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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部血戰,已然開始。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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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走?”揚巴裏開口問身邊獨自留下來的慕容秀。

慕容秀似乎沈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今日之事,你以為能就此作罷麽?”

揚巴裏愕然,一點點扭過頭他震驚的望著慕容秀,卻被這女人的話所威懾。

53負荊請罪

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刺殺行動,或者說只是為了引起一場可有可無的騷動?

紙王三千審視著被牙舒砸暈過去的江湖浪人,這些江湖浪人分明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他猶豫於這場騷動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麽?他不明所以的審視著那個被他劍鋒所傷卻依舊頑固抵抗的男子。

東方乙不過是雉薇身邊的一名小小護衛,他從那如此低賤之人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不該屬於那人的執念!像是下了決心一般,或許只是來執意赴死麽?

東方乙的右手臂在躺著血,滴答滴答竟那般清晰而分明。紙王三千微微低頭看著刀劍上的一道道裂紋,日燧劍果然名不虛傳可與日月爭輝的寶劍一個小小的侍衛豈配擁有?

自然而然脫口而出那般理所應當,“你不配擁有那劍?”

“嘿嘿!”東方乙低頭的悶笑了幾聲,沒有絲毫猶豫的再度沖上來,即使血肉模糊他亦無所畏懼,因為他也想守護心愛之人。

那幾乎是垂死的掙紮,揚巴裏在一旁駐足卻早已看出了勝負,那手持日燧劍之人絕不是那異國客的對手。這一點從那日招募比武場上,他早已有了分辨。

毫不猶豫的一腳將東方乙踹翻,早已在周圍布放的士兵紛紛上千欲擒獲此人,卻被紙王三千冰冷的目光所拒不敢輕舉妄動。

日燧劍依舊散發著似乎永不會熄滅的紅光,紙王三千很想拾起他視作生命的寶劍。可他沒有動,他看著東方乙一點點爬到日燧劍邊,死死抱在懷裏對著蒼穹發出最淒厲的呻吟,那聲音是痛是哀嚎。

牙舒呼哧呼哧喘氣粗聲道,“爹,俺這就幫你擒獲那毛賊。”

剛要動卻被紙王三千一把攔住,冷言怒斥,“多事!閃開該與他做個了斷了。”

所有人看著他一步步走到那刺客面前,高高舉起湛藍色的長刀,猛地一揮而下慘叫聲只有一聲,惶悚而又讓人不寒而栗。

東方乙右手手筋被挑斷了,日燧劍脫手而出,他憤怒的瞪著那個男人。那個將他像螻蟻踩在腳下的男人。

揚?巴裏看著那地上的男人,不由得皺起眉頭,似是在思考卻被急匆匆趕來的哨兵打斷,他吩咐副官處理善後,與慕容秀一同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慕容秀最後看了一眼那倒地不起男子,有些心神恍惚,不免又多看了幾眼。

兩人先後進入大帳之中,揚?巴裏吩咐仆人環香為慕容秀沏茶。慕容秀與環香自是老相識,便柔聲道,“姑姑不必麻煩了,我在這裏稍坐片刻就該進宮向大王覲見了。”

聽到此話揚?巴裏微微有些動搖,旋即擡手吩咐環香離開。待環香告辭離開後,揚?巴裏似乎在猶豫什麽,最終得以平靜開口道,“慕容大人,天色已晚,不宜入宮,還請大人留在軍營吧!”

慕容秀兼職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震驚之餘再度開口道,“您……這話是何意?你膽敢扣押朝廷命官,那是大罪!你怎敢如此放肆?”

她像個男子一樣據理力爭,但卻恍然明白了揚?巴裏的用心。他想要保護劉大人留下的遺產,這是唯一的辦法。

軍營出了行刺之事並非是當務之急,反倒是這司禮監的女官被侮辱一事若是傳揚出去,必定引起大政國亂。根深蒂固的七十二家名門大族必會以此大做文章,劉家軍素來紀律嚴明。出了此等有辱軍風之事,就算是大王也難保劉家軍太平了。

那群食古不化自詡貴上輕夷的老東西,定會聯合起來威逼大王妥協,與他出生入死的色目人兄弟將會一個個被趕出大政國。這裏或許不再是他能容身的家,而是地獄。越想越害怕,一直以來揚?巴裏謹小慎微,龜縮在軍營中絕不敢輕易出營招惹是非。就連他的手下和士兵也被嚴苛的劉家軍軍規震懾的不敢造次。

劉家軍軍規明令禁止欺壓百姓、侮辱婦女,如違背此令必受軍法處置,輕則處死重則滿門抄斬。

慕容秀看著眼前這個素來應變冷靜處事公允的男人,此時臉色變了又變難看之極。

一個念頭驀然浮上心頭,慕容秀突然覺得這也許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便進言,“劉大人,本官有一言願為將軍解憂!”

揚巴裏的手指掃過寶刀,目光停在慕容秀瑰麗的臉上。曾經劉大人身邊的小女孩終於也有了世家風範。

揚巴裏擡手示意慕容秀上座,“還請大人為我指點迷津。”

慕容秀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寫下四個字,“負荊請罪。”

54人去茶涼

“大王,臣等懇請大王務必嚴懲劉氏宗親及劉家軍,以安天下士子之心,匡扶中州正道!”言辭激烈正跪地慷慨陳詞的正是七十二家士族代表南河鐘離氏鐘離義。

鐘離義年過五旬,他曾是前朝的左相卻飽受樊寇等八賊子詆毀,罷官返鄉。在十年前的王軍與昔王氏的戰爭中,他曾是昔王氏最棘手的反對者。

滿朝文武跪在大殿中,等待著昔王止戈的決斷。晦暗的大殿中依舊如夜般點著蠟燭,窗戶被封死,這裏似乎不分晝夜。

大政國人的朝堂素來在夜晚舉行,但今日卻打破了常規在白天舉行。昔王止戈滿頭白發在光芒中閃著銀光。

王座之下匍匐的眾人在等待他最後的決斷,這幫前朝遺老由始至終憎恨著幫助昔王氏覆國的色目人。劉大人在世時,為了平息百家之怒亦色目人嚴苛起來,時至今日色目人再無與之抗衡的勢力。

他們在逼他,逼他鏟除自己的兄弟。昔王止戈遲遲不肯開口,他在等,等一個人。

眾目睽睽之下,來回報的小太監跪地回道,“啟稟大王,丞相大人今日身體有樣,抱病在身不能來上朝了。特讓小人向大王請罪。”

果然!他不會來了,昔王止戈不免有些失望。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或許他早該意料到了,權涼不肯見他自是早已擺明了立場,可他依舊不忍心。

“請大王當機立斷!”齊耳畔響起群臣的聲音,昔王止戈終於忍不住開口冷笑道,“你們是在威逼本王麽?”

“臣等不敢!”

而就在這僵持不下之際,殿外突然一人來報,“啟稟大王,劉將軍正跪在殿外負荊請罪。”

昔王止戈心中的不安終於因揚巴裏的這一舉動微微減輕。揚巴裏即使年輕,處事卻成熟老練。負荊請罪這一招還真是運用得當,既是如此他亦開口道,“宣他進殿吧!”

“宣揚巴裏劉進殿。”高亢見習的聲音,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齊聚殿門處,緩緩打開的殿門陽光太過刺眼,惹得眾人不由自主用衣袖遮擋。

光暈中,揚巴裏雙膝跪地,跪著進了殿門,直到王座之下他依舊不敢擡頭,做著罪臣應有的本分。

“臣有罪。”揚巴裏開口悲愴,如此低姿態亦讓眾人萬萬料想不到,未等眾人開口指責揚巴裏搶先開口請罪道,“臣教導手下不嚴,才惹出如此大禍,是臣之罪!臣已將行兇犯法之人全部擒獲,一並押來靜候大王處置。以給諸位大臣一個交代。”

“劉大人一句管教不嚴,就像將罪責推卸的一幹二凈麽?”鐘離義絕不像放棄任何攻擊的機會。

揚巴裏沒有與之周旋作口舌之辯的力氣,他跪伏在地等待的唯有昔王止戈的王命。充耳不聞朝臣的攻擊,此刻他勢單力薄卻依舊妄圖支撐起色目人的未來,即使用自己的命來換取也在所不惜。

昔王止戈環視了朝堂大殿一圈,最終亦將目光鎖定在揚巴裏身上。走下王座,一步步來到揚巴裏身邊,昔王止戈彎腰在眾人的不解中將揚巴裏扶起來。

“諸位大人想要的交代,本王自會給諸位一個交代。只是既然劉大人已然來此向本王請罪,本王深知劉大人忠君之心,亦不該責備忠臣。”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眾人憤憤不平如此包庇之心很難服眾。鐘離義亦憤憤不平高聲道,“君為上,臣為下,大王既然要如此包庇劉氏宗親,我等自然無話可說。只是如此不公之舉,難掩悠悠眾口,如何立於諸國之列,招攬天下有識之士。”

“諸位勿要倚老賣老,威脅大王,如此不臣之舉就不怕為後人詬病麽?”如此疾言厲色讓一種老陳啞口無言的正是當朝丞相權涼。

一眾目光循聲望去,殿門不知何時已然大開,當朝丞相權涼在仆人的攙扶下緩緩步入殿中。這位大政國的丞相削瘦而單薄的身體搖搖晃晃出現在眾人面前,任誰也想不到這位丞相此時突然現身的用意。

“臣拜見大王!”權涼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病未痊愈的跡象。

“丞相既然有病在身,理當調養,勿要傷了身體,來人賜座!”昔王止戈朗聲道,權涼的出現終於讓他浮躁的心有了些許安慰。

“鐘離大人與諸位大人平素閑居在鄉野,今日卻一同上朝請願。倒真是齊心協力,不分彼此。我乃當朝丞相,此事我方得之,想不到眾位大人已經上朝請願了,平日裏舊病纏身不覆王命的諸位大臣腿腳真是利索了不少。想必是有人通風報信,預先知曉了消息罷!”權涼平和的話語間,不由得讓眾人驚出一身冷汗來,這擺明了是指責眾臣串通一氣預謀陷害大臣。

鐘離義等人被權涼質問的啞口無言,氣的面紅耳赤,卻不敢受此指責,義憤道,“丞相休要汙蔑我等對大王的忠心,大政自開國以來十餘載,蠻人縱橫中州亂我中州正統。就算是劉大人在世亦對這些蠻人多加防範。公道自在人心,老夫今日願以死換大政安寧。”

鐘離義倏然起身,就要撞向殿中柱子,以死明志。但揚巴裏早已看準時機閃身擋在鐘離義身前,阻止了一場悲劇。

“鐘離大人,何必如此,你若血賤此處。這絕不是天下士子和鐘離期所願”,鐘離期這三個字從一說出口,鐘離義的臉頓時變了又變。

這個名字似乎成了禁忌,揚巴裏向鐘離義行了行禮,頷首道,“大人勿要咄咄相逼!”

昔王止戈見此亦開口圓場道,“鐘離大人,為捍衛大政倫理綱吉之心真摯而堅定,本王自當給諸位一個交代。劉將軍已將亂紀者全部抓獲,本王定當給七十二家一個交代,罪人全部處斬不知您意下如何?”

一句話,便是要人命;一句話,便是絕人心;一句話,便是帝王道。而這一句話讓揚巴裏身形不穩,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豁的擡眼皮,他看到王依舊平淡臉上帶著笑意安撫七十二家,突然間揚巴裏有些迷茫了。母親讓他跟隨的男人不是他的兄弟,也不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君主。

權涼看著揚巴裏露出震驚的表情來,默默在心中嘆了口氣。他無奈的搖搖頭,揚巴裏對昔王止戈依舊抱有幻想,或許曾經他們是攜手並肩奮戰的戰友。但現在物是人非,昔王止戈像這中州所有的君主一樣僅僅是為了維護王權,維護江山社稷。

揚巴裏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了,他麻木的立於朝堂,卻覺得沒有半點立錐之地了。

而就在此時侍臣急匆匆的進禦前低聲說了些什麽,王臉色大變,匆匆起身離開了。

散朝的路上,渾渾噩噩再無半點掙紮力氣的揚巴裏,一個人徘徊在大道上。他寧願這條路再漫長一些。

劉大人要他立誓要保護昔王氏,這是母親的遺命,揚巴裏自當遵從。只是他依舊不能拋棄色目人的身份,他幻想能為色目人贏得一個嶄新的未來。可這一切僅僅是他的妄想,當聖旨送入劉家軍營時,他不得不跪地接旨。

只是今日來宣旨的是權涼。權涼看著跪地接旨的揚巴裏,這是他第一次有些同情這個色目人。

權涼沒有宣旨,擡手隨意將聖旨遞到揚巴裏面前,輕言道,“大王要你親自處決罪人!”

從權涼的位置看不清揚巴裏的臉,但他能看到那人睫毛正微微抖動著,將聖旨接在手中握緊在懷裏。揚巴裏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胸腔反反覆覆起伏不定,他雙手扣住地面妄圖平息胸腔中的憤懣與痛苦。

冷汗涔涔而下,胃裏反覆翻攪。權涼冷淡的看著揚巴裏倒在地上痛苦的掙紮,或許他該補上一刀,“大王在等待你給出的交代。”

揚巴裏什麽都沒說,他亦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掀開帳簾,那離去的背影有些頹唐。

仰起頭,烏雲似乎多了些,他看著頭頂緩緩退卻的光芒,遮天蔽日,耳畔突然卷起絲絲涼意。揚巴裏看著慕容秀急匆匆的向她跑來,至近前他看著慕容秀的眼睛裏些許惆悵。

“我,沒想到會——會如此——”慕容秀不知該怎樣開口,她妄圖想要再說些什麽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將目光移到一邊不敢與揚巴裏對視。

“你沒有錯,這樣再好不過了,這樣最好了——”

慕容秀看著揚巴裏自言自語的說著,或許只是在安慰內心的仿徨與失落。

閃電化作一只青鳥在烏雲密布的空中折起翺翔之翼,伴隨著雷鳴轟隆隆的將蒼穹一分為二。

啪嗒啪嗒的於水深從高空墜落,細密的下起來。嘩啦啦沖刷著劉家軍此刻的冤屈與無助。處刑是公開的。那一排排被捆縛著蒙住雙眼的色目人跪在處刑臺上,等待他們的只有一個死字。

擔任處刑護衛的是神威軍的統帥武歸侯姬奉,神威軍是舊軍亦身受前朝遺老的支持,實力雖不及劉家軍但地位卻居於之上。

姬豐是個明白人,他本是不怨擔任這處刑官的。已步入劉家軍營他能感受到無數雙仇視的眼睛鎖定在他身上,憎恨與敵視讓他周身不適。但他只能如此,處刑臺上幾十名色目人軍官等待著一聲令下便會身首異處。而圍欄之外的色目人將領與士兵則靜靜的佇立在那裏守候著他們即將死去的戰友。

博爾真站在圍欄的最近處,他憤恨的用拳頭砸在圍欄上,一拳又一拳鮮血流淌與細密的雨水匯聚沾濕他的鎧甲。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色目人要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對待?就因為他們沒有黑色的頭發和瞳孔麽?牙齒被他咬的咯咯作響,眼淚無法抑制的流出來,只是沒人會為他們色目人伸冤。恐怕只有蒼天會為他們落淚,壓抑與不安充斥在色目人之間。

博爾真的目光在四下搜尋著什麽,他尋找的只有一個人,他們尊敬的戰神揚巴裏。當揚巴裏出現在高臺上時,所有的色目人軍人都將目光投向他們的領袖。他們自知無法改變什麽,卻還希望他們的領袖能開口拯救自己的同胞。

雨越下越大掩蓋了天地間的一切喧嘩之聲,博爾真和所有色目人一樣都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大政國奉獻給他們的主君昔王氏。可是今天他們卻忘卻了自己在昔王氏族徽面前許下的誓言,為什麽他們色目人天生就該命薄。

蒼天的眼淚垂落,信教的色目人已經掏出了白色的佛珠靜靜誦經這或許是他們唯一能做的。處刑的是所有未能參加煉兵大會的色目人軍官,而像博爾真這等有幸參加煉兵大會的色目人自然不必為那枉死的女官負責。

博爾真看到處刑臺上即將被斬首的兄弟們,剝奪了鎧甲和引以為豪的昔王氏族徽,他們穿著單薄的囚衣毫無尊嚴可言。他的心很痛,雨水中他看到了年紀最小的也該在哭,那孩子還不滿十六歲卻要為那莫須有的罪名而死。

也該還只是個孩子,胸中的憤懣與痛苦讓他呼吸不暢,他做出了這輩子最勇敢的舉動,不顧後果的翻越圍欄妄圖要沖上出行臺,他只是想擦幹也該的眼淚。

只是他尚未進入出行臺就被神威軍團團圍住,無數柄長槍絞住他的四肢他被桎梏在窘困中動彈不得。死,他不怕,他怕毫無尊嚴的死去。

博爾真的這幾句東終於激起圍欄外所有色目人的不滿,叫囂與憤怒的高呼突然想起來,他們妄圖沖上處刑臺營救自己的同胞。

“愚蠢!”坐在不遠處的權涼冷淡的說出這兩個字,偏偏這兩個字被另一側的慕容秀聽的一清二楚。

這百餘條人命即將枉死,慕容秀自是不忍心亦有些惱火,“權相何必如此幸災樂禍,難道不知風水輪流轉的道理?”

權涼對著茶杯輕輕吹著氣,聽到慕容秀的話不禁挑眉笑道,“想不到世家出身的慕容大人對這些個色目人倒是頗有憐憫之心。”

慕容秀輕輕嘆了口氣悵然道,“那畢竟是百十餘條生命。”

“呵呵呵”慕容秀難得聽見權涼的哂笑,驚訝的回視這位當朝權臣。雖是同朝為官慕容秀與權涼並無太多交集。只是有那麽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劉大人的身影,權涼畢竟是劉大人的親生子。

“這些色目人真是愚蠢,劉將軍負荊請罪的用心都要被這群無知的蠻夷毀於一旦了。若是這些人不死,恐怕今後所有的色目人都將被驅逐出大政國。虎怒決蹯的魄力不是小輩之人能有的,不過本官沒想到的是慕容大人會出手相助。”一語道破,慕容秀自知權涼已經知曉是她為揚巴裏出此下策不過或許也是唯一的辦法。

“我以為慕容大人該是恨極了色目人的!畢竟鐘離期死在色目人的手中。”

“大人,請慎言!”慕容秀豁得起身,透色輕紗漣水裙輕顫,抖了幾下飄然離去。

人去,

茶涼,

一飲而盡,

痛徹心扉,

他獨自一人靜靜欣賞著死亡。

55自相殘殺

“咚” 地一聲從高臺之上墜下一個圓滾滾的東西,砸在色目人中間,低頭仔細一看竟是一顆新鮮帶血的人頭。

圍欄外憤怒不已的色目人群突然同時噤了聲,靜寂之下唯有雨聲刷刷沖洗著鎧甲與刀刃上的血。

轟然炸開的雷鳴撕裂了僅剩下的西方天空,所有人擡起頭看著那周身染血的男人。揚巴裏劉色目人的領袖親手砍下了自己族人的頭顱。

猛然醒悟的色目人似乎放棄了掙紮,他們信任的領袖親自出手,斬斷了他們最後仿徨。揚巴裏是最果斷的將軍,十年前正是他果斷的指揮,使得劉家軍打破王軍。

仁慈是換不來色目人的未來的,他不能讓劉家軍與色目人的未來葬送在他的手中。他的刀不禁斬殺了敵人,亦斬殺了自己的同胞。

屈膝半蹲下來,他伸出手逐一撫摸自己兄弟的面容,他想記住這些枉死的同胞。手指撫摸到也該的頭頂,他卻不敢再繼續觸碰也該稚嫩的臉孔。這個不滿十六歲的孤兒曾經天真的問他,可以留下來為大政國而戰麽?

他許諾,將‘也該’留下來,留在身邊從也該的身上他仿佛能看到色目人對未來的憧憬。只是今日他卻要將這份諾言親手斬斷。

也該的身體在大雨中簌簌發抖,他在害怕,在惶恐,無助的想要祈求得到拯救。揚巴裏一把將也該攔在懷裏,那個孩子抖的厲害,卻被捆縛的不能發出求救的聲音。

緊緊抱住單薄的也該,心在淌血,色目人的命運不由己。手臂沿著也該的脊背向上,從後脊捏住也該的後頸,那雙常年握著兵器的手細長有力而遍布老繭。

微弱的‘哢嚓’錯位聲只響了一次,也該的腦袋耷拉下來,頭顱與脊椎斷錯分離,已然斷了氣。單手拖住也該的後腦,揚巴裏死死的保住這個孩子,他親手殺死了一個孩子的壯志雄心。

喉嚨處隱隱發痛,他強忍幹裂聲帶處的刺痛,壓抑自己想要怒吼的沖動。

久久抱著那逐漸僵硬的單薄身體,無關民族膚色,此刻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姬豐作為監斬官亦有些於心不忍,色目人進入大政國百年有餘,這已是不爭的事實,他並不像父輩那般仇視色目人,但在禮法之下告誡他決不能手軟。

揚巴裏將也該的屍體平放在遠處,豁然而起,左手刷的一聲抽出長刀,冷兵器的寒光在半劃過斬斷細密的雨霧,雨水順著刀刃緩緩流下。

而就在此時慕容秀看著環香姑姑抱來一個酒壇,右手持壇昂首一飲而盡,酒水和著雨水澆灌在他青色的頭發上。

“嗖-嗖——”一起一落,無比堅定的一刀又一刀斬落的是自己族人的頭顱。

幹凈利落,比最稱職的劊子手出手更快,人頭咚咚咚砸落,那聲音聽的人毛骨悚然。慕容秀不禁捂住嘴壓抑住反胃欲吐的沖動。可她卻要記住這血腥的一幕,她本該是最憎恨色目人的,可直到現在她發現也難以憎恨這群無辜者。

大政國在七十二家舊族勢力的桎梏之下已瀕臨崩潰,禮樂崩殂之日早在大政國成立之初就悄無聲息的開始了。中州第一個面臨禮法崩壞的國家,盡管劉大人在世時用了十年想要拯救大政國於道統分崩離析的窘況,卻只是徒勞無功。

變革,這是唯一的途徑拯救大政國最後的手段。慕容秀在中州禮法的熏陶下成長卻是最想掙脫之人。若她為男兒身定會選擇與鐘離期相同的道路。

格致派除了崇尚器物變革外,更崇尚變通之說。變,變革;通,通達。慕容秀深谙其道,她早已放棄了祖父輩尊崇的倫理綱紀,從她進入朝堂的那一刻她變發誓要變更現狀。

只是七十二家包括祖父在內的所有人都依舊把她視作道統禮法之下的女人,甚至七十二家希望她能成為真正的王後,誕下擁有士族血統的繼承人。

若要變革,必要流血,這是慕容秀與變革者們的共識。她纖細的手指緊緊扣住手臂,寄希望於疼痛能讓她更清醒些,她不會退縮。她相信揚巴裏也已然沒有退路了。

那柄曾經刺穿敵人的軍刀,如見斬下的是自己族人兄弟的頭顱。他冷靜的模樣讓人作嘔,更讓人膽戰心驚。

盔甲被膿血覆蓋,他像個血人佇立在屍橫遍野的處刑臺上。圍欄為所有的色目軍人同時手挽手,以他們的方式祭奠死者。

他們不恨領袖的無情,只恨這世道的不公,對色目人的殘忍。

或許劉將軍心中更痛,因為他要斬殺掉自己最後的怯懦。

56危機四伏

“你要以這種方式來逃避麽?”昔王止戈執起躺在軟絲臥榻上安詳昏睡的女子的手,輕輕放在唇邊落下一個吻。

此刻正安然酣睡不醒的女子正是中州公主天燧岐。她呼吸勻稱安詳,像是忘卻了前塵往事了無煩憂。或許他並不曾知曉,因為她一覺不醒,這大政國局勢成了亂象。或許這一切亂象都在她的意料之中,這個女人即使沈睡依舊不甘於平凡。

那日當侍者匆匆向昔王止戈稟報公主被人下毒後,昔王止戈便未曾離開這裏。他守在雉薇身邊仔仔細細端詳這個女人,將她強虜於國是為昔王氏。為了他最後的使命,昔王止戈是昔王氏一族最後的血脈繼承人。阿珍用一聲守護的血統決不能斷絕於他的手中,他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合法繼承人。

“參見大王!”慕容秀小心行禮,餘光偷偷瞟在臥榻之上女人的臉上。

“查的如何了?”昔王止戈直起上身問道,手指卻始終流連於雉薇的眉宇間。

“人證物證俱在,下臣已經審問了當值的女官與宮女,俱是眾口一詞,指正姬氏如妙小姐在茶中下毒謀害公主。”慕容秀被大王指派親自調查下毒一事,自是不遺餘力。下毒一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道讓她有些莫名的疑慮。這一切都發生的太過蹊蹺。

先是劉氏軍營發生行刺暴亂,後因女官受辱而惹得士族震怒,王下令斬殺百餘名色目將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被王暗藏深宮中的女人竟被姬如妙下毒。而這下毒者竟被立刻擒獲。

仿佛這一切的發生都是按部就班,仿佛有人在背後操縱。

慕容秀看著那臥榻上的女人,會是她麽?這女人難道真的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她自是丞相說起南國不久前的國人暴動,似乎也與這女人的出現有關。丞相自是掌握這女人的一舉一動才能順理成章將此女擒獲困於大政,卻不曾想到這女子或許天生就是個災星。

“她認罪了?”昔王止戈淡淡道,似乎不忍心打擾熟睡的女子。

王的聲音突然打斷了慕容秀的思緒,她擡起頭、搖搖頭又低下頭回道,“姬如妙始終不肯認罪,她在獄中大喊冤枉,還——”

“說下去——”

慕容秀不敢妄自窺探聖顏,只得低頭回稟道,“她在獄中咒罵公主,妄稱是公主陷害於她!”

昔王止戈驀然嘆息,那個小丫頭依舊讓他頭疼,阿珍在世時他還能躲避那少女的狂熱,阿珍離世後小丫頭肆無忌憚的向他表露愛意,著實讓他手足無措。

“用刑了麽?”

慕容秀愕然道,“姬如妙貴為世家小姐,依照律法不可動刑!”

昔王止戈聽此自是松了口氣,世家小姐行謀害之事若是傳揚出去,必會徒生事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許不失為處理此事之道。

只是未等昔王止戈稍有松懈,一個噩耗便接踵而至。常侍方詢行色匆匆前來稟報,此人早年跟隨昔王止戈起兵雖身無完軀,卻異常勇猛。如今安享晚年留在昔王止戈身邊做個常侍,自然可比一般人更便於出入宮廷,此人也是劉大人留下親信之一。

“何事如此急迫?”昔王止戈眼皮未擡,將被角小心掖好。如此溫柔舉動倒真是難得一見。

“啟奏陛下,武歸侯在四方殿外求見。”方詢言語中多了些顧慮。

“武歸侯?他不是在劉家軍營中處理女官受辱一事,今個兒是吹了什麽東風大駕光臨。”昔王止戈邊說著起身,慕容秀起身為昔王止戈捆縛紅絲玉帛帶,昔王氏的圖騰彰顯於一己之身,昔王氏圖騰唯一的繼承者。

著裝妥帖,慕容秀方要退下卻被昔王止戈拉住手臂,“你隨孤同往。”

四方殿外殿亦是禦書房又是接見朝中重臣之所,昔王止戈端坐於王座子之上,眼瞳裏微微閃動的光肆意逡巡在匍匐在地替女請罪的武歸侯姬豐身上。

姬豐雖是武將但出入朝堂素來著文官裝束,只是今日他竟穿了鎧甲前來。昔王止戈亦饒有興致的審視找哥哥風塵仆仆前來請罪的臣子。

“天色已晚,武歸侯前來所為何事?”

姬豐察覺到王言語間的倦怠與困意,自知匆匆來此禮數不周,卻不能坐視不管無動於衷。他此番來此試探不僅是為了自己的女兒更是為了世家利益。

“下臣得知小女以下犯上傷了中州公主,特來向大王請罪。小女平素嬌慣任性,但臣相信這各種必有誤會望大王贖罪從輕發落。”如若這是一個父親的由衷的哀求,止戈或許會網開一面。但在家族榮辱面前,親情是那般單薄卑微很難經受考驗。

“姬大人之言,孤著實不解?不知大人說的是何人何事?”如此輕描淡寫之言,自然讓姬豐頃刻間驚愕在原地。

王的一句話便點醒了姬豐,他來的著實魯莽了些。若不是其子姬少陽苦苦哀求勸說他前來面聖,他絕不會不顧世家如此草率前來。早前,朝中世家大族亦知曉了中州公主天燧岐在大王的後宮中。此消息的來源無從追尋,更像是一夜間散布於世家公卿中,而就在族眾舉棋不定之時,自己女兒被關押則成了親族威逼他試探王的借口。

“孤倦了,武歸侯若無事可以退下了。”

逐客令已下,姬豐自知不變久留。他尚無任何證據可說中州公主人在王宮之中,但他此番亦知既然王並無承認公主在王宮自己女兒亦沒有那所謂的謀逆之罪。如妙雖是被囚禁於宮中尚不至於有性命之憂,他理當與族親從長計議。

“臣不便久留叨擾大王,望大王恕臣魯莽之罪!”姬豐拜了又拜。

“下去吧!”

夜深,四方殿的殿門反覆開合,涼風拂面讓昔王止戈格外清醒,哪裏有什麽困倦之意。

“此夜過後相信朝中所有大臣俱會知曉天燧岐在我的手中,或許中州列國亦會曉得!”依靠在四方殿開闔的大門處,只有在這夜晚,他方能隨心所欲不必講自己包裹起來。

慕容秀隨侍立於一旁靜靜的陪在這位孤獨的王身邊,這種寧靜而又安詳的夜很是難得。

止戈寬闊的背倚靠在殿門處,或許他身形過於沈重惹得殿門吱吱作響隱隱叫囂著。或許是興致不錯止戈並不在意周遭的一舉一動,擡頭難得的望著當空明月。人們都叫他夜王,是因為他生於違逆倫常中,自是受了詛咒,畏懼日光,終身不得見光明。唯有夜的孤獨與晦暗是上蒼留給他的一點恩惠。

蒼白無血的皮膚,那雙在暗夜中閃動紅光的眸子,讓慕容秀不由自主的想起白教聖書中的地獄羅剎婆羅鬼王。佛語,“日光無法照臨,暗冥無光。其中有眾生生在此處,在暗冥中受極大苦。”(引自《雜阿含經》)

銀絲在夜風中搖曳如碎星交織的銀河,佛語,娑婆世界,星海苦厄,煩惱三千絲,欲除卻煩憂,凈身、修身、舍身、忘我必剃度出家方得悔悟。

有那麽一瞬間慕容秀妄圖大膽的為王攏發,只是這大膽的念頭也僅僅留存於心底,慕容秀始終恪守大家閨秀小姐的表率,但她內心的想法又有何人知曉?

那輪明月孤獨而寂寥的高懸於夜空中,多少人為他傾訴思愁。昔王止戈想起了自己在北部邊境時的生活,那時的他盡管看不到太陽卻比此刻自由的多。每當太陽落山時,他都會像狼一樣出動,他古怪的樣貌在色目人中亦游刃有餘。

那時的他禦馬在夜中狂奔,直到阿珍的身影出現時他才會歸來。阿珍無時無刻的不再對他叮囑要重拾昔王氏榮光,要恪守中州禮法要重返故土。他的人生似乎早已被阿珍安排妥當,縱然阿珍離去卻依舊在他靈魂深處烙下印記。

“大王,夜風刺骨小心著涼。”慕容秀不失時機的提醒道。

“秀”,一聲親昵的稱呼讓慕容秀有些慌張的凝視著眼前的王者,“我定要娶她!”一個她字,慕容秀當然知道說的是誰。語末,一絲嘆息化作一縷白霧隨風而舞。

慕容秀終是忍不住開口,“大王,您何必如此勉強自己。心隨意動,不如放手!”

淡淡浮起的笑容張揚在昔王止戈的臉上,他驚訝於慕容秀會說出這番話來,身為劉大人欽點的女官。這個看似循規蹈矩的女子或許與他平素想象的有些不同。

疑慮的目光投向慕容秀,她驚覺自己失言了,違逆劉大人的遺命後果嚴重。

“想不到,慕容大人的膽子倒真是不小!”

話音未落,慕容秀匆忙跪下來,低聲請罪道,“下臣失言,請大王降罪。”

“慕容大人不必如此拘禮,這裏沒有外人你我不必這般見外!”昔王止戈伸出雙手將慕容秀從地上撈起來,他驚覺慕容秀的雙手冰涼顯然是被自己剛才的話嚇得不輕。只是他不會因為慕容秀的示弱而輕視對方,反倒對這女人悄無聲息的周旋於色目人與士族之間的魄力更感興趣。

“前日劉家軍營發生的諸多變動,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慕容秀微微愕然,國中大小事務,大王向來是要和丞相權涼商討的,此番詢問於她乃是逾矩之舉。

“你不必拘束,但說無妨!”昔王止戈旋即將慕容秀拉倒大殿門檻處坐下,並肩而坐一時間慕容秀拘束的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或許是為了緩和窘迫之境,昔王止戈率先開口訴說道,“從我的靈魂中第一次出現阿珍的身影時,她便對我說。你是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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