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部血戰，已然開始。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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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時，他的確被女人驚世駭俗的美所震驚住了，這世間竟會有如此美人，如此令人忘記一切的美人。只是這美人周身都是荊棘，這是天王冉教導他的話，錦繡紅喜歡的是權利。用自己為武器來獲取之高無雙的權利，只是錦繡紅失策了，她面對的天王冉不是個普通的男人。那是個魔王不會因為小情小愛就舍棄自己的姓氏與榮譽。
錦繡紅大概不知道四王氏的姓氏於四王氏中人而言意味著什麽，一個姓氏的分量便是這個世間最至高無上的權利。
錦繡紅天真的以為天王冉於她多少是有些許情義的，其實不然，天王冉不會對任何人有情，他義父的眼中是四王氏中人當有的冷漠，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凡人耳，天王冉具備一個冷酷君王最高的境界。
56一見如故
初次見她，一身雪白長衫裹在那高挑的身軀，遠遠望去只看到一席長發垂落，但看恍若翩然而下的美人自天際而來，桃花林裏她自由奔跑，衣角間繡著朵朵桃花，眼角微微泛紅，自是一派風流氣度。大抵可以稱得上是冶艷妖嬈，在那眾位姿態婀娜的女子間穿梭，這般風度像是蠱惑了姚光紀的眼眸，癡癡地望著那一副美妙圖畫，不由自主間竟發呆了許久。直到一陣鬼魅妖風撲面而來，那宛若畫中的美人如約而至，圓潤的雙肩裸露在外，此時姚光紀才驚覺道，在他面前的正是天下第一美人錦繡紅。
那美人沖著癡癡的姚光紀，狡黠一笑，手中的桃花折扇從兩人面前劃過，終於將姚光紀從吃夢中喚醒。
“咯咯……”一陣如清澈如流水的聲音劃過耳畔，姚光紀終於驚愕的倒退半步，已然是失禮了，抱拳恭敬道，“這位——小姐，在下姚光紀，今日特來求小姐一面。”
對方見他低著頭，竟遲遲不肯回應。姚光紀等待了很久始終不見對方的回答，偷偷擡起頭的片刻，那年輕美人的臉正無限貼在他面前，凝眸如水看的他十分窘迫，身體猛然向後一擡，一個趔趄卻被對方抓住了衣襟。
別看那美人看似瘦弱，手腕竟有些力量而他也願意順理成章合了美人的心意，姚光紀駭然的與美人對視，粘稠如酒的聲音拂面而來，“姚光紀？公子就是冉王收做義子之人？”
姚光紀沒料想到錦繡紅竟然會知曉，雖是驚訝但依舊淡然自若的施禮，“是，在下是冉王新收的義子，今日桃花滿園盛開，竟能與小姐相逢實在是鄙人的榮幸”
“哼……”美人從鼻腔裏發出一聲，雙手叉腰笑意連連，簡直是笑彎了一雙眼眸，輕描淡寫道，“真是太不巧了，你來晚了，你可知你義父就在文昌館中。你可否要與他見上一見”
身體一軟，那面帶桃花的美人錦繡紅竟直接倒在了姚光紀的懷裏。桃花樹下裏的眾位女子皆是捂面嗤笑，陣陣飄蕩而來。
“你……”姚光紀一下子臉紅，慌亂中想要推開懷裏的美人。
“嘖嘖！”錦繡紅輕搖著桃花折扇，輕聲道，“你如此魯莽，難道妾身就不能略施小懲？”
“錦繡紅？”姚光紀心頭一驚，
姚光紀打量了錦繡紅許久才朗聲道，“小姐，若是此時不便，我明日再來。”
“明日？”錦繡紅還沒反應過來，姚光紀身形已動，可旋即便被錦繡紅一把扯住了衣袖。
正當姚光紀回身查探之際，一陣撲面而來的香粉，讓身體不穩，姚光紀眼底一黑，對方的折扇已撲向他的臉面，而他手中的長劍卻並未指向錦繡紅的心窩。
“公子來此，我自當迎你入門。”錦繡紅倏的收回折扇，淩空畫了個圓圈陣陣桃花香氣撲面而來，姚光紀但覺顱內一窒，鼻頭一澀，下意識驚覺周身無力手腕愈加沈重提不起來，兩眼一黑終是暈了去。
陣陣香煙繚繞，四周包圍著暖意，姚光紀緩緩睜開眼睛。赫然入目竟是女子的閨閣，而他正仰面躺在輕紗幔布的大床上，雙手一伸溫香軟玉竟是女子的玉璧。
“公子，你可醒了？”嬌嗔般的嗓音，從姚光紀耳畔傳來，讓他猛然從床上翻起來，映入眼眸的竟是幾個赤裸的女子橫臥在他身上。
姚光紀當下驚得合不攏嘴，磕磕絆絆道，“姑娘，你們……”臉上一陣青來一陣白，好不自在。
“呵呵……”幾個年輕的女子見姚光紀紅了臉，更覺有趣紛紛輕笑。
姚光紀直接從床上跳下來，剛向前邁了一步，透過闖開的窗戶，望向那一方清澈池水。
湖水中央是一片碩大的荷葉，像是用木片雕刻而成，而上面橫臥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錦繡紅。
錦繡紅似乎察覺到了姚光紀的視線，慢慢睜開眼，清風拂面柳絮飄飛間，他們二人彼此凝望了許久。
那便是初次相逢時的驚駭，心中波濤翻騰，至今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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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北城門，姚光紀回頭遙望著錦繡紅的身影。
這裏是他醉生夢死的地方，“義父，我終究是違抗了您的命令放走了她”姚光紀最後望了一眼漸漸變小的人影自言自語道。
繁華與喧囂至此與他再無任何牽連，他已經體會到了人欲望奢靡的真正意義。
和修說的不錯，只有經歷了七情六欲，水乳交融的翻雲覆雨後，他才會有所領悟這世間人性、天性、心性的奧秘。
無論是自己的親人還是摯友，無論誰倒下都不能阻攔一個王者的決心，他便是那樣的大王，於國而言何其榮幸，但於人而言又何其不幸，四王氏一夜之間的變故讓天王冉變的更加冷血。
或許是因為天王止蒙，天王寶磯，國相簡崇禮的相繼離世加速了這一切的到來，王愈發不能等候歲月的無情，他或許太著急了，又或者是時不可待。
時至今日姚光紀已經完全不在憎恨逼死他親生父母的天王冉了，義夫無疑是孤獨的，一個孤獨的帝王是悲涼的，哀默大於悲，面對死亡天王冉及其平靜他甚至依舊能為自己唯一的親人天王寶恒張羅婚事。盡管那不過是他為了延續天王氏血統不得而為的事。
天王寶恒被自己的親哥哥囚禁在天王府中，他曾見過那位與天王冉迥然不同的男人。
天王冉是無情的帝王，而天王寶恒卻是一位溫和之人，對待所有人都很好，只是他的眼中也有與天王冉同樣的孤獨與悲涼。
那份悲涼或許便是生在四王氏的悲哀。
夜空依舊，姚光紀在篝火旁小心得到擦拭著自己的雙劍，兩把劍在火焰的映照下竟隱隱散發著濃濃的的火焰肅殺之氣。
57南國秘聞（一）
“有事麽？“姚光紀沒有擡頭卻開口道，手上的活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從暗處淺淺露出個人影來，一點點靠近篝火邊，徑自坐下來，看了姚光紀一眼旋即又盯著火苗的舞動。
“舅舅，您很看重這仁義無雙劍?“金術見姚光紀久久的望著仁義無雙劍，神情亦有些落寞，拉扯的影子顯得孤獨。
於他而言姚光紀不僅僅是自己的舅舅更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被家族舍棄的痛兩人都曾經嘗試過。
金術想起自己過去悲哀的十幾年生命，是如此的可悲，他曾經被譏諷為南國第一醜男，猶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可那時的他也有自己的幸福，他有與他同甘共苦的菜菜，更有曾經是摯友的洪巖，那時的他盡管醜陋卻獲得像個人，但失去一切的他被家族拋棄也拋棄了了家族。
南國北水地有三大家族，三川氏以軍功聞名於北水，亦掌控著北水軍隊。而洪門與金門則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死對頭，而周旋於這兩大家族的便是執掌北水地一方最高權力的三川士族。只是三川士族名門望族人丁興盛，前些年長公子死後，使得三川家族繼承人一事再生波瀾，世人皆知三川長公子死的蹊蹺，可老族長竟然沒有徹查，而是速速召回尚在兕水城的幾位公子爺，大又立繼承人以穩定北水地之意。這也是攝政王天王冉的意思。而在眾位公子中，二公子三川吟風和三公子三川啟風二人旗鼓相當，最被人看好。
而大政國內的兩大家族洪門和金門，前者支持二公子，後者支持三公子。繼承人之爭也是這兩大家族之爭，名門爭鬥花樣百出。兩家都深知老族長要考察二位公之的才幹，所以不久之後，南國各地游歷講學的洪門公子洪巖被叫回了北水地。
而洪巖回道北水地之後，一座蔔洞山北崖書院便赫然屹立於蔔洞山山麓處，匾額為南國紙王大家紙王三千親書“北崖書院”四字，更有冉王禦賜藏書，以顯示北崖書院作為四王氏親封書院的威嚴與光榮。
而金術便曾經是這享譽北水地的北崖書院的學子，也是北崖書院唯一一名入了四王氏門下的學子。
但金術在成為四王氏中人之前，並不叫金術，他單名一個醜字，曾是人盡皆知的醜男。
金術雖出身名門卻天生醜陋無比，自己的母親不願意撫養他，將他丟給了府裏的廚娘，即使頂著名門之後，世家的身份，他卻像個下人一般，飽受欺淩。可他也有鴻鵠之志，只是天道不公罷了。
金醜渾渾噩噩的走回金門府，偷偷從後門溜進去，就聽見一聲厲喝，“你死到哪裏去了？”
“大——大姐——”金醜連忙應到。
金芙金醜的大姐，也是這北水地金門氏族中最得寵的人，不是因為她的才華橫溢亦非美貌絕倫，而是她生了一個好兒子，被認為是北水地金門氏族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的——金辰。
金芙側著頭不願意看他著醜陋無比的弟弟，厲聲，“辰兒，到處在找你，你還不快去，母上早就禁了你的足，如果不是辰兒非要讓你照顧他，我定是饒不了你。”
“是，姐姐教訓的是。”金醜依舊不敢擡頭。
“不要叫我姐姐，我可沒有你這個醜八怪弟弟。”金芙抖抖袖子，轉身離去。
金醜終於松了一口氣，快步跑到金門府後院，這後院是北水地金門氏族家眷的住所，只有他自己是和下人們住在一起。
“辰兒——”金醜輕叫了一聲，屋內卻沒有回覆，他疑惑的走進屋內，剛走幾步就聽見從房梁上傳來一聲慘叫，“啊——”
一個男童從屋頂直落而下，金醜輕蹬地面，張開雙臂接住那墜落的男童，身形不穩後背直接撞在了地上，摔得他齜牙咧嘴。
懷裏的男童睜著大眼睛絲毫不害怕大聲質問道，“哼，你這個醜八怪跑到哪裏去了？你竟敢丟下我，我要去告訴祖母。”
金醜抱著懷裏的男童從地上掙紮而起，可那男童死死抱住金醜的脖子，撇著嘴一臉不滿。
見狀，金醜頗為傷腦筋。想當初，金辰這孩子剛出世誰哄也不好使，沒想到偏偏是他，金辰一見他就黏著不放，因此他便成了照顧金辰的唯一人選，也有了進入後院的資格。更讓他欣慰的是，終於有人不再害怕他的相貌。
“我去給你買雪花糖了，辰兒不是一直想吃嗎？”金辰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拿出一顆珍珠色澤的糖果塞進金辰口中。
金辰立刻笑逐顏開，鼓鼓的小臉，他突然低下頭對上金醜的嘴將糖果直接餵到金醜的口中，金醜沒有一點兒驚訝與反抗，畢竟這小惡魔一項無法無天，總是任著性子，金醜也就由著他。
“醜八怪，甜嗎？”金辰掛在金醜的背上低語。
金醜含著糖，只得點點頭，是啊！他還有辰兒，就算世人皆憎惡他，但還有辰兒需要他，足夠了，還奢求什麽呢？
“辰兒，你應該叫我舅舅的。”金醜背著金辰來到床邊。
“那可不行。”金辰不滿道，“我娘說不讓我你叫舅舅。”
果然如此，金醜無奈的搖搖頭，心道，‘醜八怪就醜八怪吧！又不是被人叫了一天。’
“餵！醜八怪。”金辰猛然從金醜的背上跳到地上，金辰轉身彎下腰看著金辰稚嫩的臉上露出與他年齡不符的認真勁兒。
金辰斬釘截鐵道，“醜八怪，你不許離開本少爺，聽到沒？你聽到沒？”
金醜先是一怔，緩和了許久僵硬的表情才有了些許動容之色，金辰見他沒回話有些生氣的扯扯他的袖子。
“知——知道了——”金醜激動的語無倫次，從沒有人這般在乎過他。
“哼，既然知道了，就讓我騎大馬吧！”
對於金辰的要求，金醜一項拒絕不了，只好趴在地上給辰兒當馬騎。但他臉上始終帶著笑，雖然那讓他顯得更加醜陋，可是和辰兒玩耍時他能忘記自己是個醜八怪。
58南國秘聞（二）
當金醜得知自己的父親叫他去政事堂時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直到他站在政事堂中，依舊是一臉雲霧，頭腦眩暈。
政事堂內只有金門老爺和金醜二人，金醜從不敢擡頭尤其是在自己的父親面前，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惹惱了父親，他害怕了。
“再過幾日，你就收拾一下行裝吧！”金門老爺突然開口，此話一出，金醜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原來父親是真的要將他趕出家門了。
半晌兒過後，金醜有氣無力的開口，澀然道，“孩兒知道了，父親放心吧！”
在走出政事堂的路上，金醜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他控制不住沒有聲音，沒有哽咽只是沾濕了衣服。
恍惚間他腳步不穩，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醒來時，依舊是在那間破敗的屋子，他隱隱約約聽到了哭聲，是他的乳母廚娘王氏，王氏在昏黃的燈光下幫他縫補衣裳，偷偷抹著眼淚。
“您，又為我落淚了——”金醜慢慢開口，王氏匆匆放下衣物，來到床邊將早已熬好的藥端在手裏，臉上也立刻換上柔和的笑容，“公子，您終於醒了，可急死老奴了，快趁熱把藥喝了，這是辰兒小公子差人送來的。”
金辰只覺得全身無力，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王氏眼眶愈加紅腫看著自己養大的孩子，她不知道為何老爺和夫人如此狠心要置自己的孩子不顧。
“乳娘，我，我恐怕不能再陪伴您了，但我發誓我一定會回來接您離開這裏的。”金醜試著安慰王氏卻見王氏的臉上早已淚流滿面，他卻無法開口。
金醜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聽說金辰嚷著要來看他，卻出人意料的被金門老爺呵斥關了起來。他暗自悲痛，就連見一見辰兒的機會，父親您都要斷了我的念頭嗎？
三日後，正是晌午，依舊是那破敗的小屋內，金醜在乳母的攙扶下跪在地上，聽著水崖書院來的李主簿細語道，“金醜何在？”
“大人，小人金醜。”
即使有了心理準備，當李主簿見到這傳說中的天下第一醜男時還是被嚇得不清，真不知道山長怎麽會欽點了這醜八怪成為北水地學子的伴讀。
“咳咳，奉山長之令，北水地金門氏子弟金醜年滿十六當入北崖書院學習四王氏禮法，亦效忠四王氏。”李主簿不耐煩的宣讀著，要知道南國攝政王冉王近來突然下令要國中凡年滿十六的名門之後需立即入四王氏指定的書院接受禮教之法，不從者皆以違背唐王之令，連坐抄家。如此詭異之舉著實引起不小的爭議，者被認為是冉王要與主持天麓書院的蘇子相抗衡的舉措。
金醜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李主簿宣完了好一會兒，見地上之人還傻楞在地上，不耐煩的提高嗓音，“金醜，還不速速接了這文書。”
金醜猶如當頭棒喝，跪在地上直起上半身接了文書，文書似乎燙的他手心冒汗。而王氏連忙攙扶起金醜。
“主簿慢走。”
李主簿似乎一刻也不願意多留，誰願意和一個醜八怪共處一室，滿臉嫌惡。李主簿咂咂嘴，要說這北水地金門氏族名滿南國北地子孫無一不是有才幹的俊才，偏偏這北水地金門氏族卻出了個怪物。當真是家門不幸。
王氏將金醜扶到床邊，低聲道，“公子，這文書？”
“王媽媽，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王氏點點頭，離開了。陰暗的房間內只剩下金醜一人，他笑了，旋即又哭了，陣陣笑聲，陣陣哭聲，到了後來卻已經分不清是哭是笑了，直到後來金門府中下人之間謠傳有鬼哭之聲。
59南國秘聞（三）
蔔洞山北崖書院如今聚集著南國北水地最有權利的勢力，南國北水地的公子聚集於此，即將掌握著南國北水地的命運，尤其是北水地洪家和北水地金門氏族也派人入了蔔洞山北崖書院，這蔔洞山北崖書院又被民間稱作踏入南國朝堂最便捷的途徑。
金醜悄悄跟在眾人之後穿過聚賢大門，之後便是第二道門太學門。這名門之後無不是身著華貴，儀表堂堂，只有金醜躲在眾人之後。
遠遠的從後面駛來一輛馬車，人群中卻已經議論紛紛。
“那人是誰？”
“你沒瞧見馬車上的族徽嗎？”
“是——是北水地洪家的——”人群中不由得發出唏噓聲。
“那車中之人不會就是洪巖吧？在南國國度兕水城舌戰天麓書院生徒的四王氏屬臣代表。”
正當大家還對馬車中人好奇時，不遠處駿馬而行，只聽，“二公子到。”
眾人無不惶然匆匆跪倒在地，金醜也跟著眾人匍匐在地，可當下很是好奇他雖然卑微但畢竟是世家大族人耳濡目染，對如今這朝堂之事略有耳聞。
遠遠的就瞧見那紫色衣衫的二公子從馬上跳下，來到馬車跟前，言道，“洪巖兄，好久不見了，是否要本公子請你下車？”
隨手挑開車簾，向裏望去，竟是空空如也，不見半點人影。
二公子有些賭氣，使勁拽下車簾，質問車夫，“你家公子呢？”
跪在地上的車夫不卑不亢，回答道，“公子對奴才道，韶光不重來，一日難再晨。要奴才轉告二公子。”
二公子一聽，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又變，聲音都帶著不滿，“狗奴才，你這是說本公子如那豎子一般不知深淺咯？”
車夫俯首再言，“二公子誤會了我家公子的好意，我家公子怎麽敢無禮於公子！公子早在一個時辰前就在集賢殿等候公子了。”
哼！這個洪巖！好大的膽子！
二公子不顧眾人氣沖沖的沖向集賢殿。
集賢殿，蔔洞山北崖書院正殿，也是講學治學之所。
數百張案臺分列兩邊，中間鋪著紅磚，紅磚直通向最上方的教習臺是蔔洞山北崖書院山長、師長講學之地。
金醜找了個最偏僻的角落處，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人說貌美可驚動天下，他今日才知醜的離譜同樣可以名動天下。
幾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繞過他，有的人甚至還故意看看這天下第一醜男到底怎麽個醜法？
眾人心照不宣都知道，他必定是金門府醜四郎，看到他的人都莫名的感到一股子晦氣。
金醜將頭埋得低低的，他能感覺到所有人像是看怪物般的目光，那種目光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活著還真累啊！
眾學生皆席地而坐，只有幾位三川公子坐在八方雲椅上。
殿外夫子廟的鐘敲了三響，立時一人高聲道，“蔔洞山北崖書院新任山長，師長洪巖大人到。”
伴隨著眾人的目光，洪巖款款而來，步伐輕盈，眾學生爭先恐後要一睹這北水地第一才子之稱的洪門俊傑。更重要的是這大殿之內，還有著北水地第一醜男或許還是天下第一醜男。
二公子坐在右手邊的首張椅子上，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想了許久的人，自是都城一別已是三載，他早已不是那個哭哭啼啼拉著對方依依不舍的頑童。
洪巖手握著一卷書，平穩的走上案臺，高居於上周身散發無形的氣質。除了覬覦洪巖的二公子外，角落處還有一人直勾勾的看著洪巖，此人便是金醜。
金醜做夢也沒想到，那高高在上之人竟是自己曾經在山澗荒野溫泉處見過的人，竟然還是北水地洪家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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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醜在蔔洞山北崖書院已經小半月了，他依舊是孤身一人蜷縮在角落處，每夜只有當其他人都睡下，他才敢進入寢殿默默躺在角落處，透過窗戶的縫隙他能看到當空明月。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那位高高在上的母親大人，她的母親原是王下四家姚氏的大小姐姚碧桃曾經的也是兕水城裏家喻戶曉的美人胚子，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讓她更加厭惡金醜，沒有正眼看過他一次，從來都當他是個陌生人，只有在入北崖書院的前一夜，他母親對他說了一句話，“好自為之，不要辱沒了北水地金門氏族的門楣。”
冷冷的一句話，卻讓金醜欣喜萬分，那是他神聖的母親，他第一次近距離的看著她。
金醜久久的難以成眠，直到遠遠的從窗外傳來一陣曼妙的旋律。金醜雖然長得醜陋但琴棋書畫都精通些，這都是他背著金辰偷偷聽姐姐練習時學會的，偷偷站在門外偷聽的結果，日覆一日他終日站在窗外竟也能書會寫，只是永遠也無人知曉罷了。
極其輕微的笛聲宛若行雲流水，從天而降，又恰似海闊天空般鴻鵠之志的渺渺。金醜聽的忘情，躡手躡腳起身，尋著那音樂而去。
穿過相接的廡廊，走到盡頭是一片樹林，金醜知道樹林之後是北崖書院眾學子平時練習武藝的校場，那笛聲已不再是湍急的長河而是涓涓細流，似乎向天地間訴說著綿綿情意。
金醜身形微動擡手想要點上身上幾處穴道，但再三思索後，他還是不敢那樣做。
他躲在樹叢中，向校場瞭望，但僅僅是那麽一眼就足以讓他永生難忘。直到現在，他都在想假如不曾被那一幕所吸引到難以自拔，他們三人之間是否不會有交集呢？
也許就是那一眼，註定了他們三人數不清、理還亂的孽緣。
明月當空，將空曠的校場染上潔白的光輝，那猶如白銀的色澤鋪滿了整個校場。月下有兩個身影格外引人註目，亦真亦幻如夢如虛，宛若那太虛之境。
一人身著玄色長上，修長的手指在那翠綠上跳動，如玉般青蔥，奏響一曲《亂離人》。而在那校場上隨著音樂而舞劍之人更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白色的長衫和風拍打的啪啪作響，為那笛聲增添了幾分玄妙。
妙也！金醜不由在心中大讚，目不轉睛的註視著那美輪美奐的一幕，仿佛他只要一盒上雙眼，眼前的一切便是過眼雲煙。
就在金醜尚且忘我時，那吹笛之人卻率先停下了，隨手將玉笛摔在地上竟摔了個粉身碎骨，舞劍之人但聞絕響，也倏然止步。
那玄色衣衫之人直接將白衣人摟在懷裏，低頭當著明月萬裏星空，吻上白衣人的嘴唇，呢喃道，“巖妹，我對天盟誓，此生絕不負你。”
轟然間，金醜仿佛挨了一記悶雷，那兩人他是認得的。吹笛之人便是二公子三川吟風，而他懷中之人正是洪巖。
金醜當真兒被嚇了一跳，身體猛然倒退數步裝在了樹上。
“誰在那裏？”遠遠的他聽見了二公子的問話，哪敢久留連滾帶爬踉蹌而逃。
洪巖和三川吟風望著那聲響的源頭，向樹林走去，卻未發現半點人影，但剛剛明明有人。洪巖心知肚明卻故意道，“許是畜牲吧！”
三川吟風點點頭似乎是讚同了，單手中卻捏著一片碎布，不論是誰他都不會放過對方。
60南國秘聞（四）
等金醜跑回寢殿，早已嚇得灰飛魄散躲在被子裏，他腦中反反覆覆出現是那月下一幕。但更讓他心驚的是，竟會是那兩人。
女扮男裝他早就知道了，自古以來便現有如此大膽之舉，但身為三川公子的三川吟風卻愛上了自己的師傅洪巖，一旦此事張揚出去必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名門慘劇，別說南國北水地的王族就算是四王氏也萬萬不會允許如此違逆倫常之事發生的。
全身都在冒冷汗，金醜猛然想到他如果把這件事告知北水地金門氏族，這無疑是打垮北水地洪家千載難逢的機會，也許他的父親和母親會多看他一眼。可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到很久以前在山澗溫泉中見到的洪巖的倩影。
合上眼金醜一夜未睡，又如何睡得著。
托著困倦不看的雙眼，金醜緩緩走在最後面，恍恍惚惚間他並未看見集賢殿大門旁的人。
剛要邁過門檻，金醜猛然被絆倒在地，殿內頓時傳來陣陣笑聲。
盡管出了醜，金醜卻似乎不在乎了，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他擡頭循著手的主人竟是二公子三川吟風。
近距離直視對方，這是他第一次看清對方的容顏，但真有將門之風，稱得上俊朗非凡。兩道眉輕佻帶著貴族特有的威嚴，華麗而又不失桀驁。
眾人還在嬉笑，洪巖卻已將鎮尺拍了三響，堂內立刻一片靜默。洪巖的眼睛對上了三川吟風，兩人卻相視而笑不做言語。
三川吟風將地上呆住的人拽起來，笑道，“以後小心點。”
金醜大窘連忙欠身低聲，“多——多謝二公子。”轉身向自己的案桌走去。
三川吟風看著金醜的背影輕笑，當他瞥見金醜的衣袖時一切都了然於心了。他絕不能讓北水地金門氏族破壞他通向繼承三川家爵位之路。在那張俊逸的臉下掩藏著無窮無盡的野心與抱負，他相信只有他才是最適合成為三川家的繼承人。
手中緊握著那片碎布，三川吟風的眼神愈加陰沈，嘴角間的冷笑讓那張臉上染上冰霜。
金醜無視眾人的嘲笑，低著頭埋在陰影中，偷偷擡起頭瞟向高高在上的洪巖。他驚訝，洪巖竟然對他微笑了，那柔和的笑容真美。金醜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裏猛然震蕩了一下，那一刻他知道他不能將二人的秘密公之於眾，他貪戀著洪巖的笑容，就像那月下吟風弄月時的美景，相愛的人相守才會這世間最美的一道風景。
月下成雙影成對，
餘音裊裊蝶相隨。
今生難得有情人，
淚落徒傷天不允。
酉時畢，眾學生紛紛離開集賢殿，而金醜總是最後一個，他不願意引起別人的註意。更沒有人願意理睬他。
名門公子大半可憑世卿世祿繼承官爵，再不濟就是門蔭恩蔭多少換個一官半職，大抵是無心思讀書的，只是象征性的陪侍眾位三川公子，平時更是邀集眾人去那勾欄瓦舍耍上一耍。抑或是找個小娘子作陪，也是深谙風花雪月之事。
金醜就沒有那心思了，夜晚總是悄悄在禦書樓博覽群書，每每讀之興起竟忘了時辰，今夜依舊如此。
正當他全神貫註之時，在書架的另一端他看見了一個人，他看著那人幾乎忘記了言語。
“沒想到，竟然會是你。”那人慢慢走向金醜，直至跟前金醜才連忙行禮，“師傅，學生——學生——打擾了。”
金醜萬萬沒想到竟會是洪巖，他行了禮卻不敢擡頭。
洪巖頗為好笑的看著金醜，盡管那張臉醜陋無比，他卻並非厭惡至極。更重要的是金醜是世家大族人，雖同樣是世家大族人卻遭受白眼，他倒是對這人產生了些許憐憫。
“你不用如此拘謹，你我堂上是師徒，堂下權且當作是朋友如何？”洪巖輕笑，舉手投足間的大家風範一覽無餘。
金醜當下欣喜萬分，更是對洪巖另眼相看，緩緩擡起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高貴的洪巖，但聞得對方問到，“你在找什麽書嗎？”
聽著對方和顏悅色，金醜更是緊張的五體投地話語都不連貫了，“我，我，我在找《武經》和《和通藥典》。”
洪巖沒想到這不起眼的醜陋之人竟會看兵書和醫書，他輕輕上下打量了對方並沒有發現對方身上的氣質，相反卑微一覽無餘，但這或許是錯覺。
“你也喜歡兵書和醫書？”洪巖故意帶著些許驚訝，讓人知曉卻不生厭。
金醜沒想到對方會與他攀談，興奮之情早已淹沒了一切，別人問什麽他都一一作答，毫無隱瞞，“是，喜——喜歡。”
“既然喜歡就跟我來吧！”洪巖走在前，金醜無知無覺的跟在其後，等他真正清醒時已經來到了蔔洞山北崖書院山長，師長的居所‘品君堂’。
金醜緊緊握著茶杯，餘光看著那在書架上翻找的身影，
“找到了。”洪巖將兩本書遞給金醜，金醜一時間竟笨手笨腳的將茶杯打翻，忙站起身抱拳稱謙。
洪巖看著對方扭曲的臉，竟不自覺的笑出聲，“呵呵，你這人還真是——如果你不告訴我為什麽要讀這《武經》，我定要懲罰你。你們北水地金門氏族可是一項看不上洪門的兵法啊！”
看著洪巖狡黠的笑容，金醜簡直是瞠目結舌，對方這是在和他打趣嗎？
金醜大著膽子盯著對方的眼眸，似乎是看了許久，才試著開口，“《武經》乃是北水地洪家先祖洪洞所做兵書，與北水地金門氏族的《南北攻略》合成‘武略’但一直以來很少人將二者融並，假若能——能合之二者之最，定能守城。”
洪巖聽著金醜的話不由得心生疑竇，這醜八怪竟然能參破至此，遠遠超乎他的意料，此人果然是深藏不漏。
金醜並不知道對方對他的有如此思慮，他只是聽過私塾先生講書才曉得如此之道。
“先，先生——”洪巖低著頭眉頭緊鎖，許久才聞得金醜的聲音，立刻舒展眉梢換上淺笑，“沒想到你竟能道破如此天機。這書你拿去吧！”
金醜喜出望外雙手接過書小心翼翼的藏在懷裏，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輕抿香茶，屋內青煙裊裊，洪巖不願再看金醜的臉只是開口，“我說過你我私下不必如此拘於禮數，你喚我洪巖兄就是了。我這裏三萬七千萬冊藏書你要喜歡盡可拿去品讀，不過切不可告知他人。我想你也知道咱們兩家的關系吧！”
金醜用力點點頭，他曉得其中的厲害，北水地金門氏族和北水地洪家是死對頭，如果被人知曉他二人之間的這層關系，亦是免不了的糾纏不清。
“那麽我喚你作子醜可好？”
對於洪巖的每一句話，金醜都當作是夢中直言，他本想讓對方也叫他‘醜八怪’即可，萬萬沒想到會加上如此敬稱，金醜早已神游，唯有傻笑的應喝對方。
兩人又聊了半個時辰，金醜才起身告辭，能看得出他心中的驚喜。
洪巖望著那遠去的身影，合上門，開口道，“公子爺可以出來了。”
立時，屏風後走出一人，正是那二公子三川吟風。
三川吟風直接坐在椅子上，拉過洪巖擁入懷中，輕嗅著洪巖的發絲，低笑，“洪巖——兄，依舊是好手段啊！我看那醜八怪對你倒是有些意思。”
“怎麽？你想讓我投懷送抱？”洪巖慵懶的靠在對方的胸膛調侃道。
“這怎麽可以，那醜小子他也配，我可舍不得你。不過今日所見卻是出乎了你我的意料，那小子畢竟是金門氏，也不是酒囊飯袋，為了免除後患我已經派人留意他了。”
“那你認為他可是金門派來的細作？”
“洪巖兄以為如何？”三川吟風反問。
“非也非也。”不多時兩人異口同聲開了口，隨後洪巖轉過頭兩人相視而笑，但眼底流露出的陰冷如出一轍。
61南國秘聞（五）
金醜自從得了《武經》如獲至寶，一門心思撲在書上，竟忘了一切，連‘紀堯節’竟也渾忘了，這‘紀堯節’是在夏末秋初，時值萬家團圓的日子。
蔔洞山北崖書院的學子大多早早返家，一時間變得冷冷清清，淒涼無比。
這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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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紅大概不知道四王氏的姓氏於四王氏中人而言意味著什麽，一個姓氏的分量便是這個世間最至高無上的權利。
錦繡紅天真的以為天王冉於她多少是有些許情義的，其實不然，天王冉不會對任何人有情，他義父的眼中是四王氏中人當有的冷漠，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凡人耳，天王冉具備一個冷酷君王最高的境界。
56一見如故
初次見她，一身雪白長衫裹在那高挑的身軀，遠遠望去只看到一席長發垂落，但看恍若翩然而下的美人自天際而來，桃花林裏她自由奔跑，衣角間繡著朵朵桃花，眼角微微泛紅，自是一派風流氣度。大抵可以稱得上是冶艷妖嬈，在那眾位姿態婀娜的女子間穿梭，這般風度像是蠱惑了姚光紀的眼眸，癡癡地望著那一副美妙圖畫，不由自主間竟發呆了許久。直到一陣鬼魅妖風撲面而來，那宛若畫中的美人如約而至，圓潤的雙肩裸露在外，此時姚光紀才驚覺道，在他面前的正是天下第一美人錦繡紅。
那美人沖著癡癡的姚光紀，狡黠一笑，手中的桃花折扇從兩人面前劃過，終於將姚光紀從吃夢中喚醒。
“咯咯……”一陣如清澈如流水的聲音劃過耳畔，姚光紀終於驚愕的倒退半步，已然是失禮了，抱拳恭敬道，“這位——小姐，在下姚光紀，今日特來求小姐一面。”
對方見他低著頭，竟遲遲不肯回應。姚光紀等待了很久始終不見對方的回答，偷偷擡起頭的片刻，那年輕美人的臉正無限貼在他面前，凝眸如水看的他十分窘迫，身體猛然向後一擡，一個趔趄卻被對方抓住了衣襟。
別看那美人看似瘦弱，手腕竟有些力量而他也願意順理成章合了美人的心意，姚光紀駭然的與美人對視，粘稠如酒的聲音拂面而來，“姚光紀？公子就是冉王收做義子之人？”
姚光紀沒料想到錦繡紅竟然會知曉，雖是驚訝但依舊淡然自若的施禮，“是，在下是冉王新收的義子，今日桃花滿園盛開，竟能與小姐相逢實在是鄙人的榮幸”
“哼……”美人從鼻腔裏發出一聲，雙手叉腰笑意連連，簡直是笑彎了一雙眼眸，輕描淡寫道，“真是太不巧了，你來晚了，你可知你義父就在文昌館中。你可否要與他見上一見”
身體一軟，那面帶桃花的美人錦繡紅竟直接倒在了姚光紀的懷裏。桃花樹下裏的眾位女子皆是捂面嗤笑，陣陣飄蕩而來。
“你……”姚光紀一下子臉紅，慌亂中想要推開懷裏的美人。
“嘖嘖！”錦繡紅輕搖著桃花折扇，輕聲道，“你如此魯莽，難道妾身就不能略施小懲？”
“錦繡紅？”姚光紀心頭一驚，
姚光紀打量了錦繡紅許久才朗聲道，“小姐，若是此時不便，我明日再來。”
“明日？”錦繡紅還沒反應過來，姚光紀身形已動，可旋即便被錦繡紅一把扯住了衣袖。
正當姚光紀回身查探之際，一陣撲面而來的香粉，讓身體不穩，姚光紀眼底一黑，對方的折扇已撲向他的臉面，而他手中的長劍卻並未指向錦繡紅的心窩。
“公子來此，我自當迎你入門。”錦繡紅倏的收回折扇，淩空畫了個圓圈陣陣桃花香氣撲面而來，姚光紀但覺顱內一窒，鼻頭一澀，下意識驚覺周身無力手腕愈加沈重提不起來，兩眼一黑終是暈了去。
陣陣香煙繚繞，四周包圍著暖意，姚光紀緩緩睜開眼睛。赫然入目竟是女子的閨閣，而他正仰面躺在輕紗幔布的大床上，雙手一伸溫香軟玉竟是女子的玉璧。
“公子，你可醒了？”嬌嗔般的嗓音，從姚光紀耳畔傳來，讓他猛然從床上翻起來，映入眼眸的竟是幾個赤裸的女子橫臥在他身上。
姚光紀當下驚得合不攏嘴，磕磕絆絆道，“姑娘，你們……”臉上一陣青來一陣白，好不自在。
“呵呵……”幾個年輕的女子見姚光紀紅了臉，更覺有趣紛紛輕笑。
姚光紀直接從床上跳下來，剛向前邁了一步，透過闖開的窗戶，望向那一方清澈池水。
湖水中央是一片碩大的荷葉，像是用木片雕刻而成，而上面橫臥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錦繡紅。
錦繡紅似乎察覺到了姚光紀的視線，慢慢睜開眼，清風拂面柳絮飄飛間，他們二人彼此凝望了許久。
那便是初次相逢時的驚駭，心中波濤翻騰，至今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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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北城門，姚光紀回頭遙望著錦繡紅的身影。
這裏是他醉生夢死的地方，“義父，我終究是違抗了您的命令放走了她”姚光紀最後望了一眼漸漸變小的人影自言自語道。
繁華與喧囂至此與他再無任何牽連，他已經體會到了人欲望奢靡的真正意義。
和修說的不錯，只有經歷了七情六欲，水乳交融的翻雲覆雨後，他才會有所領悟這世間人性、天性、心性的奧秘。
無論是自己的親人還是摯友，無論誰倒下都不能阻攔一個王者的決心，他便是那樣的大王，於國而言何其榮幸，但於人而言又何其不幸，四王氏一夜之間的變故讓天王冉變的更加冷血。
或許是因為天王止蒙，天王寶磯，國相簡崇禮的相繼離世加速了這一切的到來，王愈發不能等候歲月的無情，他或許太著急了，又或者是時不可待。
時至今日姚光紀已經完全不在憎恨逼死他親生父母的天王冉了，義夫無疑是孤獨的，一個孤獨的帝王是悲涼的，哀默大於悲，面對死亡天王冉及其平靜他甚至依舊能為自己唯一的親人天王寶恒張羅婚事。盡管那不過是他為了延續天王氏血統不得而為的事。
天王寶恒被自己的親哥哥囚禁在天王府中，他曾見過那位與天王冉迥然不同的男人。
天王冉是無情的帝王，而天王寶恒卻是一位溫和之人，對待所有人都很好，只是他的眼中也有與天王冉同樣的孤獨與悲涼。
那份悲涼或許便是生在四王氏的悲哀。
夜空依舊，姚光紀在篝火旁小心得到擦拭著自己的雙劍，兩把劍在火焰的映照下竟隱隱散發著濃濃的的火焰肅殺之氣。
57南國秘聞（一）
“有事麽？“姚光紀沒有擡頭卻開口道，手上的活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從暗處淺淺露出個人影來，一點點靠近篝火邊，徑自坐下來，看了姚光紀一眼旋即又盯著火苗的舞動。
“舅舅，您很看重這仁義無雙劍?“金術見姚光紀久久的望著仁義無雙劍，神情亦有些落寞，拉扯的影子顯得孤獨。
於他而言姚光紀不僅僅是自己的舅舅更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被家族舍棄的痛兩人都曾經嘗試過。
金術想起自己過去悲哀的十幾年生命，是如此的可悲，他曾經被譏諷為南國第一醜男，猶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可那時的他也有自己的幸福，他有與他同甘共苦的菜菜，更有曾經是摯友的洪巖，那時的他盡管醜陋卻獲得像個人，但失去一切的他被家族拋棄也拋棄了了家族。
南國北水地有三大家族，三川氏以軍功聞名於北水，亦掌控著北水軍隊。而洪門與金門則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死對頭，而周旋於這兩大家族的便是執掌北水地一方最高權力的三川士族。只是三川士族名門望族人丁興盛，前些年長公子死後，使得三川家族繼承人一事再生波瀾，世人皆知三川長公子死的蹊蹺，可老族長竟然沒有徹查，而是速速召回尚在兕水城的幾位公子爺，大又立繼承人以穩定北水地之意。這也是攝政王天王冉的意思。而在眾位公子中，二公子三川吟風和三公子三川啟風二人旗鼓相當，最被人看好。
而大政國內的兩大家族洪門和金門，前者支持二公子，後者支持三公子。繼承人之爭也是這兩大家族之爭，名門爭鬥花樣百出。兩家都深知老族長要考察二位公之的才幹，所以不久之後，南國各地游歷講學的洪門公子洪巖被叫回了北水地。
而洪巖回道北水地之後，一座蔔洞山北崖書院便赫然屹立於蔔洞山山麓處，匾額為南國紙王大家紙王三千親書“北崖書院”四字，更有冉王禦賜藏書，以顯示北崖書院作為四王氏親封書院的威嚴與光榮。
而金術便曾經是這享譽北水地的北崖書院的學子，也是北崖書院唯一一名入了四王氏門下的學子。
但金術在成為四王氏中人之前，並不叫金術，他單名一個醜字，曾是人盡皆知的醜男。
金術雖出身名門卻天生醜陋無比，自己的母親不願意撫養他，將他丟給了府裏的廚娘，即使頂著名門之後，世家的身份，他卻像個下人一般，飽受欺淩。可他也有鴻鵠之志，只是天道不公罷了。
金醜渾渾噩噩的走回金門府，偷偷從後門溜進去，就聽見一聲厲喝，“你死到哪裏去了？”
“大——大姐——”金醜連忙應到。
金芙金醜的大姐，也是這北水地金門氏族中最得寵的人，不是因為她的才華橫溢亦非美貌絕倫，而是她生了一個好兒子，被認為是北水地金門氏族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的——金辰。
金芙側著頭不願意看他著醜陋無比的弟弟，厲聲，“辰兒，到處在找你，你還不快去，母上早就禁了你的足，如果不是辰兒非要讓你照顧他，我定是饒不了你。”
“是，姐姐教訓的是。”金醜依舊不敢擡頭。
“不要叫我姐姐，我可沒有你這個醜八怪弟弟。”金芙抖抖袖子，轉身離去。
金醜終於松了一口氣，快步跑到金門府後院，這後院是北水地金門氏族家眷的住所，只有他自己是和下人們住在一起。
“辰兒——”金醜輕叫了一聲，屋內卻沒有回覆，他疑惑的走進屋內，剛走幾步就聽見從房梁上傳來一聲慘叫，“啊——”
一個男童從屋頂直落而下，金醜輕蹬地面，張開雙臂接住那墜落的男童，身形不穩後背直接撞在了地上，摔得他齜牙咧嘴。
懷裏的男童睜著大眼睛絲毫不害怕大聲質問道，“哼，你這個醜八怪跑到哪裏去了？你竟敢丟下我，我要去告訴祖母。”
金醜抱著懷裏的男童從地上掙紮而起，可那男童死死抱住金醜的脖子，撇著嘴一臉不滿。
見狀，金醜頗為傷腦筋。想當初，金辰這孩子剛出世誰哄也不好使，沒想到偏偏是他，金辰一見他就黏著不放，因此他便成了照顧金辰的唯一人選，也有了進入後院的資格。更讓他欣慰的是，終於有人不再害怕他的相貌。
“我去給你買雪花糖了，辰兒不是一直想吃嗎？”金辰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拿出一顆珍珠色澤的糖果塞進金辰口中。
金辰立刻笑逐顏開，鼓鼓的小臉，他突然低下頭對上金醜的嘴將糖果直接餵到金醜的口中，金醜沒有一點兒驚訝與反抗，畢竟這小惡魔一項無法無天，總是任著性子，金醜也就由著他。
“醜八怪，甜嗎？”金辰掛在金醜的背上低語。
金醜含著糖，只得點點頭，是啊！他還有辰兒，就算世人皆憎惡他，但還有辰兒需要他，足夠了，還奢求什麽呢？
“辰兒，你應該叫我舅舅的。”金醜背著金辰來到床邊。
“那可不行。”金辰不滿道，“我娘說不讓我你叫舅舅。”
果然如此，金醜無奈的搖搖頭，心道，‘醜八怪就醜八怪吧！又不是被人叫了一天。’
“餵！醜八怪。”金辰猛然從金醜的背上跳到地上，金辰轉身彎下腰看著金辰稚嫩的臉上露出與他年齡不符的認真勁兒。
金辰斬釘截鐵道，“醜八怪，你不許離開本少爺，聽到沒？你聽到沒？”
金醜先是一怔，緩和了許久僵硬的表情才有了些許動容之色，金辰見他沒回話有些生氣的扯扯他的袖子。
“知——知道了——”金醜激動的語無倫次，從沒有人這般在乎過他。
“哼，既然知道了，就讓我騎大馬吧！”
對於金辰的要求，金醜一項拒絕不了，只好趴在地上給辰兒當馬騎。但他臉上始終帶著笑，雖然那讓他顯得更加醜陋，可是和辰兒玩耍時他能忘記自己是個醜八怪。
58南國秘聞（二）
當金醜得知自己的父親叫他去政事堂時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直到他站在政事堂中，依舊是一臉雲霧，頭腦眩暈。
政事堂內只有金門老爺和金醜二人，金醜從不敢擡頭尤其是在自己的父親面前，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惹惱了父親，他害怕了。
“再過幾日，你就收拾一下行裝吧！”金門老爺突然開口，此話一出，金醜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原來父親是真的要將他趕出家門了。
半晌兒過後，金醜有氣無力的開口，澀然道，“孩兒知道了，父親放心吧！”
在走出政事堂的路上，金醜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他控制不住沒有聲音，沒有哽咽只是沾濕了衣服。
恍惚間他腳步不穩，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醒來時，依舊是在那間破敗的屋子，他隱隱約約聽到了哭聲，是他的乳母廚娘王氏，王氏在昏黃的燈光下幫他縫補衣裳，偷偷抹著眼淚。
“您，又為我落淚了——”金醜慢慢開口，王氏匆匆放下衣物，來到床邊將早已熬好的藥端在手裏，臉上也立刻換上柔和的笑容，“公子，您終於醒了，可急死老奴了，快趁熱把藥喝了，這是辰兒小公子差人送來的。”
金辰只覺得全身無力，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王氏眼眶愈加紅腫看著自己養大的孩子，她不知道為何老爺和夫人如此狠心要置自己的孩子不顧。
“乳娘，我，我恐怕不能再陪伴您了，但我發誓我一定會回來接您離開這裏的。”金醜試著安慰王氏卻見王氏的臉上早已淚流滿面，他卻無法開口。
金醜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聽說金辰嚷著要來看他，卻出人意料的被金門老爺呵斥關了起來。他暗自悲痛，就連見一見辰兒的機會，父親您都要斷了我的念頭嗎？
三日後，正是晌午，依舊是那破敗的小屋內，金醜在乳母的攙扶下跪在地上，聽著水崖書院來的李主簿細語道，“金醜何在？”
“大人，小人金醜。”
即使有了心理準備，當李主簿見到這傳說中的天下第一醜男時還是被嚇得不清，真不知道山長怎麽會欽點了這醜八怪成為北水地學子的伴讀。
“咳咳，奉山長之令，北水地金門氏子弟金醜年滿十六當入北崖書院學習四王氏禮法，亦效忠四王氏。”李主簿不耐煩的宣讀著，要知道南國攝政王冉王近來突然下令要國中凡年滿十六的名門之後需立即入四王氏指定的書院接受禮教之法，不從者皆以違背唐王之令，連坐抄家。如此詭異之舉著實引起不小的爭議，者被認為是冉王要與主持天麓書院的蘇子相抗衡的舉措。
金醜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李主簿宣完了好一會兒，見地上之人還傻楞在地上，不耐煩的提高嗓音，“金醜，還不速速接了這文書。”
金醜猶如當頭棒喝，跪在地上直起上半身接了文書，文書似乎燙的他手心冒汗。而王氏連忙攙扶起金醜。
“主簿慢走。”
李主簿似乎一刻也不願意多留，誰願意和一個醜八怪共處一室，滿臉嫌惡。李主簿咂咂嘴，要說這北水地金門氏族名滿南國北地子孫無一不是有才幹的俊才，偏偏這北水地金門氏族卻出了個怪物。當真是家門不幸。
王氏將金醜扶到床邊，低聲道，“公子，這文書？”
“王媽媽，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王氏點點頭，離開了。陰暗的房間內只剩下金醜一人，他笑了，旋即又哭了，陣陣笑聲，陣陣哭聲，到了後來卻已經分不清是哭是笑了，直到後來金門府中下人之間謠傳有鬼哭之聲。
59南國秘聞（三）
蔔洞山北崖書院如今聚集著南國北水地最有權利的勢力，南國北水地的公子聚集於此，即將掌握著南國北水地的命運，尤其是北水地洪家和北水地金門氏族也派人入了蔔洞山北崖書院，這蔔洞山北崖書院又被民間稱作踏入南國朝堂最便捷的途徑。
金醜悄悄跟在眾人之後穿過聚賢大門，之後便是第二道門太學門。這名門之後無不是身著華貴，儀表堂堂，只有金醜躲在眾人之後。
遠遠的從後面駛來一輛馬車，人群中卻已經議論紛紛。
“那人是誰？”
“你沒瞧見馬車上的族徽嗎？”
“是——是北水地洪家的——”人群中不由得發出唏噓聲。
“那車中之人不會就是洪巖吧？在南國國度兕水城舌戰天麓書院生徒的四王氏屬臣代表。”
正當大家還對馬車中人好奇時，不遠處駿馬而行，只聽，“二公子到。”
眾人無不惶然匆匆跪倒在地，金醜也跟著眾人匍匐在地，可當下很是好奇他雖然卑微但畢竟是世家大族人耳濡目染，對如今這朝堂之事略有耳聞。
遠遠的就瞧見那紫色衣衫的二公子從馬上跳下，來到馬車跟前，言道，“洪巖兄，好久不見了，是否要本公子請你下車？”
隨手挑開車簾，向裏望去，竟是空空如也，不見半點人影。
二公子有些賭氣，使勁拽下車簾，質問車夫，“你家公子呢？”
跪在地上的車夫不卑不亢，回答道，“公子對奴才道，韶光不重來，一日難再晨。要奴才轉告二公子。”
二公子一聽，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又變，聲音都帶著不滿，“狗奴才，你這是說本公子如那豎子一般不知深淺咯？”
車夫俯首再言，“二公子誤會了我家公子的好意，我家公子怎麽敢無禮於公子！公子早在一個時辰前就在集賢殿等候公子了。”
哼！這個洪巖！好大的膽子！
二公子不顧眾人氣沖沖的沖向集賢殿。
集賢殿，蔔洞山北崖書院正殿，也是講學治學之所。
數百張案臺分列兩邊，中間鋪著紅磚，紅磚直通向最上方的教習臺是蔔洞山北崖書院山長、師長講學之地。
金醜找了個最偏僻的角落處，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人說貌美可驚動天下，他今日才知醜的離譜同樣可以名動天下。
幾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繞過他，有的人甚至還故意看看這天下第一醜男到底怎麽個醜法？
眾人心照不宣都知道，他必定是金門府醜四郎，看到他的人都莫名的感到一股子晦氣。
金醜將頭埋得低低的，他能感覺到所有人像是看怪物般的目光，那種目光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活著還真累啊！
眾學生皆席地而坐，只有幾位三川公子坐在八方雲椅上。
殿外夫子廟的鐘敲了三響，立時一人高聲道，“蔔洞山北崖書院新任山長，師長洪巖大人到。”
伴隨著眾人的目光，洪巖款款而來，步伐輕盈，眾學生爭先恐後要一睹這北水地第一才子之稱的洪門俊傑。更重要的是這大殿之內，還有著北水地第一醜男或許還是天下第一醜男。
二公子坐在右手邊的首張椅子上，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想了許久的人，自是都城一別已是三載，他早已不是那個哭哭啼啼拉著對方依依不舍的頑童。
洪巖手握著一卷書，平穩的走上案臺，高居於上周身散發無形的氣質。除了覬覦洪巖的二公子外，角落處還有一人直勾勾的看著洪巖，此人便是金醜。
金醜做夢也沒想到，那高高在上之人竟是自己曾經在山澗荒野溫泉處見過的人，竟然還是北水地洪家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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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醜在蔔洞山北崖書院已經小半月了，他依舊是孤身一人蜷縮在角落處，每夜只有當其他人都睡下，他才敢進入寢殿默默躺在角落處，透過窗戶的縫隙他能看到當空明月。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那位高高在上的母親大人，她的母親原是王下四家姚氏的大小姐姚碧桃曾經的也是兕水城裏家喻戶曉的美人胚子，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讓她更加厭惡金醜，沒有正眼看過他一次，從來都當他是個陌生人，只有在入北崖書院的前一夜，他母親對他說了一句話，“好自為之，不要辱沒了北水地金門氏族的門楣。”
冷冷的一句話，卻讓金醜欣喜萬分，那是他神聖的母親，他第一次近距離的看著她。
金醜久久的難以成眠，直到遠遠的從窗外傳來一陣曼妙的旋律。金醜雖然長得醜陋但琴棋書畫都精通些，這都是他背著金辰偷偷聽姐姐練習時學會的，偷偷站在門外偷聽的結果，日覆一日他終日站在窗外竟也能書會寫，只是永遠也無人知曉罷了。
極其輕微的笛聲宛若行雲流水，從天而降，又恰似海闊天空般鴻鵠之志的渺渺。金醜聽的忘情，躡手躡腳起身，尋著那音樂而去。
穿過相接的廡廊，走到盡頭是一片樹林，金醜知道樹林之後是北崖書院眾學子平時練習武藝的校場，那笛聲已不再是湍急的長河而是涓涓細流，似乎向天地間訴說著綿綿情意。
金醜身形微動擡手想要點上身上幾處穴道，但再三思索後，他還是不敢那樣做。
他躲在樹叢中，向校場瞭望，但僅僅是那麽一眼就足以讓他永生難忘。直到現在，他都在想假如不曾被那一幕所吸引到難以自拔，他們三人之間是否不會有交集呢？
也許就是那一眼，註定了他們三人數不清、理還亂的孽緣。
明月當空，將空曠的校場染上潔白的光輝，那猶如白銀的色澤鋪滿了整個校場。月下有兩個身影格外引人註目，亦真亦幻如夢如虛，宛若那太虛之境。
一人身著玄色長上，修長的手指在那翠綠上跳動，如玉般青蔥，奏響一曲《亂離人》。而在那校場上隨著音樂而舞劍之人更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白色的長衫和風拍打的啪啪作響，為那笛聲增添了幾分玄妙。
妙也！金醜不由在心中大讚，目不轉睛的註視著那美輪美奐的一幕，仿佛他只要一盒上雙眼，眼前的一切便是過眼雲煙。
就在金醜尚且忘我時，那吹笛之人卻率先停下了，隨手將玉笛摔在地上竟摔了個粉身碎骨，舞劍之人但聞絕響，也倏然止步。
那玄色衣衫之人直接將白衣人摟在懷裏，低頭當著明月萬裏星空，吻上白衣人的嘴唇，呢喃道，“巖妹，我對天盟誓，此生絕不負你。”
轟然間，金醜仿佛挨了一記悶雷，那兩人他是認得的。吹笛之人便是二公子三川吟風，而他懷中之人正是洪巖。
金醜當真兒被嚇了一跳，身體猛然倒退數步裝在了樹上。
“誰在那裏？”遠遠的他聽見了二公子的問話，哪敢久留連滾帶爬踉蹌而逃。
洪巖和三川吟風望著那聲響的源頭，向樹林走去，卻未發現半點人影，但剛剛明明有人。洪巖心知肚明卻故意道，“許是畜牲吧！”
三川吟風點點頭似乎是讚同了，單手中卻捏著一片碎布，不論是誰他都不會放過對方。
60南國秘聞（四）
等金醜跑回寢殿，早已嚇得灰飛魄散躲在被子裏，他腦中反反覆覆出現是那月下一幕。但更讓他心驚的是，竟會是那兩人。
女扮男裝他早就知道了，自古以來便現有如此大膽之舉，但身為三川公子的三川吟風卻愛上了自己的師傅洪巖，一旦此事張揚出去必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名門慘劇，別說南國北水地的王族就算是四王氏也萬萬不會允許如此違逆倫常之事發生的。
全身都在冒冷汗，金醜猛然想到他如果把這件事告知北水地金門氏族，這無疑是打垮北水地洪家千載難逢的機會，也許他的父親和母親會多看他一眼。可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到很久以前在山澗溫泉中見到的洪巖的倩影。
合上眼金醜一夜未睡，又如何睡得著。
托著困倦不看的雙眼，金醜緩緩走在最後面，恍恍惚惚間他並未看見集賢殿大門旁的人。
剛要邁過門檻，金醜猛然被絆倒在地，殿內頓時傳來陣陣笑聲。
盡管出了醜，金醜卻似乎不在乎了，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他擡頭循著手的主人竟是二公子三川吟風。
近距離直視對方，這是他第一次看清對方的容顏，但真有將門之風，稱得上俊朗非凡。兩道眉輕佻帶著貴族特有的威嚴，華麗而又不失桀驁。
眾人還在嬉笑，洪巖卻已將鎮尺拍了三響，堂內立刻一片靜默。洪巖的眼睛對上了三川吟風，兩人卻相視而笑不做言語。
三川吟風將地上呆住的人拽起來，笑道，“以後小心點。”
金醜大窘連忙欠身低聲，“多——多謝二公子。”轉身向自己的案桌走去。
三川吟風看著金醜的背影輕笑，當他瞥見金醜的衣袖時一切都了然於心了。他絕不能讓北水地金門氏族破壞他通向繼承三川家爵位之路。在那張俊逸的臉下掩藏著無窮無盡的野心與抱負，他相信只有他才是最適合成為三川家的繼承人。
手中緊握著那片碎布，三川吟風的眼神愈加陰沈，嘴角間的冷笑讓那張臉上染上冰霜。
金醜無視眾人的嘲笑，低著頭埋在陰影中，偷偷擡起頭瞟向高高在上的洪巖。他驚訝，洪巖竟然對他微笑了，那柔和的笑容真美。金醜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裏猛然震蕩了一下，那一刻他知道他不能將二人的秘密公之於眾，他貪戀著洪巖的笑容，就像那月下吟風弄月時的美景，相愛的人相守才會這世間最美的一道風景。
月下成雙影成對，
餘音裊裊蝶相隨。
今生難得有情人，
淚落徒傷天不允。
酉時畢，眾學生紛紛離開集賢殿，而金醜總是最後一個，他不願意引起別人的註意。更沒有人願意理睬他。
名門公子大半可憑世卿世祿繼承官爵，再不濟就是門蔭恩蔭多少換個一官半職，大抵是無心思讀書的，只是象征性的陪侍眾位三川公子，平時更是邀集眾人去那勾欄瓦舍耍上一耍。抑或是找個小娘子作陪，也是深谙風花雪月之事。
金醜就沒有那心思了，夜晚總是悄悄在禦書樓博覽群書，每每讀之興起竟忘了時辰，今夜依舊如此。
正當他全神貫註之時，在書架的另一端他看見了一個人，他看著那人幾乎忘記了言語。
“沒想到，竟然會是你。”那人慢慢走向金醜，直至跟前金醜才連忙行禮，“師傅，學生——學生——打擾了。”
金醜萬萬沒想到竟會是洪巖，他行了禮卻不敢擡頭。
洪巖頗為好笑的看著金醜，盡管那張臉醜陋無比，他卻並非厭惡至極。更重要的是金醜是世家大族人，雖同樣是世家大族人卻遭受白眼，他倒是對這人產生了些許憐憫。
“你不用如此拘謹，你我堂上是師徒，堂下權且當作是朋友如何？”洪巖輕笑，舉手投足間的大家風範一覽無餘。
金醜當下欣喜萬分，更是對洪巖另眼相看，緩緩擡起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高貴的洪巖，但聞得對方問到，“你在找什麽書嗎？”
聽著對方和顏悅色，金醜更是緊張的五體投地話語都不連貫了，“我，我，我在找《武經》和《和通藥典》。”
洪巖沒想到這不起眼的醜陋之人竟會看兵書和醫書，他輕輕上下打量了對方並沒有發現對方身上的氣質，相反卑微一覽無餘，但這或許是錯覺。
“你也喜歡兵書和醫書？”洪巖故意帶著些許驚訝，讓人知曉卻不生厭。
金醜沒想到對方會與他攀談，興奮之情早已淹沒了一切，別人問什麽他都一一作答，毫無隱瞞，“是，喜——喜歡。”
“既然喜歡就跟我來吧！”洪巖走在前，金醜無知無覺的跟在其後，等他真正清醒時已經來到了蔔洞山北崖書院山長，師長的居所‘品君堂’。
金醜緊緊握著茶杯，餘光看著那在書架上翻找的身影，
“找到了。”洪巖將兩本書遞給金醜，金醜一時間竟笨手笨腳的將茶杯打翻，忙站起身抱拳稱謙。
洪巖看著對方扭曲的臉，竟不自覺的笑出聲，“呵呵，你這人還真是——如果你不告訴我為什麽要讀這《武經》，我定要懲罰你。你們北水地金門氏族可是一項看不上洪門的兵法啊！”
看著洪巖狡黠的笑容，金醜簡直是瞠目結舌，對方這是在和他打趣嗎？
金醜大著膽子盯著對方的眼眸，似乎是看了許久，才試著開口，“《武經》乃是北水地洪家先祖洪洞所做兵書，與北水地金門氏族的《南北攻略》合成‘武略’但一直以來很少人將二者融並，假若能——能合之二者之最，定能守城。”
洪巖聽著金醜的話不由得心生疑竇，這醜八怪竟然能參破至此，遠遠超乎他的意料，此人果然是深藏不漏。
金醜並不知道對方對他的有如此思慮，他只是聽過私塾先生講書才曉得如此之道。
“先，先生——”洪巖低著頭眉頭緊鎖，許久才聞得金醜的聲音，立刻舒展眉梢換上淺笑，“沒想到你竟能道破如此天機。這書你拿去吧！”
金醜喜出望外雙手接過書小心翼翼的藏在懷裏，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輕抿香茶，屋內青煙裊裊，洪巖不願再看金醜的臉只是開口，“我說過你我私下不必如此拘於禮數，你喚我洪巖兄就是了。我這裏三萬七千萬冊藏書你要喜歡盡可拿去品讀，不過切不可告知他人。我想你也知道咱們兩家的關系吧！”
金醜用力點點頭，他曉得其中的厲害，北水地金門氏族和北水地洪家是死對頭，如果被人知曉他二人之間的這層關系，亦是免不了的糾纏不清。
“那麽我喚你作子醜可好？”
對於洪巖的每一句話，金醜都當作是夢中直言，他本想讓對方也叫他‘醜八怪’即可，萬萬沒想到會加上如此敬稱，金醜早已神游，唯有傻笑的應喝對方。
兩人又聊了半個時辰，金醜才起身告辭，能看得出他心中的驚喜。
洪巖望著那遠去的身影，合上門，開口道，“公子爺可以出來了。”
立時，屏風後走出一人，正是那二公子三川吟風。
三川吟風直接坐在椅子上，拉過洪巖擁入懷中，輕嗅著洪巖的發絲，低笑，“洪巖——兄，依舊是好手段啊！我看那醜八怪對你倒是有些意思。”
“怎麽？你想讓我投懷送抱？”洪巖慵懶的靠在對方的胸膛調侃道。
“這怎麽可以，那醜小子他也配，我可舍不得你。不過今日所見卻是出乎了你我的意料，那小子畢竟是金門氏，也不是酒囊飯袋，為了免除後患我已經派人留意他了。”
“那你認為他可是金門派來的細作？”
“洪巖兄以為如何？”三川吟風反問。
“非也非也。”不多時兩人異口同聲開了口，隨後洪巖轉過頭兩人相視而笑，但眼底流露出的陰冷如出一轍。
61南國秘聞（五）
金醜自從得了《武經》如獲至寶，一門心思撲在書上，竟忘了一切，連‘紀堯節’竟也渾忘了，這‘紀堯節’是在夏末秋初，時值萬家團圓的日子。
蔔洞山北崖書院的學子大多早早返家，一時間變得冷冷清清，淒涼無比。
這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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