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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四海排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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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陸萬閑?”

“不錯。”陸萬閑回答道。

“沒聽說過有這號人物。”喑啞的聲音在陸萬閑耳邊響起,又似從四面八方傳來,分辨不出哪一個才是真實來源。

他說這話,並不是存著輕蔑的心思,而是他心中猜想,能有這樣與他直接對峙的氣勢,陸萬閑不該是個沒名堂的人物。他雖然與世隔絕千年,神魂卻可以游覽八荒,在他認得的幾個世外老友那裏,他並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東明真人的徒弟?”盛家老祖試圖從陸萬閑的背景中尋找他能如此狂傲的原因。

“正是。”陸萬閑道。

“你師父已經飛升了,你是憑什麽有底氣挑釁於吾的?”說著,盛家老祖施加了一分靈壓,想探一探陸萬閑的修為。

陸萬閑臉色白了一分。

盛家老祖收回靈壓,聲音嘶啞地笑道:“不過如此。”

陸萬閑壓住翻湧的氣血,笑道:“盛老先生果然修為過人,不愧是合體期的……高手,不過您若是好奇我的修為,直接問我就好了,我目前是分神前期,剛剛破境,風系法修,但是劍修的身法也有一些。這樣您滿意了嗎?”

盛家老祖從來沒見過陸萬閑這種出牌套路,不禁又多看了他一眼:“你說吾包庇盛千秋,有損功德,因此飛升失敗?吾只聽說過強者為尊,飛升失敗都是修為不足,境界不夠,其餘都是借口。”

陸萬閑心道,以前我也是跟你一樣的想法,自從親自試驗,飛升失敗之後,才把這寶貴的經驗教訓總結出來給你,你還不吃這一套,真是一千多歲就英年早逝的歷史人物啊。

“境界亦是功德。”陸萬閑解釋道,“若是飛升者做了什麽虧心事,於功德有損,飛升之時便會被此事所困擾,無法集中精力應對天劫,動搖之下,自然神魂不穩,極易失敗。老祖宗應該對此深有體會吧。”

從來沒有人敢在盛家老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他的痛處,比如盛千秋,都是撿著盛家老祖喜歡聽、樂意聽的事情說,盛家老祖也被盛千秋哄得把好話當成常事了,此時乍一聽到陸萬閑的出言不遜,他的第一反應是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拍扁在當場,但是,不知怎麽的,第一下沒給人拍扁,接下來又有些犯忌諱了……尤其是在聽這小子說了“做了虧心事,飛升之時便會被此事困擾”的理論之後,心裏還真有點犯嘀咕。

修真者走到盛家老祖這一步,已經沒有敵手了,人人都敬他畏他,遠遠繞著他走,至於朋友麽,更是寂滅的寂滅,飛升的飛升,人世間只剩他孤獨一個,必須自己走完自己的路。

至於是飛升,還是寂滅,沒有人真的關心他,會為他考慮。

這也是為什麽,盛家老祖會喜歡少年時的盛千秋,那時候的盛千秋還是一片單純,熱心地想要為盛家服務,少年人,總是容易讓人親近的,盛家老祖從那時候就與盛千秋結緣,一路幫他,總有種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的感覺,因此從未懷疑過盛千秋。

而陸萬閑說話的切入點,正是讓盛家老祖超脫出來原有的思維方式,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件事。

盛家老祖沈默了。

盛千秋急了,道:“陸萬閑你胡說八道什麽,現在事情的關鍵是你在給本家主潑臟水,本家主清者自清,如何會損害老祖宗的功德?若是老祖宗聽信了你的一派胡言,那才是有損功德!”

陸萬閑冷笑一聲:“是你將老祖請出關,在他老人家修煉的關鍵時刻,你將他帶進世俗因果之中,難道居心叵測的不是你嗎?”

“我、我沒有!”盛千秋一下被噎得死死的,竟然無力反駁。

而他這態度,終於也引起了盛家老祖的懷疑。

盛家老祖轉回身,數十片重影分散又聚合,眨眼間,他已經來到盛千秋面前,盛千秋被嚇得一怔,當盛家老祖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時,他不由自主轉開的眼睛,避開探尋的目光。

盛家老祖微微皺起了眉頭。

“不是說審案子麽,陸萬閑,你說完了嗎?和案子無關的事,你說那麽多做什麽?”盛千秋有些虛張聲勢地斥道。

說著,盛千秋將老祖宗扶到床裏,一招手,換上新的垂簾,一邊傳音入密,安撫對方。

“老祖宗,您要信我,千秋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盛家,於因果之事絕無沾染,如今那陸萬閑自己開采了一條礦脈,威脅到我們盛家的礦石售賣,又收買了八方錢莊莊主本人,使我們家的生意越發難做,若是我們不將他徹底打壓下去,盛家恐怕會因此動搖根基,那就不是一些凡人性命能抵得平的了。”

盛家老祖擡眼看他,問道:“真有此事?”

盛千秋立刻點點頭。

那邊辜厲宣布:“兩方陳述完畢,現在進入最終的審判流程,請盛家老祖、六位峰主和歐掌門各自提出意見。”

眾人一片安靜,等著盛家老祖發話。

“你們先講。”垂簾內傳來喑啞的聲音,接著又幹咳了兩聲。

歐掌門立刻道:“那誰來先講?”

峰主們互視一眼,天璇峰主道:“本座先來說罷,本座以為,盛家家主無可替代,此時不允許任何變動,任何想要將家主拉下來的行徑,都是與我們盛家為敵,本座不允許,並且會拼進全力阻攔。”

天璇峰主發表完意見,又是一陣沈默。

歐青子見狀,攛掇著辜厲說兩句。

辜厲道:“我是戒律司掌司,就從戒律司的角度來說,此案證據分明,盛千秋驅使凡人為己所用,意圖偷竊他人的晶石礦脈,唯一不能證實的是陳國滅國一案,是否就是盛千秋所為。綜合以上情況,我認為,應當剝除其家主身份。”

“說得好,不愧是戒律司掌司。”盛九霄突然道。

“不能定罪之事,也能拿出來說?”天璇峰主惱怒,盛千秋亦對盛九霄突然改變陣營表示惱火和失望。

“怎麽?你們還想堵住本座的嘴巴?”盛九霄輕蔑地嗤笑一聲,接著,對盛家老祖那邊拱了拱手,道,“老祖宗在上,本座有什麽說什麽,不敢有絲毫作偽。本座以為,證據確鑿,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應當剝除盛家家主一職,至於說目前沒有人能夠接住盛家家主的位置,本座不介意先暫代家主之位,直到下一位家主選出來。”

眾人一驚,盛九霄這話說得忒直接,明明白白就是在和盛千秋作對,偏偏盛九霄地位擺在那裏,說這番話也底氣十足。

盛玉髓聽完盛九霄的話,心中升起溫暖之意,雖然他們父子關系不怎麽樣,但是盛九霄是理解他不想當家主的,既然兒子不想當家主,那就老子先頂一頂——不管盛九霄到底有沒有這個意思,盛玉髓都領了這份情。

“天璣峰主,你的意思呢?”歐青子問道。

“慢著。”盛千秋見局勢不對,立刻說道,“天璣峰主乃是與本家主有競爭關系的人,這時候拿他的意見出來考慮,不太合適吧?”

“這……”歐青子遲疑了。

盛千秋對盛家老祖說:“這位天璣峰主,就是我指派的繼承人,我本待培養他鍛煉他,到足以接班的程度,誰知他卻不識好歹,與那陸萬閑勾結在一處,與我作對,這樣的身份,根本不配作為峰主發表意見。”

盛玉髓臉色鐵青,以往盛千秋還保持著兩分虛情假意,沒有扯破臉皮,這會兒盛千秋什麽都不顧了,露出他的真面目,令盛玉髓十分不適。

“嗯,下一個。”盛家老祖出聲道。

外間眾人只看到盛千秋又在盛家老祖耳根子底下偷偷說了些什麽,盛家老祖的態度一下子轉變了,方才還有些為陸萬閑的話所動搖,這會兒又變回了一開始的態度。

之後,剩下幾位峰主也表明了態度。

“這般算下來,支持剝奪家主之位的有三位,是天權峰主盛九霄、開陽峰主辜厲和瑤光峰主韓翎。”歐青子總結道,“不支持的也有三位,天璇峰主、玉衡峰主和我。”

王問虛道:“老夫是不想參與盛家的家事。”

“我也是。”歐青子道,“棄權也算不支持。這樣一來,就是平票了。接下來,就請盛家老祖定奪吧。”

“你們兩方都說完了?”盛家老祖開口道,“正如這位陸姓後輩所說,吾本不該出關沾染俗世因果,但既然出來了,就勢必會沾染因果,吾所求不過少沾染一些而已。吾以為,最大的因果在盛家之發展,若盛家因此事敗落,吾就算飛升亦無顏面見盛家先祖與見微真人,因此,吾能給出的判斷,便只有一個選擇了。”

盛千秋嘴角揚起,嘲諷地看向陸萬閑。

陸萬閑鬧了這麽大一出,最終還是因為錯判形勢,敗在了他手下。

什麽確鑿的證據,什麽拉攏人心的手段,在真正的強權下,都不堪一擊。

就算是今天陸萬閑拿到了他盛千秋屠滅整個陳國的證據,也無法改變盛千秋是盛家家主唯一的選擇這個事實。

真以為他盛千秋是軟柿子好捏?也不動腦子想一想,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那背後必然是有強有力的後臺的。

盛千秋微微揚起下頜,目中流露出輕蔑之色,他打量著陸萬閑,很快,等到今天過去,把老祖宗送回蟠龍崖,他就可以親手操辦萬花山的後事,把陸萬閑送上刑場,讓他魂飛魄散,永世不入輪回,想必,是一件非常快意的事情。

“盛老先生,請你等一等,我還有一個問題。”陸萬閑忽然說道。

盛家老祖沒說話,盛千秋搶先一步道:“老祖宗說話,哪裏有你插嘴的餘地?”

盛家老祖道:“讓他說。”

盛千秋只好閉嘴。

“盛老先生顧忌的是,沒有盛千秋這個家主,盛家就會走下坡路吧?”陸萬閑說道,“若是我能夠提出更好的人選呢?”

“陸萬閑你個外人可不要胡說八道了,怎麽盛家家主定誰還要聽你的意見?”盛千秋惱羞成怒,今天,這陸萬閑也太過分了,等這件事過去,他不會輕易放過這村夫,不能讓他輕輕松松地解脫了。

“讓他說。”盛家老祖喑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可是,老祖宗,這於禮不合……”

“怎麽,吾的話你也不聽了?讓他說兩句,又不是要照著他的意思辦,有什麽妨礙?”盛家老祖不悅道,“陸萬閑,你說,你有什麽更好的人選?”

陸萬閑看向盛玉髓,道:“盛玉髓比盛千秋更適合做這個家主。”

盛千秋頓時大笑起來,仿佛陸萬閑說了什麽新奇的笑話一般,他對盛家老祖說:“老祖宗,您都聽到了,他還是要扶盛玉髓,一點新鮮勁兒都沒有,盛玉髓是什麽水平,他一門心思修煉自己的劍術,對盛家內部絲毫不關心,也不了解,平日裏對我說得最多的就是,他不想當家主,不想管事。難道這樣一個人,能當的了家?天璇峰主,天權峰主,你們二人,放心把盛家交給他麽?”

天璇峰主當即嗤笑一聲,盛九霄則語塞,因為他也不相信盛玉髓會想當什麽家主,否則剛才他也不會主動表態願意暫代家主之位了。

二人的反應讓盛千秋十分滿意,他繼續說道:“老祖宗,您可別被這陸萬閑騙了,他一向會舌燦蓮花,把人耍得團團轉,其實本質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服務,何曾考慮過盛家的未來呢?”

盛家老祖“嗯”了一聲,似乎對陸萬閑的這個人選,並不滿意。

“既然如此,沒有更好的選擇,就按照吾之前的意思——”

“請老祖宗明鑒,玉髓願做家主,能做家主!”

盛玉髓方才一直神情緊繃,內心天人交戰,無數個念頭從他腦海中劃過,他的心情極其覆雜,不知不覺間,雙手也握緊了拳頭。

一個聲音告訴他,他做不了,不要出頭。

另一個聲音則說著,他必須出頭,比起他自己飛升,更重要的是盛家的興衰。

“噗通”一聲,盛玉髓跪拜下去,左手持劍右手抱拳聚過頭頂,以大禮請命:“請老祖宗給玉髓一個機會,陳明志向。”

眾人都是一驚,沒想到天璣峰主這樣一個尤其討厭權勢、厭惡周旋於人跡的高冷長老,竟然主動請命要做家主,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盛九霄臉上也是不讚同的神色,顯然,他也不相信盛玉髓能做盛家家主,更不要說是別人了。

在場的人群中,只有陸萬閑露出了笑意。

成為家主,本來就不是一個容易的選擇。

家主,意味著比常人有更重的家族榮譽觀念,意味著要肩負更重大的責任,這選擇尤其艱辛,絕不該是個人人趨之若鶩的位置。

之所以那麽多人垂涎於家主之位,只因為他們看到的是權勢、利益,掌控一切、大權在握,還有就是地位上的高人一等。

就像盛千秋,他死死握住家主之位不放,因為這位置給他帶來了無窮的好處。

而這本該是個充滿了麻煩、責任和痛苦抉擇的位置。

只有意識到其艱辛的人,才是本應當坐上這個位置的人。

所以,從一開始,陸萬閑就知道,盛玉髓才是真正明白家主應該承擔什麽的人,正因為他有了這樣的覺悟,所以才會害怕,會逃避。

“盛玉髓,你不要開玩笑了!這不是你逞能的地方!”天璇峰主怒道,“陸萬閑攛掇你兩句,你就真以為自己能當家主了?我問你,盛家每天有多少事情需要決策,每個長老負責什麽?進行到哪一步?你知道嗎?當務之急要解決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一百年的目標是什麽?一千年的目標又是什麽?你心裏有數嗎?”

天璇峰主一向是盛千秋身邊最忠實的副手,對盛千秋經手的事情比誰都了解,盛千秋做大的決策,他則處理盛千秋忙不過來的事情,在天璇峰主心中,只有盛千秋才能做這個家主,如果盛千秋不能做,也該輪到他天璇峰主,而不是什麽盛玉髓。

盛玉髓?呸!

一個既沒有大局觀,又不懂人際關系的楞頭青,只會把盛家帶到溝裏。

“天璇峰主,”盛玉髓直起腰來,周身流露出一股不卑不亢的氣勢,應答道,“玉髓並不知道盛家每天有多少事情需要決策,也不大清楚每個長老負責的事情進行到了哪一步。”

天璇峰主從鼻子裏哼笑出聲,那不屑一顧的勁兒,簡直要把白眼都翻出來了。

“不過,若是玉髓來做這個家主。”盛玉髓稍稍斟酌了一下,說道,“會首先關註的事情有三件:第一,弟子的培養,第二,重點工程的把控,第三,家主權力的分化。”

盛千秋冷笑道:“什麽狗屁不通的東西,是陸萬閑教給你的吧?你完全說錯了,天璇師弟,你告訴他,他錯在哪裏了。”

“第一樣要管的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而是經濟來源。”天璇峰主冷笑道,“沒有經濟來源,一切都是空的,你拿什麽培養弟子,拿什麽把控工程,拿什麽養你所謂的權力?”

“而且,權力的分化?你是真的不懂家主該怎麽做,也不適合。”盛千秋恥笑道,他像聽了一個笑話一樣,“根本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老祖宗,我看這一篇就揭過吧,這孩子的話,說出來只是浪費您寶貴的時間,沒有必要繼續了。”

被盛千秋和天璇峰主一陣冷嘲熱諷,在場其他人臉上有些訕訕的,盛玉髓的話確實太理想化,很難落地,不像一個準備好做家主的人說得出的。

陸萬閑卻道:“盛千秋,你怕什麽,聽他說完又如何?”

盛千秋氣笑了:“陸萬閑,我相信這話不是你教他的了,不過你真不怕他丟人?以後沒法在盛家立足?——好吧,天璣峰主,你繼續說,看你能吹出什麽花兒來?”

盛玉髓望著垂簾,從始至終未被盛千秋影響,他十分平靜地說出他一直以來認為對的事情:“第一件事是弟子的培養,盛家子弟一向有最好的培養環境,用最好的法器和丹藥來輔佐,可是,在上一屆擢仙大典之中,卻沒有一個人進入拜仙臺之戰,這是為什麽?玉髓主持擢仙大典之後,便進行了一番反思。”

“哦?竟然沒有一個盛家弟子進入前四麽?”垂簾後,盛家老祖出聲問道。

盛千秋不說話了。

“你說說是什麽原因。”盛家老祖讓盛玉髓接著說。

“最大的原因是心術不正,因為占著最好的條件,便自以為是,無視玄門法度,去挑動人間戰爭,後輩中本有一名有實力拔頭籌的子弟,叫做盛天驕,正是因為胡作非為,連帶一群盛家子弟被剝奪了參加擢仙大典的資格。”

“哦?竟有此等事,千秋,你可從來沒有告訴過吾。”盛家老祖聲音裏帶著不悅。

“這……”盛千秋說不出話來。

“罷了,容後再跟吾細講。”盛家老祖不耐煩道,“先讓這位天璣峰主說。盛玉髓,那依你的意思,要如何培養盛家子弟?”

“玉髓以為,可以采取走讀的方式,讓盛家子弟在七峰和諸司、部、坊之間流動學習。”

“哦?這倒是新奇。”

一陣風吹過垂簾,自動將垂簾卷了上去,盛家老祖露出身形,目光中帶著興味:“你詳細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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