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方勢力似乎也不敢動他太子之位，若是紙王氏有所行動，便會落人口實。因此紙王家改支持陳景賢，倒也讓紙王家得了個擁立賢主的美名。

陳景賢看著那整軍撤離的軍隊終於得以松了口氣，他雙腿有些發軟，他直接跌坐在了臺階上。

“貧僧多謝太子殿下親臨，免這佛之凈土罔受血腥驚擾！”開口的是佛坐下鑄經上師圓悟，大和尚拱著身體坐在太子身邊，可他竟看到太子面有異色，嘴唇蒼白，不得不開口道，“太子可是身體不適，老僧可為殿下診脈。”

陳景賢捂著胸口楞是不讓和尚診脈，緩和了好久他才笑著開口道，“我沒事只是被那將軍嚇得，這些個如阿修羅的武夫還真是可怕！做太子真是累人啊！”

“太子若累，不如放下，或許放下，即是解脫。”圓悟輕輕勸解。

只見陳景賢擺擺手道，“我若放下，不是給他人徒增煩惱麽？不可不可，總要有人來做佛與塵世的使者，來讓天下信徒常懷善心，存善妒惡，普度眾生。我修為尚淺，佛根不足，成不了佛弟子，能做個信徒便心願已了。”

圓悟大和尚有感於這俗世王子的開悟，當初的朝丹珠活佛的繼任者本有三名，一則活佛欽點天王氏冉，二則眾僧推舉的皇長子陳景賢，三則為紙王氏族和王族舉薦的紙王瀧空。

天王冉遠在異國他鄉，活佛認定了此子有慧根那是自己的繼任者，本是平衡各方勢力的最佳人選。豈料此人小小年紀就破了十重戒律被紙王氏拿來大做文章，煽動信徒不得已作罷！而紙王氏為了讓自己的子孫繼承佛宗之位，用支持陳景賢為太子換得了王族的支持最終迫使白教活佛不得不認可紙王瀧空為繼任者。

僧侶眾人為這之前從未聽說過的紙王氏子孫懷有驚懼，但當朝丹珠活佛領著一個削發的小和尚步入大潮音寺時，竟是佛光普照之相。多日雲雨籠罩之下的鳳凰城，頃刻間陽光普照，日暈生於大潮音寺穹頂之上，萬人得見，至此再無流言蜚語。

如今的佛在經朝丹珠活佛的點播，高僧大德的點化，眾上師的傳授佛法竟侵入靈肉，一言一行竟宛若已離開的朝丹珠活佛。

佛已深入人心，並不介懷於以何種形式，何種面目，若有頓悟之心，慧根便生，便可得解脫。

08展翅高飛

衣衫襤褸，佝僂著脊背，背上的僅背著一個長條狀的包裹，滿臉炭黑，活脫脫一個乞丐。紙王三千夾在賤民之中，沒人能看的出他的身份。

從虹山下來，每過一道墻他便會根據等級變換一次裝扮，直至第九重販夫走卒最下等人生活之所，他所幸扮成了乞丐。

眼前最後一重墻幾十丈高，千年的反覆加固讓這座成變成最堅固的防禦工事，若是有一天南國與火波開戰，若無內應很難攻克此城。

生活在這裏面的人就像是井底之蛙般，只能看見一方天，一佛心。無論城墻多高，從鳳凰城的各地都能看見虹山上的大潮音寺，它的光輝福澤萬千。

紙王三千走在乞丐隊伍中間，眼前是巨大的城門了，過了城門也許他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再踏入這裏一步了。

他不敢回頭也畏懼回首，他為他的選擇絕不後悔。紙王氏族恐怕此刻正在虹山搜索，可他早就被佛安排進了王宮中。

他萬萬沒想到來救他竟會是陳景賢。那人穿著樸素的不像一個即將繼位的太子。

紙王三千看著那那太子笑呵呵的走到他跟前，仔細端詳打量他一番笑道，“紙王公子果然和佛面目相似，足可以假亂真啊！”

紙王三千這才想起要行禮卻被陳景賢一把攔住道，“紙王大家，不必如此拘禮，此地不宜久留，請隨我來。”

陳景賢並未帶紙王三千如王府而是選擇鬧市中最繁華的一處酒樓。照理說他已是紙王氏族的眼中釘，如此堂而皇之的招搖過市，豈不引起禍端？

只是陳景賢似乎猜到了他的疑慮，隨即開口道，“紙王大家不必擔心，紙王氏族的勢力無法波及此處，你大可安心，三天後即可離開。”

紙王三千有些警惕的開口道，“殿下，為何要幫我，我與您似乎並不相識。”

陳景賢擡手為紙王三千倒了杯茶，道，“大家雖然不認識我，可我府中收藏著您的一副瀾江垂釣圖，那可是我最珍愛的畫。不過我一直存有疑問，畫中瀾江水上舟船往來，卻未曾看見垂釣者這是何故？”

紙王三千愕然，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那畫本是他早年殘品都隨手扔掉了，後來他名聲大噪後，王府中專有人來清理掉廢棄之作。

他沒想到這少時練筆之作，竟也流入王庭，看來這太子以為他故作玄機。

沈思片刻，紙王三千才開口道，“垂釣者尚在瀾滄江邊垂釣，怎可會在這畫作之上！”

陳景賢聽罷呵呵一笑，雖是不信卻也不在咄咄相逼。

紙王三千見他舉手投足間毫無王族的高傲，竟也伸出些許親切之感，同樣是一國的王公，陳景賢身邊竟兩個侍衛隨從都沒有讓他心生疑竇道，“紙王大家之號小人實在擔當不起，按禮數我身為臣子還要向您叩首的。太子孤身在外，也沒有護衛跟隨就不怕身處險境麽？”

陳景賢見對方如此認真，亦笑道，“我雖是太子可也是凡人，知道那與民同樂的道理。這鳳凰城的百姓都是我可信之人，若是有人行刺那便是違了民心民意。他們是我最忠誠的護衛。”

紙王三千為陳景賢的這番言論所驚，信徒的力量讓陳景賢深得民望怪不得他能成為連紙王氏族都不敢輕易迫害之人。

有道是，教者，效也，上為之，下效之。上行下效的道理這個太子再明白不過了，上下一心。得民心者的天下的道理天下通行，若是此人有雄性壯志便是天王冉的勁敵，但在與之交談中紙王三千發覺此人似乎對征戰天下，一統中州毫無興趣。

陳景賢是個理想主義者，他希望的只是天下太平，中州諸國再無戰火，天下大同共同在佛的指引下獲得解脫。甚至他還希望能用白教教義來感化漠北北疆金發碧眼的異教徒烏古斯人。這簡直就是在癡人說夢。

紙王三千突然想到也許若真的兵臨城下的那一天也許此人會開城獻降，兵不血刃占領鳳凰城也許並不是癡人說夢。

三天相處下來，紙王三千愈發覺得此人天真的讓他反感，在陳景賢的眼中似乎只有善，他也許不曾見過這世間的醜惡，或許因為他信佛，他們相信佛會在他們身處險境之時會從天而降將他們送往西方極樂凈土。

當他終於走出鳳凰城後，他的意識到他的過去都將淹沒在這座城中，伴隨著這座城直至消亡的那一天。

09水生波濤

回到南國都城時，已是半月後。

當他重新回到這片土地上時，他竟然覺得倍感親切。只是所有人對他的突然出現都驚訝不已。

穿行在兕水城九龍天縱的木質回廊橋上，依舊是繁花南國盛景，只是行人似乎都不敢正眼看他。

詭異至極，當他猛然轉身之際，卻又發現閃躲的目光是在偷偷的向他暗示什麽。

紙王三千終於無法忍受人群閃爍不定的目光，他沖到一處最近的碼頭將那擺桌說書的說書先生從人群中扯到木廊下的灘塗上。

說書先生高聲道，“紙王大家這是何意，小人可未曾模仿您的筆跡啊！”

紙王三千拎著他的衣襟到了水邊，質問道，“我離開的後，南國可有怪事發生？”

說書先生雖喜講那邊疆戰事，市井八卦，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但也忌諱本朝當政者之事，個中厲害不是他這一條小命能擔的起的。

“紙王公子，小人只是一介說書先生，南國大事小人哪裏知曉，你放過小人吧！”說書先生求饒道，但一半身體已然向外倒去，若不是攥在紙王三千手中，他定要掉入河中了。

“你這賣弄口舌之人，竟也叫冤屈？你若不說便去河裏餵魚吧！我早晚會知道。”紙王三千冷冷的威脅道，冥冥中他預感到了一絲不祥之兆，而這不詳定與他有關。

手松開的那一瞬間，說書先生哇哇叫出聲，“公子饒命啊！小人說就是了。”

順手將說書人拉起來，紙王三千等著他開口。說出先生環顧四周，見這是一處人少之所，吞吞吐吐的謹慎道，“公子這似乎是剛剛回到城中？”

紙王三千皺眉亦點頭，說書先生警惕的左顧右盼，口中小聲嘀咕道，“命哩！命該如此，天亦亡我，祖師爺也厭惡我口無遮攔，該打該打！”只見說書先生雙手左右開弓，竟狠狠地扇起了自己耳光來。

這更讓紙王三千覺得太過蹊蹺，他一把扯住說書人的雙手冷冷開口，“快說，我沒有耐性！”

說書人臉上已然是紅腫，目光在閃爍中盡是猶豫，卻還是開口道，“公子，小人也算的上是個讀書人，聖賢之道，不可亡佚——”

“嗖”一聲，紙王三千下意識的閃躲卻判斷失誤，那只箭的目標不是他而是他眼前的說書人，那人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他，背後赫然插著一只弓箭。

待他方要上前一步，那說書人口吐黑血，直挺挺的倒在了他的腳邊。

他方回到城中竟發生如此驚險之事，讓他半晌兒回不過神來。待他上前探尋，那長箭上沒有任何特殊標記，拔出箭頭那赫然的黑沈讓他知道箭上有毒。

而就在此時腳步聲由遠及近，元祿帶領的巡城軍已然抵達此處。元祿從九龍天縱上翻身而下，看著倒在灘塗碎石邊的死屍，對士兵道，“來人，把屍體擡走。”

見元祿二話不說便要離開，紙王三千硬是將他攔住，冷哼道，“元祿大人一項處事英明，可如今發生了命案，你怎麽不詢問我這個目擊證人？還是說英明神武的元祿大將軍一眼就看出此人因何而死，兇手又是何人？”

元祿一項討厭這些個只會呈口舌之快的酸腐書生，尤其是眼前這個只會畫畫胸無大志的呆子，胸中義憤之氣竄上心頭他大聲道，“讓開！”

紙王三千身如磐石站在那裏紋絲不動，他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僵持之下，元祿很是憤怒。他終於出手了，這也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他不相信這一介書生能打得過從小習武的簡雍。

雙手扣住紙王三千肩膀經絡，猛然乏力，那手腕力度幾乎能折斷一切。紙王三千未曾想他竟然真的敢出手，腳下暗收一步，雙肩一抖翻身一圈在元祿眼花之時，已然掙脫了元祿的糾纏，身輕如燕跳脫立於一旁。

到手的獵物轉瞬間就掙脫，他心中憤恨直接撲向紙王三千。紙王三千看著這莽夫，腳步輕飄閃躲開那人的拳腳，以柔克剛便是蘇子教會他最致命的招數。

對方拳拳力道十足，閃躲間他意識到若是挨上一拳頭可就不那般舒坦了。

戲耍過後，紙王三千不想再與此人周旋，他在交戰中猛然擡起一腳揣向元祿的膝蓋，又快又狠，他知道不下足狠厲便難以一招致勝。

“哢嚓”骨節錯位聲清晰可見，元祿雙手撈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紙王三千單手摁住元祿的天靈蓋，飛身而過順勢捏住對方肩膀手腕下足了狠勁兒卸掉了對方的關節。

但聽得一聲嚎叫，竟嚇壞了那一隊士兵。士兵見將軍受辱紛紛跳下來將紙王三千團團圍住。

松手甩開元祿的手臂，紙王三千看著元祿咬牙倒在了地上，一聲不吭但那來自骨頭深處的痛讓他冷汗四溢，他輕敵了。

恰逢此焦灼之際，一陣清脆掌聲從橋上傳來，眾人目光循聲而去，一身南國水綠衣衫華而氣派正是攝政王天王冉。顯然他已觀賞多時才出聲道，“紙王大家不辱使命而歸，未來覆命就與元祿將軍較量起身手來了，這倒是難得一見的景致”。

“拜見殿下！”所有人包括紙王三千在內皆齊聲跪地叩首，元祿自知難堪所幸將頭死死壓在碎石間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

紙王三千沒想到剛一入城就招惹了是非，這兕水城中的一草一木果真都逃不過天王冉的耳目，也許從他逃離火波之時便早已入了天王冉的耳目。

“臣紙王三千拜見殿下，方才事發突然未能向殿下及時覆命，臣有罪！”紙王三千朗聲道。

“既然知罪就速速與我回府吧！此行辛苦紙王大家了，本王今夜定要設宴為大家接風洗塵。”天王冉話中另有深意，他知道紙王三千最討厭那些個溜須拍馬的場合，可那人偏偏喜歡惡趣味的故意刁難他。

他面色難堪至極，冷淡道，“多謝殿下厚愛，臣愧不敢當。”

由始至終天王冉亦不曾看狼狽之下的元祿一眼，他亦不敢擡頭，直到聽不到木橋上的腳步聲他亦不敢動一下。

如此不堪的他又有何顏面擡頭，他自不量力換來的只是自取其辱，身上的痛遠不及自尊被踐踏，靈魂上的傷痛來的可怕。

“將軍，將軍，您沒事吧！王爺他已經走了——”耳畔是他的士兵關切的詢問，可他在他們面前亦出了醜，丟了尊嚴，他愈發無法面對那一張張期許的臉，久久的跪在那裏元祿為自己的無能而悔恨。

10世外桃源

天王府在整個兕水城東心島，被瀾滄支流水灌城後環抱而生，十多年前東南西北四座大橋被斬斷後，天王冉派人重新修築了四座吊橋。

這四座吊橋收放自如，平日只開啟一座供王府中人進出。日落後便拉起，這天王府就成了水中的孤島和堡壘。

紙王三千與天王冉乘船由從東大門碼頭過縱橫的蛟龍水道直抵天王府所在的小島。日落西沈，兩岸燈火璀璨，大有輕舟已過萬重山的玄妙。

穿過三重宏偉的石拱橋，便是包羅萬象的萬象湖，水中修葺的大象石雕歷經千年已與天地融為一體，隨著雨季來臨湖面上漲而今只剩下象背高高的露在外面。那裏成了貴族孩子們嬉戲玩鬧的好去處。

延伸出來的馬頭上站著迎接的眾人，為首的是虎子和蘭香姑姑。待他們下船，蘭香姑姑與眾人行禮道，“恭迎殿下回府，為紙王公子準備的接風之宴已準備妥當。”

天王冉伸出雙手將那跪在地上的夫人扶起來，“姑姑不必多禮，你身體一項是不大好的，夜晚地上濕氣重，勞您親自迎接。”

蘭香姑姑是個五十多歲的婦人，這番話不免讓她紅了眼眶。她自小入王府本是個浣衣女，後逐漸被提拔成了掌管女眷的首席姑婆。她的一生都是為了天王氏族的血脈，為此她立下誓言一生不嫁。這一點讓包括天王冉在內的所有天王氏眾人皆感慨此人的忠心。

目光略過蘭香姑姑，後面站著的一男一女有些拘謹與不安，兩人低著頭似乎是斟酌了許久才向他們的兄長行禮道，“恭迎兄長回府。”

天王寶璣與天王寶恒躲在蘭香姑姑身後。於他們而言，似乎只有這個距離他們才是安全的。天王冉對他們而言是如父如兄的存在，也是讓他們畏懼的王者。

天王冉走到他的弟妹身邊，他知道他們二人一項是害怕他的。說實話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兩個孩子，他一直在履行父親的職責於他們而言也許是最好的，因為他們失去了父親。可是在對待大哥的兒子天王止蒙時，他又想做一個好哥哥，這種畸形又扭曲的關系也許從一開始就錯了。

欲言又止，他不知該如何化解這氣氛中的尷尬，只好生硬的開口道，“怎麽沒看見止蒙那孩子？”

在場之人皆不知該如何回應，尤其是蘭香姑姑，要知道天王止蒙是王府中除了天王冉以外地位最高的了。因為眾人都知道他是英雄的兒子，更是下一任攝政王與族長的不二人選，天王冉對止蒙的縱容程度讓其成為了府中的小霸王。老人們都私下道，活脫脫的惡魔第二。

天王冉見眾人皆面有難色，只好厲聲問天王寶恒道，“本王不在，你作為止蒙的叔父，竟不知道他的去向麽？”

天王冉直指天王寶恒，嚇得一項膽小的天王寶恒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喪著臉道，“臣弟冤枉啊！他不打上門來，我哪裏敢去招惹他啊！”

“這是什麽話？你一個長輩竟還跟一個孩子斤斤計較麽？”

紙王三千將一切看在眼裏，心中不免有些同情天王寶恒的處境。這孩子雖然怯懦懶散，但卻是個明白人，而明白人裝糊塗的原因只有一個自保。

在這個古老的家族中，繼承人是支撐這個家族能否延續下去的動力，與王族的嫡長子繼承不同，四王氏家族推崇的是賢者為上和星命預言。四王氏宗廟中最神秘的占蔔師在每個四王氏子孫降臨後都會為其占蔔，將占蔔的結果封存下來，可說可不說全憑天意。

紙王三千與天王冉的命運便在這可說中，而天王寶恒、天王止蒙等的命運便在那不可說中。

紙王三千見這天王冉咄咄相逼，而寶恒又無力招架，只好開口道，“王爺何須因這小事遷怒。小公子像來是活波好動厭惡拘束的，想必現在定在府中玩鬧，找來四門守衛統領詢問一二便可得知，未出府便是安全的。”

天王冉知道紙王三千話中之意是責怪他不分是非，遷怒眾人。他發現紙王三千總能在他失態之際狠狠補上一刀，他反倒成了弟妹眼中不分是非的老頑固。

多說無益，天王冉冷冷的看著眾人沆瀣一氣的架勢，難得的團結，只好甩開眾人大步離去。蘭香姑姑緊隨其後。

見天王冉離去的背影，寶恒看了很久，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頭頂上方終於出現了一張臉，他一翻身坐起來，邊喘氣邊笑道，“今日多謝紙王大哥為我說話，小弟感激不盡。”

紙王三千順手將天王寶恒扶起來，一旁的寶璣也湊過來道，“紙王大哥，你怎麽去了火波那麽久？有沒有帶些新鮮玩意？”

少女閃光的大眼睛像寶石，少女的嫵媚愈發顯露，紙王三千知道眼前的必將是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是啊！大哥有什麽有趣的事情也講給我們聽聽吧！”寶恒嘿嘿的傻笑著，這兩個孩子叫起他大哥來竟是這般自然。這份真心實意是紙王三千曾經不曾擁有的奢侈品呢。他張開手臂跨住寶恒的肩頭道，“走吧！在這裏可不是個說話地，你們若有興趣，就隨我來！”

天南海北無所不談，在他們面前紙王三千難得的多話，也唯有在他們身邊他覺得自己能像個成人一樣找到歸屬感。

天王府內卻是另外一番光景，這裏就像是一座濃縮之下的世外桃源，極盡奢華之下供奉的是這中州最尊貴的家族。

外人若是來此也許會沈迷而流連忘返，但生活在這裏的人往往會跳脫於富麗堂皇而向往自由的外界，首當其沖的便是天王止蒙。

便觀中州列國，王侯貴胄之家，能比得上天王止蒙生來尊榮的這中州已然找不出第二個來。自小在養尊處優中無憂無慮的生活，他能夠得到想要的一切。這多半來自於天王冉的縱容，也許是長久以來的愧疚之情。

無法無天成了天王止蒙身上的標簽，寶恒和寶璣見到這個侄兒背的人也要躲著走。不過今日寶恒似乎頗為高興。

紙王三千亦好奇道，“你今日春光滿面，必有喜事，而這喜事似乎是與那小子有關！”

一語道破玄機，寶恒並未驚訝，笑道，“難得清靜的日子，那小子難得不找上門來，我可要好好享受一下安寧。”

“莫非是那小子出了什麽事麽？”紙王三千開口道，卻見寶璣偷偷的扯住寶恒衣袖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下去。

紙王三千愈發好奇，他走的這段時間裏一切似乎都發生了變化，而這一切會與他有關麽？

紙王三千板起臉道，“寶恒寶璣，你們說實話到底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天王府內或是南國究竟發生了什麽？”

寶恒和寶璣同時噤了聲，不敢看紙王三千的眼睛，因為在他面前謊言是最蒼白無用的。

11神聖家族

說是接風宴會，不過是廣邀文人墨客吟詩作對罷了。而在這風流才子中間赫然出現的身影早已奪了在場眾人的目光。

錦繡紅一襲紅衣，高挑身材，正在在人群的簇擁下彈奏六弦琴。聲時緩時急，忽而如東流逝水，忽而猶如百鳥齊鳴，舞女隨著琴聲翩然而舞遙遙奪目。

王孫貴胄名流子弟雲集一旁，飲酒作樂，不時有人發出讚嘆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的幾回聞。”

天王冉手持玉爵美酒入喉，以主人之姿睨視著眾人。這花園此時卻成了最風雅的地方，才子佳人相得益彰，可眾人等待的聖手書生卻遲遲未到。

紙王三千躲在假山之後，看著那一派繁盛之景，有些惡心。醉生夢死間多少文人在乎的只是那風花雪月，不過也許那正是他自己的寫照。正因為看得太透也看得明白，這一切的罪惡似乎都能將他打回原形。

多少人罵他為個女人放棄大丈夫應有的責任與抱負，可他早就走投無路了從他為了那卑微的尊嚴而選擇耗盡自己一生時，就註定了會這個下場。

他是不大喜歡熱鬧的，因為他忌憚眾人審視他的目光，或輕蔑或夷然，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唯有靜靜地離開才是他最好的選擇。天王冉早就看到了假山後的紙王三千，亦早料到那人不喜歡這種場合。他起身，吩咐錦繡紅招待眾賓客，悄悄跟了上去。

紙王三千沿著小路向畫舫走去，未到畫舫卻見遠方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在柳樹邊佇立。而那矮個子的孩子衣著華麗，八寶連珠佩在月下閃閃發光。

而此時那孩子正握著這那女人的手將自己的八寶連珠佩塞入女人的手中，那女人一身婢女裝束，大概是隨侍的丫鬟。

紙王三千饒有興趣的看著那一幕，待身後之人與他並肩而立時，他轉頭對身邊之人揶揄道，“恭喜王爺，沒準兒過不了多久就能喝到侄媳所敬的茶了。萬萬想不到這毛小子在男女之事上開竅的如此之早。”

天王冉知道紙王三千是故意用話激他，大概是報覆他自作主張舉行什麽接風宴，可他依舊滿腹怒火。

尤其是看著那個他一項縱容的孩子，一月之內氣走了七位先生，他容他。不讀書他容他，不習武他亦縱容，只要是他想要的他便給他。他所做的一切便是希望彌補這孩子無父無母缺失的痛，可他發現也許自己錯的離譜，這不是愛而是在毀掉一個孩子的未來。

在眾目睽睽之下，天王止蒙摟著一個婢女的腰，最離譜的是將天王晟留下的那八寶聯珠佩都送給了一個卑微的下人。

如此荒唐之舉，天王冉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異常憤怒的沖過去一把扯住天王止蒙的手臂怒斥道，“你在做什麽？”

天王止蒙被人拉扯正要生氣，但扭頭看見的卻是他憤怒至極的仲父，而一旁的高挑婢女見此方匆匆跪地請安，“參見王爺。”

天王冉冷哼道，“你擡起頭來。”

那宮女依舊低著頭不敢起身，反倒是天王止蒙面有異色，嚷道，“王爺日理萬機，今日怎會到此？”

這個孩子的話語極為冷淡，這讓天王冉莫名的感到失落，可他絕不可縱容這孩子因被女色所迷。

未等天王冉松手，止蒙便強行掙脫了被牽制的手臂，堂而皇之的就要拉地上的婢女，那婢女卻是識趣的，一言不發的低頭跪在原地。

“本王若不來還不知你小小年紀竟如此荒唐，與個婢女糾纏不清，禮教你都學到哪裏去了？”天王冉越說憤怒，壓抑不住的憤怒滔滔不絕德爾排洩出來。他一直希望這個孩子能成為他大哥一樣的人中龍鳳，可這孩子竟荒唐的像是當年的他。

天王止蒙愈發不耐煩，他的眼睛始終望著地上的宮女，他仲父的話全然成了耳旁風。他滿心滿眼只剩下了她，他再想一會兒要不要帶她去劃船，亦或是帶她去百獸園去看那兇猛的獅子，想到她也許會害怕的躲在自己身後，天王止蒙竟不自覺的笑出聲。

可這一笑卻讓天王冉怒火更勝，他苦口婆心竟敵不過一個小小婢女。擡手強勢的挑起婢女的下巴，他有些失望了，這婢女並未有國色天香的傾城美貌，只能算得上的討巧的容貌。他想不通怎會將止蒙迷得神魂顛倒。

他看著那宮女手中握著的竟是那枚八寶連珠佩，一把從婢女手中，他嘿嘿發笑而這毛骨悚然的笑聲終於讓止蒙從幻想中驚醒。

他看著自己的仲父豁然站在他難以迄及的高度，冷言道對女人道，“你是哪個殿的丫頭？”

女人俯身低聲道，“我，不，奴婢是膳房的。”

“你胡說，你是我殿裏侍女！”止蒙不滿道，他不知道為什麽女人要撒謊。

“你給我閉嘴！”天王冉指著天王止蒙怒吼道，這一嗓子竟嚇得止蒙連退數步，要知道這是止蒙第一次見他仲父發火。

駐足遠處的紙王三千吩咐眾仆從不要上前，此時敢去招惹那兩頭老虎的必是活得不耐煩之人。

饒有興趣的看著那關系頗為緊張的二人因個婢女爭執不下，紙王三千似乎早就意識到了一點，天王冉的真正軟肋不是什麽天王氏萬年社稷也不是中州安危，而是一個孩子的安危。

紙王三千與天王寶恒曾經徹夜長談，那個被天王冉光環所籠罩的年輕人是最不得意的也是最無可奈何地。世人皆說三公子愚鈍、愚魯不聰慧，終日呆呆傻傻全無貴族的風範，殊不知這只是天王寶恒外表的偽裝。

而這偽裝恐怕也只有紙王三千才知道，因為那個裝瘋賣傻的年輕人深谙妒能害賢的道理，他怕有一天自己的親大哥會為了自己的侄子而將他鏟除，他的存在似乎就已經是個障礙了。

醉酒的那一夜，紙王三千其實並未醉，他看著那個少年瘋瘋癲癲的抱著酒壺大哭起來。他上前想安慰這個可悲的少年，無法抑制的在他肩頭嚎啕大哭，這就是貴族的悲涼。為了權利為了地位，這些超越了親情可有可無的東西讓原本單純敏感的少年終日小心翼翼的過活，生怕一絲的疏忽會要了自己的小命。

天王寶恒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他生怕說錯了一個字，做錯了一件事。曾經他刻苦讀書希望能夠得到兄長的肯定。可他怕了，當他從史書中見證了那王家爭權奪勢而骨肉相殘的慘狀時，在驚懼之下他郁郁寡歡了很久，直到將自己逼瘋陷入無止境的迷夢中。

貴族與凡人從生下來就註定了天差地別，不是因為生而無憂而是因為生而有仇，親情、愛情、友情都不該是貴族之家的奢望。

便觀中州列國王族公家，上位者無一不是在手刃血親後獲得那所謂的尊榮，冬兜先生曾說滿腔熱血無處用，他就是看透了列國紛爭權利沖突才攜三千弟子離開親赴戰場，為保一方太平。

他受教於蘇子，卻違逆正道之脈的教誨，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與他何幹？他在這種自我麻醉中等待著那個女人，十年了還要他等多久。

就在紙王三千心緒難平之時，但聽得天王冉開口對那婢女道，“你以後就去侍奉紙王大家吧！他身邊正缺個可心人。”

這一決定立刻激起了天王止蒙的憤慨，“我不同意，你憑什麽帶走我的人！她是我的！”半大的小人擋在女人的身前，此刻竟讓人覺得他仿佛是個男子漢。

天王冉一把揪住止蒙的衣襟瞇起眼睛的訓斥道，“你的人？你又有什麽本事？你現在還不是王，不是族長，不過是個廢物。天王氏的族長還是我，你就休想再見她！來人，還不請小公子回房。”

說罷，侍衛蜂擁而至將天王止蒙團團圍住，可誰也不敢先動手。

“還楞著做什麽？”天王冉厲喝道，護衛終於將止蒙架起來。

可天王止蒙不依不饒對著他嘶吼道，“放開我，你們這群狗奴才！天王冉，讓他們松手。你以為你是我爹麽？我爹早死了，我的事不用你管！啊啊啊——”

天王冉一揮手，眾人將天王止蒙架走了，多年的心血換來的竟是這麽一場虛幻的噩夢。站在萬象湖邊，他反覆沈思自己究竟是造了何種孽障，苦心孤詣下換來的是天王止蒙的憤恨。

此時此刻，紙王三千倒是有些同情起這個男人了。他無意中聽虎子等人說過天王冉亦非生而安逸，也許他亦遭受過無盡的痛只是那些早已成空。

望著天王冉孤單的背影駐足在湖畔，久久不敢驚擾。這個男人遠比他腦海中承受的要多得多，家族、國家、中州、天下，他不信天下，天下亦不信他。連他最疼愛的侄兒都要忤逆他，為王者的背影透著哀傷與絕望。

12文昌鼎盛

“研墨！”紙王三千眼皮未擡，卻低聲吩咐道。

那身影輕飄飄的降落在他身邊，細長的手指輕輕動作著，在他身邊的這個侍女靜的可怕！紙王三千擡頭偷偷瞟了一眼那專心致志的女人。

如此沈靜的面容下掩藏著怎樣的靈魂，紙王三千有些不明白當天王冉將這侍女指給他時，他為何沒有拒絕？

除了她，他覺得自己不該擁有任何女人，可眼前的女人讓他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偌大的畫舫依舊只有他們兩個身影，相對無語，紙王三千縱然想找些話來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得在許久後開口道，“你家中可還有人？”

女人手腕登時僵住，但轉瞬間又恢覆了常態，低聲道，“家中還尚有一年幼之弟。”

“你很擔心他？”紙王三千看見她睫毛輕微的煽動亦終於找到一絲情緒的變化，他饒有興趣的坐在幾案上看著看著這個年齡與她相仿的女人。

“擔心也該放心了！”女人的話語間絕不是一個卑微侍女能說出的話，他看著女人烏黑盤起的頭發上沒有任何裝飾，擡手將花瓶中的一朵海棠花插在她的頭發見。

女人吃驚的擡起頭，僅僅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

梨花窗外又傳來了石子的撞擊聲，和一人的喊聲，“薔薇，薔薇！是我，你快打開窗戶啊！我想你了！”

如此肉麻的話，紙王三千頗覺為難，他不用猜也知道在外面叫嚷的正是天王止蒙那個小鬼頭。那小子被關了三天禁閉後，跑出來的第一件事竟是風風火火的打上門來，指著他鼻子叫罵著讓他放人。

他與那小鬼一項是井水不犯河水毫無交集，天王冉很巧妙的讓他們互相忌憚的兩人因為一個女人而產生嫌隙，而天王冉便巧妙的置身事外了。

若是以往紙王三千定不會隨了天王冉的意，可今時不同往日了，他很好奇究竟是何種魔力能蠱惑的了那個瘋魔小鬼。

“薔薇，你不去見他一面麽？”紙王三千放下筆駐足窗邊，回首間異常謹慎的叮囑女人的臉。

女人依舊不敢擡頭，將方墨小心的擺好，末了開口道，“我已然是大人的侍女，全聽大人的吩咐！”

“全聽——我的吩咐？”紙王三千猛然靠過來，臉幾乎貼近女人的臉仔細瞧著，似乎想看穿一切可又看不出什麽。

彼此的呼吸細膩的讓人難以察覺，唯有嘭嘭嘭的敲窗聲未曾停歇，紙王三千直起身長舒了口氣道，“隨我出門吧！今夜有約！”

薔薇小心的收拾起畫軸卷筆將其背在身後，與紙王三千從暗河水道離開，唯有這般才能避開天王止蒙的糾纏。

撐船的是紙王三千，他駐足在小舟的船頭，而薔薇則端坐在船尾手捧包裹。月高懸紙王三千手撐竹竿縱舟在燈火交輝的河道中穿行，唯有流水聲相伴左右。

紙王三千回首看著女人沈重的眼皮，突然開口放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