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掠過不提，卻說老太太知道三姑奶奶要管黎的嫁妝之後，不等到孫婆子一家回去，便喚了唐太太過來質問她。

唐太太心疼女兒不假，但和唐相如兄妹比起來，卻還是要靠後些。若昨日不是管黎承諾她的嫁妝是要給唐相如兄妹，兒媳和女兒之間自然是偏幫著自己女兒。

因此老太太一問，立刻表面態度，管黎的嫁妝說什麽也不能給三姑奶奶一家子。

老太太見唐太太也是這般想，因此也放寬了心，一高興還命人喚潘氏過來，說是親家太太來了理應好生招待。

潘氏因說道：“咱們家每個花銷都是有限的，如今饒添了十來個人，又要擺酒請客，這點銀子只怕不夠使。”

老太太最是心疼銀子的，但已經著人通知孫婆子等，不好改口，“既是這樣，你去回了你們大娘，就說我的話再添些銀子，不能委屈了客人。”

提起管黎，潘氏便覺得渾身不自在，這女人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外頭如今是那個叫婉容的丫頭在照看，原想著不過是個丫鬟很容易打發，誰知道這丫頭行動便是：“此事小的做不得主，四娘要支取銀兩應該問過我娘才是。”

管黎那邊卻要她報上賬目，最詭異的是，管黎雖說不當家，家裏開銷明細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剛開始潘氏還以為是她身邊的丫頭多口，細細問來竟無一人走漏風聲，況且她身邊信任的丫頭都是娘家帶過來的，賣身契也在自己身上，量她們也不敢背主。

潘氏出身好，心氣自然高傲些，與人做妾原是不得已的。加上成親當日，管黎搶了她的風頭，心裏早積了一股冤氣，幸好家中婆母信任，讓她管家，連正房大老婆且靠後，其餘小妾更不用說，這等其實做大做小也無所謂。

進門沒多久管黎不在家中，唐家一應大小事務俱她一人說了算，潘氏也怡然自得，可如今管黎回來，她便如同一個管家一般，事事俱要回過管黎。在管黎跟前也需執妾禮，與她當初所願違背，自然是不甘心的。

這番話一來是家中的確銀兩不多，二來也是試探老太太的心意。

潘氏雖然管家，可銀錢都要過管黎的手，這家裏好幾十口人，那點銀子要想周全，還得費不少心思。她日夜算計著怎麽養活一大家子，可管黎呢？每日什麽事情也不用做，外頭有婉容和掌櫃們，扔一二百兩銀子讓她想法子養活這麽一大家子人。

若是外頭的生意能讓管黎交出來，她也不用這般辛苦管家。

“大娘每日忙著，若為這點小事只怕會惹她見怪。”

“誰見怪什麽呢？”

潘氏的話才落下，便聽到管黎的聲音從門簾外頭傳來，潘氏趕緊起身相迎。

只見丫鬟打起簾子，管黎同兩位姑奶奶一同進來，潘氏福了福身，口裏道：“給兩位姑奶奶請安，大姐姐好。”

不在老太太跟前，潘氏對管黎可沒這等恭敬，只因老太太一向註重規矩，容不得妾侍們對正室無禮。

管黎與兩位姑奶奶與老太太行了半禮，分主次住下。

見著管黎，老太太心情大好，招呼丫鬟們給她切茶，“知道你不吃冷的，我這裏備著熱茶。”

管黎連聲道謝，對兩位姑奶奶說道：“還是奶奶心疼我，這點小事都惦記著。”

“老太太最是心疼晚輩們，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都記著呢！旁的不說，這幾個孩子們回來什麽好東西不與？”

老太太最是喜歡聽奉承話，見大姑奶奶這般說，擺擺手，“都是自家人，我不惦記你們又惦記誰去？你回頭與你婆婆們帶些桃花酥回去，這是你弟妹從京城帶回來，我吃著還好，送她們也嘗嘗。”

大姑奶奶連忙道謝，又道：“這是弟妹的一番心意，您只自家留著吃便是了，如何能送人呢？”

三姑奶奶只撇了撇嘴，一句話也沒多說。

她這大姐不到四十便死了爺們，那邊婆婆怕她年輕守不得，因此教她守出了節便可嫁人。二太太也奉勸她不必守著，可這位倒好，發誓賭咒再不肯嫁人，如今大官兒已經熬出了頭，小的也十分機靈。每每回娘家老太太都虧不了她，二太太自然也有補貼，明明和自己似的回娘家打秋風來，卻裝的這等清高。

“不過是零嘴吃的，又不少甚貴重的東西。”老太太說著，眼神兒飄向擱在身邊的拐杖，“你這弟妹是極好的，這根拐杖可是花了重金買下來，又是在佛寺求得，你幾個嬸子見了都說是極好的事物兒。”

大姑奶奶順勢又奉承了老太太一番。

管黎因方才聽到潘氏在老太太跟前說怕她惱的話，便問潘氏：“有甚話只管回我便是，若是對的誰敢說你來？”

潘氏臉微紅了一下，垂下眼瞼漫不經心地說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大姐姐持家嚴謹，怕您不肯答應。”

“家中接連請客，二位姑奶奶回來小住，家中銀錢不夠使因此過來回奶奶，前幾次銀子不夠使都是我私自貼補著，可總不好一直貼不是？”

潘氏故意當著兩位姑奶奶說這番話，讓大家看看管黎是怎麽刻薄人的。

管黎自然是明白潘氏的意圖，蹙眉道：“誰當家不是這麽來的？我過門那會兒家裏飯都快吃不起，家裏下人月錢還扣了差不多三四個月。落後雖說和陶家有生意來往，也需本錢，這回我同你姑娘進京城，姑娘拿了幾百兩銀子，我這裏公中卻只帶了一百兩銀子，五六個人吃的住的，哪樣不是我自己貼補？與長輩們帶的土儀雖大多數是宮中賞賜，我自己也買了不少，老太太這根拐杖你拿了去打聽打聽沒三四百兩銀子能買的下來？咱們做女人的，嫁到了婆家，身心俱是婆家的，為家裏花費點銀子也不算什麽。”

老太太連連點頭，對潘氏道：“你大姐說的極是，她過門的時候日子還艱難些。”

潘氏起身應了一聲，臉色出奇的難看，沒想到管黎這等狡詐，如今倒成顯得是她小氣，斤斤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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