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部血戰，已然開始。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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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無措，倉皇之下擺手道，“我要你的性命作甚？權且留著照看你一雙兒女吧！”
自此，阿珍帶著一雙兒女便住進了晏安的院子裏，亦侍奉晏安的飲食。
夜晚，紅燭留著血淚，光下是暧昧的氣息。晏安摟著柔韌的腰肢，而那主人正坐在晏安的腿上。
“姐姐，好吃麽？”晏安輕笑將一勺薄荷豆腐羹送入那紅潤的唇中，好不愜意。無論朝政多麽嚴苛，於昔王氏一族有多少不利，權力之爭始終侵入不到晏安的世界裏，那或許只是他祖父和兩位兄長的興致。而他只想跟懷裏的佳人常想廝守，共度此刻良宵。
昔王瑤轉而又將含著的薄荷豆腐嘴對嘴的餵給她的弟弟。唇齒相交，戀戀不舍，絲絲薄荷的香氣在唇齒間流淌。
晏安癡迷於他姐姐的一切，這種沈醉已深入骨髓，他將昔王瑤箍筋在懷中，親吻那羞紅的臉頰。
姐姐水潤的眼眸看的他心癢難耐，直接攔腰將昔王瑤抱起放在床上，繼而將身體壓在軟綿綿的胸脯上。一時間的意亂情迷，讓喘息聲在帳幔中此起彼伏。
春潮過後，晏安摟著昔王瑤平躺在床上，靜靜地聆聽著彼此的呼吸。
昔王瑤擡起手指撫摸著晏安的臉龐，眼眸中卻暗含某種痛楚，她輕聲道，“安弟，你說我們死後會不會下地獄，入那油鍋永世不得超生。”
這句話深深刺痛了他們兩人的心，因為他們是血緣相同的親姐弟，流著相同的血脈卻做著有違倫常的不倫之事。此時若被外人知曉，現世的煉獄他們亦難以逃脫，哪裏還談得上閻羅殿的地獄。
“若是下地獄也有我陪著你，瑤！碧落黃泉有你便有我。”晏安安慰道，從他們彼此邁出那一步後，就再無回頭路了。
有晏弟這句話，昔王瑤但覺死而無憾了。命不再長，一世能尋得一人足矣。
昔王瑤正要開口，但覺喉頭粘膩，一陣惡心幹嘔，讓晏安一陣揪心。他異常小心的將姐姐的身體靠在軟墊上，捧來清茶餵給昔王瑤。
昔王瑤只覺四肢無力，頭重昏沈讓她愈發幹嘔不斷，身體沈重到再也支撐不住了，她倒在了晏安的雙腿上。
晏安緊張的輕撫姐姐的背，慌張的開口道，“姐姐，你這是怎麽了？我這就去請大夫來。”
“不……”昔王瑤突然驚叫起來，她這叫聲嚇的晏安不敢再輕舉妄動。晏安看見姐姐的眼中飽含淚光。
晏安終於意識到了姐姐的失態或許與他有關，他聽到苦澀的話從他姐姐的口中說出來，“晏弟，我……我恐怕是有了身孕。”
頃刻間晏安腦中一片煞白，他懵了陷入了無盡的惶恐中而久久脫不開身。
14重任在肩
那一切的發生對昔王瑤來說都是晴天霹靂，站在瓢潑大雨中，她急需讓雨水將她的理智喚醒，因為她竟然想要留下腹中的孩子。
昔王府後山有一處田園，此處雖已成荒地，卻是最清凈之地。也是她與親弟弟幽會之所，大雨傾盆而下，她伸出雙臂迎接來自老天爺的懲罰。
轟隆隆電閃雷鳴，天地變色，昔王瑤指天放聲道，“來啊！來啊！我無懼你的懲罰，我……我錯了，真的錯了！”
她跪倒在田間，任泥水濺在她明黃的裙擺上，發際散亂任珠玉垂落田野，雨水在她臉上滾滾而落卻帶不走她的悲哀。
“姐姐，姐姐……”晏安的吼聲沖撞在曠野田間，當得知他姐姐不知所蹤後，他能想到的只有這裏，這個留存著他們愛情的地方。
果然他看到了一向堅強的姐姐流露出了難得的脆弱和無助，他是個男人，更是她的愛人，這一切本都是他的錯。而他唯一的錯誤便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而這人是他的親姐姐。
他不顧一切的沖過去，張開雙臂將那濕透了的傷心人緊緊抱在懷中不願分離，若是老天要降罪，就來處罰他吧！只是他從不後悔愛上懷裏的女人，雨聲掩蓋了大地的一切聲音，但昔王瑤依舊聽見耳畔晏安的誓言，“錯的不是你，瑤，我一定會保住我們愛的結晶，縱使被千刀萬剮我也心甘情願，絕不後悔。”
雨一直下，很久很久，雨下一對愛人忘情的親吻彼此，盡管他們罪孽深重，但這一刻他們忘乎所以了。
晏安活到現在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麽叫做責任，什麽又是擔當，他曾是這昔王府中最無憂無慮的閑人，只是今日他獨自在書房中踱著步子，亦在惆悵中嘆息。
青碧隱隱約約能察覺到公子的情緒與何人有關，她故意問道，“公子可是有煩心的事兒，可否說與青碧聽聽？”
晏安猛然收住腳步，扭頭看著青碧，或許她能成為他的依靠。正要開口之際，竟傳來了陣陣敲門聲。
“進來吧！”晏安道，只見推門而入的竟是阿珍的女兒素素。只見素素端著食盤進來，輕聲道，“晏哥哥，母親做的薄荷膏叫我送來與您嘗嘗。”
青碧順勢接過，輕笑道，“珍娘真是偏心，上次奴家想嘗嘗竟被珍釀趕出了廚房。”
“姐姐的我也早就準備好了，在這裏！”素素也是個伶俐的丫頭。
青碧將薄荷膏小心的端到正六神無主的晏安面前，隨口問道，“珍娘去哪裏了？我以幾日不見她哩！”
“府裏工頭的娘子生產，我娘去幫忙哩！”
“素素，你……你娘還會接生？”嘴裏的薄荷膏掉在了地上，晏安震驚的開口道。那一瞬間他覺得上天派了救星來助他。
午夜黑沈，書房的等依舊未滅，是希望也是絕望。今夜似乎一切都顛倒了，至少阿珍是這樣想的，因為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主子昔王氏公子晏安向她下跪，而她卻不能拒絕。
“公子，快快請起，您這是要折煞奴家，奴家著實承受不起啊！”阿珍因晏安的舉動而頓生惶恐。
“阿珍，我能相信你麽？”晏安依舊長跪不起，他直視著女人的眼睛，從第一次看見這雙閃著睿智之光的眼睛時，他就相信這雙眼睛充滿了力量。
“公子對奴家母子三人的大恩，奴家一直銘記於心，從不曾忘記。奴家這條命早就是您的了，只要您有需要請隨時取了去。”阿珍隱約間察覺到公子似是遇到了難事，她雖不及青碧熟知底細，亦有所察覺。
晏安握住阿珍的手，滿目愁容卻不得不開口道，“阿珍，我不要你的命，我希望你能救我愛人的命！”
這句請求來自一個貴族，來自一個男人，阿珍此刻忽然覺的公子並不是想象那般軟弱，四王氏的血統賦予了他一個貴族應有的氣質，就像昔王族長一樣威武。
阿珍亦雙膝跪地，回握住晏安的手，她發現公子的手在微微的抖動著，他在害怕。阿珍希望能用自己的一點點力量來讓這個善良的男人的到一絲安慰，她的目光中充滿了堅定。
晏安似是從這女人的眼中看到了希望，他相信他絕不會看走眼，“阿珍，我的愛人和我的孩子都擺脫給你了。”
阿珍在震驚之餘旋即便尋回了理智，她看到公子眼中光，終是了然於胸，雙手放在身前向晏安行禮，“奴家定不負公子之托。”
15兄弟相爭
南城的老巷中是一處幽僻的宅院，幾經轉手終是再度回到了權氏的手中。阿珍下了馬車審視著這座老宅，竟有些恍惚。
轉身她向馬車裏的人伸出手道，“小姐，可以下車了，到家了！”
只見素素攙扶著一位面帶稠沙的女人小心翼翼的從馬車中走下來，那女人的肚子已然是高高的隆起，顯然是身懷六甲。
在阿珍的引領下，一行人終是進了這處幽靜的宅院。院子早已叫人打掃幹凈，院子裏的葡萄藤正長得茂盛，清涼舒適的環境讓昔王瑤不禁感嘆道，“阿珍，辛苦你了。”
阿珍小心的攙扶著昔王瑤坐在躺椅上，柔聲道，“小姐這就見外了，為主家辦事本是奴婢分內之事，如今小姐又幫助奴婢贖回了老宅，奴婢感激不盡。怎敢說那辛苦，只是委屈了小姐暫且在這裏住下。”
昔王瑤亦被這女人的心思所打動了。在尚未漏出馬腳之時，這女人便著手布置起來。假借府中懷孕的菜婦之機，偷天換日將她接出府內，後又以患有時疫之亂絕了眾人的疑慮。如今府裏大小事務除了總管負責外便是昔王晏安做主，也不得不做主。
昔王家自推舉紅案潘氏為王後，在王的特許下建造了陰陽雙城，陰為昔王氏族眾世代居住之所，陽為昔王氏都城啟方，暗含開啟天地之方圓，成不世之功勳之意居於紅岸之邊，兩城遙相呼應，中間隔紅水河的源頭之一通天河，河水湛藍亦被稱為天賜之水。
圓樓、陰城、陽城在一條中軸線上，自東向西承接光的滋潤。自昔王弋手握大西琉權柄後，為了光覆昔王一族便將陰城改回昔城——西方之城。遷其宗族入城而居，所以如今的西方之城中有的都是與昔王氏有血緣關系的足矣，宗家、分支，甚至是幾百年前分裂的宗族都入了這座城。這是世人眼中的世外桃源，更是士子口中的魔窟。
只是這昔王府為了尊王依舊將府邸設在了王宮腳下已示臣服。不過晏安的兩位哥哥和他祖父昔王弋卻難得回王府，他反倒成了世人眼中的人質。
這一切晏安都看在眼裏，難得今日他二哥昔王晏泰回府中。
“二哥，多日不見可好！”晏安笑著向他心事重重的兄長問安，卻換不得一句好言語。
“你這混賬，還真是逍遙自在，都快大難臨頭了你還笑得出來。”晏泰怒氣沖沖的責罵道，他這六弟雖是成人依舊不通情理著實讓他心痛。
晏安卻不介意依舊嬉笑道，“還請二哥明示。”
晏泰白了他一眼，數落道，“你終日無所事事怎能擔當的起光耀門楣的重擔，書無所通，武又不堪入目！”
晏安依舊陪笑道，“不是有大哥和二哥在麽？大哥能武有統兵之才，二哥您能文有治國之才幹，大哥二哥能文能武何愁不能光耀門楣保家衛國，我等就安心度日便可。”
這雖是恭維的話卻一下子戳中了晏泰的心，他突然閉口不言，似是在思考什麽！
晏安小心的叫道，“二哥，二哥……”卻始終沒有得到回話。
茶微涼，晏泰一揮手將茶杯打翻在地也終於將他從夢中驚醒，他彎腰拾起殘片，握在手中，鮮紅滴落晏安不禁關切的叫道，“二哥，你這……”
他正要上前卻被他二哥的話打住了，“晏弟，想不到你比我們都明事理，我和你大哥相互詆毀了，心生芥蒂已久，對彼此從不服氣。我笑他武夫粗野，他嘲我書生僅會紙上談兵，若是我倆肯互讓一步，心平氣和的同心協力力保昔王氏，就不會弄到今日這般田地。”
晏安心中生出些許不安之感，因為他二哥從沒有像今日對他說這麽多話，他好奇的問道，“二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晏泰很想笑，嘴角抽動有形卻無聲，他松手任帶血的瓷片墜落，手上的傷痛比不過心中的痛，只是現在能聽他傾訴的竟只有他這個不起眼的弟弟了。
晏泰卻一反常態的與晏安談起了國中大事，“晏弟，祖父他聽了大哥的進言，決定要將冬兜先生的弟子竹中賢驅逐出境了！”
呃！晏安不禁愕然，想起那日圓樓會講的情景亦心有餘悸，祖父定是意識到了那人已對昔王氏構成了威脅，才出此下策。
“二哥，這絕非良策啊！”晏安皺眉隨口道。
晏泰的心卻平靜下來，因為他沒想到還有人是理解他的，只是他原來太過清高，“此話怎講？”
“那人在士子中頗有威望，且圓樓會講盛況空前，就連王族亦邀他為坐上之賓。若祖父要強行驅逐此人恐怕會引起眾怒啊！那些士子早就對我昔王氏不滿了。若被煽動，恐怕會引起騷亂。”晏安把那日觀講會所感一股腦兒的說出口來。
晏泰亦頗為驚訝，這還是那個無所事事的弟弟麽？果然四王氏的血統不會埋沒掉任何一個人，盡管他看似平庸，卻依舊不失貴族風度。
“祖父和大哥俱認定了此人妖言惑眾，鼓動士子犯上作亂，殊不知單單誅滅此人不足以平息這百年來與王族的嫌隙。此人有大謀，亦看透了王族士子與我昔王氏的恩恩怨怨才會搶先躲入王宮中。若是祖父與大哥強行向王所要此人必會激怒王與士子，此番於我族大大的不利啊！”晏泰憂心忡忡顧不得十指連心的痛，他需要的是一個能發洩的心中悲憤的傾聽者。
晏安從不知他孤傲的二哥在他眼前展現出如此落魄潦倒的一面，那是絕望又痛心無力回天的懊悔。他突然想要了解一下他二哥所處的世界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關切之下晏安道，“二哥，這些個話你可曾說與祖父聽。”
聽到此話，晏泰卻無奈的苦笑著搖搖頭道，“大哥封鎖了昔城，我根本就進不去，又怎麽可能見到祖父。
晏安這回算是終於明白了，他二哥在於大哥的爭執中被趕出了西方之城，無處可去之下只得回到了都城昔王府中與他面面相對。
這列國紛爭尤以王族與四王氏的明爭暗鬥最惹人詬病，諸國俱是如此。世人說起強國必以四王氏所在之國為傲。殊不知這西麟國崛起後，四王氏亦在惶恐中度日，縱是有四姓聯合之意卻在陷入諸國權利爭鬥的漩渦中，坐視西麟壯大，又以出賣小國命運無不為天下人恥笑。
晏安看著他二哥惆悵的側臉，那種深深的憂慮讓他亦覺得坐立不安，誠然他是無力的，他是族中最無足輕重的人。
他們兄弟二人只是在靜默中坐了良久，晏泰突然開口問道，“瑤妹，可在府中，我怎麽把她忘了，快帶我去見她一面！”
“四姐，她……她染了時疫，在外調養不能相見。”晏安故意將目光錯開，臉上卻沒洩露出絲毫驚慌。
16福禍相生
生命降生的時刻對一個即將成為母親的女人來說是喜也是痛。陣痛讓昔王瑤周身是汗，她已經咬破了嘴唇。
門外焦急等待的晏安已經顧不得一切的沖了進來，素素竟也攔不住了。
此情此景阿珍也不敢再阻攔，幾個接生婆被沖進來的男人嚇了一跳，驚叫道，“如此血腥不吉利，還不快出去。”
阿珍看到公子眼中的茫然搖頭對產婆道，“不礙事的，我家公子自有神明護佑。”
晏安就站在那裏，無力又絕望，無論是家族還是他自己他都是無力的，他突然開始質疑起自己出生的意義了。
當嬰兒的啼哭聲刺破晏安靈魂的那一刻時，他終於跌倒在地，痛哭起來。素素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哭成這樣，男人也會哭麽？至少她還未曾見過她弟弟哭。門外溜進來一個小小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權涼。
權涼笑著擠進來，素素正要將權涼帶出去，卻被晏安搶先一步抱住。晏安摸著權涼的頭，“小家夥，你有弟弟了。”
權涼尚不通事理，只是拍著手叫道，“弟弟？我有弟弟了，我有弟弟了。”
“小姐，小姐，是個男孩兒。”阿珍將繈褓中的嬰兒放在昔王瑤的身邊，昔王瑤迷離的目光終於有了焦點，她看到了她晏安的臉，盡管那張臉上只有淚。
淚落亦打濕了她的臉，她無力的開口，“晏弟，我……”
“別說了，別說了，我都知道的，瑤兒……一生一世有你一人足矣。”晏安擁抱著自己的愛人和孩子，但他知道他已是罪孽深重，只是還不知道這份罪孽亦顯現在了他兒子的身上。
昔王瑤最後看了孩子一眼，雖是不舍卻只能狠心將僅出生三日的孩子交到阿珍的手中！
“阿珍，從今以後他就是你的兒子了。”昔王瑤想要下跪卻被阿珍阻攔，“小姐嚴重了，阿珍就是拼命也會保護好小公子的。”
“不，阿珍，他不是你的主人，你要當他是你的兒子，好麽？他需要的是一個母親。”昔王瑤叮囑道，她不希望他的兒子一出生就成為孤兒，至少阿珍會是個比她更合格的母親。
阿珍被昔王瑤的話驚住了，她看到的是一個女人放棄成為母親的絕望。這個罪孽下出生的孩子若是暴露定會掀起腥風血雨，昔王氏的尊嚴定會蕩然無存。她懷裏的不僅僅是個生命也是個罪孽的開端，只是當時尚未有人知曉。
目送遠去的馬車，阿珍看到的是落日黃昏的晚景，那仿佛是一個家族的末日黃昏。阿珍突然覺得自己被賦予了一種無以言表的重任，這份重任壓在她肩頭讓她生出無盡的力量。
她並不知道她的命運在此刻已因為這繈褓中的嬰兒而改變，但她自己卻已然改變。為了死守這個秘密，她派人除掉了那日替小姐接生的產婆。而這些血腥之事素素是知道，但她卻只能將母親的轉變暗藏於心，因為她不想再次失去母親，她堅信母親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握住母親的手，素素感受到的依舊是溫暖。
但天罰依舊在三個月後降臨了，不是降臨在昔王晏安和昔王瑤的身上，而是降罪在一個嬰兒的身上。
阿珍請來的大夫具是束手無策，孩子得了不治之癥，大夫眾口一詞讓阿珍在痛苦中痛哭起來。
白頭之癥愈發明顯的顯現出來，顯現在了孩子的毛發和瞳孔上，這是一種永遠也見不得光的病，無藥可醫。她強行滿了三個月卻再也滿不住了，她看到昔王瑤悲傷過度的昏厥了，在語無倫次中念道，“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為什麽它不來懲罰我而要懲罰我的孩子，為什麽？”
晏安緊緊抱住自己的愛人，他開不了口卻希望用自己的心來平覆一個女人的痛。
懷裏掙紮的女人是絕望的，是悲傷的，可他的心更痛，痛不欲生。他無能的自責著，因為他不配當個男人，他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五臟六腑在翻攪，他疼咬牙切齒卻始終發不開懷中的愛侶。
昔王瑤瘋了，沒人知道她究竟是怎麽瘋的，只是她終日胡言亂語的咒罵蒼天，竟失手之下將癡傻的三公子推到了湖裏，三公子不幸身亡了。而昔王瑤亦被拘禁起來，下這道命令的是二公子晏泰，他自從被趕出西方之城後儼然成了昔王府的一家之主。
晏安多次請求將昔王瑤放出來，由他照看卻被他二哥拒絕了。可他不死心，他終日在昔王瑤的放門外靜靜的坐著確實讓人也不明白他用意何在。
青碧拎著食盒亦在遠處看著那個失魂落魄的男人，她的公子的靈魂似乎已隨著四小姐的瘋癲而不知所蹤了，可她不甘心，她想找回公子被奪走的神采。
17天下驟變
這一年，世局驟變，西麟王終於親率大軍南征了。取道文昌直逼南國邊境，南國危在旦夕。
南國本是四王氏的宗廟所在，宗廟被破，四王氏的命運也變得更加難以琢磨了。此役南國上下在天麓山山長大賢者冬兜先生的鼓舞下上下一心，冬兜先生雖素來與天王氏不睦，但亦知曉唇亡齒寒的道理。何況他更反對西麟王實行霸道，在天麓山三日不眠不休鼓舞天下士子力扛霸道縱橫，一時間中州俠士紛紛雲集山麓，亦仁義為旗幟告天下士子為仁而戰。
四門八派十九路的俠客們紛紛加入圍攻西麟的隊伍中，使得南國王師力量大增。但此役南國主帥並非是傳說中的少年英雄天王晟而是年邁的南國丞相簡崇禮。不免讓人揪心。南國軍力最強在於先進駐紮在百北斯與蠻族對峙的天王晟所掌控的南國騎兵。只是西麟大軍壓境迫在眉睫，天王晟的軍隊依舊沒有絲毫移動。這一切西麟王都再清楚不過了，蠻族發動了先後幾次騷動不過是為了試探虛實，但卻動了大舉南侵的心思。天王晟早已知曉，所以才棄母國不顧而力保中州。
南國軍事實力不足，不得不向列國求援，首當其沖的便是大西琉昔王氏。昔王氏與西麟有宿仇，龍眼十二城之失讓昔王氏顏面掃地，自然想向西麟報奪城之恨。
盡管南國王族、士子具是反對，昔王弋與其長孫昔王晏國力排眾議，執意偷襲西麟，想與南國以夾擊之勢，力挫西麟王的銳氣。
送行的隊伍中以昔王晏泰和昔王晏安為首，高頭大馬之上，是他們威武霸氣的兄長晏國。
金刀闊馬，甲胄批身，紅色披風呼嘯著略過等待檢閱的眾將士。
“眾將士聽令，此戰關乎國運，可勝不可敗。不奪龍眼勢不休，寧可馬革裹屍還，不得茍且偷生歸。”昔王晏泰聲如晚鐘，震動八方。
“喝喝喝……”山呼海嘯般的咆哮如雷鳴驚起存存塵埃，大地似乎在跟著震顫。昔王晏安被這豪情之竟鎮的面目呆然，血液亦在身體中沸騰起來，這可比說書人口中的故事要精彩的多了，他也是第一次仰視他大哥的威武。
馬走屈蹄，像鬥士般優雅又淡定，一步步走到晏泰面前，馬上將軍冷笑著俯視晏泰和晏安放言道，“二弟，六弟，爾等定要好好看家，本將去去就回，你們可好生照看四妹。”
晏泰深知他大哥心高氣傲，可話到嘴邊他又不得不提醒道，“大哥，此戰關系重大，你切記急功冒進，凡是要三思而行！”
晏泰的苦口婆心並未換得晏國一絲好感，自小他們兄弟二人便互不相讓，正可謂文物不得兼得，晏安一直看不上他二弟文縐縐的迂腐。此刻他氣勢正足哪裏聽得上這般喪氣之話，不甘心的回敬道，“戰場之局勢，瞬息萬變，一觸即發，二弟你沒上過戰場不通兵家之道，我不怪你，你果然只能當個城主。”
晏泰被氣的不輕，正要發作卻被晏安一把攔住搶先道，“大哥，小弟祝你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晏國冷哼一聲，“沒想到小弟還有些見地，比那只會誇誇其談的書生要明理。”
未等晏泰開口，馬上之人扯動韁繩，馬蹄高揚，背馳在大道之上，而晏安的目光卻始終追尋在那漸行漸遠的背影上。
後人評述這場大戰皆稱之為中州列國最後一場大規模的混戰，因此後一個女嬰的誕生結束了這場僵持了三年的戰爭。
18日暮途遠
戰爭已經打了三年了，列國被西麟這頭獅子弄得疲憊不堪，當然也重創了那頭雄獅的銳氣。
南國拼死之下終於抵擋住了西麟天燧騎兵的腳步，但大西琉趁機偷襲卻激怒了這頭雄獅。火波中立使得西麟可以肆無忌憚的進攻南國，月碩在東靈聖海王氏的鼓動下迫使西麟不得不分兵，而就在此時西麟派王弟良王孤軍深入偷襲東靈聖，遼城被圍，伏兵攻殺海王炎於泊子渡援軍全軍覆沒，遼城守將東夷劍聖何守韜勝不降率三千烈士自殺身亡。此戰慘烈之至，血染泊子渡，讓天下人看見了一個行霸道君王的恐怖。月碩不敵馮瀘，王彥，和中尚三路循環攻勢，被迫議和，值此良機，西麟王親率大軍直取大西琉而來，氣勢洶洶，大西琉舉國震蕩。
昔王氏未曾想到這西麟王竟回調天燧騎兵，從龍眼十六城同時發兵，大西琉東部諸城同時告急，而列國在此時卻行冷眼旁觀之策。大西琉終於成了這頭雄獅最想吞噬的肉。
東部防線終於在西麟的猛攻下被擊破，防線過長有一處被破，西麟騎兵遍趁機一擁而上，行軍大元帥昔王弋未抵抗天燧騎兵長驅直入，死守三陽道，這是進軍大西琉紅岸平原最後的一重屏障，若被突破再難有回旋的餘地了。
昔王弋已報必死之心，也悔不當初，站在城頭墻上他對昔王晏國苦笑道，“敵國虛言果不可信，四王氏終究是分裂自保以求茍安於一隅，早沒了共同的榮耀之心，你也不必再向列國求援了。”
“大帥……”晏國第一次看見如此疲憊不堪的祖父，祖父滿頭白發讓他終於意識到祖父終於老了，曾經霸氣側漏持赤血牙刀的勇士已至垂暮之年，歲月無情的摧毀著一個雄心未死勇士的肉體。晏國看到了祖父眼中迷離的光，他突然意識到祖父親率大軍的用心了，他是想死在沙場之上，用這種符合他身份的方式來實現天地仁道，仁有萬千種，而這一種是他祖父選擇的仁。
天燧大軍逼近終於逼近三陽道，決戰時刻終於來臨了。晏國第一次感到周身血液凝滯的驚慌。
試想面對名鎮中州的天燧騎兵，何人不會膽戰心驚，廝殺就在眼前。晏國突然想起了遠在都城的二弟晏泰，此刻他無比想念那個他一直當成眼中釘的弟弟。或許他再也看不到晏泰的忠告了。
天燧騎兵對三陽道陽關三城發動了猛攻，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箭矢如雨紛紛墜落，喊殺聲震天，火球呼嘯將上陽關化作火海。
大元帥昔王弋始終穩坐於內陽關城樓之上，他衣冠整齊，頭盔上昔王氏圖騰在火光裏閃閃發亮，腰間佩刀是他的摯友，似乎比他夫人更懂他的心，他擡起粗大手掌握住刀柄，宛若門神。
刀似乎最懂他此刻的心境，莫名的為他帶了些許安慰，更將他脆弱的一面斬殺，昔王弋突然對著他得刀大笑道，“老夥計，還是你最懂我。”
廝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他高呼，“不許退，違令者斬，誓死守衛家園！”他寄希望於家中的親人能帶給將士們無限的勇氣，頭可斷血可流，士氣不能消。
“大帥，大帥，敵人突然撤退了。”哨兵連滾帶爬的撲倒昔王弋腳邊，臉上盡是灰黑，一只手還躺著血，只是他興奮過度一翻白眼竟栽倒在地。
昔王弋猛地沖向城墻眺望，敵軍果然撤退了不似先前攻勢如潮，他震驚的隨手抓過一個士兵問道，“為何退兵？為何退兵？”
那士兵被嚇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在此時六步將軍越過屍體來到昔王弋面前顫聲道，“啟稟大帥，晏國將軍引帥旗出城殺敵了，敵人遂群起而攻之，晏國他……”
未等六步將軍說完，昔王弋兩眼一黑，直挺挺的暈死過去了。
那一夜昔王晏國戰死的消息如一陣風刮回了大政國國都啟方。
那一夜昔王府百花雕敝，昔王氏四小姐昔王瑤香消玉殞……
那一夜晏安抱著自己的兒子哭了……
19戰死沙場
藤刀插在地上，昔王晏國得到了一個武將應有的禮遇，馬車牽引著的屍體上蓋的是那面血紅的帥旗。
晏國引軍出戰之時，六步等將領三城同時殺出，從而將天燧騎兵三截而斷，大破敵陣，後進襲合圍終於讓西麟鐵血軍止住了前進的腳步。
紅色戰馬拉著昔王晏國的屍體緩緩的向內陽關駛進，城上眾人望著他們身先士卒的英雄不禁落下淚來，繼而哭聲陣陣無不扼腕嘆息英雄早逝。
“不許哭！”昔王弋蒼老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子勁道，他在六步將軍的攙扶下亦從城樓上眺望他孫兒的歸來。
白發人送黑發人，他經歷了許多次，但這次卻叫他心痛不已。他孫兒用自己的死告訴他絕不能退卻，但死的本該是他這個糟老頭子。他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然落淚！
三陽道上屍橫遍野，有敵人的也有同胞的，已然分不清楚。
此戰大西琉與西麟俱損失慘重，但西麟有王坐鎮拒不退兵，但對大西琉來說已出現轉機。
和談大西琉穩健派士子在國都啟方鼓動民心，將東部防線被破歸罪於昔王氏窮兵黷武。而早前藏身於王宮之中的士子之首竹中賢亦向王進言派昔王晏泰為使臣與西麟和談。
敵強我弱，派昔王晏泰前去談判，自可把賣國之罪推到昔王氏的身上，而王族盡可不必受世人非議。
如此毒辣之計竟出自賢者竹中賢之口讓晏泰不禁惋惜，都說冬兜先生胸懷大志，氣度非凡，但這首徒行事詭異，手段之狠毒亦讓他寒心。但他無法拒絕，他要守住的是他姓氏的榮光。
大丈夫敢作敢當，此戰由昔王氏挑起必要昔王氏了解才可平息悠悠眾口。臨行前，晏泰去向晏安辭行了。
自從昔王瑤死後，晏安便一蹶不振，終日躲在書房中，飲酒度日。他尚不知四妹橫死對晏安影響如此之大，他後來派人探查時發現了些許難解之跡。讓他感到不安，四妹之死或許與人謀害有關。只是他不敢將此事告知晏弟，他從晏弟的眼中看到了的痛苦有那麽些許似曾相識的味道。
站在書房門外，晏泰沒有推門，徘徊了許久，直到侍女青碧開口道，“二公子不進去麽？”
晏泰搖搖頭對青碧道，“好好照料他。”
青碧輕聲道，“二公子放心，奴婢定會好生照料六公子。”
轉身之時，晏泰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放聲道，“晏弟，為兄將要出使西麟和談了，你大哥……已經，已經……”聲音哽塞在喉，晏泰強忍著痛妄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從小便與他為敵的男人再也不會與他爭吵了，當這個消息傳到他耳中時，他終是落淚了。無聲無息的在西方之城為他兄長掛起第一面白幡，那一夜他始終望著城門的放向不曾睡去，他希望能在日出時看見兄長騎馬凱旋而歸。
晏泰望著城門守候了三天卻什麽都沒等來，等來的卻是士人的辱罵，和談的詔令。他或許將成為大西琉的千古罪人，簽署那喪權辱國的合約，將大好河山拱手相讓，只是這份罪孽不是他又該由何人承擔。
猛地踢開門，晏安行如枯槁雙目無神的四下逡巡，驚慌的望著地喃喃道，“我大哥，我大哥怎麽了？我大哥……”
可是沒有人回應他，他繼而死死盯著青碧，青碧看見如此折磨自己的公子不禁難過的哭泣。
“告訴我，我大哥怎麽了，你說啊……”晏安發瘋般的搖晃著青碧的肩膀，追尋著噩夢蘇醒時聽到的只字片語。
青碧心如刀絞，她不想看著眼前的男人為四小姐沈淪，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出來，“大公子戰死沙場了……”
20還政於王
和談很順利，因為敗者沒有權利說不。
和談的地點定在龍眼十六城尾城，風塵仆仆的使臣隊伍半數皆是昔王氏族眾，在到達尾城門時，他們被迫要求下馬以求和者的身份進入西麟的勢力範圍。
陪同的副使周宗氣憤道，“公子，這西麟欺人太甚，我等是大西琉使臣，竟遭受如此不公之禮，這西麟人也太放肆了。”
晏泰揮手打斷周宗道，“不必多說了，敗者哪裏還有尊嚴，我等雖是王派遣而來想必也是西麟王的指名。西麟一項對四王氏不屑一顧，如今終於有機會洩憤，也是常理。只是不知道大帥的軍隊是否已在歸途中了。”
周宗無奈的嘆了口氣，求和隊伍幾乎是與歸城的隊伍同時啟行的。這一去一回自是無緣的見，他聽說大帥因為大公子的死數度暈厥，而回歸的兵士不過出征時的半數。但三陽關一戰，也讓西麟無力再戰，因為西麟國中民怨四起。列國士子指責西麟王無道不仁，人神共憤於國不利。
西麟此次與列國為敵，局面上雖不輸氣勢，但內耗頗深，再戰無力。而最重要的是，駐紮漠北天王晟的銀甲騎兵打退了蠻族的幾次進攻，終可回調大軍，若是此時突襲西麟，西麟必難以招架。
三陽關西麟王親自指揮，卻不能勝讓他顏面掃地。而這是大西琉的主動求和卻讓他知道大西琉國中局勢暗藏殺機，昔王氏與王族不睦這良機難尋怎可措施。
晏泰的使臣隊伍始終未得到許可入城，他們只得駐紮在城外待命，只是一個多月了卻屢次被拒絕，讓整個隊伍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直到有一天一個消息的傳來，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和談成了，在晏泰等人毫無察覺之際，和談竟然已經結束了。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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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阿珍帶著一雙兒女便住進了晏安的院子裏，亦侍奉晏安的飲食。
夜晚，紅燭留著血淚，光下是暧昧的氣息。晏安摟著柔韌的腰肢，而那主人正坐在晏安的腿上。
“姐姐，好吃麽？”晏安輕笑將一勺薄荷豆腐羹送入那紅潤的唇中，好不愜意。無論朝政多麽嚴苛，於昔王氏一族有多少不利，權力之爭始終侵入不到晏安的世界裏，那或許只是他祖父和兩位兄長的興致。而他只想跟懷裏的佳人常想廝守，共度此刻良宵。
昔王瑤轉而又將含著的薄荷豆腐嘴對嘴的餵給她的弟弟。唇齒相交，戀戀不舍，絲絲薄荷的香氣在唇齒間流淌。
晏安癡迷於他姐姐的一切，這種沈醉已深入骨髓，他將昔王瑤箍筋在懷中，親吻那羞紅的臉頰。
姐姐水潤的眼眸看的他心癢難耐，直接攔腰將昔王瑤抱起放在床上，繼而將身體壓在軟綿綿的胸脯上。一時間的意亂情迷，讓喘息聲在帳幔中此起彼伏。
春潮過後，晏安摟著昔王瑤平躺在床上，靜靜地聆聽著彼此的呼吸。
昔王瑤擡起手指撫摸著晏安的臉龐，眼眸中卻暗含某種痛楚，她輕聲道，“安弟，你說我們死後會不會下地獄，入那油鍋永世不得超生。”
這句話深深刺痛了他們兩人的心，因為他們是血緣相同的親姐弟，流著相同的血脈卻做著有違倫常的不倫之事。此時若被外人知曉，現世的煉獄他們亦難以逃脫，哪裏還談得上閻羅殿的地獄。
“若是下地獄也有我陪著你，瑤！碧落黃泉有你便有我。”晏安安慰道，從他們彼此邁出那一步後，就再無回頭路了。
有晏弟這句話，昔王瑤但覺死而無憾了。命不再長，一世能尋得一人足矣。
昔王瑤正要開口，但覺喉頭粘膩，一陣惡心幹嘔，讓晏安一陣揪心。他異常小心的將姐姐的身體靠在軟墊上，捧來清茶餵給昔王瑤。
昔王瑤只覺四肢無力，頭重昏沈讓她愈發幹嘔不斷，身體沈重到再也支撐不住了，她倒在了晏安的雙腿上。
晏安緊張的輕撫姐姐的背，慌張的開口道，“姐姐，你這是怎麽了？我這就去請大夫來。”
“不……”昔王瑤突然驚叫起來，她這叫聲嚇的晏安不敢再輕舉妄動。晏安看見姐姐的眼中飽含淚光。
晏安終於意識到了姐姐的失態或許與他有關，他聽到苦澀的話從他姐姐的口中說出來，“晏弟，我……我恐怕是有了身孕。”
頃刻間晏安腦中一片煞白，他懵了陷入了無盡的惶恐中而久久脫不開身。
14重任在肩
那一切的發生對昔王瑤來說都是晴天霹靂，站在瓢潑大雨中，她急需讓雨水將她的理智喚醒，因為她竟然想要留下腹中的孩子。
昔王府後山有一處田園，此處雖已成荒地，卻是最清凈之地。也是她與親弟弟幽會之所，大雨傾盆而下，她伸出雙臂迎接來自老天爺的懲罰。
轟隆隆電閃雷鳴，天地變色，昔王瑤指天放聲道，“來啊！來啊！我無懼你的懲罰，我……我錯了，真的錯了！”
她跪倒在田間，任泥水濺在她明黃的裙擺上，發際散亂任珠玉垂落田野，雨水在她臉上滾滾而落卻帶不走她的悲哀。
“姐姐，姐姐……”晏安的吼聲沖撞在曠野田間，當得知他姐姐不知所蹤後，他能想到的只有這裏，這個留存著他們愛情的地方。
果然他看到了一向堅強的姐姐流露出了難得的脆弱和無助，他是個男人，更是她的愛人，這一切本都是他的錯。而他唯一的錯誤便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而這人是他的親姐姐。
他不顧一切的沖過去，張開雙臂將那濕透了的傷心人緊緊抱在懷中不願分離，若是老天要降罪，就來處罰他吧！只是他從不後悔愛上懷裏的女人，雨聲掩蓋了大地的一切聲音，但昔王瑤依舊聽見耳畔晏安的誓言，“錯的不是你，瑤，我一定會保住我們愛的結晶，縱使被千刀萬剮我也心甘情願，絕不後悔。”
雨一直下，很久很久，雨下一對愛人忘情的親吻彼此，盡管他們罪孽深重，但這一刻他們忘乎所以了。
晏安活到現在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麽叫做責任，什麽又是擔當，他曾是這昔王府中最無憂無慮的閑人，只是今日他獨自在書房中踱著步子，亦在惆悵中嘆息。
青碧隱隱約約能察覺到公子的情緒與何人有關，她故意問道，“公子可是有煩心的事兒，可否說與青碧聽聽？”
晏安猛然收住腳步，扭頭看著青碧，或許她能成為他的依靠。正要開口之際，竟傳來了陣陣敲門聲。
“進來吧！”晏安道，只見推門而入的竟是阿珍的女兒素素。只見素素端著食盤進來，輕聲道，“晏哥哥，母親做的薄荷膏叫我送來與您嘗嘗。”
青碧順勢接過，輕笑道，“珍娘真是偏心，上次奴家想嘗嘗竟被珍釀趕出了廚房。”
“姐姐的我也早就準備好了，在這裏！”素素也是個伶俐的丫頭。
青碧將薄荷膏小心的端到正六神無主的晏安面前，隨口問道，“珍娘去哪裏了？我以幾日不見她哩！”
“府裏工頭的娘子生產，我娘去幫忙哩！”
“素素，你……你娘還會接生？”嘴裏的薄荷膏掉在了地上，晏安震驚的開口道。那一瞬間他覺得上天派了救星來助他。
午夜黑沈，書房的等依舊未滅，是希望也是絕望。今夜似乎一切都顛倒了，至少阿珍是這樣想的，因為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主子昔王氏公子晏安向她下跪，而她卻不能拒絕。
“公子，快快請起，您這是要折煞奴家，奴家著實承受不起啊！”阿珍因晏安的舉動而頓生惶恐。
“阿珍，我能相信你麽？”晏安依舊長跪不起，他直視著女人的眼睛，從第一次看見這雙閃著睿智之光的眼睛時，他就相信這雙眼睛充滿了力量。
“公子對奴家母子三人的大恩，奴家一直銘記於心，從不曾忘記。奴家這條命早就是您的了，只要您有需要請隨時取了去。”阿珍隱約間察覺到公子似是遇到了難事，她雖不及青碧熟知底細，亦有所察覺。
晏安握住阿珍的手，滿目愁容卻不得不開口道，“阿珍，我不要你的命，我希望你能救我愛人的命！”
這句請求來自一個貴族，來自一個男人，阿珍此刻忽然覺的公子並不是想象那般軟弱，四王氏的血統賦予了他一個貴族應有的氣質，就像昔王族長一樣威武。
阿珍亦雙膝跪地，回握住晏安的手，她發現公子的手在微微的抖動著，他在害怕。阿珍希望能用自己的一點點力量來讓這個善良的男人的到一絲安慰，她的目光中充滿了堅定。
晏安似是從這女人的眼中看到了希望，他相信他絕不會看走眼，“阿珍，我的愛人和我的孩子都擺脫給你了。”
阿珍在震驚之餘旋即便尋回了理智，她看到公子眼中光，終是了然於胸，雙手放在身前向晏安行禮，“奴家定不負公子之托。”
15兄弟相爭
南城的老巷中是一處幽僻的宅院，幾經轉手終是再度回到了權氏的手中。阿珍下了馬車審視著這座老宅，竟有些恍惚。
轉身她向馬車裏的人伸出手道，“小姐，可以下車了，到家了！”
只見素素攙扶著一位面帶稠沙的女人小心翼翼的從馬車中走下來，那女人的肚子已然是高高的隆起，顯然是身懷六甲。
在阿珍的引領下，一行人終是進了這處幽靜的宅院。院子早已叫人打掃幹凈，院子裏的葡萄藤正長得茂盛，清涼舒適的環境讓昔王瑤不禁感嘆道，“阿珍，辛苦你了。”
阿珍小心的攙扶著昔王瑤坐在躺椅上，柔聲道，“小姐這就見外了，為主家辦事本是奴婢分內之事，如今小姐又幫助奴婢贖回了老宅，奴婢感激不盡。怎敢說那辛苦，只是委屈了小姐暫且在這裏住下。”
昔王瑤亦被這女人的心思所打動了。在尚未漏出馬腳之時，這女人便著手布置起來。假借府中懷孕的菜婦之機，偷天換日將她接出府內，後又以患有時疫之亂絕了眾人的疑慮。如今府裏大小事務除了總管負責外便是昔王晏安做主，也不得不做主。
昔王家自推舉紅案潘氏為王後，在王的特許下建造了陰陽雙城，陰為昔王氏族眾世代居住之所，陽為昔王氏都城啟方，暗含開啟天地之方圓，成不世之功勳之意居於紅岸之邊，兩城遙相呼應，中間隔紅水河的源頭之一通天河，河水湛藍亦被稱為天賜之水。
圓樓、陰城、陽城在一條中軸線上，自東向西承接光的滋潤。自昔王弋手握大西琉權柄後，為了光覆昔王一族便將陰城改回昔城——西方之城。遷其宗族入城而居，所以如今的西方之城中有的都是與昔王氏有血緣關系的足矣，宗家、分支，甚至是幾百年前分裂的宗族都入了這座城。這是世人眼中的世外桃源，更是士子口中的魔窟。
只是這昔王府為了尊王依舊將府邸設在了王宮腳下已示臣服。不過晏安的兩位哥哥和他祖父昔王弋卻難得回王府，他反倒成了世人眼中的人質。
這一切晏安都看在眼裏，難得今日他二哥昔王晏泰回府中。
“二哥，多日不見可好！”晏安笑著向他心事重重的兄長問安，卻換不得一句好言語。
“你這混賬，還真是逍遙自在，都快大難臨頭了你還笑得出來。”晏泰怒氣沖沖的責罵道，他這六弟雖是成人依舊不通情理著實讓他心痛。
晏安卻不介意依舊嬉笑道，“還請二哥明示。”
晏泰白了他一眼，數落道，“你終日無所事事怎能擔當的起光耀門楣的重擔，書無所通，武又不堪入目！”
晏安依舊陪笑道，“不是有大哥和二哥在麽？大哥能武有統兵之才，二哥您能文有治國之才幹，大哥二哥能文能武何愁不能光耀門楣保家衛國，我等就安心度日便可。”
這雖是恭維的話卻一下子戳中了晏泰的心，他突然閉口不言，似是在思考什麽！
晏安小心的叫道，“二哥，二哥……”卻始終沒有得到回話。
茶微涼，晏泰一揮手將茶杯打翻在地也終於將他從夢中驚醒，他彎腰拾起殘片，握在手中，鮮紅滴落晏安不禁關切的叫道，“二哥，你這……”
他正要上前卻被他二哥的話打住了，“晏弟，想不到你比我們都明事理，我和你大哥相互詆毀了，心生芥蒂已久，對彼此從不服氣。我笑他武夫粗野，他嘲我書生僅會紙上談兵，若是我倆肯互讓一步，心平氣和的同心協力力保昔王氏，就不會弄到今日這般田地。”
晏安心中生出些許不安之感，因為他二哥從沒有像今日對他說這麽多話，他好奇的問道，“二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晏泰很想笑，嘴角抽動有形卻無聲，他松手任帶血的瓷片墜落，手上的傷痛比不過心中的痛，只是現在能聽他傾訴的竟只有他這個不起眼的弟弟了。
晏泰卻一反常態的與晏安談起了國中大事，“晏弟，祖父他聽了大哥的進言，決定要將冬兜先生的弟子竹中賢驅逐出境了！”
呃！晏安不禁愕然，想起那日圓樓會講的情景亦心有餘悸，祖父定是意識到了那人已對昔王氏構成了威脅，才出此下策。
“二哥，這絕非良策啊！”晏安皺眉隨口道。
晏泰的心卻平靜下來，因為他沒想到還有人是理解他的，只是他原來太過清高，“此話怎講？”
“那人在士子中頗有威望，且圓樓會講盛況空前，就連王族亦邀他為坐上之賓。若祖父要強行驅逐此人恐怕會引起眾怒啊！那些士子早就對我昔王氏不滿了。若被煽動，恐怕會引起騷亂。”晏安把那日觀講會所感一股腦兒的說出口來。
晏泰亦頗為驚訝，這還是那個無所事事的弟弟麽？果然四王氏的血統不會埋沒掉任何一個人，盡管他看似平庸，卻依舊不失貴族風度。
“祖父和大哥俱認定了此人妖言惑眾，鼓動士子犯上作亂，殊不知單單誅滅此人不足以平息這百年來與王族的嫌隙。此人有大謀，亦看透了王族士子與我昔王氏的恩恩怨怨才會搶先躲入王宮中。若是祖父與大哥強行向王所要此人必會激怒王與士子，此番於我族大大的不利啊！”晏泰憂心忡忡顧不得十指連心的痛，他需要的是一個能發洩的心中悲憤的傾聽者。
晏安從不知他孤傲的二哥在他眼前展現出如此落魄潦倒的一面，那是絕望又痛心無力回天的懊悔。他突然想要了解一下他二哥所處的世界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關切之下晏安道，“二哥，這些個話你可曾說與祖父聽。”
聽到此話，晏泰卻無奈的苦笑著搖搖頭道，“大哥封鎖了昔城，我根本就進不去，又怎麽可能見到祖父。
晏安這回算是終於明白了，他二哥在於大哥的爭執中被趕出了西方之城，無處可去之下只得回到了都城昔王府中與他面面相對。
這列國紛爭尤以王族與四王氏的明爭暗鬥最惹人詬病，諸國俱是如此。世人說起強國必以四王氏所在之國為傲。殊不知這西麟國崛起後，四王氏亦在惶恐中度日，縱是有四姓聯合之意卻在陷入諸國權利爭鬥的漩渦中，坐視西麟壯大，又以出賣小國命運無不為天下人恥笑。
晏安看著他二哥惆悵的側臉，那種深深的憂慮讓他亦覺得坐立不安，誠然他是無力的，他是族中最無足輕重的人。
他們兄弟二人只是在靜默中坐了良久，晏泰突然開口問道，“瑤妹，可在府中，我怎麽把她忘了，快帶我去見她一面！”
“四姐，她……她染了時疫，在外調養不能相見。”晏安故意將目光錯開，臉上卻沒洩露出絲毫驚慌。
16福禍相生
生命降生的時刻對一個即將成為母親的女人來說是喜也是痛。陣痛讓昔王瑤周身是汗，她已經咬破了嘴唇。
門外焦急等待的晏安已經顧不得一切的沖了進來，素素竟也攔不住了。
此情此景阿珍也不敢再阻攔，幾個接生婆被沖進來的男人嚇了一跳，驚叫道，“如此血腥不吉利，還不快出去。”
阿珍看到公子眼中的茫然搖頭對產婆道，“不礙事的，我家公子自有神明護佑。”
晏安就站在那裏，無力又絕望，無論是家族還是他自己他都是無力的，他突然開始質疑起自己出生的意義了。
當嬰兒的啼哭聲刺破晏安靈魂的那一刻時，他終於跌倒在地，痛哭起來。素素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哭成這樣，男人也會哭麽？至少她還未曾見過她弟弟哭。門外溜進來一個小小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權涼。
權涼笑著擠進來，素素正要將權涼帶出去，卻被晏安搶先一步抱住。晏安摸著權涼的頭，“小家夥，你有弟弟了。”
權涼尚不通事理，只是拍著手叫道，“弟弟？我有弟弟了，我有弟弟了。”
“小姐，小姐，是個男孩兒。”阿珍將繈褓中的嬰兒放在昔王瑤的身邊，昔王瑤迷離的目光終於有了焦點，她看到了她晏安的臉，盡管那張臉上只有淚。
淚落亦打濕了她的臉，她無力的開口，“晏弟，我……”
“別說了，別說了，我都知道的，瑤兒……一生一世有你一人足矣。”晏安擁抱著自己的愛人和孩子，但他知道他已是罪孽深重，只是還不知道這份罪孽亦顯現在了他兒子的身上。
昔王瑤最後看了孩子一眼，雖是不舍卻只能狠心將僅出生三日的孩子交到阿珍的手中！
“阿珍，從今以後他就是你的兒子了。”昔王瑤想要下跪卻被阿珍阻攔，“小姐嚴重了，阿珍就是拼命也會保護好小公子的。”
“不，阿珍，他不是你的主人，你要當他是你的兒子，好麽？他需要的是一個母親。”昔王瑤叮囑道，她不希望他的兒子一出生就成為孤兒，至少阿珍會是個比她更合格的母親。
阿珍被昔王瑤的話驚住了，她看到的是一個女人放棄成為母親的絕望。這個罪孽下出生的孩子若是暴露定會掀起腥風血雨，昔王氏的尊嚴定會蕩然無存。她懷裏的不僅僅是個生命也是個罪孽的開端，只是當時尚未有人知曉。
目送遠去的馬車，阿珍看到的是落日黃昏的晚景，那仿佛是一個家族的末日黃昏。阿珍突然覺得自己被賦予了一種無以言表的重任，這份重任壓在她肩頭讓她生出無盡的力量。
她並不知道她的命運在此刻已因為這繈褓中的嬰兒而改變，但她自己卻已然改變。為了死守這個秘密，她派人除掉了那日替小姐接生的產婆。而這些血腥之事素素是知道，但她卻只能將母親的轉變暗藏於心，因為她不想再次失去母親，她堅信母親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握住母親的手，素素感受到的依舊是溫暖。
但天罰依舊在三個月後降臨了，不是降臨在昔王晏安和昔王瑤的身上，而是降罪在一個嬰兒的身上。
阿珍請來的大夫具是束手無策，孩子得了不治之癥，大夫眾口一詞讓阿珍在痛苦中痛哭起來。
白頭之癥愈發明顯的顯現出來，顯現在了孩子的毛發和瞳孔上，這是一種永遠也見不得光的病，無藥可醫。她強行滿了三個月卻再也滿不住了，她看到昔王瑤悲傷過度的昏厥了，在語無倫次中念道，“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為什麽它不來懲罰我而要懲罰我的孩子，為什麽？”
晏安緊緊抱住自己的愛人，他開不了口卻希望用自己的心來平覆一個女人的痛。
懷裏掙紮的女人是絕望的，是悲傷的，可他的心更痛，痛不欲生。他無能的自責著，因為他不配當個男人，他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五臟六腑在翻攪，他疼咬牙切齒卻始終發不開懷中的愛侶。
昔王瑤瘋了，沒人知道她究竟是怎麽瘋的，只是她終日胡言亂語的咒罵蒼天，竟失手之下將癡傻的三公子推到了湖裏，三公子不幸身亡了。而昔王瑤亦被拘禁起來，下這道命令的是二公子晏泰，他自從被趕出西方之城後儼然成了昔王府的一家之主。
晏安多次請求將昔王瑤放出來，由他照看卻被他二哥拒絕了。可他不死心，他終日在昔王瑤的放門外靜靜的坐著確實讓人也不明白他用意何在。
青碧拎著食盒亦在遠處看著那個失魂落魄的男人，她的公子的靈魂似乎已隨著四小姐的瘋癲而不知所蹤了，可她不甘心，她想找回公子被奪走的神采。
17天下驟變
這一年，世局驟變，西麟王終於親率大軍南征了。取道文昌直逼南國邊境，南國危在旦夕。
南國本是四王氏的宗廟所在，宗廟被破，四王氏的命運也變得更加難以琢磨了。此役南國上下在天麓山山長大賢者冬兜先生的鼓舞下上下一心，冬兜先生雖素來與天王氏不睦，但亦知曉唇亡齒寒的道理。何況他更反對西麟王實行霸道，在天麓山三日不眠不休鼓舞天下士子力扛霸道縱橫，一時間中州俠士紛紛雲集山麓，亦仁義為旗幟告天下士子為仁而戰。
四門八派十九路的俠客們紛紛加入圍攻西麟的隊伍中，使得南國王師力量大增。但此役南國主帥並非是傳說中的少年英雄天王晟而是年邁的南國丞相簡崇禮。不免讓人揪心。南國軍力最強在於先進駐紮在百北斯與蠻族對峙的天王晟所掌控的南國騎兵。只是西麟大軍壓境迫在眉睫，天王晟的軍隊依舊沒有絲毫移動。這一切西麟王都再清楚不過了，蠻族發動了先後幾次騷動不過是為了試探虛實，但卻動了大舉南侵的心思。天王晟早已知曉，所以才棄母國不顧而力保中州。
南國軍事實力不足，不得不向列國求援，首當其沖的便是大西琉昔王氏。昔王氏與西麟有宿仇，龍眼十二城之失讓昔王氏顏面掃地，自然想向西麟報奪城之恨。
盡管南國王族、士子具是反對，昔王弋與其長孫昔王晏國力排眾議，執意偷襲西麟，想與南國以夾擊之勢，力挫西麟王的銳氣。
送行的隊伍中以昔王晏泰和昔王晏安為首，高頭大馬之上，是他們威武霸氣的兄長晏國。
金刀闊馬，甲胄批身，紅色披風呼嘯著略過等待檢閱的眾將士。
“眾將士聽令，此戰關乎國運，可勝不可敗。不奪龍眼勢不休，寧可馬革裹屍還，不得茍且偷生歸。”昔王晏泰聲如晚鐘，震動八方。
“喝喝喝……”山呼海嘯般的咆哮如雷鳴驚起存存塵埃，大地似乎在跟著震顫。昔王晏安被這豪情之竟鎮的面目呆然，血液亦在身體中沸騰起來，這可比說書人口中的故事要精彩的多了，他也是第一次仰視他大哥的威武。
馬走屈蹄，像鬥士般優雅又淡定，一步步走到晏泰面前，馬上將軍冷笑著俯視晏泰和晏安放言道，“二弟，六弟，爾等定要好好看家，本將去去就回，你們可好生照看四妹。”
晏泰深知他大哥心高氣傲，可話到嘴邊他又不得不提醒道，“大哥，此戰關系重大，你切記急功冒進，凡是要三思而行！”
晏泰的苦口婆心並未換得晏國一絲好感，自小他們兄弟二人便互不相讓，正可謂文物不得兼得，晏安一直看不上他二弟文縐縐的迂腐。此刻他氣勢正足哪裏聽得上這般喪氣之話，不甘心的回敬道，“戰場之局勢，瞬息萬變，一觸即發，二弟你沒上過戰場不通兵家之道，我不怪你，你果然只能當個城主。”
晏泰被氣的不輕，正要發作卻被晏安一把攔住搶先道，“大哥，小弟祝你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晏國冷哼一聲，“沒想到小弟還有些見地，比那只會誇誇其談的書生要明理。”
未等晏泰開口，馬上之人扯動韁繩，馬蹄高揚，背馳在大道之上，而晏安的目光卻始終追尋在那漸行漸遠的背影上。
後人評述這場大戰皆稱之為中州列國最後一場大規模的混戰，因此後一個女嬰的誕生結束了這場僵持了三年的戰爭。
18日暮途遠
戰爭已經打了三年了，列國被西麟這頭獅子弄得疲憊不堪，當然也重創了那頭雄獅的銳氣。
南國拼死之下終於抵擋住了西麟天燧騎兵的腳步，但大西琉趁機偷襲卻激怒了這頭雄獅。火波中立使得西麟可以肆無忌憚的進攻南國，月碩在東靈聖海王氏的鼓動下迫使西麟不得不分兵，而就在此時西麟派王弟良王孤軍深入偷襲東靈聖，遼城被圍，伏兵攻殺海王炎於泊子渡援軍全軍覆沒，遼城守將東夷劍聖何守韜勝不降率三千烈士自殺身亡。此戰慘烈之至，血染泊子渡，讓天下人看見了一個行霸道君王的恐怖。月碩不敵馮瀘，王彥，和中尚三路循環攻勢，被迫議和，值此良機，西麟王親率大軍直取大西琉而來，氣勢洶洶，大西琉舉國震蕩。
昔王氏未曾想到這西麟王竟回調天燧騎兵，從龍眼十六城同時發兵，大西琉東部諸城同時告急，而列國在此時卻行冷眼旁觀之策。大西琉終於成了這頭雄獅最想吞噬的肉。
東部防線終於在西麟的猛攻下被擊破，防線過長有一處被破，西麟騎兵遍趁機一擁而上，行軍大元帥昔王弋未抵抗天燧騎兵長驅直入，死守三陽道，這是進軍大西琉紅岸平原最後的一重屏障，若被突破再難有回旋的餘地了。
昔王弋已報必死之心，也悔不當初，站在城頭墻上他對昔王晏國苦笑道，“敵國虛言果不可信，四王氏終究是分裂自保以求茍安於一隅，早沒了共同的榮耀之心，你也不必再向列國求援了。”
“大帥……”晏國第一次看見如此疲憊不堪的祖父，祖父滿頭白發讓他終於意識到祖父終於老了，曾經霸氣側漏持赤血牙刀的勇士已至垂暮之年，歲月無情的摧毀著一個雄心未死勇士的肉體。晏國看到了祖父眼中迷離的光，他突然意識到祖父親率大軍的用心了，他是想死在沙場之上，用這種符合他身份的方式來實現天地仁道，仁有萬千種，而這一種是他祖父選擇的仁。
天燧大軍逼近終於逼近三陽道，決戰時刻終於來臨了。晏國第一次感到周身血液凝滯的驚慌。
試想面對名鎮中州的天燧騎兵，何人不會膽戰心驚，廝殺就在眼前。晏國突然想起了遠在都城的二弟晏泰，此刻他無比想念那個他一直當成眼中釘的弟弟。或許他再也看不到晏泰的忠告了。
天燧騎兵對三陽道陽關三城發動了猛攻，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箭矢如雨紛紛墜落，喊殺聲震天，火球呼嘯將上陽關化作火海。
大元帥昔王弋始終穩坐於內陽關城樓之上，他衣冠整齊，頭盔上昔王氏圖騰在火光裏閃閃發亮，腰間佩刀是他的摯友，似乎比他夫人更懂他的心，他擡起粗大手掌握住刀柄，宛若門神。
刀似乎最懂他此刻的心境，莫名的為他帶了些許安慰，更將他脆弱的一面斬殺，昔王弋突然對著他得刀大笑道，“老夥計，還是你最懂我。”
廝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他高呼，“不許退，違令者斬，誓死守衛家園！”他寄希望於家中的親人能帶給將士們無限的勇氣，頭可斷血可流，士氣不能消。
“大帥，大帥，敵人突然撤退了。”哨兵連滾帶爬的撲倒昔王弋腳邊，臉上盡是灰黑，一只手還躺著血，只是他興奮過度一翻白眼竟栽倒在地。
昔王弋猛地沖向城墻眺望，敵軍果然撤退了不似先前攻勢如潮，他震驚的隨手抓過一個士兵問道，“為何退兵？為何退兵？”
那士兵被嚇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在此時六步將軍越過屍體來到昔王弋面前顫聲道，“啟稟大帥，晏國將軍引帥旗出城殺敵了，敵人遂群起而攻之，晏國他……”
未等六步將軍說完，昔王弋兩眼一黑，直挺挺的暈死過去了。
那一夜昔王晏國戰死的消息如一陣風刮回了大政國國都啟方。
那一夜昔王府百花雕敝，昔王氏四小姐昔王瑤香消玉殞……
那一夜晏安抱著自己的兒子哭了……
19戰死沙場
藤刀插在地上，昔王晏國得到了一個武將應有的禮遇，馬車牽引著的屍體上蓋的是那面血紅的帥旗。
晏國引軍出戰之時，六步等將領三城同時殺出，從而將天燧騎兵三截而斷，大破敵陣，後進襲合圍終於讓西麟鐵血軍止住了前進的腳步。
紅色戰馬拉著昔王晏國的屍體緩緩的向內陽關駛進，城上眾人望著他們身先士卒的英雄不禁落下淚來，繼而哭聲陣陣無不扼腕嘆息英雄早逝。
“不許哭！”昔王弋蒼老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子勁道，他在六步將軍的攙扶下亦從城樓上眺望他孫兒的歸來。
白發人送黑發人，他經歷了許多次，但這次卻叫他心痛不已。他孫兒用自己的死告訴他絕不能退卻，但死的本該是他這個糟老頭子。他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然落淚！
三陽道上屍橫遍野，有敵人的也有同胞的，已然分不清楚。
此戰大西琉與西麟俱損失慘重，但西麟有王坐鎮拒不退兵，但對大西琉來說已出現轉機。
和談大西琉穩健派士子在國都啟方鼓動民心，將東部防線被破歸罪於昔王氏窮兵黷武。而早前藏身於王宮之中的士子之首竹中賢亦向王進言派昔王晏泰為使臣與西麟和談。
敵強我弱，派昔王晏泰前去談判，自可把賣國之罪推到昔王氏的身上，而王族盡可不必受世人非議。
如此毒辣之計竟出自賢者竹中賢之口讓晏泰不禁惋惜，都說冬兜先生胸懷大志，氣度非凡，但這首徒行事詭異，手段之狠毒亦讓他寒心。但他無法拒絕，他要守住的是他姓氏的榮光。
大丈夫敢作敢當，此戰由昔王氏挑起必要昔王氏了解才可平息悠悠眾口。臨行前，晏泰去向晏安辭行了。
自從昔王瑤死後，晏安便一蹶不振，終日躲在書房中，飲酒度日。他尚不知四妹橫死對晏安影響如此之大，他後來派人探查時發現了些許難解之跡。讓他感到不安，四妹之死或許與人謀害有關。只是他不敢將此事告知晏弟，他從晏弟的眼中看到了的痛苦有那麽些許似曾相識的味道。
站在書房門外，晏泰沒有推門，徘徊了許久，直到侍女青碧開口道，“二公子不進去麽？”
晏泰搖搖頭對青碧道，“好好照料他。”
青碧輕聲道，“二公子放心，奴婢定會好生照料六公子。”
轉身之時，晏泰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放聲道，“晏弟，為兄將要出使西麟和談了，你大哥……已經，已經……”聲音哽塞在喉，晏泰強忍著痛妄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從小便與他為敵的男人再也不會與他爭吵了，當這個消息傳到他耳中時，他終是落淚了。無聲無息的在西方之城為他兄長掛起第一面白幡，那一夜他始終望著城門的放向不曾睡去，他希望能在日出時看見兄長騎馬凱旋而歸。
晏泰望著城門守候了三天卻什麽都沒等來，等來的卻是士人的辱罵，和談的詔令。他或許將成為大西琉的千古罪人，簽署那喪權辱國的合約，將大好河山拱手相讓，只是這份罪孽不是他又該由何人承擔。
猛地踢開門，晏安行如枯槁雙目無神的四下逡巡，驚慌的望著地喃喃道，“我大哥，我大哥怎麽了？我大哥……”
可是沒有人回應他，他繼而死死盯著青碧，青碧看見如此折磨自己的公子不禁難過的哭泣。
“告訴我，我大哥怎麽了，你說啊……”晏安發瘋般的搖晃著青碧的肩膀，追尋著噩夢蘇醒時聽到的只字片語。
青碧心如刀絞，她不想看著眼前的男人為四小姐沈淪，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出來，“大公子戰死沙場了……”
20還政於王
和談很順利，因為敗者沒有權利說不。
和談的地點定在龍眼十六城尾城，風塵仆仆的使臣隊伍半數皆是昔王氏族眾，在到達尾城門時，他們被迫要求下馬以求和者的身份進入西麟的勢力範圍。
陪同的副使周宗氣憤道，“公子，這西麟欺人太甚，我等是大西琉使臣，竟遭受如此不公之禮，這西麟人也太放肆了。”
晏泰揮手打斷周宗道，“不必多說了，敗者哪裏還有尊嚴，我等雖是王派遣而來想必也是西麟王的指名。西麟一項對四王氏不屑一顧，如今終於有機會洩憤，也是常理。只是不知道大帥的軍隊是否已在歸途中了。”
周宗無奈的嘆了口氣，求和隊伍幾乎是與歸城的隊伍同時啟行的。這一去一回自是無緣的見，他聽說大帥因為大公子的死數度暈厥，而回歸的兵士不過出征時的半數。但三陽關一戰，也讓西麟無力再戰，因為西麟國中民怨四起。列國士子指責西麟王無道不仁，人神共憤於國不利。
西麟此次與列國為敵，局面上雖不輸氣勢，但內耗頗深，再戰無力。而最重要的是，駐紮漠北天王晟的銀甲騎兵打退了蠻族的幾次進攻，終可回調大軍，若是此時突襲西麟，西麟必難以招架。
三陽關西麟王親自指揮，卻不能勝讓他顏面掃地。而這是大西琉的主動求和卻讓他知道大西琉國中局勢暗藏殺機，昔王氏與王族不睦這良機難尋怎可措施。
晏泰的使臣隊伍始終未得到許可入城，他們只得駐紮在城外待命，只是一個多月了卻屢次被拒絕，讓整個隊伍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直到有一天一個消息的傳來，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和談成了，在晏泰等人毫無察覺之際，和談竟然已經結束了。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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