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城。

打殺之聲不絕於耳，各色技能光芒閃爍，亡靈和人類鬥得難舍難分。

“沖啊！送亡靈狗回老家！”

“宰了那幫人類豬！”

六朝正在前線殺得起勁，收到下屬的訊息，立即抽身。

“摘星這幫混蛋，就不知道挑個好點的時候，影響老子搶人頭。”

白雲城的祭壇已被亡靈攻占，收傳送費的NPC壯烈犧牲，他毫不客氣地跨了進去，白嫖一次傳送。

【系統提示】你現在位於：亡靈領地：哀傷墓地

剛趕到地頭，他就楞住了。

盜賊的屍體騰空而起，像一道流星，飛出了地圖邊界。

“臥槽，天外飛屍！”

“這BUG還沒修好？運營吃稀飯的？”

“MD，讓她逃了！——誰用的震蕩波！”

現場亂哄哄的，六朝皺起眉頭，斥道：“不是叫你們在NPC旁邊守著嗎？誰讓你們追這麽遠的？”

一幫人如夢初醒，急匆匆地趕了回去。

NPC還在，然而留守的玩家不見蹤影。

六朝面沈如水。

“瓜子、花生、礦泉水，你們人呢？不是讓你們三個守在原地嗎？”領頭的劍客慌忙在幫會裏問。

“剛從覆活點出來，正往回趕呢！”

“他們還有一個人，不，那不是人，一個照面就把我們仨全殺了！”

“還有人？你們怎麽不通知我？”劍客怒道。

“我在幫會裏喊了！剛才場面亂糟糟的，你們好像沒聽到！”

三月覆活點走出來，見周圍是曠野而非墓地，松了口氣。

她終歸沒有下線，用生命為酒歌爭取了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多虧有強力恢覆藥劑，否則光憑盜賊單薄的小身板，支撐不了多久。

十分鐘，對他來說，應該足夠了吧？

收斂思緒，她捏碎回城符，回到幽都，然後傳送到月影鎮，在酒館靜靜等待。

——考慮到對方大概率處於亡命狀態，她沒有發送任何消息，以免讓他分心。

半小時後。

黑衣蒙面的盜賊走進酒館，坐到她對面。

“怎麽樣？”

“東西拿到了。”他說，“謝謝你。”

酒歌的語氣，平靜中透著疏離，毫無喜悅之意。

她怔住，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長生圖任務完成了，我也該……離開了。”他一字一字，緩緩地道。

隨後，白光一閃。

——沒有給她任何挽留的機會，說完這句話，他便下線了。

好似數九寒天，當頭一盆冰水潑下來。

三月無法相信，酒歌就這麽消失了。

——就在一小時前，這人還數落過，下線遁缺少高手風度！

她整日坐在酒館，凝視著酒歌下線的地方，盼望著白光一閃，那人又重新出現。

甚至解除了幫會頻道的屏蔽，時刻關註著成員上下線的通知。

從其他人的交談中，她得知，酒歌下線前去了一趟幫會倉庫，把所有材料，交給了幫裏等級最高的煉金術士。

“滴，本人已離線，有事請留言，借錢請掛機。”

無論發什麽消息，收到的，永遠都是這條自動回覆。

酒歌，確實A了。

苦等五天之後，她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如星塵所說，懷舊服的人口，在逐漸減少。

弦斷有誰聽離開了，星塵離開了，現在，酒歌也離開了。

整個摘星的活躍玩家，比起2.0更新那天，幾乎減少了一半。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跟著一起退游的時候，她遇到了六朝和五湖歸棹。

——這兩人一個是亡靈，一個是人類，想要安全交流，確實只有月影鎮酒館比較合適。

兩人同她打了招呼，在隔壁桌落座。

談話聲有一搭沒一搭地傳進耳裏，無非是倒倒苦水，互訴衷腸。

她全然沒有聊天的興致，自斟自飲，神游物外。

【系統提示】“流浪者”已將幫主職位轉讓給“疑是銀河落九天”。

新幫主剛剛上任，就利用職權，發布了一條幫會公告：“三天後，攻打落日城。”

接連兩條消息宛如平地驚雷，短暫的沈默後，幫會頻道沸沸揚揚，亂成一鍋粥。三月不得不暫時屏蔽，避免聽力受到損傷。

五湖歸棹見六朝突然緘默，問道：“怎麽了？”

“剛剛收到消息，銀河九天回來了，摘星將在三天後攻打落日城。”六朝沈聲道。

聽他們談及此事，三月不覺豎起了耳朵。

亡朝那邊得到消息也太快了吧！絕對有內鬼！

也是，不然他們怎麽知道提前在哀傷墓地埋伏呢？

“銀河九天？摘星的第一任幫主？……對了，你當年為什麽跟他打賭？”

“他答應我，只要我接受他的賭約，無論輸贏，他都會告訴我一個關於長生圖的驚天秘密。”六朝輕敲桌面，說道。

“什麽秘密？”

亡靈刀客笑了笑，望向正在偷聽的三月：“你知道摘星為什麽要攻城嗎？”

後者連忙搖頭。

“因為，長生圖做完後，要到皇宮裏交任務。”六朝微笑著，說出了這個讓他付出巨大代價的秘密。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三月豁然開朗。

皇宮位於落日城核心，守衛森嚴，是名副其實的禁區，玩家只要稍微靠近一點，就會被系統衛兵叉出去。

這個情況，直到5.0版本增加官職、軍銜系統，玩家地位提升，才有所好轉。

在此之前，想要進入皇宮，唯有一個辦法：

攻占落日城！

難怪酒歌的行動風風火火，總是抱怨時間緊迫。

難怪攻城非要等到他們集齊材料。

一切似乎都說得通。

只剩下一處疑點——

“可是，3.0摘星攻城的時候，長生圖已經回收，任務線也被砍掉了。”五湖歸棹不解，“照這麽說，沒有長生圖，即使攻下落日城，他們也什麽都得不到。”

“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六朝搖頭，“另外，他告訴我的事情，不止這件。”

“還有什麽？”

“我和煙雨蒙蒙之所以要爭奪長生圖，歸根結底，都是因為2.0初期的一條論壇熱帖。”他轉動酒杯，緩緩道來，“那個帖子是天涯客發的，他結合各種線索，推測任務獎勵跟幫會建設有關，誰得到了長生圖，誰就能成為最強的幫會。

“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包括我和煙雨蒙蒙在內，大多數人都相信了這條結論。”

“那個帖子我也看過，前陣子懷舊服更新的時候還被頂上來了，他的分析確實挺有道理。”五湖歸棹附和。

“呵呵。”他笑了一聲，“都是編的。”

“啊？”

“天涯客，是摘星的副幫主。”他的語氣有些悲憤，又有些惘然，“銀河九天告訴我，那個帖子是天涯客在他的授意下編造的，為的就是挑起‘四海’和‘知音’的爭鬥。”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了發展。

“我們和知音勢均力敵，平分天下，壓制著所有的小型幫會。

“唯有我們兩家鬥得兩敗俱傷，他們才有出頭之日。”

“以銀河九天的實力，不管在哪裏都能得到重用，直接加入我們不是更好？”

“我猜，打從一開始，他就是奔著攻城去的。

“只要是腦子正常的幫主，都不可能幫他打系統主城。

“所以他創建了摘星，一股完完全全屬於他自己的勢力。”

五湖歸棹沈默了一會，問道：“幫主，既然他回來了，你想不想再跟他打一場？”

“前不久，我跟他交過手，還是輸了。”六朝又看向三月，“當時，小月也在場。”

“什麽？”三月一臉茫然。

他說什麽？

他們談論的人，對她來說，一直活在傳說之中，見都沒見過。

“你不知道嗎？”六朝訝道，“那天，在島上跟我決鬥的那個盜賊，就是銀河九天。”

“……你確定沒認錯？”

“那可是害我解散幫會的人，別說建個小號，哪怕燒成化肥我都認識，怎麽可能弄錯？”六朝激動得一拍桌子，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三月呆若木雞。

五湖歸棹插話道：“幫主，你當初解散‘四海’，實在太沖動了……”

“是我對不住你們。”六朝嘆息，“別人挖了個坑我就往裏面跳，還捎上了這麽多兄弟……為了長生圖，我們付出了多少……得知真相後，我沒臉面對你們啊。”

縱橫四海對長生圖極為執著，從他不惜花費巨資、向死對頭煙雨蒙蒙購買第二環任務的情報就可見一斑。

解散幫會，一半是願賭服輸，一半是懊悔自責。

“這不怪你，是對手太狡猾，‘知音’不是一樣上當了嗎？”

“說得也是。”六朝灌了口酒，心情稍微平覆，“一聽說懷舊服開放，我就回來了……煙雨蒙蒙那婆娘，怎麽走的那麽幹脆？”

兩人又聊了許多，然而後面的話，三月一句也沒聽進去。

——對酒當歌跟銀河九天，是同一個人？

——摘星的老幫主，老服第一高手？

她打開幫會列表，嘗試給對方發送消息。

【系統提示】對方已屏蔽陌生人的密語。

【系統提示】對方已關閉好友申請。

疑是銀河落九天，60級，影族，盜賊。階級：幫主。

狀態：無查看權限。所在地圖：無查看權限

連續兩個“無查看權限”，瞧得她火冒三丈。

這人到底幹了什麽缺德事，非要躲著她？

逃避有用嗎？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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