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結束營業，十點才下班。陸再景剛站到一樓商場出口處，就被突如其來的雷聲驚得退後半步，撞在了林可身上。

這雨實在太大了，不管跑多快，不出幾分鐘也一定會被淋得渾身濕透。路邊趁大雨兜售雨傘的小販也早在商場結束營業的時候就收攤了。公交站又要走很遠……打車倒是可以，可是身上這點錢花掉了，接下來幾天的飯錢就沒著落了。

陸再景越想越覺得煩躁，抓了一把頭發，轉眼卻瞥見穿著雨衣的林可在旁邊擡臉看著他。

陸再景沒說什麽，讓開路，走到門口兩旁放的大花盆邊靠著墻，準備等雨小一點再回去。

沒多大一會兒，同事們就走得七七八八了。雨仍然沒有小下來的趨勢，他百無聊賴，開始揪盆栽裏的葉子玩兒。

蹲得腿麻了，陸再景扶著盆栽站起身的時候，發現褲子口袋裏裝著盒煙。

他沒煙癮，想不起來的話不抽也不會難受，只是豹子他們都會抽，自己不會抽，也不是那麽回事……

這會兒倒正好拿來消遣。他點上一根兒，叼在嘴裏，歪著頭開始發呆。

手機響了一聲，來短信了。他摸出手機來看——

“寶貝兒，我琢磨著，陸叔已經知道你在哪兒了。”

是豹子。

“操。”陸再景嘴裏罵了一聲，手指飛快地打字回覆：“知道就知道。他還能把我綁回去？”

話雖這麽說，可陸再景還是煩躁起來，再次站起來在原地踱步。短信鈴聲再響起來，他也不想看了。

雨還跟發了瘋一樣停不下來，自己就這麽無家可歸似的窩在房檐下，真他媽窩囊透了。這雨要下到明早，是不是今晚就得靠著墻在這兒睡？

跟他媽流浪狗一樣。

得了，睡就睡吧。又不是沒睡過。

又過了半個小時，十一點十分了。手機提示電量不足。陸再景鎖了屏，坐在地上，靠著墻，開始打盹了。

快要睡著的時候，他忽然聽到有人騎著自行車經過的聲音。陸再景不願讓任何人——哪怕是路人看到這個自己樣子，於是幾乎在聽到聲音的一剎那迅速從地上彈起來站好。

騎著自行車的人被他這動靜嚇了一跳，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來，手忙腳亂地用一只腳支著地才勉強穩住。

“林可？”天黑雨大，看不清楚臉。陸再景揉揉眼，有點不確定，又實在不敢相信。

“嗳……嗯……是我。”林可應得都支支吾吾的。

陸再景一下子眼淚都要出來了，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兩個人就這麽一個在屋檐下，一個在雨裏，傻楞楞地看著對方。

“我給你送雨衣的……”林可討好一般笑著，從車把上取下一個袋子遞給他。

陸再景回過神來，上前接了過來。

“你穿上，我載你回去。”林可聲音一向不大，又軟軟的，在這樣的夜裏格外溫柔。

陸再景打開袋子，把雨衣套在身上。往後座坐的時候，他扶了下林可的腰。

實在太瘦了。

“我載你。”

“啊……不用不用，我比你年紀大……”林可沒同意，已經準備開始蹬了。

騎自行車跟年齡有什麽關系。陸再景也不想吐槽這個邏輯，徑直走到前面，一把奪過車把，將他趕了下去。

林可這才放手，等他準備好，就跨坐在了後座上。

陸再景蹬起自行車，明顯感覺林可晃了一下。

“扶住我。”

雨很大，他沒聽到林可應下的聲音，只感覺到一雙手戰戰兢兢地扶在他腰上。

耳邊是雨滴拍打在雨衣上的聲音，目之所及是地上的積水倒映著廣告燈牌和紅綠燈。夜已深了，又下著雨，一路上行人寥寥無幾。

陸再景使勁蹬著，把自行車騎得飛快，想把連日的憋屈發洩出來，卻在這時聽到林可在笑。他下意識覺得林可在嘲笑自己，正欲惱羞成怒，又發覺林可的笑聲很高興，還透著興奮。

“你在笑什麽？”陸再景沒停，大聲問他。

“你騎得好快！”林可手還扶著他的腰，也大聲回答他。

陸再景莫名有點沾沾自喜。“那當然了，我還能更快。”他說著就加了速，任由雨滴打在臉上，順著臉往下淌。

風呼呼的在耳邊掠過，腿有點累了，他也不想停，只是用盡全身力氣蹬著。

“啊！”加速讓林可更高興了。

這條路人極少，那笑聲傳得很遠，陸再景被感染，不由自主跟著彎起嘴角。

超市做一休一，第二天是閑著的。陸再景睡到十點多才起床，一看手機一堆未接電話。

想著這會兒豹子肯定在上課，沒法打電話，他就發了條短信過去問怎麽了。等了一會兒沒回覆，就下樓去吃東西。

附近有一家千裏香餛飩，店還算幹凈，味道還成，東西也便宜。他穿過菜市場，去吃餛飩。期間豹子來了通電話：“我操，嚇死我了！你爸一大清早來電話，劈頭蓋臉就問我有沒有借你錢！”

陸再景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呸。真當你兒子離了你活不成啊。”

那邊豹子說：“可不是嘛，我也這麽跟他說的。我說景兒前幾天還請我吃燒烤呢。”

陸再景聽這句話就肉疼。豹子不知民間疾苦，一頓燒烤吃了陸再景兩百多，導致他現在生活費只剩下幾十塊錢。

可這話說出來太丟面子了，想當年他和豹子打游戲的時候吃點零食都不止這個數……

想當年。嗨。

陸再景點了個十塊錢的中碗小餛飩，加了罐可樂，可是吃完還覺得不滿足。錢是不能再花了，可他沒吃開心，心情也不好。

吃完也沒地方去，住的地方太小了，待著總覺得自己要憋死了一樣，索性就在街上瞎轉悠起來。

看到林可的一剎那，陸再景轉身就想跑。

可是林可這人明顯沒什麽眼色，明明看到陸再景是看到他才轉身的，還非要跟上去，拉著陸再景說“好巧啊”。

林可身上穿的短袖好像是個制服，還戴著頭盔。定睛一看，胸口地方印著xx家小廚房的字樣。

“我在送外賣呢！”林可見他在看自己衣服笑著解釋道。“剛剛還在想這一塊兒沒準能遇到你，沒想到還真遇到了！”林可喘著氣，滿頭大汗。

陸再景四周看了一下，去路邊小攤給他買了瓶礦泉水。一塊五毛錢一瓶的水，林可接過去很驚喜，眼睛都亮了，連忙說謝謝。

昨晚林可冒雨去接他，他都沒說謝謝。現在林可為了一瓶水對他道謝，他卻不好意思為昨晚的事情和林可說謝謝……

陸再景不自在地說了聲“沒事”，就和林可道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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