水患大有文章,南國如今是多事之秋。王族和敵國勢力蠢蠢欲動,我們不得不防,所以一定要將主動權斡旋於我的手中。”

簡崇禮聽到此話也不得不承認冉王已然成長了,若是自己現在死了也該瞑目了,“王爺莫不是已經看出了端倪?”

“北水地,水患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三家已然惹怒了北水地之民,索性沆瀣一氣將罪責推拖到一人之身,妄圖平息民憤真是可笑……先前北水地送來的處刑文書在哪裏?”天王冉質詢道。

國相知道終是瞞不了他。

從懷裏摸索出黑色卷宗恭敬的呈到天王冉面前,天王冉輕輕掃了一眼,帶著強勢一把搶走,末了不忘了補上一句,“果然整個南國都逃不開您的眼睛,本王不過是個兕水城的王。”

國相並未感到不安,相反或許他另有打算,棄車保帥不失為上策。

快速掃過卷宗,天王冉不由自主在心中佩服起這老人的手腕,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難北水地,姚光紀在明,而暗中協助的除了自己的勢力還有更大的勢力在悄無聲息的滲透北水地,或許是十年,或許是二十年,又或者是從一開始便有了。

只是北水地隱藏之深當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十年減免賦稅,卻並未獲得北水的諒解,反倒是助長了這群賊人的貪得無厭的囂張氣焰,北水百年大患,流民愈多,竟然妄圖還想利用此時威脅四王氏撥涼救災,老族長在世時北水地就像是漩渦一點一點吸食南國的血脈,這群荒唐惡心之徒早該被淹沒在四王氏和萬民的口水中,不過那位傾世的才子洪巖他倒是很是愛惜。

那還是他專心主政不久後的事了,為國選材也是他分內之事,殿試自然是必不可少,他要為南國的未來找到可用之人。

殿試不僅僅是為了四王氏,更是為了南國,他知道四王氏已不足以信服,唯有以國之力方能平息諸方,在他羽翼未豐,不能獨斷專行時,他自是安分的,這份安分讓他看起來像是發生了巨變,他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謙謙君子。

幾十名如願進入殿試的學子,大多出身較好,雖有寒門卻不過是裝點天王氏族皇恩晃蕩的擺設。寒門士子勢力衰微,而世家大族維系著天王氏的統治自然是安撫的對象,貴族們有自己的姓氏榮譽感,更是士子中的佼佼者也是天王冉籠絡的對象之一。但天王冉也有對中州對四王氏族的考量,他需要新鮮的血液來維系四王氏的未來。寒門士子也是他將要籠絡的對象,這些聽話的年輕人將會是他一統中州的支持者。

102初露端倪

“光紀用自己的性命換了你一條命,你說本王該不該留你一條命?”天王冉微笑著看著金術早已失去靈魂的眼睛,知道一切真相對這人的打擊是沈重的。當親耳聽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為了自己而死,更是讓人痛不欲生。

金術茫然的盯著地上的螻蟻,自己何嘗不是這卑微的螻蟻,輕易便能被人碾死,他莽撞的伸出手指一下子粘死了一只螞蟻。而這一切全然被天王冉盡收眼底,這個少年果然與眾不同,盡管他並沒有姚光紀那般出眾的才華,也沒有洪門才子洪巖的謀略,可當南國第一的醜男金醜消失後,這個少年涅槃而生,以全新的姿容從閻羅殿活著回來了,他的命硬的很,天王冉因那死去的少女菜菜而動了惻隱之心,更重要的是他發現了北水地三家的致命弱點,一舉兩得何嘗不可?

而眼前的少年金術也沒讓自己失望,在檢舉北水地三家的罪行時,他揭露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也是因為這個秘密葬送了北水地三家的千年榮耀。千年輝煌付之一炬,因為一個少年有了恨意,動了殺戮之心。

這個秘密一經揭露便震動整個南國,誰人能想到登第科舉榜首狀元殊榮的洪門才子洪巖竟會是一介女流,此事一經揭發便引起了軒然大波,天王冉抓住時機暗自命令士子們攜手中紙筆大肆攻擊北水地三家縱容女色禍亂朝綱,如此先發制人熱的北水地三家是百口莫辯,更重要的是

審理此欺君大案的卻是一位名不見將轉的鄭氏子弟,可偏偏就是這位名不見經傳的鄭氏子弟鄭鶴。

或許在世人眼中鄭鶴可謂是橫空出世,但在天王冉的眼中這位鄭氏公子,當真是不簡單。能從國相保護中突出重圍,讓自己留意到他的存在卻有其本領,他讓國相看的那封血書根本不是一個女人能寫的出的,盡管女人只是照樣描摹卻能看得出筆跡的痕跡,或許是刻意為之。而血書中卻言之有意,暗含深意,天王冉廢了一番功夫才找尋到些許蛛絲馬跡,竟直指國相府。但他也清楚國相絕不會故弄玄虛,那位大人早已過了賣弄玄虛的年紀,但卻與國相有所幹洗,他只能將血書交友老人以作試探。

縱然國相有所隱瞞,但天王冉已是有所察覺,他想要老人親口告訴他事實,只是輕輕開口,“國相,可知這血書是何人書寫?本王有愛才之心,也是求賢若渴,無論貴賤,縱然是出身寒門也罷,本王想要見他一面。”

國相握著血書卻是不語,沈默了良久才常常舒了口氣,坦然道,“王爺想見,臣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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